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嫁给皇帝,并且册封为妃,又产下一女,却因不合皇帝之意,被迫改嫁他人,这位“东宫妃”戴青女可谓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人。而这样不合情理的事就发生在皇太极统治时期。
皇太极与他的父亲努尔哈赤一样,四处征战,是位“马上皇帝”。终年的烽火连天,硝烟弥漫让他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他的婚姻,多半是政治婚姻,而感情则要在婚后慢慢培养,或者听说某女美貌贤淑,便遣使求聘。多数嫔妃都是皇太极在新婚的时候才见到的。惟一有个例外,便是这位戴青女,她在婚前见过皇太极,是皇太极亲自选定的。
那一年,皇太极听闻已经归降后金的蒙古扎鲁特部戴青贝勒的女儿美丽贤淑,恰好当时皇太极的东宫缺人,于是想聘为妃子,便派人去了扎鲁特部,并传话说“把你女儿带到盛京,我看一看,如果可以就留在宫中,如果不合适我再把她送回来”。戴青一家虽然一千个不愿意,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无奈只好把女儿送到盛京。这位戴青女没有马上入城,而是先住在盛京外面的馆驿。繁忙的皇太极想让几个有眼力的人去看看戴青女。但这种稍有偏差就会人头落地的活儿,谁也不想去,谁知道皇上喜欢什么呢。于是他们对皇太极说:“大汗你也不用带许多人过去,就是走一趟,如果让别人去挑选,多不可靠呀!大汗还是亲自去一次比较好,如果中意,马上下聘礼,带回东宫作娘娘。”众人力主皇太极亲自去,终于说动了皇太极。
皇太极带了少数几个亲信出城“相亲”,还算满意,于是他让戴青女入宫,册封为东宫大妃,仅次于正福晋。很难说皇太极娶戴青女是因其相貌出众,还是为了拢络刚刚归顺的扎鲁特部落,但婚后两人似乎还算美满。第二年戴青女怀孕,戴青夫妇来盛京朝见皇太极,也顺便看看女儿,临走之时,皇太极也送了许多礼物给他们,不久,戴青女生下了一个女儿,排行第六,后封为固伦公主,十二岁出嫁,十八岁夭亡。戴青女嫁给皇太极的第三年,又生下了一个女儿,但仅仅生下此女刚十天,皇太极就因“不合汗意”一个很含混的理由,将戴青女转嫁给了叶赫部的贵族之子南褚。
中国古代,封建帝王至尊,他们的妻妾,是绝不允许他人染指的,不合意的人,宁肯让她老死宫中也不会允许改嫁他人,而皇太极却将刚生下女儿的戴青女改嫁他人,除了当时满族伦理道德观念不强外,是否还有其他的更深的原因呢?皇宫的这段档案早已不见,而这段历史也只能留给后人猜想了,“东宫妃”的改嫁是否与宫中斗争有关?又是哪位成了东宫大妃了呢?这两者有没有联系呢?戴青女入主东宫后一年,皇太极接受了科尔沁二妃和国舅吴克善等人的朝见,确立了两桩婚事。一是吴克善的儿子娶孝庄皇后的女儿雅图,另一个是多铎娶了皇太极中宫皇后的妹妹,据说,这个女子才不惊人,貌不出众,皇太极不想让多铎娶她,但多铎坚持非此女不娶,原因是:这个女子虽然丑,但是中宫娘娘的妹妹,地位高,嫁妆多,十分有钱。估计这个女子长得实在难看,皇太极把多铎叫来,让他看一看,希望他见过之后,能打消念头,谁知一看不要紧,多铎更坚定了要娶她的念头。为了兄弟感情,皇太极只好同意了,而且自己安慰自己说:“这个女子现在是挺丑,挺瘦,但嫁过来之后,变胖一点,会好看的。”皇太极又担心多铎年少轻狂,娶回来之后会后悔,夫妻感情不好,一来会伤了皇后的感情,毕竟是皇后的妹妹;二来会让自己的皇弟多铎不开心。于是悄悄对多铎说:“如果你将来厌恶她了,可以悄悄地告诉我,我让她姐姐把她送回娘家去。”
这两桩婚事虽然都与皇太极无关,但皇太极命中的缘分——海兰珠却第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不久,皇太极即下聘海兰珠,海兰珠入宫一年后,戴青女被逐出宫,海兰珠成为宸妃,入主东宫。
