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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潜规则

周王的后宫编制介绍过了,现在介绍一下诸侯的后宫编制。

周朝有两个规定,第一是同姓不婚,第二是夫妻一体。所以不能把老丈人当成自己的臣子。

就因为这两点,诸侯娶夫人主要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异姓诸侯的女儿,另一个是周王的女儿。娶同国大夫的女儿为夫人是不被允许的,因为那样很难把老丈人的位置摆好。但是,宋国例外,宋国实行族内婚,宋国国君有时候就在国内娶夫人。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国国君从其他诸侯国娶夫人的情况越来越多。

诸侯娶另一个诸侯的女儿为夫人,女方必须以侄女、妹妹或者堂妹两人随嫁,叫作媵。同时还要从另两个与女方同姓的国家各聘一位女子陪嫁,也都要带媵,于是一共九人。除了夫人,其余都属于贵妾。要是夫人死了,不能再娶,而是从众贵妾中依次递补。

当然,这是九个正式的老婆,非正式的可以有很多。但是,正式老婆和非正式老婆的待遇是不同的,其子女的待遇也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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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来说一说晋献公的后宫。

晋国的习俗与中原诸侯国家有些区别,老婆的来源有两个,一个是明媒正娶,主要通婚对象是齐国女子;另一个是抢。主要还是抢。没办法,那时候的北方民族都是这样,你抢我,我抢你,最后大家都抢成亲戚了。

抢老婆,当然都是自己去抢。

当年,晋献公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开始抢老婆了,那时候他还叫诡诸。

诡诸抢回来的第一个老婆叫贾君,那是灭了贾国之后抢来的贾国国君的女儿。说起来,贾国是叔虞儿子公明的国家,与晋国同宗同源。

之后,诡诸听说北狄国主的两个侄女长得国色天香,是草原上的两朵花。

诡诸亲自统军,一直打到北狄,把北狄国主的两个侄女都带了回来。两个美女都姓狐,是两个亲姐妹。往上一捯根儿,发现北狄国主也是叔虞的后代,所以这两个美女实际上原本也是姓姬的。

周朝时已经有了近亲结婚对后代不利的科学观点,那时候的说法叫作“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意思就是同姓的结婚,后代不会繁盛。中原的诸侯都很在意这一点,娶老婆都不会娶同姓的,可是晋国受戎狄影响深,根本不管这些。

狐家姐妹的老爹名叫狐突,女儿被抢过来了,索性自己也移民到晋国,把两个儿子也带上了,大的叫狐毛,小的叫狐偃。

说来也巧,刚把狐家姐妹给抢回来,晋献公就有了儿子。不过,不是狐家姐妹生的。是谁?贾夫人?也不是。那会是谁?

除了抢亲,晋国还跟齐国世为婚姻。那不能抢了,只能聘。跟野蛮人打交道用野蛮的办法,跟文明人用文明的办法。

晋武公还在曲沃的时候,从齐国娶了一个公族女子做小老婆,名叫齐姜。

齐姜来了,可是晋武公那时岁数太大。诡诸一看,这么一个齐国大美女,不远千里来到晋国,怎么能让她守活寡呢?于是,诡诸暗地里勾搭齐姜。齐姜一看诡诸,那也是英俊挺拔,于是一来二去,事情就办妥了。

很快晋武公就发现了,但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晋武公睁只眼闭只眼,这事也就算了。

诡诸见老爹装不知道,胆子越来越大,结果三下两下,竟然把齐姜的肚子给弄大了。现在没的选了,索性想个法子,把齐姜偷运出宫,藏在一户姓申的人家。没过多久,齐姜生了个儿子,取名为申生。孩子就留在了申家,齐姜偷偷回宫,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到了这个时候,晋武公还是假装不知道。

晋武公过世后,诡诸登基,就是晋献公。晋献公对齐姜倒是一往情深,将她立为夫人,申生就是太子。后来,齐姜又为献公生了一个女儿。可惜的是,齐姜生下女儿没多久就死了,当时还让晋献公伤心得够呛,一双儿女就交给了贾夫人抚养。

根据“私生子优秀论”,申生应该是非常出色的孩子。事实真是如此,申生几乎就没有缺点,集中了他爹娘的优点。

后来,狐姐也生了个儿子名叫重耳,狐妹生了个儿子名叫夷吾。重耳生得重瞳骈胁,“重瞳”就是一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骈胁”就是肋骨紧密相连如一整体的意思。估计这就是同姓结婚的后果。

