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滟进了卧室,先看了一圈现场情况,她把头发扎起来,又戴上胶皮手套,探身查看方圆圆的情况。
方圆圆的脑部左侧有血,气息微弱,舒清滟沿着她的头骨轻轻触摸后,让舒清扬照自己的指示把人抬出来。
好在卧室够大,舒清扬避开尸体,和傅柏云合力把人抬到一边的空地上。傅柏云看到舒清滟开始检查现场,他叹道:“舒法医真厉害,出来玩还随身携带手套。”
“习惯了,就像我们到哪儿去都带证件一样。”
救护人员很快就赶到了,舒清扬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请他们在确定伤者的伤势状况后和自己联络。
丁程看到方圆圆被抬了出来,急忙冲上前,被民警拦住,没让他接近方圆圆,又说他们还要协助提供笔录,制止了丁程要跟随救护车去医院的行动。其他人不是被吓呆了,就是不知所措,也都听从民警的要求,留了下来。
傅柏云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里面家具摆设不多,最多的当属书架上和墙上挂的各种摄影作品,桌上还摆了不少奖章,看来这里的主人是个优秀的摄影师。
不过摄影师不是个好的饲主,兔笼的门打开了,导致兔子跑出来乱窜,弄脏了现场,再加上地上撒的宠物粮食,它吃个不停,吃完了又吐,看起来特别暴躁。傅柏云抱起它把它塞进笼子,还差点被它咬到。
“果然是个吃货啊,不给吃的就咬人。”
傅柏云心有余悸地缩回手,忽然看到笼子门上沾了东西,他蹲下来正要细看,身后有个人喝道:“不要动!”
傅柏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几个人匆匆进来,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有点痞气,沉着脸盯住他,一副把他当嫌疑犯的架势。
“我是警察。”
傅柏云急忙递上自己的证件,又隔着手绢把笼子门推上,免得兔子再跑出来折腾,门上还有挂扣,他把挂扣挂回去的时候发现那扣子很滑溜,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导致兔子跑出来了。
男人把他的证件还给他,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他叫楚枫,说:“我听说罪案专家也来了,真是帮我们大忙了,有你们协助,这种案子一定手到擒来啊。”
他说得客气,却充满了揶揄的味道。傅柏云心想大概是他们越界做事,抢了人家的风头,赶忙说:“请别误会,我们来这里纯属是碰巧,我们是新娘子的朋友的朋友,本来是来参加喜宴的。”
“既然来了,那就请帮下忙吧,也让我们见识一下罪案专家的能力嘛。”楚枫这么说,其他警察也跟着点头。
傅柏云见话不投机,便说:“那我们去看下现场,听听法医怎么说。”
楚枫也带了法医来,有他们提供的工具,舒清滟检查起来就方便多了。大家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反复检查死者的头部和颈部,表情有些奇怪,又仔细查看死者的发丝,拿起镊子,从死者的头发上夹起一个东西。
那是个很小的亮晶晶的圆形物体,直径不到两毫米,在阳光下像钻石一般闪闪发光,她把东西放进证物袋,傅柏云凑上去看了看,说:“这好像是女孩美甲上的水钻?”
大家的目光一齐看向他,傅柏云说:“我堂姐妹表姐妹都喜欢玩这些,所以常见。”
楚枫说:“如果这是凶手攻击被害人时脱落的,那说明凶手很可能是个女人喽?”
“一颗水钻说明不了什么。”舒清扬淡淡道。
楚枫眉头一挑,傅柏云看在眼里,心想人家本来就不待见你了,你还这么多废话,忙抢着问:“你们还发现什么了?”
“凶器。”舒清滟指指另一个证物袋。
那里面放了一个铜像,上方是仕女,下面的圆形底台当中刻着摄影比赛铜奖的字样,底台边缘沾着斑斑血迹。
这东西一看就知道很重,用它当凶器简直太顺手了,傅柏云马上想到凶手是随手拿起摆放的铜器,将它狠狠砸在被害人头部的。
舒清滟说铜像丢在床角,底部形状与被害人的后脑和前额的两处伤痕吻合,被害人没有反抗,初步推断是凶手趁被害人不备,从后面袭击了他,被害人倒下后曾一度爬起来,随后又被铜像砸在额上,凶手连击两次,才丢下凶器逃离现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九点至十二点之间。
“可真够狠的啊,”傅柏云说完,又问:“那方圆圆的伤是不是也是铜像砸的?”