清初,伦理道德观念十分薄弱,皇上可以娶一姑二侄女,也可以让自己的妃子转嫁他人,自然更可以接受他人的“两福晋”,面对这飞来的艳福,皇太极还真是来者不拒。
早在努尔哈赤崛起的时候,察哈尔林丹汗就称雄于漠南蒙古,与明朝结盟,和努尔哈赤的后金政权是宿敌。皇太极即位后,多次出兵征讨,打败林丹汗。结果林丹汗在众叛亲离的情况下,死于青海大草滩,而他的部将纷纷投奔到皇太极的帐下,迫于形势林丹汗的妻妾也率众归顺皇太极。
天聪八年,林丹汗的妾妃,时称窦土门福晋,由一个部落的头目多尼序鲁克护送,来到皇太极军营,表示诚心归附,并在军营旁暂时驻扎,用心很明显,想嫁给皇太极。皇太极觉得自己刚刚灭了林丹汗,又夺他的妾妃,这传出去名声实在不好。但为了团结林丹汗的部属,留下她是十分必要的,于是他开始在宗室之间寻找家室不睦的贝勒。贝勒们可不想娶这样一个又没钱又失势的福晋,于是鼓励皇太极娶,派人到皇太极面前游说:“这是上天把这个女子赐给你的,你要是不娶,就违背了天意。而且皇上又不是那种好色的君主,如果是好色的君主,我们不但不会劝你,反而会阻止你的。”一看诸贝勒的态度,皇太极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考虑了再三,他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有一天他坐在军营中,看见一只美丽的雌野鸡飞到了他的帐中,于是告诉众人这是上天让他纳林丹汗妃的征兆。其实,行军荒野,野鸡入帐是极常见的事,但为了给自己,也给别人一点心理上的安慰,皇太极还是凭这个托辞纳了林丹汗的第一个福晋。
不久,察哈尔林丹汗的多福多大福晋(正妻)囊囊太后也带人来归附,一个月后,林丹汗的另一大福晋苏泰太后和她的儿子额哲(林丹汗的继承人)也来投奔皇太极,并且还带来了传国玉玺,随同两位太后来的还有两个福晋,即伯奇太后、俄尔哲依图太后。这一下子,皇太极这边可是热闹非凡,引起了一场抢妻之战。苏泰太后年轻貌美,又富有财产,引来许多求婚者,皇太极叔叔舒尔哈齐的儿子济尔哈朗的妻子过逝了,经皇太极允许,同意济尔哈朗娶这位苏泰太后,没想到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大贝勒代善,皇太极的哥哥也看中了苏泰太后,非要强娶,一边是表弟,一边是亲哥,两边都不想得罪,把皇太极弄得是焦头烂额。皇太极劝代善娶囊囊太后,但他不同意,恰这时,林丹汗的妹妹泰松公主来归附,她年轻貌美,又十分富有,于是皇太极答应让代善娶她,而伯奇太后则成了皇太极长子豪格的妻子。俄尔哲依图太后,成了皇太极的弟媳,一场父兄子侄的抢妻活动,在一片热闹的结婚酒宴中结束了。
但却剩下了一个。由于囊囊太后地位高贵却不富有,外加人老色衰,众家兄弟子侄都不肯要,于是皇太极又被推了出来。皇太极说:“我已经收了林丹汗的一个福晋(妾),如今又要娶他的正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但众贝勒对他说:“这是林丹汗的正妻,地位高贵,我们配不上,配你正合适。”皇太极开始坚决不同意,但一个月过去了,仍无人愿意迎娶囊囊太后,没办法,为了政治,为了大局,皇太极只好忍了。他率领各位侧福晋(比福晋地位低,相当于嫔)和各家贝勒的福晋到了囊囊太后的住处,迎她入城,与囊囊太后成婚,由于囊囊太后地位尊贵,册她为西宫麟趾宫贵妃,在中宫皇后和东宫辰妃之下,位第三,而早一年嫁与皇太极的窦土门福晋因家世不如囊囊太后显赫,封为次东宫衍庆宫淑妃,居第四,而“西宫妃”布木布泰,则退居次西宫,封永福庄妃(即后来的孝庄文皇太后)。
皇太极一向被认为是马上天子,英雄铁马江河的人物,似乎不会有太多的儿女柔情。但在深宫三千佳丽,美女如云中,皇太极“情有独钟”宸妃娘娘,即孝庄的姐姐海兰珠,并在关外盛京(沈阳)留下了他们生死相恋的一段动人佳话。
