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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管管周王家务事

第一次南北战争,浩浩荡荡,双方纠集了两千乘战车,十余万士兵,从春天对峙到夏天,最终未动一刀一枪,和平收场。

总体来看,以齐国为首的盟军以微弱优势得分。从那之后,到管仲去世,楚国没有侵犯中原诸侯,中原各国获得了长达十三年的和平时期。

楚国如约向周王室进贡祭祀用茅草十车,并且称臣,周王室回赠祭祀用猪肉一块,再次授权楚国主管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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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协议签署了,盟军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大吃一顿,各自回家。

七国当中,齐、鲁、卫三国军队同行。按照最近的路线,就要穿过陈国。这个时候,陈国上卿辕涛涂打起小算盘了。

辕涛涂想,你三个国家一共五百乘战车,人数四万多,从我陈国经过,那得多少粮草才够啊?你们走一趟,我那一车珠宝就花得差不多了,不行,我要想办法。

所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国家多了,打小算盘的就多了。

怎么办?辕涛涂跟郑国大夫申侯关系很好,于是来找他讨教。两人关系好,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就把事情说了。

“好办,你去找齐候,就说中原一带都是盟国的地盘,三国军队不如绕道走沿海,顺便在那些小国那儿宣示会盟的力量,也算劳而有功,来回都不浪费。”申侯出了个主意,看来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辕涛涂一听,好主意啊,谢过了申侯,去忽悠齐桓公。

别说,申侯的主意真不错,辕涛涂把申侯的话对齐桓公一说,还真把齐桓公忽悠住了。

“好啊,这个主意真好,你太有才了。”齐桓公很高兴,连管仲也觉得这个主意出得好。

辕涛涂高高兴兴地走了,齐军大营之外,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嘿嘿一笑,去找齐桓公了。这个人是谁?申侯。

申侯找齐桓公干什么?举报。

“盟主,吃了吗?刚才辕涛涂找您了吧?”申侯说,带着一脸媚笑。

“是。”

“他是不是建议您走沿海?”

“对啊,你怎么知道?”齐桓公感到有些奇怪。

“盟主啊,您千万不能听他的,他是在忽悠您啊,听他的就麻烦了。昨天晚上他找我商量,说是怕齐军经过陈国要消耗他们的粮草,因此要诱骗您走沿海。您想想,这沿海道路不是泥泞不堪就是山峦不断,走两个月也回不去啊。我当时就说这个主意太缺德,告诫他不要这样干,谁知……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这个辕涛涂竟然是这样的龌龊小人。”申侯把辕涛涂臭骂一通,分明是自己出的坏主意,都推到辕涛涂身上。

齐桓公这才如梦方醒,这才知道辕涛涂貌似忠诚,实际上没安好心。

齐桓公很恼火,管仲也很恼火。山戎灭了,楚国服了,想不到差一点儿被陈国的辕涛涂给忽悠了。

辕涛涂被捕了,罪名是忽悠盟主。齐桓公下令,砍了。

陈宣公一看,这高高兴兴地跟着齐国来打仗,一路上都挺好,怎么这凯旋了,自己的上卿倒要被砍了,这也太没面子了吧?当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去求情。齐桓公气得够呛,不想给这面子,最后还是管仲找了个台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押回齐国当三个月劳工再说。

没办法,别人高高兴兴回去了,辕涛涂去齐国当了劳工。

揭发坏人的申侯受到齐桓公的表扬,齐桓公当场要求郑文公把虎牢城封给申侯。

这一趟下来,有两个人是发了财的,一个是竖貂,挣了蔡国的银子;另一个是申侯,到手一座城。

盟军凯旋,各自回国。

齐桓公派隰朋前往洛邑,向周惠王报捷。

就在隰朋来之前,屈完刚走,周惠王的心情正好。

隰朋把盟军南征的过程汇报了一遍,又把齐桓公和管仲好好吹捧了一番,最后提出一个要求:想见见太子王子郑。

周惠王有些不高兴,心想,你齐国仗着自己实力强,到这里耀武扬威来了?凭什么你就要见太子?想虽然这么想,但话不能这么说,这么多年以来,还就是人家齐国给你面子。

周惠王把王子郑叫出来,顺道还叫了小儿子王子带。两个王子跟隰朋互致问候,算是认识了,之后的情节倒有些尴尬,周惠王父子三人似乎都不想说话。

隰朋是什么人物?职业外交家。他一看这情形,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回到齐国,隰朋向齐桓公和管仲做了汇报,之后说:“主公,现在有个机会,能帮助齐国一直称霸下去。”

“什么机会?”齐桓公问。

“我打听到的消息,现在的太子是王子郑,可是周王更喜欢王子带。那天三个人见我,看上去都很尴尬,王子郑还有些惶恐的样子,看这样子太子的位子是悬了。”

