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防华侨张南生,名为经商,实际上是云南派驻越南的办事人员。他给梁启超送来唐继尧的三封信,敦请梁启超火速前去昆明,共商大计。但张南生说:法、越当局受袁世凯之请,严防梁启超偷渡越南进入云南,沿途警戒森严,十分危险。张南生还说,即令在海防也不可久留,随时有被逮捕或被暗害的可能。然而梁启超原先与陆荣廷的代表唐某在香港已经约定,待唐到广西后再来迎接,以保安全,计算时间,还得在越南停留一星期。为了确保安全,横山劝梁启超住在他在帽溪的牧场里去,那里较为安全,而且离镇南关不远,汽车两小时可达,也可乘小船到谅山,然后再偷渡国境。由于要等广西的使者来接,梁启超只得一人住到帽溪去。黄溯初则用假护照冒充日本人先去昆明。
梁启超于3月16日来到帽溪。这里是山坡脚下的一间小屋,十分简陋,被褥蚤虱充斥,饭菜十分粗糙。夜晚没有茶水,一灯如豆,虽有书也不能阅读。后来香烟吸完,也买不来。梁启超说,他在写文章的时候,精神有所寄托,便会忘记生活上的苦恼。然而这时所带的纸张也已用完,箱子里只剩信笺数十页,梁十分珍惜,不愿轻易使用。他在家信中叙述这时期的生活简况时,勉励他的子女加强“学养”(意即修养——编者注),他说他这些年来过着舒适生活,习惯于安乐,因而不能适应外界急剧变化的环境,这是他“学养不足之明证也”。他教导年轻人说:“人生惟常常受苦乃不觉苦,不致为苦所窘耳。”然而梁启超说,他此时感到更苦恼的是怀念正在前线与敌血战的将士们。他说,他们在战场浴血苦战,苦处超过我几十倍,自己在这里已是太安逸了。
就在帽溪期间,有天晚上梁启超突然病倒,懵懵然通宵不能入睡,第二天竟发高烧,病势更趋严重。牧场的人前来探视,知道这是当地流行的一种热病,急忙弄来草药治疗,幸得痊愈。据说,梁的病情较轻,服药也及时,否则就有丧命的危险。他说,此病的痛苦真非言语所能形容,当时唯求一死,连想念家人的心思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