“光是目测还很难说,要等鉴定结果出来才知道。”
楚枫在卧室转了一圈,目光落到舒清扬身上:“那舒警官,有关这次凶杀案,你有什么高见?”
“没想法。”
“你不是罪案专家吗,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哦……我想起来了,你这两年一直在二线做事,脑子不用,都生锈了吧?”
楚枫说完,他的同事都笑了,舒清扬像是没听出他的嘲讽,站起来,说:“因为我还没看到证词,没检查现场,在不了解情况之前就乱加揣测,很容易扰乱调查方向。”
他说完转身就走,楚枫一愣,问:“你去哪儿?”
“去看证词啊,不是你希望我给意见的吗?”
楚枫被噎住了,气哼哼地给同事一摆手,让大家继续做事。
舒清扬走到客厅,看到笼子里的兔子,兔子有点暴躁,在里面转来转去,他眉头微皱,临时改了主意,转去笼子前。
楚枫探头往外看看,问傅柏云:“现在是你和他搭档?”
“是啊。”
“那你可得打起精神了。”
他拍拍傅柏云的肩膀,揶揄完走出去。傅柏云觉得莫名其妙,往舒清滟那边凑了凑,小声说:“他跟舒队好像不太对盘。”
“正常,我哥那死性子,能和他对盘的人本来就不多。”舒清滟专心检查尸体,随口说。忽然她“嗯”了一声,探头看死者的嘴巴,用镊子从齿缝里夹出几缕细丝。
“这好像是婚纱上的?”
傅柏云看了眼,对死者嘴里会沾了婚纱丝线感到奇怪。舒清滟把细丝放进证物袋,又仔细检查死者的口腔,拿出专用道具伸进去检查,傅柏云正好奇那是什么,旁边有人粗声粗气地说:“碍事,让让。”
那是个留胡子的大叔,看面相不太好接近,傅柏云赶忙道了歉,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床脚的位置。
这边的鉴证工作已经结束了,傅柏云趴在地板上看看床下,床铺比较高,床底下什么都没放,所以方圆圆整个人被塞进去还都很宽敞。她的头部躺过的地方有几条拉出的血线,傅柏云打开手机照明仔细看,发现靠近里面的血迹处于半干状态。
“方圆圆好像曾被移动过,会不会是张潇阳发现了她,想拉她出来,却被躲藏在背后的凶手袭击了?”看着血线的摩擦形状,傅柏云说。
“然后呢?”胡子男人问。
“凶手袭击了被害人后,又将方圆圆塞回床底,却没有推回到原来的位置,导致血线呈来回摩擦的‘Z’形状。”
“你还是新人吧?”
“是的。”
“难怪呢,只有新人才会在一开始连证据都还没掌握的时候,就直接做出一切都是凶手所为的假设。”
胡子男说完,又去别处拍照了。傅柏云被说得讪讪地,舒清滟做完检查,对傅柏云小声说:“他叫胡非,在技术鉴定这方面非常有经验,就是脾气不太好,你不用在意。”
“不会的,脾气更不好的我都见识过了,舒法医,你这边做完了吗?我刚才有个发现,跟我来。”
舒清滟检查完尸体了,听他这样说,便跟着他出去。
傅柏云来到兔笼前,却发现笼子门又打开了,兔子跑出来,还好这次没乱窜,而是在对面窗下玩,和它一起玩的还有一位,就是他的搭档舒清扬。
舒清扬跪在地板上,双手抱着兔子,和它头对头,嘴里还叽叽咕咕的,像是在说兽语,反正傅柏云是听不懂他在说啥。
他们搭档也有些日子了,傅柏云还以为他习惯了舒清扬的各种奇怪行为,现在却发现还远远不够啊,光是在案发现场和一只兔子玩的这种行为就是正常人绝对不会做的。大概楚枫也放弃对他的期待了,没加理会,去做自己的事。
其他几个同事偶尔看两眼,目光既惊讶又鄙夷,偏偏当事人毫无知觉。傅柏云跑过去,小声问:“舒队,你不是说去看笔录吗?怎么在这里玩兔子?”
