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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来自前女友的委托

“出现幻觉有两个可能—生理上的或心理上的,生理就是指你的精神状态出问题了,你本来就有幻听的毛病,强大的压力导致你病情加重;或是被催眠,不过想要通过催眠诱导一个人做事,首先要建立在那个人非常信任对方的前提下;或是通过药物刺激,比如服用一些致幻剂什么的。我以前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接触过不少这类药物,比如魔鬼呼吸,比如曼陀罗花,这些药物中都含有东莨菪碱,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可惜你出事那晚大家都认为是你的精神状态出问题了,没有给你做精密检查……”

急速行驶的动车上,舒清扬手里拿了本杂志,耳畔不时回响起前不久傅柏云说的话。

这两个可能性他都是抗拒的,舒清扬自嘲地想,他还是低估了夜枭,那家伙在陷害自己的同时,还给自己打了个死结,那种程度的陷害手法很容易被看穿,真正困扰他的其实是出现幻觉的原因。

那家伙此刻大概就藏在某处,欣赏他陷入困扰的窘态吧。

胳膊被碰了碰,他的新搭档傅柏云指指他的手表,小声提醒,“到点了,该吃药了。”

“你才该吃药了。”舒清扬没好气地说。

傅柏云脾气很好,至少是舒清扬迄今为止的搭档中脾气最好的一个,他一点都不介意,说:“看来你不仅精神方面有问题,还有躁狂症,所以更得吃药了,否则杨医生一句话,你就别想在特调科做下去了。”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七巧板事件后,舒清扬迫于无奈去杨宣那儿看病了。杨宣说了一大堆在他听来都是废话的话后,给他开了哌泊噻嗪,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听说了舒清扬在执行任务时出现幻视的事,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对心理医生有很大的成见,但讳疾忌医不会让你的情况变得更好。你想做一个好警察,首先就要保证自己身体健康。”

这一点倒是没说错,舒清扬拿了处方笺,临走时杨宣又说:“其实你的状况并不是很糟糕,最大的病因还是你自己的心病,希望下次有时间可以听听你以前的故事。”

“我以为你们心理医生都会那些冷读术的。”

“是啊,察言观色是基本,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亲自告诉我。”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舒清扬想起傅柏云曾经也这样说过,就是不知道是傅柏云影响了杨宣,还是杨宣影响了傅柏云。

杨宣和他想到一起了,说:“根据个人心理活动的倾向性,人的性格分为独立型和顺从型。你是独立型的,傅柏云是顺从型的,你们在一起刚好互补,多和他交流交流,也有助于你的病情恢复。”

为了给他的心理医生留下好印象,舒清扬听从杨宣的建议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准备回趟老家,却不知傅柏云从哪儿听到了这消息,当晚就把行李打包好了,提出和他一起去。

傅柏云的心思他太清楚了,前不久舒清滟因为他被迫请假,现在还在老家放大假呢。傅柏云这么做就是想假公济私,找机会和他的女神相处,也不知道王科是怎么想的,还真答应了他的请求,给他批了假条。

在傅柏云的监视……啊不,应该说是在他的监督下,舒清扬拿出药便要吃。旁边一个圆圆的脸蛋儿凑过来,好奇地问:“舒队你不舒服吗?为啥要吃药啊?”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记者苏小花,不知道他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上车的时候刚好和苏小花打了个照面,这女生就硬是凑过来了,和舒清扬的邻座换了座位,坐到他们旁边,还各种旁敲侧击,想知道他们这次出行是不是要办什么案子。

不过舒清扬觉得应该感谢他们,有他们在旁边吵吵闹闹,连幻听都没机会出来作妖了。

傅柏云帮他挡驾了,对苏小花说:“他就是有点小感冒,没事的。你真的是去做采访?不会是找借口跟踪我们吧?”

“啧啧,跟踪舒队也罢了,跟踪你有一毛钱的价值吗?是真的,前阵子我领了个新任务,采访一位女设计师,顺利的话还会帮她写传记。她很厉害的,自己搞服装设计,自己开公司当大老板,前不久还领了个什么国际服装设计大奖。你们也知道啦,只要在国际上得得奖镀镀金,那在国内就更是身价百倍了,所以上头就把这个艰巨的采访任务交给了我。我为了更好地了解她,把她的朋友圈都走访遍了,光是汇集的资料就有这么多……”

苏小花伸手比量了一个很夸张的高度,为了配合她,傅柏云连连点头。苏小花放下手,又说:“总之呢,她的经历简直可以写一部爱情剧了,拍剧只是早晚的事,她的名字叫……”

苏小花是真能聊,傅柏云就问了一句,她就嘚吧嘚吧说了一大串,末了还掏出笔记本准备找名片。两位男士同时伸出手制止,他们对苏小花的采访对象毫无兴趣。

“有小偷啊!抓小偷啊!”

突如其来的叫喊从前面的车厢传来,打断了三人的对话。傅柏云一听就坐不住了,跑了过去,半路又掉头对苏小花说:“盯着他吃药啊。”

苏小花看向舒清扬,舒清扬面无表情,把药放进嘴里。苏小花的心思都在小偷身上,冲他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就追着傅柏云跑了过去。

叫喊的是个老婆婆,头发花白,因为着急,一张脸都变白了,抓着周围的人直叫。大家也都很紧张,纷纷检查自己的口袋,看有没有东西丢了。

傅柏云扫了一圈车厢,刚好有个中年男人往前面车厢走,脚步还挺快的,那鬼鬼祟祟的模样让人想不怀疑他都难。傅柏云大喝一声“站住”,那人一听,拔腿便跑,傅柏云直接把手机丢了过去。

手机砸中男人的腿弯,他“哎哟”一声趴在了地上,傅柏云上前一把按住他,又顺手捡起手机看了看。

手机还健在,这质量挺好的,傅柏云决定下次还买这一款,他放好手机,把男人揪了起来。

男人留着八字胡,贼眉鼠目,被傅柏云压着,他杀猪般的叫喊道:“打人了!救命啊!”

“大家在找小偷,你跑什么跑?”

“我尿急,跑厕所不行啊,哎哟我的腿啊……”

傅柏云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翻了他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有个小黑钱包。老婆婆跟过来,摇摇头,急得眼圈都红了,说:“这不是我的,我的是个自己缝的布包,有三千多块呢,都是新票子。”

八字胡一听,得意了,开始捂着心口喊痛,说自己有心脏病,傅柏云打伤了他,得赔他医药费。

周围的人都盯着他们呢,苏小花有点担心,凑去傅柏云身旁,小声说:“是不是搞错了啊?乘警快到了,还是等他们处理吧。”

“不会的,这种人都是同伙作案,是不是,刘二虎?”

傅柏云一边说着一边查看车厢的人,八字胡突然被直呼全名,忘了干号,愣愣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只要你犯过罪,我就记得你。”

傅柏云把男人的小胡子撕了下来,他疼得哎哟哟直叫,刚好乘警也赶到了,傅柏云把刘二虎交给他们。车厢里的人他都扫了一遍,大多数人还没弄清是什么状况,只有一个男人,在和他的目光对上后立刻别开头,很明显是心虚。

傅柏云心里有底了,朝他走过去。男人发现了,抢先站起来,揪起旁边的一个小女孩推向傅柏云,趁机掉头往后面的车厢跑去。

等傅柏云扶住女孩,再去追时,他已经跑远了。傅柏云赶忙追上,就听前面“砰”的一声响,接着是男人的痛呼。他跑过去一看,男人被人绊了一跤,直接趴在了地上,再看绊人的那位—舒清扬还在低头看杂志,修长的腿刚好缩回去。

“干得好!”