海兰珠虽是姐姐,却比孝庄皇后即大玉儿晚入宫八年,她嫁给皇太极时已经二十六岁了。相传,海兰珠长得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在那个充满了血腥斗争的年代,美丽成了女子婚姻的阻碍,海兰珠的美丽让她的父兄们迟迟不愿将她嫁出,待价而沽,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一年,皇太极遇见了海兰珠,立刻被她的美艳绝伦所吸引,而海兰珠亦为这个英雄的不凡气度所折服,二人一见钟情,自古美女配英雄,海兰珠的父兄们也坐享其成,第二年,海兰珠被送入宫中。
虽然海兰珠已经不是豆蔻年华,但是她冰肌雪骨,丽质天成,丝毫不亚于那些“二八佳丽”,尤其是她贤淑的品德,成熟女性的魅力,更让皇太极无法抗拒,年长海兰珠十六岁,已过不惑之年的皇太极与她情投意合,形影相随。不久,皇太极册封各宫后妃,海兰珠封为“东宫大福晋”,居其他四宫之首,并且还将海兰珠的宫室名赐为“关雎宫”,取自《诗经》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海兰珠也因此被称为宸妃。
不久,海兰珠生下一个儿子,深爱海兰珠的皇太极十分高兴,立刻册封这个幼儿为皇位继承人,并且大赦天下,举办全国规模的大庆典,爱屋及乌,母亲的受宠,也让儿子平添高贵,可这幼小的生命却经不起人间的喧闹,不到一年,就夭折了。作为一个母亲,海兰珠经不起这种打击,儿子的一颦一笑,时时在她眼前晃动,使她魂牵梦萦,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便身染重病。皇太极想尽一切办法使她释怀,厚赐她的母亲,赐仪仗,但这依然无法医治海兰珠的丧子之痛,海兰珠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这时的皇太极正在外面打仗,双方打的是难解难分,一天,突然从宫中传来了海兰珠病危的消息,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皇太极是三军统帅,断不能临阵走掉,但是,爱妃病重,皇太极又怎么有心情作战,无奈,他只好召来手下大臣,连夜布置任务,第二天一早,骑马匆匆赶回盛京,还有一天就到盛京的时候,遇上宫人,说海兰珠病危。皇太极心急如焚,下令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盛京,天还没亮,皇太极刚入宫,就传来了海兰珠逝世的噩耗。终是来晚一步,未能见到心爱之人的最后一面,皇太极听到后,犹如五雷轰顶,痛不欲生。皇太极直扑关雎宫,看着香消玉殒的海兰珠,皇太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凄苦,不顾一切,声泪俱下,失声痛哭,九五之尊的皇帝哭得是昏天暗地,众位大臣拼命相劝,才止住了皇太极的泪水。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叹皇太极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海兰珠之死,对他的精神打击极大,他食不下咽,终因伤心过度而病倒了,而且再也没回到战场,结束了他四十余年的戎马生涯。皇太极终日悲伤不已,诸位大臣只好劝皇太极出宫打猎散散心,在距离皇城不远就有一片山林,恰好适合。可谁知海兰珠的陵墓也在附近,皇太极每次打猎必定要经过那里,下马大哭一通。王公大臣们本来希望皇上外出打猎可以消愁解闷,可谁想却让他睹物思人,更加痛苦不堪。海兰珠之死,让皇太极悲伤思念,身体日渐衰弱,后来连日常朝政也难以处理,只好委托多尔衮、豪格来办,过了海兰珠丧期,一切活动本应重新开始,但有病又伤心的皇太极根本无心去做,而且病情日益加深,在海兰珠死后不到一年,正值盛年的皇太极无疾而终,虽然他的死因有种种,但海兰珠之死无疑是其中重要的原因。
皇太极的多情似乎也影响了他的儿子福临,为董鄂妃废后,甚至后来出家,也许清皇室真有多情的基因吧!