“那边人太多,我进不去,等他们问完了我再去,你们查你们的,不用管我。”
舒清扬随口说着,又抱起兔子左看右看。说来也奇怪,兔子对他挺友善的,没像刚才咬傅柏云那样咬他。
傅柏云大为惊奇,说:“那你就好好看着兔子,别让它妨碍我们做调查。”
他说完,带舒清滟来到笼子门前,让她看挂扣,挂扣上卡了几缕丝线,似乎和死者口中的线头一样。
舒清滟夹住丝线,放进证物袋,傅柏云观察着笼子歪斜的方向,说:“应该是婚纱一角挂在了挂扣上,把扣子拉开了,但凶手……”他觉察到自己的语病,临时改为,“但抓住方圆圆的那个人没有觉察到,导致挂扣被拉开,小灰跑了出来,因为饥饿到处乱窜。”
“是啊,很多线索都被那只兔子给破坏了,真想掐死它!”胡非在旁边气呼呼地说。
傅柏云看着满地板上都是兔子踩的血印子,也觉得要在现场提取脚印是件挺困难的事,可能笼子挂扣被拉开是巧合,可事后凶手……哦不,该说那个可能是凶手的人觉得兔子到处跑对自己更有利,索性就将错就错了。
等舒清滟收好物证,傅柏云站起来,说:“我去对面看看。”
“你等等,”舒清扬叫住他,“把你的背包借我用用。”
看到舒清扬抱着兔子跑过来,傅柏云有种不好的预感,本能地往后退开两步。
“你应该不会是想拐走这只兔子吧?”
“不是。”
就在傅柏云刚要松口气的时候,舒清扬又说:“我是要把它当作人证带回去做调查。”
他说完,看向楚枫,“没问题吧?”
“随意,随意,啧啧,罪案专家做事果然不同凡响啊,咱们查人你查兔子。”
楚枫同意了,舒清扬便把兔子递给傅柏云,傅柏云不情愿地打开自己的背包,嘟囔道:“那也不用征用我的包啊。”
“没办法,我妹的高档小皮包估计不会借我用的。”
就这样,傅柏云那个放满了小纪念品的背包多了个新功能—拿来放兔子。
舒清扬把小灰放进背包背到身上,走出去。傅柏云跟在他身后,以为他要去对门,谁知他脚步一拐,去了楼上的工作室。
出了人命案,相关人员都在接受调查,这一层的房门也打开了,门口有名警察。舒清扬看看对面住家,问警察那边的情况,警察说户主搬家了,还没有人住进来,是空屋。
舒清扬便走进丁家,先前肖琳说的那两间工作室的房门大开,里面有很多画架,分别摆放着水墨画和油画,还有搁置在地上、桌上的石膏像。李一鸣在放油画的房间,双手反背在身后,观察着图画,啧啧赞叹。
傅柏云忍不住问:“你又在干吗?”
“大家都在录口供,我闲着没事,就来欣赏下学长的画,好久不见,他的画艺又提高了,身边有位名师就是不一样啊。”李一鸣满是感叹地说。
舒清扬问:“这些油画都是丁程的作品?”
“是啊,健凯老师主攻水墨画,不过偶尔也会画油画或是工笔素描,他还会服装设计呢,老师可是天才,不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李一鸣一开口就刹不住,说个不停。他不住在这里,与方圆圆和张潇阳都不认识,只是单纯过来喝喜酒的,楚枫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把他从嫌疑人中剔除了,所以他才能到处溜达。
舒清扬听着他闲聊,看了一圈眼前的作品,发现丁程除了画画外,还喜欢设计艺术作品,把一些普通的铜器或小木头放在一起,通过涂抹油彩,将它们塑造成一个全新的物品。这导致整个房间成了油彩屋,连天花板和灯盏都未能幸免,青一块红一块的,颜色太鲜艳了,再加上浓烈的油彩气味,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小灰大概也和他一样想,在背包里动来动去,舒清扬轻轻拍打背包,傅柏云说:“这么大的味道,一直待在里面对身体不好吧?”