傅柏云冲舒清扬一竖大拇指,上前按住那个还在地上嗷嗷直叫的人,他摔得比刘二虎可重多了。傅柏云拉起他,这张脸也挺熟的,也是个惯偷,一直流窜作案,没想到会在这里被他遇到。

不过傅柏云搜遍了他全身都没找到老婆婆的布袋包,他正觉得奇怪,隔壁车厢传来众人的欢呼。

傅柏云揪着小偷跑过去,就听大家纷纷说钱包找到了,就放在老婆婆带的挎包里。老婆婆一脸的不解,直说她就怕不安全,所以一直贴身带着,怎么会跑到挎包里呢?

苏小花安慰她道:“肯定是小偷的同伙见被发现了,怕被抓到,就趁乱还给你了。反正钱都回来了,您就别多想啦。”

傅柏云看向刘二虎,只见他气得大骂同伙蠢,同伙则一脸茫然,看起来还没弄清状况。

傅柏云向乘警表明身份,把两个小偷交给乘警处理。苏小花跟着他一起接受了老婆婆的道谢,往回走的时候,问:“你是怎么练得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小偷的啊?”

“做得久了,直觉,就像你们记者可以事先嗅到哪里有大新闻一样。”

“那我帮你写篇报道吧,题目就叫—刑警火眼金睛,车上智擒小偷。”

“您歇歇吧,把我的脸都曝光了,以后我还怎么抓坏人啊。咦,舒队呢?”

两人回到座位上,舒清扬人不在,苏小花说:“大概去厕所了吧,他一个大活人,又丢不了。”

苏小花不了解舒清扬的病情,觉得傅柏云小题大做了,自己先坐下来,傅柏云也跟着坐下,心想虽说出门时王科交代他多照看舒清扬,不过跟得太紧也不好,要是给他造成压力了,反而适得其反。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舒清扬已经冲去了两节车厢连接的地方,前面有个人想进厕所,被他揪住后领顶在了墙上。那人想反抗,手刚伸出,手腕就被舒清扬攥住,往身后猛地一别。

“疼疼疼疼疼!”男人叫起来,总算他没太蠢,声音压低了。

舒清扬略微放松手劲,喝问:“为什么跟着我们?!”

“瞧您说的,我们犯过事儿的人就不能坐车了?坐车就变成了跟踪?”

舒清扬脸一沉,就要再动手,男人急忙讨饶。

“是真的,真的是凑巧,我是接到我大姐的电话,说家里有事,让我回去。和你们坐同一趟车,这纯属巧合。”

“家里有事?是商量怎么偷东西吗?”

“不不不,是真的!我大姐的儿子,就是我外甥要结婚了,我这个做舅舅的不得去露个脸嘛,您看我都金盆洗手很久了。”

“很久?前不久你还把张七巧板的图带去了展会上。”

“嘿嘿嘿,您也说了是‘带去’,不是偷走对不对?而且我带过去的时候那就是张白纸啊,您看人家举办方都不说啥了,您干吗还跟我过不去呢?”

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把伪装成白纸的七巧板图片拿去展会的黑鼠。

要说黑鼠,他的盗窃技术真是绝了,这人还特别贫嘴。因为他和七巧板的案子没关系,被抓后就被转去了刑侦科,不过他又没偷东西,再加上因为展会这次意外事件反而在网上走红,举办方不仅没告他,还说感谢他的帮忙,搞得一帮警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教训了黑鼠一顿后就把他放了。

至于他说的碰巧在车上遇到,舒清扬一个字都不信,他松了手,冷笑道:“刚才是你把婆婆的钱包偷回来,还给她的吧?偷同行,挺有成就感的吧?”

黑鼠揉着被攥痛的手腕,连连摇头。

“警官我跟您这样说,做我们这行的也讲究个盗亦有道,两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个老婆婆,也不怕伤天理啊,所以我这正义之火一燃吧,我就……”他看看舒清扬的脸色,又正色说,“我就看到那家伙只顾着逃,钱包掉了都没发现,我就捡起来,好心地放到老婆婆的包里了,我这是拾金不昧物归原主啊……”

“闭嘴。”

舒清扬懒得听黑鼠贫嘴,他是偷的也好捡的也罢,没抓他个现行,也不能把他怎样,便说:“夜枭除了让你跟踪我们,还让你做什么?”

“夜枭?就是之前你们提到的那个雇我的人?真的不是,我可以对天发誓!”黑鼠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

舒清扬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说实话,直接问:“他都怎么联络你的?想好了再回答,否则我就说你偷我手机。”

“我说你还是当警察的,怎么能知法犯法呢?”黑鼠嘟囔道,看看舒清扬的脸色,他妥协了,掏出手机递过去,“这人是不是夜枭我不知道,他上次是给我打电话,这次是发邮件,而且跟你也没关系,他是让我去找个东西。”

“找?是偷吧?”

“不不不,真的是找,反正是顺路,我就想过去看看呗。”黑鼠指指手机说。

邮件一共有两封,一封是问他要不要接活,在黑鼠回了“视情况而定”后,下一封是让他去旧货市场或是仿古商店寻找指南针。邮件里有附图,就是个普通的指南针,要说它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做工像是古董,舒清扬以前处理过古董方面的案子,凭他的眼力判断,这只是个仿制品。

邮件署名是Cowherd,和邮箱名一样,并非叶盛骁常用的名字。

他又开始检查黑鼠手机里的其他内容,没什么太特别的,他摆弄了一会儿,把邮件转发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把手机还给了黑鼠。

“我把联络方式添加到你手机上了,今后这人再来联络,随时汇报给我。还有,如果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要先告诉我,否则……”

“否则您就诬陷我偷您的东西对吧,懂得懂得。”黑鼠也是老油条了,嬉皮笑脸地说,“您放心,都是在道上混的,我明白该怎么做……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舒清扬点点头,黑鼠下一秒就溜掉了,却是跑去另一节车厢。

舒清扬回到自己的车厢,苏小花塞着耳机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傅柏云看看他的表情,等他坐下,小声问:“遇到麻烦了?”

“嗯,看到黑鼠了。”

舒清扬压低声音,简单说了和黑鼠见面的经过。傅柏云看了邮件,问:“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

“不,还是夜枭,邮件名称是Cowherd,这是‘牧童’的意思,牛郎织女中牛郎的英译就是Cowherd,而牛郎星是天鹰座Aquila,天鹰不就是枭嘛。夜枭隐藏了三年,大概连智商也一起隐藏了,搞出这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来。”

舒清扬说完,就见傅柏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问:“你干吗这么看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有学问啊,这么中二的设定你都能推理出来,还有就是,你真够毒舌的。”

“总而言之,这人是夜枭没错,所以他让黑鼠找这个指南针,肯定是出于某种犯罪目的。我已经转给小柯了,不过夜枭的黑客同党太狡猾,大概追踪不到IP。”

傅柏云来回转着手机,看那个指南针。

“看来以后我除了记罪犯的长相外,还得记犯罪物品了。也许这是夜枭的犯罪证据,假如先被别人发现的话,会对他不利,所以他才会请人寻找。”

傅柏云的推测不无道理,但舒清扬总觉得以他对叶盛骁的了解,那家伙只怕还有着更可怕的理由。

小柯的联络很快就来了,正如舒清扬推测的,他说那IP已经被删掉了,追踪不到,不过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只要夜枭再给黑鼠发邮件,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获取情报,手脚快的话还能追到对方的踪迹。

“看来只能等他们再联络了,”傅柏云说,“希望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假期,毕竟是难得的休假啊!”