皇太极是努尔哈赤的第八子,和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共同被封为四大贝勒,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联合代善,成功地登上了皇位。但三大贝勒的势力仍不可小觑,不但任何事情都需要经过三大贝勒的同意,而且他们与皇太极一齐坐在金銮殿上,受万民朝拜,皇太极的权力受到极大限制,在腥风血雨中过来的皇太极开始暗中想主意,他要改变这种局面,他要一人专治,他要这金銮殿上不再有人分享他的权力。于是他开始对四大贝勒一个个开刀。首先,是他的表弟阿敏。
阿敏是努尔哈赤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他自幼投身行伍,跟随努尔哈赤走遍南北,骁勇善战,十分受努尔哈赤赏识。舒尔哈齐被诛时,努尔哈赤杀了他的两个儿子,却留下了阿敏,对他的喜爱可见一斑,后又被封为四大贝勒之一,是努尔哈赤晚年最有权力的几个人。但阿敏为人粗鲁,随心所欲,说话随便,常不计后果,缺乏基本的政治素质,而且居功自傲,藐视皇太极的情绪常溢于言表。皇太极刚即位,地位不稳,便暂时忍他,皇太极一直在等机会,除掉阿敏。
天聪四年(1630年),皇太极派阿敏率6000兵马去永平等新占领的四座城池换防,但这时明军大举进攻,包围了四城市之一滦州,由于阿敏救援不力,后金军队血战三昼夜,力衰城破。据说,阿敏听说被明军包围,惊慌失措,根本就没和敌人有过正面交手,就下令全军撤退,把皇太极苦心营造的四座城池全部丢掉,让皇太极内外夹攻山海关,向内地推进的计划成了泡影。不但如此,阿敏撤退之前,还违反皇太极“不许滥杀无辜”的命令,下令屠城,造成了极恶劣的政治影响,直到第二年,皇太极攻打大凌河的时候,明军以阿敏屠城为鉴,拒不投降,但这一切都只是据说。阿敏自己却有着实实在在的不得已,他只有总共不到两万的士兵,却要对抗20万明军的进攻,双方力量相差太悬殊,不撤退就会必死无疑,当然他在撤退时也的确做的不够好。然而对于皇太极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政治机会,他要抓住它,严厉地打击阿敏,让阿敏在政治上永不翻身。
阿敏回到沈阳后,皇太极立刻召集大臣,宣布了包括阿敏平日违法之事在内的16条大罪,其中,11条大罪是阿敏凌驾于皇太极之上,觊觎汗位的僭越行为,这是早有准备的。不打则已,要打便是致命一击,树倒猢狲散,大臣们一看形势,立刻得出一个阿敏罪当死的结论,皇太极又表现出他的“大度”,他说,阿敏是他的弟弟,他不忍心,罚要从宽,免去他的死罪,但是要革掉他大贝勒、旗主贝勒的称号,实际上收回他的所有兵权,并且幽禁终身。
接下来的就轮到莽古尔泰了,莽古尔泰是皇太极的哥哥,和阿敏一样英勇善战,但行事鲁莽,有勇无谋,脾气暴燥,喜欢感情用事,是名副其实的一介武夫。皇太极看到阿敏如此轻而易举地消灭了,而且朝臣中没有任何的不满。于是他很快把目标放到了莽古尔泰身上,他常常借故打击莽古尔泰来树立自己的权威。莽古尔泰不知有所收敛,仍旧我行我素,反而认为皇太极和他过不去,日子久了,二人矛盾加深。
天聪五年,皇太极率军进攻明军重镇——大凌河。一天,皇太极在视察军营过程中遇到了莽古尔泰,莽古尔泰上前报告说:“昨天战斗,我旗的将士损伤惨重,你可否拨给我一批士兵补充一下。”皇太极一听就生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斤斤计较,便不高兴地说:
