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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文公五年正月（前632年），晋、楚争霸拉开了序幕。

晋国三军齐发，一路东进。晋文公亲自统军，荀林父担任御者，魏犨出任车右。

第一个目标，曹国。

曹国是周武王弟弟叔振铎的封国，在今天的山东菏泽一带，都城陶丘。倒霉的曹国，北面是卫国，南面是宋国，被两个国家包夹，完全没有扩张空间，基本没有存在感。长期以来，曹国被宋国欺负得很惨。

楚成王想要称霸，于是派出使者到中原各国要求结盟，曹国国君曹共公一口答应，他以为投入楚国怀抱之后就不用再看宋国人的脸色度日了。

卫国国君卫文公三年前就去世了，儿子卫成公继位，卫成公一年前投靠了楚国，把妹妹嫁给了楚成王，现在卫成公是楚成王的大舅子。

这一天，楚国特使前来，要求卫国出兵，从北面进攻宋国，配合楚国大军围攻宋国都城睢阳。

卫成公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要求，他答应尽快出兵。

刚送走楚国使者，晋国特使到了。

“请问，贵使者有何见教？”卫成公问，还算客气。不过，他瞧着晋国使者特别别扭，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国要攻打曹国，借个道使使。”晋国特使说话的声音阴恻恻，还有些尖厉。卫成公恍然大悟：哦，这是个寺人，怪不得看着别扭，没胡子。

晋国使者是谁啊？勃鞮。

卫成公很恼火，你们晋国几百年不跟我们打交道，第一次打交道就派个寺人过来做使者，明摆着瞧不起人啊。再说了，什么叫借个道使使？连句客气话也没有，借你个头啊。

“不借，找别人借去。”卫成公一时火起，当场拒绝。其实，就算不发火，他也不会借，因为卫国和曹国都是楚国的小弟，如果借道给晋国人，楚国大哥会不高兴的。

“哎，别后悔啊。”勃鞮一听，什么？屁大点儿的国家，跟你借道你不借？当时歪着脖子不屑地说。

“嗯，你威胁我？来人，赶出去。”卫成公火更大了，要不是看在晋国是个大国的分儿上，早就直接砍了他。

好在卫成公没让人砍勃鞮，否则，勃鞮动起手来，先死的恐怕就是卫成公了。

勃鞮被赶了出去，一路上骂骂咧咧，离开楚丘，路上还担心呢：没完成任务，回去会不会被扣年终奖？

勃鞮不知道的是，他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派他去，就是要故意羞辱卫成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果然，勃鞮回去后受到了表扬。

“卫国，当年的国君很不仗义，粗暴拒绝了我国国君的问候。现在的国君不仅粗暴拒绝了我们借道的合理请求，还羞辱我们的特使。是可忍，孰不可忍！羞辱特使，就是羞辱晋国国君；羞辱晋国国君，就是羞辱晋国百姓。弟兄们，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动员大会上，中军主帅郤縠正在煽情。

“打！”三军怒吼。

狐偃笑了，先轸也笑了。

晋国军队渡过黄河，杀奔卫国，一路上秋毫无犯，直取五鹿。

提起五鹿，当年随晋文公流亡齐国的弟兄们就牙痒痒，那是一辈子最饿的时候，如今说起来，还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

“主公，先轸愿为先锋，拿下五鹿。”先轸请战，实际上等于替当年的弟兄们请战。三军六名帅佐，狐家兄弟和先轸是当年和晋文公一起流亡的弟兄，而那老哥儿俩自然不是做先锋的合适人选。

于是，晋文公派先轸为先锋，魏犨为副将，以两百乘战车，先行出发攻打五鹿。

五鹿，也算是卫国的边防重镇。

卫国大将公子休驻守五鹿，因为卫国投靠了楚国，所以加强了五鹿的防守，以对抗齐国。没想到的是，齐国军队没来，晋国军队来了。

怎么办？迎战。卫国从来没有跟晋国交过手，因此也谈不上谁怕谁，既然来了，那就打打看。

这是先轸第一次带晋军打仗。怎么打？先轸早有成算。对于五鹿的地形，他记得清清楚楚。不仅五鹿，凡是他到过的地方，他都绘有地形图，哪里适合车战、哪里适合步战、哪里可以埋伏等，都在他的地形图中。

而公子休显然没有想到，他将要面对的是春秋战神。

城西三十里，两军摆好阵势。

战车，一百乘对一百乘。双方大将，晋国是先轸，卫国是公子休。

两军对圆，也没什么话说，打吧。

卫军一通战鼓，按理，晋军也要一通战鼓，然后双方交战。可是，晋军没有擂鼓。

卫军再一通战鼓，晋军还是没有动静。

“嘿，学曹刿啊？”公子休乐了，他掰指头算了算，自己已经两鼓了，再来一鼓那就三鼓了，对方来个一鼓作气，自己的队伍不就栽了？

“你以为就你聪明？”公子休决定，卫军也不擂鼓了，嘿，让你等我的三鼓，等吧你。

就这样，两国军队谁也不擂鼓，也不对话，对视了一个时辰，好像比耐心一样。

最后，卫国人在比耐心的比赛中取得了胜利，因为晋国人先说话了。

“公子休，投降吧。”先轸大声喊道。

“哈哈哈哈，先轸，你投降吧。”公子休也喊。

“你回头看看。”先轸又喊。

“你也回头看看。”公子休顺口喊道，喊完之后，忍不住还是要回头看看。

回头一看，公子休傻眼了。

五鹿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晋军的大旗。现在公子休知道自己被耍了，城池都被人家偷袭了，自己还傻乎乎在这里比耐心呢。