舒清扬点点头,深有同感。

傍晚,动车到达了终点站。

舒清滟开车来接他们,假期中,她穿了件红色薄毛衣,搭配宽筒裤,长发随意扎在脑后,漂亮又精神。

傅柏云一看眼睛就亮了,抢先跑过去打招呼。

“真不好意思啊,舒法医,这大老远的还让你特意来接我们,辛苦了辛苦了,今晚我请客。”

舒清扬没好气地把傅柏云推开,“我妹是来接我的,你俩是顺路。”

舒清滟笑了,打开车后备厢,对舒清扬说:“你参加婚礼还带朋友啊,要多拿份子钱的。”

苏小花睡了一路,本来迷迷糊糊的,一听这话,她精神了,好奇地问:“谁的婚礼?不会是‘新娘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系列吧?”

舒清扬对妹妹说:“把她留下,咱们走。”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还不成吗?”

苏小花怕被丢下,第一个跳进车里,傅柏云也抢在舒清扬之前坐到了副驾驶座,搭讪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呢,海滨城市就是不一样,没有PM2.5真好。”

“那你可以好好逛逛,我来当向导。”

一听这话,傅柏云开心得都找不到东西南北了,连声感谢,又说:“舒法医,你和我们舒队的个性也差太大了,真要感谢基因的成功变异。”

两个女生哈哈大笑起来,舒清扬戴上耳机,决定无视搭档的存在。

舒清滟说:“出来玩,叫我名字就好了,这里的朋友只知道我是医生,不知道我干的是哪行,说了会吓到他们的。”

傅柏云求之不得,点头答应,苏小花又在旁边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直到舒清滟把她送到她预订的酒店,苏小花离开了,车里才安静下来。

舒清扬拿下耳机,舒清滟问:“幻听还在吵你?”

“你想多了,幻听怎么比得上他们吵。”

“这是好事啊,七巧板的案子我听玎珰说了,你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

“我也这么觉得,大概是我和姓舒的都特别投缘吧。”

舒清扬在后面都听不下去了,自嘲道:“大概是我那时的精神状况更糟糕吧,否则怎么会拉你去特调科?”

不知傅柏云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当听不到,夸夸其谈完,又问舒清滟:“舒队是参加谁的婚礼啊?”

“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拜托我叫他来的。”

趁着等红灯,舒清滟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递给傅柏云。

里面是两个女生的合照,右边的女孩穿着一袭中式白婚纱,领口绣着盘扣,她长得很好看,对着镜头甜甜地笑。

傅柏云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

“咳咳,还真被苏小花说中了,‘新娘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系列。”

“你搞错了,我哥的前女友是新娘子旁边那位,她叫肖琳,新娘子是她的闺密,叫方圆圆。两个人都挺漂亮的吧?”

“不不不,都没你漂亮。”

傅柏云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照片里的两个女孩子,新娘子是抢眼的靓的那种女孩,而肖琳则是五官端正越看越顺眼的那种,她和舒清扬站在一起,俊男美女还挺般配的。

舒清扬探身来抢手机,傅柏云闪身躲避,又问舒清滟:“这么说,是舒队的前女友邀请他来参加前女友的闺密的婚礼?”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有说要去参加婚礼。”

舒清扬又去抢手机,傅柏云再躲,舒清滟提醒道:“我在开车,为了安全,两位警察同志可以不要在车内打闹吗?”

舒清扬悻悻地坐回去,傅柏云也把手机还给了舒清滟,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舒清滟透过后视镜看看舒清扬,舒清扬说:“你都说一半了,现在打住,回头我会被他烦死。”

“你总算遇到个让你头疼的人了,可喜可贺啊,现在你明白以前同事们面对你时是种怎样的心情了吧?”

舒清滟取笑完,对傅柏云说:“是这样的,肖琳和我是同学,认识很多年了,也和我哥谈了几年,直到我哥警校快毕业时才分开,是吧?”

她又看舒清扬,舒清扬的回应是面无表情,重新戴上大耳机,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舒清滟耸耸肩,又继续说:“那些不重要,反正分手后他们就没再见面了,不过肖琳倒是常和我联系。她家里开公司,家境很好,她是独生女。前不久我们聊天,听说她订婚了,未婚夫家是搞服装业的,富二代,自己也开公司,郎才女貌……”

傅柏云发现但凡是女人,不管职业是什么,一旦聊起八卦来都会滔滔不绝,不过他挺喜欢舒清滟这个样子,看上去不再是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法医了。

“说重点。”

身后传来不悦的话声,看来舒清扬并没有听音乐,妹妹在说什么,他都听着呢。

舒清滟投给傅柏云一个好笑的眼神,接着说:“方圆圆是肖琳的闺密,据她说她们特别聊得来,所以方圆圆结婚,也是她当伴娘。不过最近她发现方圆圆总是精神恍惚,好几次欲言又止,她问了,方圆圆又说没事。方圆圆是单亲家庭,前两年母亲病故了,她在这座城市也没其他亲人。肖琳就想她会不会是担心婚礼上没娘家人,会被人笑话,就邀请了自己的朋友和同学去参加,份子钱她来出,我哥也在被邀请之列,否则一桌人都是女客也太显眼了。反正我哥也在放大假,不用白不用。”

傅柏云听完,感叹道:“为了给闺密撑场子,份子钱自己一个人出,这么好的朋友我怎么从来都没遇到过啊。”

舒清扬拿下耳机,问舒清滟:“你特意叫我来参加婚礼,不单单是这个原因吧?”

“对,肖琳说方圆圆这几天的精神特别紧张,和她打招呼她都会吓一跳,在肖琳的追问下,方圆圆才说感觉有人想要害她,她平时睡眠不好,常服安眠药。有一天发现那药和她平时吃的不太一样,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吓得都丢掉了,所以事后肖琳想帮忙调查也无从查起。一开始她还觉得方圆圆会不会是患了婚前恐惧症,两天前她陪方圆圆去试婚纱,稍微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就听到有个男人在和方圆圆争吵,她跑过去,男人已经不见了。方圆圆的脸色也特别难看,她问是谁在骂人,方圆圆说她听错了,后来连婚纱也不试了,就匆匆离开了。肖琳越想越担心,可她又没有可相信的人,就想到我哥了,拜托我一定要找我哥来。”

“她怎么不直接跟舒队说?”

“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当初是她提出的分手……其实也不能怪她,做我们这行的危险度高,可以理解。”

舒清滟说得含糊,傅柏云觉得这不是个值得深谈的话题,他忽略过去,说:“听起来有很大问题,安眠药还可以说是方圆圆自己搞错了,可有人和她争吵总不会是肖琳听错了,肖琳事后有没有询问婚纱店的人?”

“没有,因为方圆圆不想提啊,肖琳也不好擅作主张,她这个人特别好,总是设身处地地为别人考虑。不过方圆圆的情况还是挺让人担心的,所以她希望我们在参加婚宴时可以暗中保护一下,如果能抓到害她的人,那就更好了。”

听到这里,舒清扬问:“听起来肖琳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有,还挺多的,因为方圆圆的未婚夫家境挺不错的,妈妈开公司,爸爸是艺术家,他又是独子,所以有不少追求者,而且未婚夫以前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友。方圆圆订婚的时候就有人冷嘲热讽,那个前女友更是出言不逊,还好方圆圆个性坚强,都没屈服—以上都是肖琳跟我说的。”

“她未婚夫叫什么?做什么工作的?他们这对恋人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哥,你怎么把我当犯人来问啊,我和你一样,对具体的情况也不了解啊。”舒清滟苦笑。

舒清扬说:“问清楚一些,方便我们更快地切入调查。”

“舒队不是我说你,放假期间,你的职业病也该歇歇了,清滟是法医,又不是刑警,怎么可能像审犯人似的这么问朋友呢?”