“什么事只要派你去,总有麻烦”。莽古尔泰一听也急了,回道:“那是因为你让我干的,都是比别人难好几倍。”皇太极见他又目无上下,竟然顶撞他,于是沉下脸,说,“那么,那些人所说都是诬陷你了?我马上派人去查,如果查出你确实误过事,我一定严惩不贷。”说完,皇太极气冲冲转身上马下山。莽古尔泰听完后也怒火中烧,新仇旧恨一齐涌上,一步抢在马前,忿忿地说:“你凭什么和我过意不去!我不过是看在你是皇上的面子上,才一切顺从你,你还不知足,非杀了我才开心吗?”说完,一把握住腰间的佩刀,双目圆瞪,皇太极身边的侍卫以为是兄弟口角,未加干涉,而莽古尔泰以为他是皇太极的哥哥,并未察觉他的举动是否有关君臣大碍,倒是在旁边的他的同母弟弟德格类感到大事不妙,上前斥责到:“放肆,你这不是大逆不道吗?”一边替皇太极解围,一边希望莽古尔泰清醒,说完,轮起拳头就打,莽古尔泰暴跳如雷,将怒气全撒到德格类身上,大骂道:“混蛋,你胆敢打我!”“嚯!”的拔刀出鞘五寸,德格类扑上前去,把他推到一边。代善看到这种情形,恨恨地说:“这样大逆不道,还不如死了!”皇太极气得面色发青,一言不发,回到营中,但他心中却暗暗称喜,又一个机会出现了,他借口“御前暴刃”革去莽古尔泰大贝勒的名号,并且像对付阿敏那样,将他以前种种不良行为全盘抖了出来,毫不留情地铲除了他。
四大贝勒中还剩下一个了,他就是大贝勒代善,代善为人不比前两个鲁莽,他是政治上的不倒翁。经历了前朝继位、夺位的政治风雨,仍然不倒,而且朝中已有一批自己的党羽,但不除代善,皇太极一直就坐不稳这龙座,他只好等待机会来临,终于第三个机会让他等来了。天聪九年(1635)皇太极率领诸贝勒迎接代善大军的凯旋,返回沈阳的时候,代善私自脱离大队,率人打猎,并且宴请由于心情不好而先走的莽古尔泰的妹妹莽古济,本来这是小事一桩,可皇太极却借题发挥,认为代善蔑视国法,居心不良。回宫之后,闭门不见朝臣。国不可一日无君,朝臣们跪在宫门外请见,皇太极将以前代善所做不合情理之事一一道来,又对其他贝勒斥责一番,再次闭门不见。当时皇太极经过几年的努力,在朝中是占绝对优势的一方,这明显是一种要挟,朝臣们连忙继续跪请他临朝,并处理代善一案,皇太极这才打开宫门,这时他又施展他的恩威并用的手腕,一边拟削代善贝勒名号,一边又施恩不削,达到既削弱代善,又不伤和气的目地。终于,最后一个贝勒也无法坐南接受朝臣朝见,由四大贝勒并坐,共治国政,变成了汗权至上南面独尊。皇太极运用极高明的政治手腕完成了清初政治制度的转型,不可不谓一代人杰。
皇太极的父亲努尔哈赤虽然欣赏和学习汉族文化,但对汉人的态度一直不是很明朗,而到了努尔哈赤的晚年,他变得狂躁而嗜血,对辽东地区的汉族,采用了极端的民族压迫和排斥的政策,攻陷开原时大肆屠城,杀了六七万口,对那些被革职在家的明朝官员以及秀才、绅士,一律处死,不许满人与汉人交友、与汉人接触。残暴的政策换来了汉人的强烈反抗,催征公粮的后金官吏被汉人绑架,放到车上带走杀死,单独行动的满人被汉人用棍打死,有的汉人以交朋友为名,骗满人到家中杀死。同时,屡次出现汉人在水、酒、猪肉中下毒,毒死后金军民的事件,而汉人反抗斗争也是此起彼伏,辽东地区社会动荡不安。
即位后的皇太极一改其父的政策,对汉族人才和投降汉官礼遇有加。为了招徕汉族人才,皇太极仿照明朝那样,广开科举,提拔原本被努尔哈赤判为奴隶的汉族秀才。对汉族官员,皇太极更是量才而用,礼遇倚重,一改其父往日的歧视凌辱、冷淡和猜忌汉官的弊政。他对汉臣范文程的重用可见一斑。范文程本是明朝秀才,是范仲淹的后代,在努尔哈赤时就归顺了,但努尔哈赤只让他做了一个小章京。皇太极则让这个小章京参与军机大政,给了他充分的空间发挥才华,常常与他谈心,有时候一谈就是几个时辰,甚至范文程已经走出宫了,皇太极会把他叫回来再谈,皇太极从来不直称其名,每次讨论军国大事,都说:“范章京知道吗?”在奏折中有不同意的地方,他会问臣下:“范章京怎么说?”如果臣下回答:“范章京也这样认为。”皇太极就不再有异议。范文程起草的文件,皇太极看都不看就会同意,认为他绝不会出错,对范文程给予绝对的信任。有一次,范文程病了,皇太极说:“他不上朝,我不办政事。”还有一次,皇太极请范文程吃饭,看到桌上的美味佳肴,范文程迟迟不动筷子,原来是他想到家中老父从未吃过这样的好饭菜,皇太极一听,立刻派人撤下这道佳肴,快马送到范文程的家里,赐给他的父亲。皇太极对待范文程就如同唐太宗对待魏征一般,而范文程也尽心竭力地辅佐皇太极,成为清初第一名臣,被后人称为如同辅佐汉高祖开基立国的曹参。