“一看你们就是外行,这些全都是对身体无害的颜料,气味是特意弄出来的,我们艺术家就喜欢这种气味,可以刺激灵感出现。”
舒清扬想说这是有病,考虑有抨击之嫌,他忍住了。傅柏云说:“丁程还喜欢运动啊。”
角落里摆了一些体育用品,可不是舒清扬那种买来当观赏物的,而是真正在用,上面还画了各种油彩,让体育用品多了几分艺术气息。
“因为健康是创作的基础,以前我们在大学时都是一边看电视一边练,胸肌和肱二头肌都很发达,现在我自己住,就懒了……”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不悦的话声打断了李一鸣的絮叨,丁程父子走过来,李一鸣看着他们的脸色,闭了嘴,悄悄躲去了一边。
舒清扬依次打量他们,说:“出了事,都要做调查的,请放心,我们没有碰这里的东西。”
“杀人现场在对面,又不是这里,为什么要过来检查?还有,这些不是东西,是艺术品!”丁程很不高兴地说。丁健凯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对舒清扬说:“圆圆出事了,他还被怀疑,心情不好,说话冲了点,请别介意,你们想调查什么尽管查,就是有些画是要拿去参展的,请尽量不要碰触。”
“不会的,这都是例行检查,走走过场而已,别紧张。”舒清扬微笑着说。傅柏云觉得他的亲和力实在太差了,丁家父子依旧绷紧表情。
舒清扬在油画室转了一圈,最后站在单杠前,他拍拍单杠,说:“这个我好久没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起来。”
丁健凯说:“你可以试试,这些不是艺术品。”
“算了,万一弄倒了,碰到旁边的东西就不好了。”
舒清扬出了油画室,又去隔壁的房间,这里摆放的几乎都是水墨画,没有那么强烈的色彩冲击,两间画室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都摆放了健身器材,看来这父子俩都很喜欢锻炼。
之后舒清扬又去了楼下给新人预备的大卧室,里面完全是新房布置,清一色的大红,衣柜把手上挂着双喜中国结,舒清扬拉开柜门,里面只有几件男装,显得有点空。
他把柜门拉上,门上的大落地镜里映出丁程不悦的脸。
丁程父子跟过来,见他东看看西摸摸,丁程终于忍不住了,说:“圆圆明明是在对面被袭击的,你干吗总看这里?”
舒清扬的目光从角落里收回,问:“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方小姐要特意换上婚纱去对面那户人家?”
“这个……肯定是她在换上婚纱后,被胡丽儿用小灰的借口骗过去的,圆圆的心肠特别好,如果听说小灰有什么事,肯定会过去看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胡丽儿?”
“我没这样说,我只是觉得她最有嫌疑,她恐吓过圆圆,还说要把我们的婚礼都搅和了。那女人的自我情绪管理特别差,发起飙来什么都敢做。”
“你和胡丽儿谈了多久?”
“大概……有五年多吧,中间分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她要分,我去哄她,后来我也累了,再加上认识了圆圆,最后她提分手我就同意了,谁知她又后悔了,反过来追我。”
“你和方小姐认识时还没有正式和胡丽儿分手?”
“你们别误会,我们那时候只是认识,是普通朋友,我是和胡丽儿分手后才去追求圆圆的,她不是第三者!”
丁程的言谈之中对方圆圆很维护,对胡丽儿嗤之以鼻,就差直接说她是凶手了。舒清扬的目光投向丁健凯,问:“丁先生你怎么看?”