傅柏云帮着舒清滟说话,被舒清扬揪住衣领往后一拉,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别以为帮我妹说话,你就有机会了。”

“嘿嘿,我实话实说,不服来战啊。”

“你们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两人同时回道。

看他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舒清滟很无奈,摇摇头说:“难怪人家说男人至死都是少年,你看你们俩,活脱脱就是初中生上课开小差的样子。”

“我上学时特老实,从来不在课堂上做小动作,舒队呢?”傅柏云问。

舒清扬没说话,因为舒清滟的一句无心之语让他想起了过往,那时候他和叶盛骁还真是常常在课堂上开小差传字条,还学福尔摩斯搞推理游戏,没想到一晃眼,他们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他做了警察,叶盛骁成了罪犯。

傅柏云猜到了舒清扬在想什么,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给了舒清滟一个抱歉的笑容,舒清滟耸耸肩。

“别看我哥外形冷峻,内心可少女了,经常多愁善感,尤其是在听一些老歌的时候,没事,别管他就行。”

傅柏云恍然大悟:“哦,难怪他说的一些歌我都没听过。”

没多久,预订的酒店到了,舒清滟把车开进停车场,对舒清扬说:“具体情况你直接问肖琳吧,今晚我约了她一起吃饭。”

傅柏云看到舒清扬听了这句话,表情微微一僵,看来他对这位前女友还挺在意的嘛。

这家酒店其实是一家很有当地特色的民宿,装修得漂亮又不实用,不过现在的人就吃这一套,所以客房都满了。还好舒清滟帮舒清扬订的是个套房,让傅柏云避免了睡地板的危机。

舒清滟说之所以会选这里,是因为民宿离方圆圆未婚夫的家很近,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距离,方圆圆因为父母都过世了,订婚后就住在未婚夫家里。

办好入住手续后,傅柏云和舒清扬去客房收拾了一下。没多久舒清滟打电话来,说肖琳到了,让他们去餐厅。

他们到餐厅时,两位女生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候了。

舒清滟给傅柏云和肖琳做了介绍,肖琳又主动和舒清扬握手打招呼,她穿了一身白连衣裙,雅致又有气质,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可是傅柏云感觉到,她其实是在用坦然自若来掩饰紧张,她还是很在意舒清扬的,聊天的时候,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他。

大家落座后,肖琳拿来菜单让他们随便点,说这顿自己请,就当是请他们帮忙的谢礼了。

吃着饭,舒清扬开始问方圆圆的事,他的口气和平常一样,公事公办,没什么高低起伏。傅柏云觉得他这态度也太冷漠了,肖琳也有点不自在,不过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开始讲述方圆圆的事。

“圆圆的未婚夫叫丁程,搞艺术的,经常参加画展啊服装展啊什么的。我不太懂这些,不过圆圆很迷恋他,他长得挺帅的,又有着艺术家的气质,很受女孩欢迎。他父亲丁健凯也是搞艺术创作的,在业界很有名气,听说丁程可以有那么多机会参展,都是他父亲提携的。”

上一个案子……就那个七巧板连环案正是因为一些艺术家的掺和,导致案子复杂化,所以一听又是搞艺术创作的,傅柏云就有点头大,说:“说得不好听点,丁程就是没正式工作了?”

“是的,不过他家境好,他妈妈擅长设计创作,开了几家公司,那家婚纱店就是他妈妈开的。丁程又是独子,从小受宠,所以他的情绪自我控制不是太好,人是好人,就是偶尔一上来脾气,就大吼大叫的,有点吓人。”

“他妈妈叫什么?”舒清扬问。

肖琳的目光立刻投向他,可舒清扬表情冷淡,这让她有点失落,说:“叫冯雪雁,她比丁程有艺术细胞,设计的服装获过很多大奖,前不久还得了个什么国际奖呢,是我们这儿的大名人。”

听到这里,傅柏云和舒清扬对望一眼,同时想到了苏小花曾在车上说过来采访女设计师,她说的人多半就是冯雪雁了。

傅柏云赶忙拿手机查,舒清扬又问:“你说丁程的脾气不好,主要表现在哪方面,他们这对恋人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他们搞艺术的人嘛,都有点神经质的,有时候没创作灵感了,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这一点圆圆还挺理解他的,等他吵骂过后就没事了,他没动过手……”

肖琳迟疑了一下,又说:“应该没动过手吧,至少我没听圆圆提过,她父母都过世了,一个人独自出来打拼,特别有主见,不像我……”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不经意地瞟过舒清扬,说:“圆圆比较烦恼的是丁程的烂桃花。他们搞艺术的经常出去取材,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接触,他长得又帅,所以总会有女人自动送上来。不过丁程本人我觉得还挺好的,不是那种花花公子。”

“他们交往多久了?”

“大概有一年半吧,据说是一见钟情。那时候丁程有个交往了多年的女朋友,可他不知为什么就和圆圆看对眼了,就把她甩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了解,我只知道有一阵子,那女朋友一直打骚扰电话给丁程,说要给他好看,订婚时还跑去会场闹过。所以这次圆圆说有人要害她,我就觉得是那女人在作怪,可问圆圆,她又不说。”

傅柏云把肖琳说的都记下来了,丁程脚踩两条船,可以贴“渣男”标签了,不过感情这种事不好说,他问:“我们听舒法……清滟说方小姐在试婚纱的时候曾跟人争吵过,会不会和这个女人有关?”

“我没亲眼见到,不敢说。不过当时和她争吵的是个男人,而且如果是丁程的前女友找人来帮忙,圆圆不会隐瞒我啊。”

傅柏云心想就算是关系再好的朋友,彼此之间也会保留隐私,既然方圆圆是个很独立的女孩,那她遇到问题时,独自面对的可能性更大。

他问:“换安眠药的事你有没有怀疑过是谁做的?”

肖琳一愣,转去对舒清滟说:“你连这事都跟他们说了啊,这个……这个我想大概是圆圆自己疑神疑鬼了,她平时就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她未婚夫一家人又不会害她,那个前女友就算想害她也没机会接近她啊。”

“那,那个前女友的名字你知道吗?”

“叫胡丽儿,做模特儿的,从小娇生惯养,她家里和丁家都认识,所以丁程也不好真和她翻脸。我见过她,不过没接触过,听说她的脾气特别糟……不是圆圆告诉我的,是张……张潇阳提的……”

她看了舒清扬一眼,说:“张潇阳就是我的未婚夫,他家做服装贸易的,和丁程的母亲还有胡家都有工作上的来往,他和丁程也挺熟的,所以知道的比我多……明天我带你们去丁家,张潇阳也会过去,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到时可以直接问他。”

肖琳说得磕磕绊绊的,大概是顾及舒清扬的想法吧,不过舒清扬没有明显的表示,说:“好,不过明天上午我有点事要办,等办完事再过去。”

舒清滟见肖琳有些失望,便说:“那我先过去,顺便试试伴娘装,我还是第一次当伴娘呢,有点紧张。”

肖琳笑了:“我已经和圆圆说好了,你就直接住下,反正丁家很大,有空房间,就是你这个伴娘可别抢了人家新娘的风头啊。”

饭吃完了,事情差不多也聊完了,舒清滟起身告辞,傅柏云看出肖琳还有话要和舒清扬谈,他也跟着离开,追着舒清滟跑了出去。

他们走了,肖琳看看舒清扬:“去后面走走吧,那里风景很好的。”

她带舒清扬来到民宿后面,那里有个大花园,秋季花朵开得正艳,微风把小提琴乐声徐徐送来。这里有躺椅和太阳伞,远处还有个游泳池,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池子里嬉戏。

肖琳在长椅上坐下,看着那边的风景,她说:“听说你工作后破了好多案子,大家都叫你神探呢。”

“神探那是外国人喜欢的叫法,我们就是普通警察办案。”舒清扬一板一眼地说。

肖琳歪头看他,忽然扑哧笑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做事可刻板了,可是有时候又特别我行我素,大家都叫你独行侠。老实说,那晚你第一次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都有点受宠若惊呢。”

秋风在吹拂小提琴乐曲的同时也拂起了许多往事,想起和肖琳最初的接触,舒清扬无法再绷着脸了,说:“当时你的裙子拉链开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结果肖琳的反应太好玩,还以为他要做护花使者送自己回家,所以直到把肖琳送到家,他都没把真相说出来,后来被肖琳嘲笑了很久。

舒清扬成长在警察家庭,习惯了循规蹈矩,肖琳的个性则是活泼开朗的,让他从燕子的受伤还有和叶盛骁的决裂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曾经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的,直到……

“我们谈的时候就跟那些学生差不多大吧?”话声打断了舒清扬的思绪,肖琳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惆怅,“人的感觉真是很奇怪,我们分开很久了,但今天看到你,我又觉得我们好像昨天还在一起似的。”

“你……你们是不是也快结婚了?”