“这是什么机会?那是王室自己的家务事啊。”齐桓公没弄明白。

“不然,如果我们能够帮助王子郑保住太子之位,他岂不是会对我们感恩戴德,今后他登基做了周王,不是要对我们言听计从?”隰朋看得够远。

什么是职业外交官?不是会两三门外语那么简单,隰朋这样的才算。

说是这么说,可是怎么样帮王子郑,隰朋就没有主意了。这个时候,还是要看管仲的。

“这样,我们在明年夏天召开会盟,就请王子郑出席。这样,就等于向天下宣告王子郑是太子,也等于我们表态力挺王子郑,周王也就没有办法改变主意了。”管仲果然有主意,其实对于管仲来说,帮助王子郑并不仅仅是要王子郑对齐国感恩戴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齐国要求所有诸侯国都遵守嫡长子继承制,如果王室带头破坏规矩,那就难堪了。

第二年春天,齐桓公遍发英雄帖,在卫国的首止召开会盟。同时派隰朋去洛邑,点名邀请王子郑代表周王前往主持。

齐桓公三十一年(前655年)夏天,齐、鲁、宋、郑、卫、陈、许、曹八国诸侯到齐,王子郑也代表王室出席。

王子郑也不是傻瓜,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得把握住这个公关的好机会,要放下王子的架子,挨个儿拜访到会诸侯,让大家都感觉他这个人很不错。

按理说,大家天也聊过了,酒也喝过了,沙龙也开过了,该干的都干完了,就该歃血为盟,然后各自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了。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王子啊,你看,你来这儿一趟也不容易,大家都喜欢你,再说,我家主公也答应了帮你保住太子的位子,你们就别急着回去了,再住一段时间,等秋天凉快了再回去。”管仲出了这么个主意,意思是给周惠王看看,王子郑跟会盟的关系有多铁。

王子郑当然愿意,诸侯们尽管不愿意,也不敢说。就这么着,八个诸侯就在这里住下来了,歃血为盟的事情暂时不提,每天就是喝酒、聊天,胡吃海喝。

管仲这么做,有两个人是很不满的。谁?

一个是郑文公,郑国紧挨着楚国,他怕啊,万一楚国打过来怎么办?

虽然不满,他不敢说。

另一个感到不满的是周惠王,当初隰朋来请王子郑,他就觉得有问题。从前开会盟的时候,都是派个大夫去就行了,如今怎么指名道姓要王子郑出席?等到王子郑迟迟不回,周惠王就更明白了:你齐国这是做样子给我看,力挺王子郑啊。你当上盟主了,就要管我的家务事了?

周惠王很恼火,换了谁都会很恼火。周惠王一恼火,憋出一条妙计来,他把上卿宰孔叫来了。

“你看看齐国,自从南征回来,那真是不可一世了,如今这样,那是明摆着做样子给我看,粗暴干涉我们家的内政。你说他们要是真的立了多大功,那我也认了。可是他们南征根本就没动人家楚国一根汗毛啊,算什么本事?你看楚国的屈完过来,恭敬有礼,让人看出楚国的诚意来了。你再看看隰朋,挺着个大肚子,牛逼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还指手画脚的。我看啊,你辛苦一趟,去找郑侯,让他联络楚国,从此咱们重点扶植楚国。”周惠王这个主意真绝。

宰孔一听,什么?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了。等弄明白不是听错了的时候,宰孔当即回绝了:“大王,这样缺德的事别让我干,我干不出来。”

周惠王一看,更不高兴了,心想,这个王八蛋八成是收了齐国的好处了。

没办法,周惠王自己派人去了首止,给郑文公带了一封鸡毛信。

“叔父,齐侯自以为功高,不可一世,竟然骑到我的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我觉得楚国很好,希望叔叔能够摆脱齐国,与楚国建立联系,共同扶助王室,切记保密。”郑文公念道,这是周惠王给他的信。

郑文公正不想在这里待着呢,想找借口走又找不到,如今看到这封信,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看见没有,王室的密令,咱们走吧。”郑文公对随自己前来的申侯和孔叔说。

孔叔一看,心想,周王是个糊涂蛋,怎么郑文公也跟着糊涂啊。

“主公,做人不能这样,人家齐国为了咱们攻打楚国,如今咱们却背弃齐国投靠楚国,太不仗义了吧?”孔叔反对。

“嗐,这年头,还讲什么道义啊?况且,看这样子,齐国比楚国还难伺候,与楚国修好,我看行。”申侯支持郑文公。

一个支持,一个反对,郑文公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齐侯重要还是周王重要?咱们听周王的难道不对?”

就这样,郑国君臣当晚偷偷跑了。

郑文公跑了,齐桓公气得几乎跳起来。上一次就是这样,为了宋桓公开的第一次会盟,结果宋桓公跑了;这一次呢,刚刚救了郑国,郑文公又跑了。

“来人,把郑国君臣给我追回来!”齐桓公立马就要派人去捉郑文公。

“主公,算了,捉回来也不好处置。咱们这里已经有七个国家,再加上王子郑,足够了。等签了新的盟约之后,再找时间去讨伐郑国。”管仲阻止了齐桓公,他想得周详些。

第二天,与会各国举行了结盟大会,共推齐桓公为盟主,大家歃血为盟。

王子郑代表王室见证了会盟,正式任命齐桓公为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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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文公君臣从首止回到郑国,总算松了一口气。

“老申,你走一趟吧。”郑文公派申侯去楚国建立友好关系。为什么派申侯?