丁健凯面露难色。
“年轻人的事我不了解,丽儿这人不坏,就是从小娇生惯养,有点大小姐脾气,但要说杀人嘛,她肯定是不会做的,最多……是争吵起来一时失手吧。”
“是啊,方小姐穿了婚纱,行动不方便,动手的话很容易跌跤的。”
舒清扬故意这样说,丁程脸色一变,马上说:“就算是误伤,我也不会原谅她的,都是那女人的错!”
“冷静冷静,一切还在调查中。”
舒清扬安慰完,走出去,肖琳站在走廊上,她已经录完口供了,眼圈红红的,看到舒清扬,迎上来问:“我听说潇阳出事了……他和圆圆在一起……也被杀了,是不是真的啊?”
她情绪激动,说得结结巴巴的,又气愤地指责警察不让她靠近现场。舒清扬说:“你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我们都计划明年结婚了,我爸妈那么中意他,要是知道了这事,一定难过死了。”
“先冷静,先冷静。”
舒清扬安抚住她,又询问她录口供的情况,好半天肖琳才平静下来,说她录完口供了,还照要求提供了DNA,现在她就想知道张潇阳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警察就是不说,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干着急。
“抱歉,张潇阳遇害了,所以我们得封锁现场,还请给予理解。我保证我们会尽一切力量找到凶手。你再仔细想想,从昨晚你回来到今早,除了胡丽儿来闹事外,还有发生过其他什么事吗?”舒清扬公事公办地说。
肖琳的眼圈又红了,带着哭腔说:“没有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很多遍了,因为昨晚我们聚会的地方离圆圆家很近,再加上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我会很忙,所以我和潇阳说好了,这几天就不过去找他了,昨晚打电话时他也没说要过来,所以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人家家里,还和圆圆在一起……”
她又抽泣起来,言语之间好像是误会张潇阳和方圆圆的关系了,舒清扬也不劝解,等她哭了一会儿,稍稍平静后,才问:“你知道对面人家的大门钥匙放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圆圆应该是知道的,我曾听她说过主人出远门了,她要去给兔子喂食。”
“那张潇阳可能知道吗?”
“他?他和丁程早就认识,也许知道吧,这个你得问丁程。”
舒清扬还要再问,胡丽儿冲过来,气愤地对肖琳说:“什么圆圆家?这里是丁程的家,还没过门就住在人家家里,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人家都把你甩了,你还死乞白赖地纠缠……肯定是你杀了圆圆,被潇阳看到了,你又杀了他,你是怕我们事后发现,才特意跑来闹事……”
“说不定是你杀的呢,是你看到闺密和自己的未婚夫搞在一起,就把他们都杀了,还反咬一口!”
两个女人越吵越凶,要不是有傅柏云和其他警察拉住,她们可能就厮打起来了。舒清扬对胡丽儿严肃地说:“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请不要乱说话。”
“我才没有乱说话,是张潇阳自己说的,他说方圆圆那种女人无非是为了钱才和丁程交往的,只要他招招手,也可以轻易把人弄过来。他说过好几次呢,说不定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你闭嘴!”
这次发怒的是丁程,他录完了口供,想去医院却被阻拦,正一肚子的火,胡丽儿的话更是火上加油。
被他吼叫,胡丽儿也不怕,冷笑说:“是张潇阳自己说的,你不信,去问他的朋友啊。”
丁程吵不过她,又被李一鸣和父母拦住,他直接抄起桌上的花瓶丢过来,要不是梁明机灵,把胡丽儿拉开,那花瓶就砸到她身上了。她吓傻了,回过神后发出尖叫:“杀人了!他杀了狐狸精,还要杀我,你们快抓他!快抓他!”