皇太极不仅积极提拔重用汉族人才,而且还千方百计招降明朝官员,一般归降的明朝官员,都破格提一至二级,先宴请后重赏,再任命官职,安排生活,不但物质上让他们满足,精神上也让降官无比荣宠,皇太极经常和降官坐在一起聊天,互相吐露心事,把酒言欢,而对于汉臣降或不降,皇太极从不勉强,降后又跑,或来或去,悉听遵便。明朝的户部侍郎陈此心在皇太极攻打永平的时候归降,但不久就以父母年老多病为由,请求回家探亲,皇太极同意了,二个月后,省亲回来的陈此心又想逃走,他秘密让儿子先跑,然后让家人带着细软再悄悄溜出城去,结果被巡城的士兵抓个正着,群臣都认为陈此心该杀,但皇太极平静地说:“让他走吧!”说完,又送了他两匹马,四匹驴,二十两银子,让他带着走了。皇太极攻打大凌河时,将明朝监军道张春抓住了,张春誓死不降,见到皇太极也不下跪,皇太极虽然生气,可也不想杀他,把他抓到三官庙养了起来。而明将祖大寿的归降则更富戏剧性了,祖大寿也是在大凌河被抓住的,他不想死,于是就归顺了,但他提出要诈逃到锦州,作内应,为了让皇太极相信,把自己的儿子、家眷都留下了,一个人走了,结果这一走就是十年,没了“内应”的下文,仍然为明朝守卫疆土,与皇太极刀兵相见。十年后,祖大寿又一次败了,再次被逮到皇太极面前,祖大寿为自己背信弃义而无颜以对,皇太极却不以为意,照样宠信重用,就在祖大寿背盟的十几年里,皇太极也没有对他留在盛京的子孙加以排斥,提拔任用照同。当明将主帅洪承畴被俘以后,本来誓死不降的,传说皇太极不惜动用美人计,让孝庄奉上参汤,而历史上记载,皇太极亲自看望,而且并不劝降,只是脱下自己的大衣,一面亲自为他披上,一面关切而诚恳地说:“北方天寒地冻,先生不会感到太冷吧!”洪承畴良久说不出话来,想想明朝内的官吏受到挤压,再看看眼前的皇太极礼贤下士,感情复杂的他表情凝重地望了皇太极好久,磕头请降,皇太极对待降官贵在“诚”字,用真诚而爱才的心对待他们,士为知己者死,降官再刚烈也是凡人呀!
皇太极的重用汉人政策,让他的朝廷聚集了一大批汉族优秀人才,这才有后来的清军入关,一统二百六十多年的历史。
野心勃勃的皇太极不满于努尔哈赤留下的辽东一方土地,他的目标是整个中国。刚刚继位,皇太极就开始了对明朝的战争。他要一雪努尔哈赤晚年的宁远败绩,率大军攻打宁远,但历史惊人的相似。他也被拒在了宁远的门外。两败努尔哈赤父子的宁远守将就是大名鼎鼎的袁崇焕。失败让皇太极愤怒,后金士兵的鲜血让皇太极清醒。他意识到了后金与明朝的力量毕竟有差距。明朝虽腐败,但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金虽然勇猛,但想吃掉明朝还要一点点来。当务之急,首先是除掉袁崇焕。
失败让皇太极听从汉臣的建议,以“议和”拖延时间,壮大自己的力量,同时寻找时机再战。袁崇焕击退努尔哈赤、皇太极两次进攻后,被授命负责山海关内外的全部防务。为了争取时间修城固防,他也把和谈作为缓兵之计,一直与皇太极虚与委蛇。不过明朝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崇祯帝刚即位,很想有一番作为,且求其功于一役,速战速胜,他下谕旨:“有敢言和者死。”袁崇焕由于受到崇祯帝特别器重,便夸下海口,说:“如果机会合适,在五年之内,可以消灭后金,辽东地区可以收复。”为了五年平定辽东这一不切实际的宏图,他需要时间修复关外各城城防,构筑可守可战的辽西防线,而争取时间的办法只能是和谈。为此目的,他公开或秘密地同后金举行和谈,当然这一切并未让好大喜功的崇祯帝知道,却不可避免地为自己埋下了杀身之祸根。
在一片议和声中,皇太极利用袁崇焕急于求和的心理,提出以杀毛文龙作为示信的条件。毛文龙是镇守皮岛的明将,其部数十万散居海岛,兵强丁壮,装备精良,灵活机动,经常从后方骚扰、牵制后金军。毛文龙的势力如人身上的蚤虱,捕捉它无处下手,听任它吮咬皮肤则使人不得安宁。后金兵因不习海战,又缺乏船只,对他无可奈何。因为前有袁崇焕、后有毛文龙,使皇太极不敢大规模地进兵辽西。他决计除掉这个人,否则他的大事不可成。袁崇焕本与毛文龙不合,毛文龙又曾得魏忠贤扶持,魏倒台后,他被清高如袁崇焕的朝臣视为魏党。毛文龙自以为孤悬海外,天高皇帝远,并没有把袁崇焕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听他的指挥。袁崇焕与后金屡欲议和,毛文龙却总是出兵骚扰后金,干扰议和。