事情是这样的,周朝有两个申国,一个是烽火戏诸侯中的那个申国,又叫西申国;另一个是位于当今河南南阳的申国,又叫南申国。楚文王灭了南申国,但是让南申国的国君做了楚国的大夫,就是申侯。申侯伶牙俐齿,能吹会拍又会来事,把楚文王忽悠得十分舒爽,成了楚文王最宠信的人,大家都很嫉妒。

楚文王去世之前,专门把申侯叫来,帮他谋出路。

“老申啊,我快不行了,我知道你的人缘很差,因为你贪得无厌。我死之后,你肯定混不下去。所以趁现在赶紧走吧。”别说,楚文王挺够义气,不仅给申侯出主意,还给了他不少银子。

就这样,申侯从楚国到了郑国。来到郑国,凭着那张嘴皮子,没用多久,又成了郑文公最喜欢的大夫了,后来竟然混到了上卿的位子。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郑文公自然要派他去楚国,熟门熟路。

这样的美差,申侯自然要去,当时申请了一车珍宝就上路了。走到半路,让手下分了半车下来,运回自己家里去了。

到了楚国,楚成王一看,郑国来投诚了,当然高兴,收了礼物,又回赠了一车,让申侯转达楚国欢迎郑国加入他们的口信。

到了郑国,申侯又是先分了一半楚国的珠宝,运回自己家里,剩下的再给郑文公。郑文公一高兴,赏给他不少银子。这一趟下来,申侯算是发了一笔大财。

申侯从楚国回来,一个老朋友来探访了。谁?辕涛涂。

“哎哟,老辕,你怎么来了?稀客稀客。”申侯很热情,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告密事件。

“老申啊,我特地来感谢你啊。”辕涛涂认真地说。申侯一听,什么,来感谢我?说反话吧。再看辕涛涂的样子,不像在讽刺自己。何况,这是自己的地盘,不怕他来惹事。

“感谢我什么?”申侯依旧笑呵呵地说。

辕涛涂开始解释,原来,他被齐桓公带回齐国之后,有一次偶遇齐桓公,两人就聊起来了。聊得很开心,最后齐桓公说:“老辕啊,按理说,你忽悠我是不对的,但是你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这证明你是个忠于国家的人。就凭这个,我佩服你。从今天起,你也别做劳工了,可是我也不能让你回去,这样吧,你就住在我这儿,吃喝我都给包了。”

就这样,原本来做劳工的辕涛涂成了贵客,过了三个月还不想走,最后还是管仲把他劝回来的。

“你说我是不是要谢谢你?”辕涛涂因祸得福,因此来感谢申侯的举报之恩。

“真的?”申侯眼睛都瞪圆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举报自己呢。

总之,两个人现在还是朋友。不仅是朋友,而且成了更好的朋友。

申侯邀请辕涛涂参观了齐桓公命郑文公赏给自己的虎牢城,这可是一座大城。能弄到这座城,除了举报有功之外,还与申侯一路上不间断地向齐桓公拍马屁、套近乎密不可分。

辕涛涂一边参观,一边称赞,很是羡慕。

“老申啊,这座城没的说,别说郑国,就是整个大周也找不到几座。不过呢,恕我直言,城池有点儿旧了,你看,那个地方应该加固,这边应该粉刷一下,还有那边,弄个亭子装饰一下就更协调了。”辕涛涂提建议,申侯不停地点头,觉得有道理。

住了两天,辕涛涂告辞回陈国,临走之时两人约好过三个月再见。

“再来的时候,希望看到你这里焕然一新啊,哈哈哈。”辕涛涂高高兴兴地驱车走了。

辕涛涂走后,申侯开始按照辕涛涂的建议修整城墙。

有人会问:这么说来,辕涛涂因祸得福,有这么好的事?错,辕涛涂那是在骗申侯呢。

实际上,辕涛涂在齐国的生活十分凄惨,那三个月,真是地狱般的煎熬。

辕涛涂发誓要报仇,在冥思苦想之后,他想出了这个办法。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忽悠申侯,然后出卖他,最后要他的命。

辕涛涂是陈胡公的后人,祖父名诸,字伯爰。“爰”和“辕”通假,因此辕涛涂以辕为姓。秦朝末年,其后人辕政改名为袁政。辕涛涂为袁姓得姓始祖,也有说法是袁政才是袁姓得姓始祖。袁姓出于妫姓,在宋版《百家姓》中排行第五十九位,郡望在陈郡、汝南郡、河南郡、彭城郡、濮阳郡、陈留郡、襄阳郡。 iDy+k6mAC3pyK2mZcp39J11l/QLHJh2cwECc64+1hp4RnbjsBoqeG3FTCAC91e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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