警察上前将两帮人拉开,楚枫听到叫声,也赶过来喝止,又询问是怎么回事,可现场乱成一团,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柏云拉舒清扬悄悄退到一边,小声说:“好像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你不觉得他们的反应很有趣吗?”舒清扬慢悠悠地说。
傅柏云这才明白过来,舒清扬这都是故意的啊,看到楚枫的目光扫向他们,为了避免更大的冲突,他继续把舒清扬往后拖,就听胡丽儿大声叫道:“反正那个狐狸精还活着,等她醒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舒清扬听了这话,眉头微挑,见闹腾终于消停了,肖琳离开丁家,他跟上去,问:“你要回家吗?我送你。”
肖琳一晚上没休息,又听闻未婚夫丧命,她精神恍惚,愣了一下才说:“不用了,我叫车回去。”
“不用这么麻烦,反正是顺路。”
“你还不知道我要去哪儿,怎么就说顺路啊。”
“不用担心,不管你去哪儿,我开车都顺路。”
如果忽略那硬邦邦的口气,舒清扬这话还真像是在说情话。肖琳苦笑着说:“如果以前你也这么会说话,大概我们也不会分手。”
傅柏云走在后面,脚步渐渐放慢,犹豫着要不要跟,舒清扬叫了他一声,让他快点,又顺手把装小灰的背包塞给他。
傅柏云和背包里的兔子看了个眼对眼,他耸耸肩,算了,还是跟吧,这可是出门时王科特意交代的啊。
他亦步亦趋,跟着上了车。肖琳说先回公司,她想多请几天假,好有时间照顾方圆圆。舒清扬问了公司地址,把车一路开过去。
路上他说:“如果你现在情绪好一点了,我可以问下方圆圆的事吗?”
“出了这种事,心情怎么会好?”肖琳苦笑,“不过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也想帮圆圆找出凶手,免得被你们怀疑我有问题。”
“你想多了,出了事,所有相关人员都要接受调查的。”舒清扬干巴巴地说完,问:“方圆圆以前的朋友和亲戚能联系上吗?”
“恐怕联络不上,你看她结婚都没请亲戚,她好像不想提以前的事。从她来这座城市,进我们公司工作到现在,大概有三年吧,我们简直是无话不谈,但有关她来之前的事,她从来不说。我只知道她出身单亲家庭,母亲过世后,她就一个人出来闯荡,啊……”
肖琳说到这里,顿了顿,说:“我想起来了,她刚来时曾跟我提过想找人,还问我哪家侦探社靠谱呢,后来就再没提了。”
“她没说找谁?”
“没有,那时我们还没像现在这么熟,我就没多问了。”
“能给我一些你们平时合拍的照片吗?同事的朋友的,如果有丁程和张潇阳的就更好了。”
肖琳一听这话,脸颊涨红了,问:“你也怀疑潇阳对圆圆不轨吗?他们做生意的难免会逢场作戏,但绝对不会吃窝边草,那肯定都是胡丽儿乱说的,潇阳没了,她就是欺负死人说不出话来,就诋毁他们!”
她又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她从手机里找了好多照片,传给舒清扬。
到了肖琳的公司,趁着她进公司,舒清扬打电话,却半天没接通。傅柏云在后面忙着安抚那个闹个不停的兔子,问:“你打给谁?”
“摄影师,就是那个户主,她可能在偏僻的地方找素材,接不通。”
舒清扬收了线,接着去看肖琳给他的照片,傅柏云叹道:“真是人在外地,祸从天降,等她回来听说家里出了人命案,不知会做何感想……等等,你什么时候要到的号码?”
“在你被胡大哥教训的时候。他那人嘴巴毒归毒,人还是不错的,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不不不,你不需要把谦虚用在这里,在你面前,他也要甘拜下风啊。话说回来,你要号码时应该顺便问了不少事吧?”
“问了,摄影师叫徐妹,三十多岁,未婚,大家都是搞创作的,所以她和丁家三口的关系都很好,丁家父子的画展做宣传时,都是她负责拍照的。她出门采风的时候,宠物就由丁健凯承包了,用徐妹的话说—她家里除了一堆奖品外什么都没有,也不怕贼惦记。”
“听起来比起冯雪雁,徐妹和丁家父子的关系要更好一些。”
“这是自然的,冯雪雁虽说是设计师,但她更主要的身份更多的是老板,她和徐妹一样,也是那种常常到处飞的人,所以平时都是丁健凯照顾小灰,偶尔丁程和方圆圆也会帮忙。钥匙就放在花盆下,这一点胡丽儿和张潇阳都知道。”
“那你刚才还问肖琳,你怀疑她?”