舒清扬提到张潇阳,肖琳从怅惘中回过神,点点头:“嗯,最晚明年春天吧,我们认识很久了,我爸妈也挺中意他的,彼此知根知底的,他们说放心。”

“至少不用像警察家属那样整天提心吊胆的。”

幻听突如其来地响起,舒清扬一个没防备,本能地跟着说:“至少不用像警察家属那样整天提心吊胆的。”

“你还在介意那件事啊。”

肖琳转头看他,舒清扬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是,那不是我……”

“是幻听吗?”

作为曾和舒清扬交往过的女人,肖琳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他疾病的一个人,她说:“你看起来好多了,我还以为治好了呢。”

“看你说的,就好像我以前很不正常似的。”

听了这赌气似的吐槽,肖琳“扑哧”一声笑了:“你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总是神经兮兮的,要不大家也不会给你起个‘独行侠’的绰号了。所以圆圆那么喜欢丁程,我挺能理解的,就是这份神秘感最吸引人……其实我倒觉得幻听没那么可怕,那只是你的内心世界的一种表现……我说错了?”

舒清扬一脸诧异,肖琳打住了话题,舒清扬摇摇头:“没有,就是突然想到有人也说过相同的话。”

“是你现在的女朋友说的?”

舒清扬正要解释,对面花丛里突然人影一闪,依稀是傅柏云,他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没好气地想这家伙居然学会听墙角了,回头得好好修理他一下。 cWYJayOQpT/y5b9i18xFEyjEZd/6ESoNuvoC24784NZh4sDh8g4Es3k+qLz4j70G



第二章
山难之谜

这次舒清扬可真是冤枉傅柏云了。

傅柏云和舒清滟离开餐厅后,原本想找个机会多和女神相处相处,谁知还没等他开口呢,人家女神就来电话了,好像是高中同学,约她去聚聚,舒清滟就离开了,留下傅柏云一个人在民宿走廊的风中凌乱。

他挺郁闷的,看看时间还早,不想回客房,就随便在民宿里转了一圈,想看看有什么娱乐活动。谁知转了一会儿,就见有个人在前面探头探脑的,十分可疑,他就跟过去查看。

谁知那人一看到他,掉头就跑。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傅柏云拔脚就追,顺便还往对面看看,发现是他们舒队在跟人家花前月下呢。

那个人跑得还挺快,傅柏云记着舒清扬的提醒,绕着长廊跑去左边,看到他要爬楼梯,他冲上去一把揪住,把那人按在了地上。

“别别别、别动粗,是是是、是我……”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傅柏云揪着他的衣领拎起来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这还真是个熟人,是前不久在“七巧板事件”中和他们打过交道的那个搞艺术的家伙,叫……哦对,叫李一鸣。

见是他,傅柏云松开了手,没好气地问:“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我没做坏事啊,啊不,警官你干吗加个‘又’?我从来就没做过坏事!”

“那你怎么每次看到我都跑?我捉贼捉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心里没鬼见了警察就跑的人。”

李一鸣揉揉鼻子,嘟囔道:“这不是上次被你们抓,有心理阴影了嘛,所以一看到你们,我的腿就不听使唤了。”

傅柏云又想拍他了,伸出手,想想自己是警察,不能暴力执法啊,他把手缩了回去,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失恋了,又刚好收到了红色炸弹,就说远走他乡,来治疗下我受伤的心灵吧。”

李一鸣仰头看天花板,一副迎风流泪的架势。傅柏云心想这人怎么看着这么欠揍呢,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问:“是因为上次的事件被甩了吗?那件事说起来也不能怪你。”

“那倒不是,你知道吗?奇想展会的优胜者出来了,不是我。”

“意料之中。”

“你看你看,连你们警察也这么说。获奖的是王斌,他那个‘希望’的创意太出色,算是众望所归吧,这我也认了。谁知他抢了我的奖就算了,还把我喜欢的人也抢了,啧啧。”

“你说他女朋友?那个叫林菲的?”

“不是,他们分手了,他又有新女朋友了,你们也认识的,就是那个叫梁莹莹的。她又漂亮又聪明,一眼就看出我的作品想表达的感觉了,可她居然看上了王斌,那个差点害死她的家伙,他们居然看对眼了,你说我的心理阴影面积能不大吗!”李一鸣愤愤不平地说。

傅柏云震惊了,王斌那件事因为和他们当时追的案子没关系,事后就转给其他部门了。傅柏云只知道后来当事人没追究,再加上没造成恶劣影响,所以警方对王斌只是警告教育,他还以为这事完结了,做梦都想不到后面还有这么一出。

“那女孩不会是被撞了一次,撞得大脑出问题了吧?”

“不是不是,那是个挺聪明的女生呢,要不也不会理解我们的作品创意了。听说她家挺有钱的,缺少的就是那种让她心动的感觉,她一点都不认为王斌整天闷在家里搞创作有问题,反而觉得为艺术而奋不顾身的男人特别有魅力—这话是她亲口说的。你说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女孩,王斌真是踩了狗屎运了,啧啧啧。”

李一鸣一脸的悻悻,他大概真是憋太久了,现在抓到人了,就拉着傅柏云说个不停。傅柏云不理解他们这些搞艺术的人的想法,更理解不了梁莹莹的想法,不过这是他们的事,跟警察没关系,他说了句“拜拜”转身就要走。

他走了两步突然又反应过来,掉头转回去,问:“你刚才说红色炸弹,是谁的婚礼?”

“哦,我哥们儿的,关系特好的那种。他家就住附近,本来还让我住过去呢,我是觉得人家忙着办婚礼,不是太方便,所以就选了这里。”

这家伙也是够话痨的,不过他的话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搞艺术的、家住附近的、还即将结婚的,傅柏云问:“你那个哥们儿不会是叫丁程吧?”

“你认识?!”