毛文龙所作所为违反袁崇焕议和原则,袁崇焕决心除掉他。崇祯二年(1629)袁崇焕以犒赏吏卒为名,来到毛文龙处,又以阅兵校射,将毛文龙骗至山上,数其十二罪状,用崇祯帝赐的尚方剑将其斩于帐前。崇祯帝一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惊讶,但考虑到毛文龙既然死了,现在正倚赖袁崇焕,便没有责备,还命他安心任事。这不过是表面安抚,而内心深处从此对袁产生了疑忌。袁崇焕擅杀毛文龙,客观上为后金消灭了一个劲敌,对明朝是一个损失,袁崇焕也因此唇亡齿寒。皮岛失去了主帅,人心立时涣散,孔有德、尚可喜等逃归后金,从此坚持多年的抗金根据地便不复存在了。
毛文龙被杀后,皇太极头脑里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而冒险的想法:避开宁锦防线,绕道内蒙古,突袭京师,来调虎离山,将袁崇焕“调”到京师,设法将其除掉。
明在宁、锦布防重后,相比之下海关以西的城市城垣颓落、军备废弛,对后金兵毫无设防。所以皇大极率大军一到,几乎未遇到抵抗就直驱北京。京师得报,立即戒严。袁崇焕自宁远急驰山海关,昼夜兼程,于十一月九日抢先进驻蓟州,而皇太极迟于十二日才抵此城。他故意回避与袁军交锋,并派许多人到京师内散布是袁崇焕导金兵入内地的流言。然后趁袁军不注意,离开蓟州西进至通州,直抵北京城下。袁崇焕尾随后金军,亦抵京师。京城大哗,谣言蜂起,崇祯帝狐疑,故不准袁兵入城,袁崇焕实际已失去了朝廷的信任。他本应在蓟州截住后金军不准西进,或在通州与后金军决战,一方面延缓后金军向京师的进军速度,一方面洗刷自己的嫌疑。但机会失去了,当后金军与明军城下激战正酣时,皇太极又突然下令班师回朝。这令人不可捉摸的战局,使得皇太极得以乘机设反间计,将死敌袁崇焕置于死地。
后金兵抵京时,曾俘获明朝两名太监,皇太极授意于副将高鸿中、参将鲍承先两人按计行事。入夜,高鸿中、鲍承先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回到营帐,一面含糊不清地说着醉话:“今天,不痛快,正杀得性起,不知为何鸣金收兵。”“你懂什么?撤兵是大汗的妙计。你不见刚才敌营过来两个人,他们与大汗密谈。听说与袁巡抚有密约,此事可以马上成功。”“嘘,隔墙有耳,别让那两个太监听去。”二人声渐低,鼾声大作。隔壁两个被俘的明朝太监,听到高、鲍二人酒后吐露的“真言”,心中暗自惊怕。他们见夜深人静便悄悄推开帐门,除了那两个睡得像死狗似的醉鬼,竟无人把守,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了后金的营帐,将袁崇焕“通敌”的重大军情报告给了崇祯帝。本来崇祯帝就疑心大,联想到袁崇焕杀毛文龙及一贯主张和平共处,如今又引敌入境,于是深信不疑。十二月一日,崇祯帝以“议饷”的名义召见袁崇焕,在他毫无思想准备时,将袁下狱。可怜袁崇焕一片忠心,却被问成叛国大罪,后被凌迟处死。崇祯如此糊涂,自毁长城,从此失去了支撑龙庭的顶梁柱。不明真相的百姓,还争食其肉以泄心中之愤。他们哪里知道这是一场戏!这是一场皇太极导演的一场使民族英雄沉冤数十载的悲剧。皇太极设计使袁崇焕妄杀毛文龙,崇祯帝杀袁崇焕,可称为“连环计”,足以显示出皇太极出类拔萃的军事和政治才能。袁崇焕的死直接让明军苦心经营十多年的辽东防线陷入混乱,才会有了后来清军的入关。
在这场决定两个民族命运的斗智过程中,皇太极笑到了最后。
皇太极的母亲是叶赫的格格,努尔哈赤的宠妃孟古。本是秦晋之好的两家人却为了地盘而大打出手。叶赫曾纠集九部军队,妄图置努尔哈赤于死地。而努尔哈赤在天命四年(1619)八月十九日,率大军进攻叶赫。他兵分两路进攻叶赫东西二城。皇太极与兄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率精锐兵西向进攻布扬古的老巢叶赫东城。努尔哈赤亲自带军攻打叶赫西城,叶赫西城又称叶赫山城,依山而建,共有一道木棚、四道城墙。城内外大壕三道。禁城中是一座八角高台。后金军焚毁棚城,攻破外城,金台石率叶赫军据险顽守内城。