“我怀疑所有与案子有关的人。”
舒清扬说得冷漠,傅柏云正想反驳,肖琳回来了,他把话咽了回去。
肖琳说她又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过没说什么事,同事们还以为她是想趁机和未婚夫出去玩,还取笑她。
“我也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不过能瞒一阵是一阵吧。”她叹气说,又报了家里的地址。
舒清扬照她说的开过去,路上问起方圆圆试婚纱的那家店,肖琳的眼圈又红了,说了地址,问:“你们是不是想过去做调查啊?我现在想想就特后悔,要是当时问问圆圆到底是谁骂她的,帮她留点心,说不定她也不会受伤。”
“懊悔已经发生的事毫无意义,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到凶手,刚才我看了照片,有个地方很奇怪,方圆圆好像不喜欢穿低领衫?”
傅柏云听了舒清扬的话,把手机要过来,里面方圆圆和肖琳的合照最多,偶尔夹了几张四人照,还有两张是他们和丁健凯夫妇的合照。方圆圆人漂亮气质好,穿什么都好看,不过正如舒清扬所说的,她的衣服都没有低领的,就连短袖T恤,也都是比较紧的领子。
肖琳说:“你们警察看东西可真仔细啊,我都没留意到呢。其实她脖子下面有块疤,是小时候跌倒留下的,她嫌不好看,所以不太穿低领衣服,要不就是戴项圈遮掩,这个跟有人杀她有关系吗?”
“不,我只是看到奇怪的地方,想弄清楚而已。”
“你以前的习惯一点都没变啊,所以我才想说叫你过来帮忙,谁知……”肖琳幽幽叹道。
舒清扬却没附和,傅柏云看不过眼,便安慰肖琳说:“你已经尽力了,昨晚的事都是意外,不是你的问题,别太往心里去。”
“我明白,希望圆圆没事……要我陪你们去婚纱店吗?我去过几次,和那些店员比较熟。”
傅柏云看了眼舒清扬,舒清扬说:“不用了,张潇阳出了意外,你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络你的。”
肖琳点点头,她很消沉,之后的时间里再没说话。舒清扬把车开到她家小区,那是片高级住宅区,都是清一色的小洋楼,她让舒清扬在附近停下,道谢下了车,向前慢慢走去。
在听到未婚夫死亡的消息后,她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她原本就很瘦,高跟鞋都踩不稳,踉踉跄跄的。傅柏云透过挡风玻璃看过去,有些不是滋味,见舒清扬又低头拨手机,他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太没人情味了?”
徐妹的手机依旧打不通,舒清扬听了他的话,看了后视镜一眼,傅柏云说:“毕竟她是你的前女友,虽然分手了,但总算是爱过一场的,她这个样子,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我如果说我不在意,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正常?”
“我……”
傅柏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不正常,但如果是他以前的女朋友遇到这种事,他的心情多少会有些波动的,这才更像一个普通人的表现。
手里的背包动了动,小兔子努力往外拱,傅柏云怎么按都按不住,伸手一摸,“啊”的叫出来,原来小灰竟然在他的背包里撒尿了。
“我……”
傅柏云一个不小心,差点飙脏话。他不顾得管兔子了,慌忙掏湿纸巾擦背包,又把他买的那一堆纪念品拿出来,指南针和点心都没事,唯独他买的手机链被弄脏了。他又不顾得背包了,用纸巾擦手机链,一边擦一边叹道:“我有点理解老胡想掐死小灰的心情了。”
舒清扬原本情绪低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耳边传来夜枭的叹气声。
“你不是没人情味,恰恰相反,你是太在意对方,希望她与杀人案无关,才努力保持冷静,来做调查—凡事唯有冷静,将自己置身事外,才能看得更透彻,否则办案时代入自己的感情,站得太近,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
舒清扬一怔,夜枭说出了他的心思,就听他又说:“我早说过了,最了解你的只有我,这位,就算他嘴上说得再好听,也终究不明白你的想法啊。”
“没人会完全了解对方的想法,你说的这些不过是曾经我教你的。”
“我把你教给我的融会贯通,这更证明了我们的思维完全一致,不是吗?”