“即将认识,我们是新娘子那边的亲友,打算明天过去拜访。”

“啊!这世界可真够小的啊。听说新娘子特别美,呵呵,当初在学校时大家都信誓旦旦地说将来要为艺术而奋斗,现在倒好,有人有女朋友了,有人要结婚了,就剩下我孤家寡人。”

“至少你还有你的艺术。”

听说他们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傅柏云忽然很有兴趣和李一鸣聊一聊了。他上前搂住李一鸣的肩膀,说:“既然这么有缘,不如去喝一杯呗,我请。”

一听有人请客,李一鸣二话没说答应了。两人去了民宿经营的酒吧,点了酒,一边喝一边聊起来。

原来李一鸣和丁程不仅是同一个学校的,还是同一个社团的,以前常一起参加活动,所以两人很熟。

丁程家境好,父亲在艺术界又有不少关系,所以比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参加展会,这导致大家和他不投缘,联合起来孤立他。只有李一鸣和他好,李一鸣也是丁程毕业后少有的几个和他还有联系的校友之一。

李一鸣借着酒劲儿说了不少,托他话痨的福,傅柏云大致了解了丁程的个性—孤傲内向、不合群、不会掩饰喜恶、偶尔会发脾气,尤其在创作受到阻碍的时候。不过总的来说,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而且他妈特别疼他,就怕他没钱花,三天两头地打钱过来,要不就是寄各种昂贵的画具给他。

说完了,李一鸣做总结:“像我们这种人叫啃老,人家丁程那叫帮家人分担‘经济负担’。那时候我可羡慕他和方旭了,一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直到我看到了方旭的下场,才发现这个做人啊,还是要脚踏实地点好。”

“不,做人该遵纪守法才好。”傅柏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早上,傅柏云被声音吵醒,舒清扬已经起来了,换上外衣,看样子是要出门了。

啊对,昨晚舒队说过今天上午要出门办事的。

傅柏云喝了不少酒,头还晕着,他摸过手机,半眯着眼看了看时间,问:“这么早就出去啊。”

“我要去凤凰镇,来回得花点时间,你不用跟着,和我妹妹去看看方圆圆的情况。”

凤凰镇是底下的小镇,靠着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这些噱头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

舒清扬这句话要是搁在平时,傅柏云那简直是求之不得啊,可这次出门,王科特意交代了他要多注意舒清扬的情况,他哪敢怠慢,立刻坐起来,说:“不不不,我还是跟着你好了,方圆圆那边有清滟,不用担心。”

“嗯?”

舒清扬转过头,不悦地看他,傅柏云一秒改口:“舒法医,嘿嘿,是舒法医。”

傅柏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和舒清扬来到民宿门口,经过餐厅,他看到提供给外出客人的小面包,便拿了几个,嘴里叼着面包,一溜小跑来到停车场。

轿车是舒清扬跟民宿租的,傅柏云把黄油面包丢给舒清扬,自己咬着面包,问:“你特意租车外出,不会是对肖琳说的事有底了吧?”

“我手脚可没那么快,我是去办别的事,刚好来了,就去看看吧。”

“什么事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舒清扬嫌他话多,又拿起一个面包塞进了他嘴里。

傅柏云努力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我觉得和幻听相比,我的存在没那么难以忍受吧?”

“一个在脑子里吵,一个在脑子外吵,都是噪音。”

就这样,在舒清扬的极力杜绝下,傅柏云没再多话,一路上,除了欣赏路边的风景和偶尔搭讪外,他还算安静。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凤凰镇。这里有几个旅游景点,不算特别出名,不过也有不少游客。到了镇上,人流一下子多了起来,再加上沿街各种当地特色的风景,给傅柏云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是来度假的。

“唉,早知道叫上清滟来就好了。”他不无遗憾地说。

舒清扬无视了他的感叹,快步向前走。没多久一家叫金记旅馆的民宿出现在眼前,它旁边还有家金记汤包铺,还不到午餐时间,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了。傅柏云看看两边的装潢门面,猜想这应该是同一个老板开的。

舒清扬进了民宿旅馆,迎接他们的是个穿唐装制服的女店员,堆着笑脸,说话得体,一看就是经过专门培训的。

舒清扬说了自己的名字,对她说和老板约好了,她马上带两人去了里面的会客室。傅柏云经过走廊,看着两边的装潢,觉得这老板的品位不错,至少比他们住的那家民宿老板的眼光要来得好。

他们进了会客室,坐下没多久,一个男人匆匆进来,他三十出头,长得高大魁梧,理着板寸,也是一身唐装制服,看气质应该就是老板了。

他进来后,先看看傅柏云,皱皱眉,又转头看舒清扬,脸露疑惑。舒清扬起身自报家门,男人一听,表情更古怪了,挠挠头,说:“三年前我们见过吧,你怎么变年轻了?还是我的记忆又出问题了?”

傅柏云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来,说:“不是你记忆出差错,一般人剃了胡子剪短头发,都会显年轻的。”

“哈哈,说得也是,所以我现在头发都理得特别短。”

男人恍然大悟,和傅柏云握了手,舒清扬直接忽略了这段对话,给他们做了介绍。

男人叫江山,以前是一家外企的骨干员工,三年前遇到山难,侥幸活了下来,就辞了职,在这里开店当老板。

傅柏云想起陈天晴的事,他明白了—江山是陈天晴的朋友,也是那次山难的幸存者。看来是七巧板事件刺激到了舒清扬,他才会来追寻新的答案。

江山是个爽快人,寒暄过后,他就直接进入主题,对舒清扬说:“你还是对天晴的事耿耿于怀吧?我挺理解你的,你是天晴的朋友,又是警察,于公于私都放不下。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有个疙瘩,可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那天经历了什么。”

“你的身体还好吧?”

江山拍拍自己的脑袋,苦笑着说:“这几年我每年都体检,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医生说可能是在遭遇山难时,我撞到了头,导致某些记忆受损,好在我还隐约记得父母,否则他们就要骂我不孝了。”

“失忆”这个词在影视剧里都烂大街了,不过傅柏云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听到,他有点好奇,观察着江山,问:“那你是只有那天的事不记得了,还是在遇到山难之前的事也记不起来了?”

“是山难之前的事还有以前的朋友我都没记忆了,偶尔走在路上有人叫我,我都记不起人家是谁。一开始还挺困扰的,后来时间长了,我就想开了,以前的记忆忘了就忘了,反正还会有新的记忆来补加嘛。”

舒清扬说:“看你的样子,比以前在外企做事要好啊。”

“是啊,那时候每天都加班,透支生命赚钱,现在是为了兴趣赚钱。我一直觉得那次登山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大难不死,我也想通了,就是……”他看看舒清扬,抱歉地说,“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帮不了你啊。”

“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是啊,其实我连天晴这个人的长相都记不得了,还是我父母跟我说以前我们几个登山伙伴的关系都特别好,我才知道我和他是朋友,我父母还说他有个交往了很多年的女朋友,她一定也一直没放弃找他吧?”

“是啊,一天没消息,她就一天不会放弃等待。我这次刚好回来办事,就想顺路过来问问看,也许会有新发现。”

“那要让你失望了。”

门口传来拍打声,随即房门被推开,一个小孩子跑进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后,扑到了江山的腿上。

小孩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同样款式制服的年轻女人,她不是特别抢眼的那类人,不过挺耐看的。她一边抓孩子,一边向舒清扬和傅柏云道歉。江山说:“这是我老婆金灵,三年前多亏了她,我才得救,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女人被说得脸都红了,对江山说:“小瓜硬要来找你,我抓都抓不住他,看,都是被你惯的。”

“我儿子,我不惯谁惯!”

江山把儿子抱起来一个劲儿地亲,金灵拿他们没办法,为舒清扬和傅柏云重新倒了茶,就出去了。

舒清扬三年前过来调查山难事故时曾经见过金灵,那时她还是金记汤包铺的店员,江山则是被收留的失忆落难者,没想到几年不见,他们居然结了婚。

江山逗着儿子玩,看出舒清扬的疑惑,他说:“当初我出了事,好不容易下了山,找人搭车,结果口袋里的那点钱被讹去了不说,还把我丢在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不是我老婆一家人收留我,大概我都扛不到警察找到我。后来我就想,不管怎样,我都得报答人家。幸好我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做生意的头脑还在,就帮他们在网上做广告招揽客源,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好,就开了这个民宿旅馆。”

傅柏云笑道:“你这也是因祸得福啊!”