卫军一阵骚动，大家都慌了手脚。就在这个时候，对面晋军终于擂响了第一通战鼓。公子休总算明白了，晋国人根本就不必等自己的第三通战鼓。

卫军崩溃，晋军掩杀过来。公子休掉转车头，夺路而逃。刚刚逃过一个山坡，前面闪出一路晋军，为首的大将正是魏犨。原来，在这边比耐心的时候，魏犨率领晋军剩下的一百乘战车，换上卫军的旗帜，大大方方地进了五鹿，然后杀散守军，城头换上晋军大旗。一切妥当，这才率军出来夹击卫军。

公子休遇上了魏犨，这位可不跟你比耐心，大戟直接刺过来，公子休急忙横戟去挡，哪里挡得住，被魏犨连人带戟挑在空中，当场丧命。

晋军南征第一战，零伤亡拿下卫国五鹿。

记得十二年前晋文公路过五鹿时的故事吗？那时候狐偃断言十二年后可以得到这里，并且预测了具体时间为戊申这一天。

这一天，恰好就是戊申。

神哪，狐偃就是诸葛亮的祖师爷啊。

拿下五鹿，晋文公记下先轸和魏犨的首功，之后亲自前往当初野人赠土的地方，看看那个野人还在不在。很遗憾，野人不见了，据另外的野人说，那个野人在那次赠土事件之后就疯了，后来不知所终。

“神人哪，神人通常就是以疯子的面目出现的。”狐偃说。

没有见到那个野人，晋文公有些失望。之后，大家又去了介子推割肉的地方。晋文公追思介子推，忍不住泪流满面。每个人都被感动了，为介子推，也为晋文公。

卫军五鹿守军全军覆没，消息传来，卫国都城楚丘震动。

现在卫成公知道了，跟晋国对抗，基本上相当于鸡蛋碰石头。如果说现在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的话，那么第一是求和，第二是投降。当然，还有一条偷偷摸摸走的路，就是派人去楚国紧急求援。

卫成公派大夫宁俞前往五鹿，向晋国求和。

“我们请求和平谈判，卫、晋两国，同宗同源，血浓于水，世世代代要友好下去。”宁俞拣好听的说，一边说一边偷看晋文公。

“宁大夫，别说这些了，早干什么去了？没的谈。”晋文公对宁俞还挺客气，不过态度很坚决。

“这，我们投降行不行？”宁俞摊了底牌，平起平坐谈判没资格的话，投降也行，这是卫成公来的时候交代好的。

“不行，不接受投降。”晋文公够狠，投降都不接受。

宁俞哭着回去了。

不谈判，而且不接受投降，晋文公想干什么？攻破楚丘，灭了卫国吗？否。

晋国军队停在了五鹿，并没有进攻楚丘。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等。

按照计划，顺利攻占五鹿之后，军事行动暂停，下一步的战略部署展开。

各国形势是这样的，楚国军力强大，所向披靡，导致以鲁国为首的中小国家纷纷投靠楚国。目前，除了被攻打的宋国，还没有投靠楚国的就只有秦国和齐国了。其中，秦国是晋国的亲戚兼战略合作伙伴，齐国则在不久前刚刚被楚国侵略。

联合齐、秦，共同对付楚国，这就是晋国最根本的战略部署。

晋国特使从五鹿出发，前往齐国和秦国，谋求合作对抗楚国，要求两国派出军队，协同晋军作战。

很快，齐国和秦国作出正面回复：支持晋国，尽快派兵。其中，齐国还提出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齐国国君齐昭公将亲自来五鹿歃血为盟。

齐国国君不是齐孝公吗？原来，自从被鲁国忽悠之后，齐孝公气愤不过，把自己给活活气死了。原本是儿子继位，谁知儿子太小，被齐孝公的弟弟公子潘杀死，公子潘就当了齐昭公，公子开方位居上卿。

就在等待齐昭公来到的时候，晋军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中军元帅郤縠在军中去世，享年五十六岁。

郤縠原本就是带病出征，一路舟车劳顿，最终还是没有顶住。

中军元帅死了，谁来继任？

晋文公请来了狐偃和赵衰商量这件事情，这两位也是呼声最高的候选人。

“舅舅，老师，你们认为谁比较合适？”晋文公问。

“先轸。”狐偃和赵衰对视一眼，一起说道。

“那就是他了。”晋文公一拍桌子，其实，他也认为应该是先轸。

下军佐先轸被破格提升为中军元帅，地位仅次于晋文公。胥臣替补为下军佐。

狐偃和赵衰让贤，晋文公任人唯贤，这让所有人都为之振奋。于是，晋军上下更加团结，士气高涨。 I3fhe7REvqv91OjKk0P2CTL0jPf44aGeV1XeZkk8akso4X2MAdAPnypBJfxZU9U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