后金兵发起猛烈进攻,叶赫兵奋力抵御,两军激战,矢发如雨。后金八旗劲旅持盾并列向前,直攻到城下,城内的兵登上城头射击。后金兵一部分在重甲上再披上绵甲,冲锋在前,一部分人披轻短甲充弓箭手,从后面射击。城内的叶赫兵顽强抵御,他们放箭,从城上投下滚木礌石。后金兵一直冲到城下,用炸药炸城。惊天动地的几声巨响,烈火浓烟中城墙倒了。后金兵蚁蜂般地拥入城内,金台石携妻子仓惶退上所居高台,对喝令其投降的后金兵提出投降条件说:“我已战败被困于这里,再战也难取胜。你们皇子四贝勒皇太极是我妹妹所生,我要见他一面,听他说几句话,我就下来投降。”金台石是想拖延时间等候明朝援军,还是想借此羞辱努尔哈赤,不得而知,也许两者都不是。但无论金台石打什么样的算盘,努尔哈赤都不在话下,他同意了金台石的要求,派人到西城请皇太极来见舅父,努尔哈赤对他说:“你的舅父要见你,所以命令你来,你去吧,如果他下来那当然好,若是不下来,就命令兵士拆倒那个高台。”努尔哈赤完全相信皇太极有能力处理好这个难题。
当皇太极真的来到金台石所据的高台之下时,狡猾的金台石反而有些慌了手脚,他声称与外甥皇太极没有见过面,不知来人是真是假。后金的额驸费英东说道:“你见过其他人像我们四贝勒这样魁梧奇伟的吗?你没见过,难道还没听人说过吗?况且你儿子德尔格勒的乳母见过,让她来辨认一下好了!”那位老婆婆一看,果然是皇太极。金台石改口道:“我本是想听外甥说一句‘收养’的话,我就下去。从这孩子表情口气看得出,他父亲努尔哈赤没有让他善待我,不过是想把我骗下来杀死而已,既然要杀我,还下去做什么!我石城铁门都失守了,战也无济于事。此地是我祖宗世代居住之地,要死也要死在这里。”
皇太极见到这种情景,进一步有理、有力、有节地开始对金台石发起攻心战。他说:“你劳民伤财,经营数年,所筑重城今皆被摧毁,处此孤台又能如何呢?你把人哄骗至此,无非是幻想出现奇迹,形势逆转,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们怎会听从你的摆布,你说什么如果与我和谈,得有我保证你生命安全的誓言便下来。我难道不能一战把你活捉下来吗?凭什么一定要与你和谈,同你盟誓呢?你要见我,我已在此。你下来,我引你去见父汗,生杀只能听父汗的命令。况且,你当初不是想将亲戚斩尽杀绝,食其肉饮其血吗?我屡次想和谈,遣使到你处二三十次,你却把我们的诚意当作是软弱可欺,以为我们是惧怕而求和,杀我使者,或拘留之。你已成了我女真族的罪人。今日倾覆之祸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若父汗杀你,绝不为过。若父汗不念旧恶,看我的面子,也有饶你不死的可能!”但是,金台石仍然不听,拒绝下来。皇太极再一次提醒说:“舅父,是你说的如见我一面就下来,我这才前来见你。你若下来就快下来,我带你去见父汗,如果不下了,恕不奉陪了。”金台石又提出新的要求说:“听说我儿子德尔格勒负伤被俘在你营中,带他来,见了我儿子我就下来。”皇太极同意了,把德尔格勒带来,德尔格勒对父亲金台石说:“我们战不能胜,现在城里已被攻破,在这台上怎么办!下来吧!如果继续抵抗必死无疑,投降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金台石还是不投降。皇太极把德尔格勒带回来连捆带绑准备要杀。还是努尔哈赤想得更长远,他说:“儿子劝父亲下来,不听,那是父亲的罪恶,父亲有罪就杀父亲,既然儿子已经离开了父亲,就不应再杀他。”努尔哈赤父子对德尔格勒倍加优待。
金台石死赖在台上,致使众叛亲离,连他的妻子也带着小儿子偷着跑下来。面对顽固的金台石,后金兵开始拆毁高台。金台经过长时间的垂死挣扎,无计可施,便放火自焚。火烧完之后,他仅负了些伤下台了。努尔哈赤指示,留着这个废人没有用,用绳子绞死了金台石。
努尔哈赤与皇太极率领的后金大军用军事和政治手段将叶赫东、西二城全部夺取,致使叶赫灭亡,从而完成了女真的统一。在这场舌战中皇太极仁至义尽,于情于理做得恰当,完全是金台石顽固不化,至死不降,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