“是啊是啊,我在这里住久了,有感情了,和我老婆也挺聊得来的,慢慢地就成了。舒警官,那时你来找我,我还是个黄金王老五,现在你看,我儿子都快两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小孩子听不懂他们说话,只会呵呵笑,江山放下他,说:“把爸爸办公室的照片拿过来。”

孩子噔噔噔跑出去了,没一会儿又跑回来,小手里拿了个相框。

江山取出相框里的照片,递给舒清扬。

“这是后来我回父母家时找到的一张照片,我们登山小队的成员好像都不怎么拍照,我家里只有这么一张。听我父母说,那时候大家都爱登山爱喝酒,每次爬到了山顶都会干杯庆祝,谁能想到才没几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还有人去了国外。”

舒清扬接过照片,里面一共有五个人,大家的手分别搭在两旁的人的肩上,都一脸笑容看向镜头,背景是葱茏的山峦。

三个男的分别是陈天晴、江山,还有个叫张文龙的,也就是那次山难的另一位遇难者。两个女生一个长发一个短发,每人的头上都写了名字,长发的叫张璐,短发的叫刘小小。张璐站在最边上,手里还举了一瓶白酒,另一边张文龙也举着相同的白酒。

傅柏云凑过来一起看,问江山:“你是特意写上了他们的名字吗?”

“是啊,我父母说那时候我们的关系铁得不得了,可滑稽的是事故后我竟然一个人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幸好那次爬山女孩子没参加,否则……”

“这两个是一对?”

傅柏云指指张璐和张文龙,江山皱眉想了想,苦笑:“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哪会记得这些细节啊?不过大家都是单身,有交往也不奇怪。”

“现在还有联系吗?”

“完全没有,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没什么好联系的。不过我听说那件事之后,好像张璐去了国外,刘小小也退出登山队了。”

舒清扬说:“你还是在意的吧,否则也不会特意保留这张照片。”

“是啊,不知为什么,别的都放下了,偏偏这一件事放不下,有时候想想,心里就特别堵得慌,所以我就想趁着你们来,帮我和以前的事完全断掉关系,今后就为了我老婆和儿子活。这照片你要是有兴趣,就送给你了。”

舒清扬道谢收下了,起身告辞,半路又转回来,从手机里调出黑鼠的指南针照片,递到江山面前。

“这个指南针你见过吗?”

江山拿过手机仔细看了看,先是一皱眉,接着摇摇头:“不记得了,这个跟我们登山队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这是我从朋友那儿看到的,挺像古董的,我就想问问哪儿有卖的,想买来收藏。”

“喔,我们通常不会用这种华而不实的指南针,又沉又占地方。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古玩店问问看,从这儿往前走三个路口就是古玩一条街,不过那都是仿造品,给外乡客买着好玩的。”

江山把手机还给舒清扬,舒清扬问:“你现在还登山吗?”

“不了,出了那事后,别说登山了,光是靠近山麓我都会觉得不舒服,所以我以前的那些登山用品全都卖掉了。”

江山送他们出来,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说:“舒警官,如果你这次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调查的,那我多嘴说一句,坚持固然好,但人得学着放下。现下不是有个词叫‘断舍离’吗?这个‘舍’不一定是指物质上的,一些人和事也是该放下就得放下,要知道当下拥有的才是最好的。”

两人从民宿出来,时间还早,傅柏云提出随便逛逛,难得来一趟,他琢磨着至少得给舒清滟带点小礼物回去。舒清扬见他情绪高涨,就没打击他,把妹妹对这儿比他们都熟的话咽了回去。

附近有不少土特产小卖店,傅柏云选了一对带着小银铃的绒皮手机链,又买了两盒点心。舒清扬冷眼旁观,问:“你不会是打算跟我妹妹用同样的手机链,以满足你某种龌龊的心态吧?”

“我是正大光明地追求清滟……呃不,舒法医的,怎么能叫龌龊呢?这小玩意儿可能是有点便宜,不过我想舒法医也不是那种喜欢物质的女人。”

“哼哼,又累赘又有噪音,只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才会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舒清扬的话半路停住了,随口的吐槽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那个指南针,江山说了指南针华而不实,那么会购买的人要么是出于收藏的心态,要么是像傅柏云这种的……

傅柏云也留意到了舒清扬的话,笑道:“应该不会有人和我一样,买个指南针还弄个情侣款吧?”

舒清扬还不确定夜枭让黑鼠查指南针是不是和三年前的山难有关,所以就没应声,两人往前走着,傅柏云又说:“不过我总觉得江山在看到指南针时,反应有点奇怪。”

“你也发现了?他的反应是好像有点印象,但又不敢肯定,所以最后直接否认了,这是动物趋吉避祸的本能反应,所以现在逼他也没用,反而适得其反。”

“你说他的失忆是真的吗?他把以前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却记得现在的事,总觉得挺神奇的。”

“是真的,当时检查结果证明他在遭遇山难时,大脑前额叶受到了损伤。那里相当于电脑内存,是很重要的神经组织区域,一旦受到损伤,会影响到人的记忆、判断、思考以及操作行为,所以江山在山难后不仅失忆,连很多喜好也改变了,就是这个原因。”

“那有恢复的可能吗?”

“这个很难说,假如本人对过去有强烈的探求意识的话,或许会刺激记忆复苏,不过我看他挺享受现在的生活的,否则也不会把照片给我了。”

“假设他真的对指南针有印象的话,那要么是他自己的东西,要么是登山队其他成员的。既然夜枭特意提到了,那我们顺着这条线调查的话,也许可以找到陈天晴的下落……”他说到这里,看看舒清扬的表情,“你好像不是很积极?”

舒清扬摇摇头。

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不积极,倒不如说是矛盾—一方面他想找到陈天晴的尸骨,另一方面他又怕找到了,会掐灭陈天晴的家人还有俞旻的希望,给他们造成二次伤害。毕竟过去了这么久,陈天晴还活着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他总不可能也像江山那样侥幸逃命,还顺便失忆了,导致无法回家。

他把话岔开了,说:“去古玩一条街看看吧。”

就像江山说的,所谓的古玩其实都是些古董仿造品,不过做工还挺好的,所以游客不少,很多人图好玩来买。

两人看了一圈,找到了各种式样的仿古指南针。舒清扬进了一家店,拿出手机里的照片,说朋友以前在这儿买的,他觉得不错,也想买,问有没有。

老板看了照片,说这是几年前的款式了,当指南针来用它太重,当收藏品来用它又不够精致,所以不太受欢迎,卖完库存就下架了,没再进。他说完后,又大力推荐他们家新款的指南针,说有这样那样的功能,舒清扬没兴趣,倒是傅柏云觉得不错,一下子买了十个。

舒清扬趁机问老板旧款进货的地方,老板赚了一大笔钱,很热情地写了工厂地址和联络电话给他,不过提醒说他想要的那款市场反应不好,厂家应该没再做了。

两人出了店,傅柏云抱着一大包战利品,说:“如果真是登山队买的指南针,他们也不可能直接去工厂购买,你问地址也没用。”

“就是顺便问问而已。”

“其实你真正想查的不是陈天晴的下落,是我吧?毕竟我都特意丢出这么一条明显的线给你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脑子里回响,舒清扬一怔,随即就听到属于自己的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你这么自私的人,想的当然是你自己。你最想做的事是抓到我,不惜一切代价。至于陈天晴嘛,你很清楚他早就死了,他死在山难里……”

嘲笑声在脑中肆无忌惮地回荡,马上就被疼痛震散了,舒清扬的肩头挨了一拳,他回过神,傅柏云站在他面前,怀里还抱着一大包土特产,狐疑地问:“这两天你吃药了吧?”

“吃了啊,你不是都在监督吗?”舒清扬揉着肩膀说,“你就不能轻点儿?”

“我本来还想打你脸的,那个最见效。”

舒清扬又下意识地揉揉脸,他心想,为了避免今后被暴打,自己得努力恢复正常才行。

傅柏云问:“你又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只是幻听对我说,你买一大堆指南针,是要回去孵小崽吗?”