“抓住你了!”惊喜的叫声传来,打断了舒清扬脑子里的吵闹声,他转过头,就见傅柏云抓住了小灰,把它塞进背包,他自己身上也蹭了一大堆兔毛,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舒清扬掏手机查了下地图,重新启动车辆,说:“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婚纱店?”
“不,是宠物医院。”
“啊?”
傅柏云低头看看包里的兔子,兔子跟他眼对眼,动个不停,看起来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他正要再问,兔子又要往外蹦,他急忙按住。
“你如果不想变成红烧兔肉,就乖点儿哈,先给你找个旅馆,等你主人回来接你。”
他正絮絮叨叨着,手机响了,是舒清滟打来的,说王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情况,他和分局这边打好招呼了,同意他们协助调查,让他们查完后来局里会合。
“不愧是舒法医,办事真快啊。”
他感叹着转述给舒清扬,舒清扬加快车速,找了一家离警局近的宠物医院,到了后,抱着小灰进去。
说也奇怪,小灰在舒清扬怀里就变得乖巧多了,傅柏云在旁边看着,啧啧称奇。
舒清扬向医生出示了证件,说明了小灰的情况,请他做全身检查。傅柏云不懂舒清扬为什么这样要求,等医生做检查的时候,他悄声问舒清扬。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它表现得很烦躁,一天没吃食了,却没多少食欲,我怀疑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看起来你对养宠物很有心得啊。”
“家里猫、狗、兔子、乌龟什么都养,以前我在家时,都是我照顾的。这事不能靠我妹,她会照顾死的,而且好像还是故意的,因为这样她就可以解剖了。”
傅柏云震惊了,舒清扬一脸严肃,不像是在信口开河,可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舒清滟是喜欢解剖宠物的那种人,见舒清扬又开始玩手机,他慌忙把思绪转回,放到眼下查的案子上。
“你说这次的案子是不是很诡异?新娘子和闺密的未婚夫在邻居家被杀,闺密怀疑新郎的前女友,前女友怀疑闺密和新郎,看起来每个人都有疑点,但又都动机不足……”
舒清扬摆弄手机的手一停:“为什么说动机不足?”
“连杀两人,那要有多大的恨意啊?还把新娘藏到床底,看起来更像是出于猎奇心理。”
“不要用你的道德观去判断调查的案件,动机只是个引子,不是判断标准,所有事情都有其存在的可能,但可能性总不会是百分之百,我还见过有人为了几块钱或是一件衣服杀人的。”
傅柏云想想以前自己抓的那些逃犯,的确有很多都是因口角过失杀人,只是最近他负责的案子诡异的太多,反而忽略了这些基本细节。
舒清扬又说:“离奇案子毕竟还是少数,许多案子你觉得离奇,那只是你还没窥到真相,大部分的真相都离不开金钱、感情、报复这三个原因,你只要照这三个可能性来查,就会拨云见日。”
傅柏云听舒清扬的话,觉得他好像已经发现什么了,正想询问,医生叫他们进去,指着刚拍的片子给他们看。
小灰的健康状况良好,引起它烦躁的罪魁祸首是它胃里的异物—一个直径大约一厘米大小的圆东西,傅柏云凑近看看,说:“好像是纽扣?这么大,它是怎么吞进去的?”
“别小看这些小动物,饿极了它是可以把啤酒盖吞下去的。”医生说,“应该是这东西造成了它的不适,我已经给它喂了药,顺利的话,大概明后天就能排出来了。”
“那等它排出来,请马上联络我,这是重要的物证。”
舒清扬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傅柏云趁机把片子拍下来。从医院出来,他对舒清扬的判断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赞道:“不愧是罪案专家,又被你猜中了!”
舒清扬却没有表现得太开心,说:“先去婚纱店看看吧。”
“不先去警局?”
“那边要出结果还得花些时间,我们先调查其他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