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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婚姻的贾迎春与葛翠屏

《金瓶梅》和《红楼梦》都写了许多的女性形象,前面说了,这在中国长篇小说发展史上是具有突破性的,而且它们所写的这些女性角色,各有各的命运,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供读者去思索的因素。在两部书里面都写到了这样的女子,就是她们虽然缔结了一段婚姻,但实际上完全没有享受到作为妻子的丝毫快乐,身处一种很悲惨的婚姻、很凄惨的处境中。

《红楼梦》里面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贾迎春。故事开始以后,贾氏宗族两府跟宝玉同辈的一共有四个女子。一个是贾元春,根据书里描写,她是贾政和王夫人所生的一个大女儿,比宝玉大很多,贾元春在《红楼梦》故事开始不久就进了宫,而且还一度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并且还回家省亲。

按年龄排序的话,第二个就是贾迎春,贾迎春是贾赦的女儿,虽然贾赦比贾政大,但是因为贾元春比贾迎春大,所以贾迎春排行就排第二位,就是二小姐。第三个小姐是贾政跟他的小老婆赵姨娘生的女儿,就是贾探春。还有一个年龄比她们都小的女孩子,是宁国府的,据交代是贾敬的女儿,是贾珍的一个同胞妹妹,叫贾惜春。

这就是《红楼梦》里面的四春,这四个女孩子的名字连起来的话,谐音寓意就是“原应叹息”,原本就应该为她们叹息,就说明这四个女子的命运都不好。其中,贾迎春的命运很糟糕,是怎么回事呢?因为荣国府的贾母喜欢女孩子,虽然这四个女孩子的父母不一样,但是她把她们都集中到荣国府来生活。当然,贾元春是进宫了,贾探春本来就是荣国府的人,只不过她的母亲不是正妻,是一个姨娘,也就是一个小老婆,有点小差别。贾迎春虽然是贾赦的女儿,贾赦不住在荣国府,住在另外一个自主的院落里面,但是贾母也把她接到荣国府来生活;贾惜春的情况类似,虽然她是宁国府的,也让她搬到荣国府来生活。

贾迎春在荣国府里面,她的生活应该还算是不错的,因为她毕竟是一个小姐,她是有身份的,所以给她配置的丫头、仆妇数目也不少,该有的她都有一份。比如,这种贵族小姐在一些正式的祭祀、宴请这类活动当中,都要戴一种高级的头饰,叫累金凤,用金丝编制的有凤凰样式的一种头饰,贾迎春自然也有。平日吃穿用都是很高的待遇。但是她生性懦弱,故事后来写到,她的一个奶妈在这个府里面,实际上是一个夜里开赌局的人。府里面的这些仆妇,她们白天、晚上是要分班来值班的,值夜班的时候,她们就经常聚在一起打牌、赌博,她的奶妈就是其中一个赌头,赌博输了,没有赌资了怎么办?就把她的累金凤,就是金丝编制的那个昂贵的头饰,偷偷拿去当掉了。当了以后又赌输了,赎不回来。这个事后来暴露了,贾母亲自过问。这种情况下,你想,那个奶妈还有什么脸面?她作为小姐,自己这一房,出了这种事,还不应该过问吗?你应该拿出小姐的款儿呀,要求这个奶妈把累金凤赶紧赎出来还给她呀。而且那个奶妈的后辈,就是低一档的仆妇,很方便找到,也在她居住的地方干活,结果她懦弱到什么地步呢?她倒被这个奶妈的媳妇威逼,就说现在你的奶妈犯事儿被撵出去了,你得到主子面前去求情,你去找王夫人,找贾母求情,把她给放了。那就蛮不讲理了,是吧?你们偷人家的累金凤,当了以后到现在不赎回来,反倒逼着小姐去找更高一层的主子,为这个偷东西的人说情,这很荒谬。

这个情景后来就被宝玉、黛玉、探春看到了,他们都很气愤,都很着急。可是贾迎春面对这样的事态她在干吗呢?她倚在床边看一本书,叫《太上感应篇》,是一本讲因果报应的迷信的书。当时林黛玉看了这个情景,就有一个评价,说: “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 就是有的人太糊涂了,老虎跟狼都已经蹲在你的屋子的台阶上了,你还糊里糊涂,人家要吃你了,你还在那儿看什么因果报应的故事,还讲什么因果。贾迎春就这么懦弱。

后来几个人都劝她,说你要管管这个事,而且就斥责逼她去找长辈求情的那个奶妈的媳妇。说你太不像话了,起码两件事要分开,第一件事最要紧,就是你要去把你婆婆偷的累金凤先赎回来,先还回来。另一件才是求二小姐迎春,帮你婆婆去求个情。哪有你这样的啊?你是一个仆妇,你跑到小姐的住房里边大喊大叫的。但是迎春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很懦弱,她怎么说?她说我没脸去找太太,找老太太,去求这个情。她说过几天如果有重要的礼仪场合,我没有这个累金凤戴在头上,太太们问起来,我也不能够隐瞒,我只能实说。如果这事能够混过去,太太们没有追究,那么偷累金凤的这个人,就算有福气。大意是这样的,说得让大家又可笑又可气。