眼看着申生已经长大成人,十七岁了,晋献公心想,该让他抢老婆了。这么出色的儿子,怎么也要抢最好的回来。

晋献公一打听,听说骊戎国国主的两个女儿很漂亮,天仙一般。

“儿子,你带兵去抢老婆回来,要快,晚了就被别人抢走了。”晋献公叮嘱申生,给他配备了人马。

晋献公十年(前667年),申生率领晋国军队讨伐骊戎(今西安附近)。骊戎哪里是对手,被打得落花流水。怎么办?投降吧。

就这样,申生把骊戎国国主的两个女儿给抢回来了。姐姐叫骊姬,妹妹叫小骊姬。那姐妹俩也挺高兴的,因为申生英俊不凡。

回到晋国,申生去向老爹汇报工作。汇报完毕,晋献公很满意。申生临走时,晋献公顺口说:“听说那两个骊姬如仙女一般,叫上来给老爹瞧瞧。”

老爹要看,申生急忙令人把姐妹两个带上来。

这一瞧不打紧,晋献公的口水当时就流下来了。

“儿啊,算你辛苦一趟。这两个给爹了,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晋献公当时不管不顾,就把两个儿媳妇据为己有了。

故事讲到这里,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没错,卫宣公和急子的故事也是如此。

不过,卫宣公是三代通吃,晋献公比卫宣公厉害得多,他是三代通抢,而且通常一抢就是两个。

两个骊姬很失望,白马公子现在成了白头公公,哪能不失望?

小骊姬尽管伤心,但也认命了。而骊姬不是一个认命的女人,她要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夺回来。

骊姬此后千方百计地勾搭申生,可是申生是个大孝子,比急子还要孝顺,根本不为所动。

勾搭不成,骊姬还是不甘心,可也由不得她了。两年之后,骊姬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奚齐。

现在,晋献公有七个儿子了,申生最大,其次是重耳和夷吾,另外还有三个是小妾所生,如今又有了一个小儿子。

晋献公很高兴,但是骊姬很绝望。

“申生,我要杀了你。”骊姬暗中发誓,自己得不到的,就毁灭他。

骊姬不仅要杀申生,还要让奚齐成为太子。

由爱生恨的力量是巨大的,急子就是榜样。那么,申生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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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姬不是一个寻常人,事实上,任何一个能够得到君主宠幸的女人都不是寻常人,脸蛋只是基本,更重要的是头脑。

在发誓要报复申生之后,骊姬做通了妹妹的思想工作,让妹妹也帮助自己。随后,骊姬进行了形势研判。

首先,自己有什么优势?好像除了晋献公的宠爱之外,再也没有了。那申生的优势呢?申生的优势很明显,朝中的主要大臣都支持他。而且,晋献公很爱申生,也很信任申生。

形势明显不利。

怎么办?

骊姬知道一个道理:男人改变世界,女人改变男人。所以,必须在晋献公之外,找到一个男人来帮助自己。可是,在后宫,除了晋献公,其余的都算不上男人。

“男人,我需要一个男人。”骊姬说。

“优施不是男人吗?”小骊姬说。

“对啊,就是他了。”骊姬恍然大悟。

优施是谁?所谓“优”,就是艺人,专门在宫廷里为君主表演的人。这个艺人名叫施,所以就叫优施。用现代话说,就是娱乐明星。

优施很受晋献公的宠信,经常进宫来表演,因此跟骊姬姐妹两个也很熟。因为受晋献公宠信,外面的很多大臣也都愿意巴结他。

“搞定优施,让他帮我们。”姐妹两个商量好,立即开始行动。

第一步,搞定优施。

对于女人来说,特别是对于漂亮女人来说,要搞定一个正常的男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更何况,骊姬姐妹还是优施的老板娘。

二人把优施唤来。骊姬姐妹坐下,让优施也坐下,这个时候骊姬开始说正事了。

“我们姐妹呢,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就是想把申生给废了,让我的奚齐做太子。我们姐妹两个势单力薄,就想请你帮个小忙。”骊姬娓娓道来,说得轻松。

优施一听,吓得一个激灵。这是小事?这是国家大事啊。

“这……我一个艺人,怎么做得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优施忙不迭往外推,这样的事情想都不敢想啊。

说完,优施顾不得许多,起身就想走。

“你走吧,只要你走出这个门,我们就高喊捉淫贼。强奸夫人是什么罪名你是知道的,是怎么个死法你大概不知道,但到时候就会知道了。”骊姬屁股都没挪一下,轻描淡写地说。

优施不敢动了,骊姬的话算不上吓唬他,骊姬甚至只需要在枕头边上对晋献公说她喜欢优施,优施就完蛋了。

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你想想,你一个唱戏的,唱一辈子戏又能怎样?如果你帮了我们,今后吃香的喝辣的,也混个大夫当当,子孙后代也跟着享福,有什么不好?”大棒打过了,骊姬扔给他一根胡萝卜。

到了这个时候,优施还有什么选择吗?