“哈哈哈,你会说笑话了,真难得。这是我买回去送给大家的,出来一趟嘛,哪能不买个伴手礼啊?”

两人接着又去其他几家店询问,得到的回复和那家店老板说的一样。转了一圈,到中午了,舒清扬对傅柏云做了个留意身后的手势,提高声音,说:“你专门陪我来,作为答谢,我请你吃饭。”

傅柏云装作打量街道两边的饭店:“那我得好好找找。附近哪家最贵。”

“上限十块。”

“那算了,我还是自己花钱吃吧。”

傅柏云把买的东西背到肩上,转了个身,突然向后跑去。在不远处跟踪他们的人一个冷不防,慌忙掉头就跑。

那人挺机灵的,仗着瘦弱,穿过人群跑进小巷,拐了一圈以为没事了,前面人影一闪,傅柏云就站在了他面前。他转头想逃,就见舒清扬已经堵在另一头了。

他只好放弃逃跑,往墙上一靠,一副没事人似的,说:“啧啧,今天出门没看皇历,遇到了两只……呵呵……”

这口气可真够欠打的,不过傅柏云在派出所做久了,比他再难搞的人他都见过,说:“孙长军啊孙长军,你除了做黑客和当小偷外,还喜欢跟踪人啊。”

“谁跟踪你们了?一条大路准你们走,就不准我走?”孙长军的眼睛斜看他们,冷笑,“还有,我不是小偷。”

舒清扬冷冷地说:“正常人会懂得怎么撬开手铐吗?”

“就是!而且大路你可以随便走,但警局可没准你随便走。”傅柏云上前按住孙长军,问:“癫痫好了?还是你是装的?”

孙长军把脖子一拧,不说话了。舒清扬和傅柏云这次出来是休假,都没带手铐,傅柏云便说:“我押他去派出所,让派出所的同事处理吧。”

舒清扬还没回应,孙长军先抢着说:“处理我什么?我已经和展会举办方达成和解了,还有那名人质,事后我也向她道过歉了,还付了她一大笔精神赔偿金呢!我最多是偷溜这点不太好,可我本来也没犯大事,反而提供了重要线索给你们,要不你们能那么快就抓到凶手吗?说起来我还是算是功臣呢。”

举办方不追究黑鼠和孙长军的责任这事傅柏云知道,但他没想到的是孙长军居然还主动联络了那名女人质。这家伙的头脑还挺灵活的,提前把路都堵死了,现在就算抓了他,最多也就是警告拘留罢了。

“哟呵,你还有点小聪明嘛。”

“至少没你们想的那么笨。”孙长军冷嘲热讽。

舒清扬无视他的揶揄,踏前一步,喝问:“为什么跟踪我们?!”

舒清扬和傅柏云不一样,绷起脸,光是气势就把孙长军镇住了,孙长军瞥开目光,不理他。

舒清扬盯着孙长军,又冷声说:“你与其说是想犯罪,不如说是想看我们警察出丑,这会让你很有成就感,我说的对吧,狐狸?”

“你说什么?什么狐狸?”

“是你自己说的,当初为了提高你提供的情报的真实性,你还特意提到了狐狸这个黑客,让我们误以为王晨阳就是狐狸,其实狐狸是你自己。”

傅柏云看到孙长军的眉峰不显眼地一挑,他知道,舒清扬说中了。

“你在奇想展会上做的那点事是不会受什么处罚,但狐狸就不同了,他黑过不少公司,真要彻查的话,可不容易逃脱。”

“你凭什么说狐狸是我?找不到罪犯就随便诬陷人吗?想让我服罪,先拿出证据出来!”孙长军叫嚣道。

舒清扬沉着脸,二话不说,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前走。

孙长军奋力挣扎,但他个头瘦小,根本不是舒清扬的对手,被他拖得连连栽跟头,终于忍不住了,叫道:“我是扫把星,靠我太近,你会倒霉的!”

“刚好我也是扫把星,那就看看我们谁更倒霉吧。”

舒清扬不为所动,孙长军又叫:“这样好了这样好了,你放了我,我就帮你忙!”

“我是警察,不和罪犯谈条件。”

“被判罪的才叫罪犯,我只是有点嫌疑……你想不想知道陈天晴的事?”

后面那句话戳中了舒清扬的死穴,他松开了手,冷冷盯住孙长军。

孙长军挺怕他的,整整衣领,向后退开两步。

舒清扬问:“是夜枭跟你说的?”

“他没闲到跟我聊这种事,别忘了我的职业,要查这个又不难。我知道这三年你一直没放弃寻找陈天晴,让我来帮你查吧,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我找不到的。”

舒清扬不说话,依旧紧盯着他。孙长军被他看得发毛,他接触的警察不算少了,但没人像舒清扬这样全身都充斥着黑暗又暴戾的气场,尤其这双眼睛,他觉得这个人更衬得上“夜枭”这个名字。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就在他以为提议会被否决的时候,舒清扬居然点头了。

“给我你的联络方式。”

舒清扬答应了,孙长军反而感到惊讶:“你不怕我逃?”

“既然你是黑客,那应该查过我抓罪犯的记录,我是怎么把那些人投进监狱的,同样也可以怎样对付你,别耍花样,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孙长军没再啰唆,拿出手机和舒清扬交换了号码,说:“我查到消息,会再联络你的。”

“别再做违法的事,否则我们的约定即时取消。”

也不知道孙长军听没听进去,掉头就走。傅柏云叫住他,问:“是不是夜枭让你跟踪我们的?”

“你觉得夜枭会蠢得派一个黑客搞跟踪吗?”

孙长军嘲讽完,又看向舒清扬,正色问:“你喜欢蝴蝶吗?”

舒清扬一怔,孙长军看着他的反应,冷冷一笑:“果然警察都是健忘的。”

他说完扬长而去,傅柏云生气地说:“这种浑小子我在派出所见得多了,换了以前,我一定好好修理修理他!”

舒清扬没回应,看着远去的人,表情愈发凝重,傅柏云感觉他不对劲,问:“他说的蝴蝶是什么意思?”

舒清扬像是没听到,依旧盯着孙长军远去的地方出神,傅柏云再问:“你真的放他走了?要是他说的都是骗人的呢?”

“奇想展会的事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黑客狐狸的话,我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他,所以与其把时间花在和他折腾上,不如放线钓鱼,看他耍什么花样。他既然跟踪我们,肯定是有目的的,现在都搭上线了,他不会逃的……”顿了顿,舒清扬又说,“他也不敢。”

“也是,就刚才你那气势跟个黑道大哥似的,我都被吓到了,今后一定不惹你。”

“行了,少贫嘴了,先去吃饭,吃了饭就回去。”

舒清扬离开,傅柏云追上,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狐狸?什么时候查的?”

“没查,诈他的。好好学着点,你以后在刑侦一线干,这招最常用到了。当你觉得对方有什么疑点的时候,可以出其不意投石问路一下,多半会有意外……”

最后两个字“收获”没说出口,因为舒清扬突然想起了叶盛骁。

说起来少年时代许多悬疑猜谜游戏都是他带着叶盛骁玩的,也是他教叶盛骁了解观察和调查技术的,现在夜枭会变得这么丧心病狂,他也有责任在里面,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确是夜枭的“同路人”……

“怎么了?”

傅柏云看他出神,以为他又幻听了,立刻挥起拳头,舒清扬及时闪身躲开,喝道:“今后你要是再敢动手,我就提醒我妹妹你有暴力倾向。”

“哦,我这不也是为了帮你嘛,那最多以后我打得温柔点……哎,大舅子,别走啊,等等我!” cWYJayOQpT/y5b9i18xFEyjEZd/6ESoNuvoC24784NZh4sDh8g4Es3k+qLz4j70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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