结果她的父亲贾赦就胡乱地把她嫁出去了,嫁给谁呀?嫁给一个叫孙绍祖的人。这个人在军队里面有点头衔,也不是什么高位的武官。他虽然长得很魁梧,弓马娴熟,但是品质极其恶劣。贾迎春嫁过去以后,就发现这个人早把身边这些丫头,年轻一点的女仆都奸污了。对她进行虐待,实施家暴,非常不幸,最后贾迎春就被孙绍祖蹂躏死了。 所以不要以为富贵家庭的女性婚姻就一定能圆满,能幸福。贾迎春就遭遇这么 一场婚姻,而且就因此亡故了。

这是《红楼梦》里面写的这样一个懦弱的女性,她虽说是结婚了,但还不如没结婚呢——很糟糕的一段婚姻。在《金瓶梅》里面,有没有这样类似的角色有类似的遭遇呢?是有的。他写有一个女子叫葛翠屏,出身也还不错,父亲是个员外。员外就是有当官资格,或者曾经当过官的人,但是在这段时间里面,因为种种原因,特别是因为年纪大了告老还乡,就不再当官,仍享受官员的一些待遇,过的也是很富足的生活。她就由家里包办,嫁出去了。嫁哪儿去了?嫁到清河县的周守备的守备府里面去了。

前面不是讲到了吗?西门庆原来府第里面有一个丫头叫庞春梅,庞春梅经过一番曲折,嫁给了周守备,而且后来成了周守备的正妻,成了守备夫人了。但是庞春梅是一个很糟糕的女子,她在西门庆家的时候,就和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私通。后来西门庆死了,陈经济就成了一个很不堪的、很糟糕的人物,气得吴月娘把他撵出去了。他还有流浪,甚至讨饭这样一些很不堪的经历。但是庞春梅一直想占有他,最后通过周守备府里面的一个亲随去找他。什么叫亲随?就是经常随在主子身边保护他、为他服务的这种人,很亲近的服侍者,叫张胜。这个张胜,经过一番曲折,就把已经沦落为小工的陈经济找来了,找来以后他就跟庞春梅汇报,说您让我找那个说是您弟弟的人,我找到了,带来了。庞春梅就把已经沦落为小工的陈经济,梳妆打扮一番,然后跟周守备说,这是我亲弟弟,失散多年,现在找到了,因此要留他在咱们府里面一块儿生活。周守备一听,那不就是小舅子吗,那还有什么说的?就把陈经济养起来了。

庞春梅在自己的府第里面公然地养自己的情人,可是这么养着的话,也不是个事。周守备年纪大了,经常被皇帝派到外面去执行任务,但是府里还有别的人呢,指指点点的,养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是谁呀?说是你弟弟,你弟弟怎么自己不成家立业呀?怎么就在姐姐姐夫家里住啊?于是庞春梅心生一计,打算给他娶个媳妇。于是就通过媒人说媒,把葛员外的女儿,叫葛翠屏,娶进了守备府,成了陈经济的妻子。实际上,陈经济对葛翠屏毫无兴趣,陈经济不但和庞春梅保持一种不正当关系,而且当时他从他的姐夫,算是姐夫,周守备那儿,也就是从庞春梅那儿得了大笔银子。他到离清河不远的临清码头那儿跟人合伙开买卖,开了一个很大的酒楼,就经常到那儿去。在那儿他还包养了暗娼,就是当时卖身的女人——有一种是官方给执照的官妓,还有一种就是身份好像是民间女子,实际上暗中也做皮肉生意,就是暗娼——他跟这些女子都有染。

陈经济不但害了葛翠屏,使得葛翠屏结了婚跟没结婚一样,成为活寡妇,同时他也背叛了庞春梅,只是他在临清码头的荒唐事庞春梅不知道罢了。

你想想这个葛翠屏,虽然她没有像《红楼梦》里面的贾迎春那样遭到丈夫的蹂躏和家暴,但实际上她经历的是一种无性婚姻,很不幸的。 最后陈经济被杀了,葛翠屏只好为陈经济守寡,你说,她这是什么命运啊?后来书里写金兵打过来了,整个临清县都沦陷了,兵荒马乱当中,她总算被葛员外——她的父亲给接回去了。

这样对照阅读,我们就可以知道在封建社会里面,有一些女子的命运就属于这种类型。好像是结了婚,实际上比不结婚还糟糕。所以那样一个社会,从这个角度来说,它是不合理的。现在我们终于迎来了一个崭新的社会,我们要珍惜。 NcSX8lkkADRGXVWHMlRIsYYQ/x5cfGwivk1RXWoZGX15nPQfedTabC080sVNe7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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