“夫人,您说怎么做吧。”

三个人开始商量。

整个商量的过程,在《国语》中有详细记载。

“骊姬问焉,曰:‘吾欲作大事,而难三公子之徒如何?’”看得出来,骊姬是很聪明的,她知道,单单搞定申生是不够的,必须把重耳和夷吾考虑进去,这样才能打败所有的对手。

“早处之,使知其极。夫人知极,鲜有慢心。虽其慢,乃易残也。”优施回答。这里要翻译一下了,意思就是:早点儿把他们的地位固定下来,使他们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已经到顶。人若知道自己的地位已经到顶,就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骊姬一听,这优施有想法啊,有想法就好。

“你说,先对付谁?”骊姬问。

“擒贼先擒王。先对付申生,顺便也就对付了重耳和夷吾。”主次分明,艺术家总是能抓住重点。

“怎么对付申生?”

“申生这个人是个君子,小心谨慎,稳重细心,越轨的事情绝对不做,害人的事情根本就不想,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所以人人喜欢他,主公也信任他。这样的人,你要去说他的坏话,那是没人会信的,你去跟主公说,那也没用。”作为顶尖的表演艺术家,优施对于人物心理的把握是有独到之处的,当下这么一分析,果然说得骊姬姐妹直点头。可是点完头,骊姬回过神来了:“你说得对是对,可是照你这么说,他这么完美,这么无懈可击,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优施笑了,前面这段话,算是一个铺垫,在艺术上是不可或缺的。铺垫之后,再有转折,这才能吸引人。

“俗话说: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弱点,越完美,就越脆弱。”优施说话一套一套的,见骊姬姐妹两个大眼瞪小眼,接着说,“申生不忍心伤害别人,就只能伤害自己;凡事为别人着想,那就不会为自己着想;有问题了总是反思自己的责任,那就会不屑于去辩解。你看,这不机会就来了?”

骊姬姐妹两个对视一下,还是没有搞明白。小骊姬问:“你说这些对是对,可是我们还是没有搞明白。”

“这么说吧,如果主公废了申生,他绝不会来辩解,也不会问为什么,他只会问自己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如果主公要杀他,他绝不会逃跑,也不会辩解,只会欣然接受。”

“可是,那是后面的事情了。我还是没有弄明白,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去说他的坏话。”骊姬也没有弄明白,她最关心的是现在该怎么做。

“不能说他的坏话。”

“那怎么办?我们不说他的坏话,主公凭什么废了他?”

“说他的好话。”

“说好话?说坏话不行,说好话反而行?”

“不错,知道进谗言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说好话。你越是说申生的好话,就对他越不利。”

“那说些什么好话?什么时候说?”尽管似懂非懂,骊姬还是觉得优施的话有道理,因此她决定按优施的话去做。

“不要急,说好话只是第二步。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做不了这样的大事,我还有两个朋友,得要他们一起帮忙。”

“谁?”

“二五。”

优施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东关五,一个叫梁五,合称“二五”。二五之所以和优施是好朋友,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关系比较密切。二五是晋献公的宠臣,也就是陪着晋献公吃喝玩乐那类人。平时,优施和二五总在晋献公这里遇上,而且他们的主要工作都是哄晋献公开心、拍晋献公马屁,所以有很多共同语言,就成了朋友。

几个人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凑在一起,研究晋献公的喜怒哀乐,交换拍马屁的心得。

这一天,三个人来到了优施家里。喝酒吃肉,然后把闲杂人等都赶走了,只剩下三个人。

“今天请两位来,有要事商议。”吃饱喝足了,优施话入正题。

“要事?”两人互相看一眼,心想,你一个唱戏的,有什么要事?

优施按照事先整理好的思路开始了。

他先分析了后宫的形势,然后分析了几个公子的优势和劣势,之后又分析了二五所处的地位。说了半天得出结论:“我们要想长久地混下去,就要投靠骊姬夫人,共同对付申生那几个人。”

二五对政治形势那真是一窍不通,当下被优施忽悠得团团转,觉得特有道理。

二五就这样决定跟着骊姬干了。

优施的能力基本上就是这样了,除了二五,再发展别人也不太现实。

可是,二五已经够了。

组织结构就这样确定了。

骊姬姐妹在后宫,主要负责在床上忽悠献公;二五在外面,主要负责在床下忽悠献公;优施从中充当总策划兼联络员的角色,及时沟通信息,部署下一步的工作。

这简直就是完美的组合。

但是,第一步该怎样迈出去?

优施说了:生活其实就是演戏。 Ee+OT4yENHkwzHQ2mf1Y4zrhCkR8XkRSKu+AAOj/tIn6hwDgBhOSsEsm03Vfaa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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