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云下了楼,坐上刚才的出租车。开车的师傅一开始还没认出他来,瞟了他好几眼,笑道:“你这是要去跟女孩子约会吧。”
“算是吧,经过花店时麻烦停一下,我去买束花。”
“行啊,没问题。”
司机师傅特意选了家大花店停了车。傅柏云进去选了半天,觉得红玫瑰太俗气,黄玫瑰花语又不好,选来选去选了粉红玫瑰,再配上几束白色满天星,包好后,坐上车直奔许清滟的家。
许清滟住的公寓离警局还挺近的。她家在八楼,傅柏云捧着花束来到她家门口,按了门铃,在等待开门的时候,在心里酝酿见面后该说的话。
门打开了,许清滟穿着围裙出来。她看到傅柏云的打扮,先是一愣,接着“扑哧”一声笑了,问:“你怎么穿成这样?不热啊?”
“不热,我这是夏天款式的西装,质地不一样的。”傅柏云睁眼说瞎话,“今天我穿大汗衫跟你见面,太失礼了,这是一点歉意,希望你喜欢!”
他把手里的花递过去。许清滟啼笑皆非:“你送我盐,我会更开心。”
“啊?”
“家里盐没了,我去拿。你随便坐,别见外。”
许清滟把他带进客厅就跑了出去。傅柏云拿着花站在那儿,心说她让我别见外,那就是可以随便坐了?
他抱着花束坐下,可是坐下后又觉得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又赶紧站起来,来回走着打量房间。
这里还挺宽敞的,家具简约干净,给人感觉不错,就是靠墙堆了一大堆健身用品,有些用品的盒子还没打开,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要说少点什么,那大概是缺了属于女生的浪漫感吧。不过联想到法医的职业,傅柏云便释然了,那种小女生人设不适合许清滟,她说过喜欢健身,那些健身用品该是买来自己用的。
傅柏云在客厅转了一圈,闻到厨房那边传来香味,正要探头去看,旁边的房间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他没防备,吓得定住了。
响声过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傅柏云不敢再乱走动,回到客厅站好。
还好许清滟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个盐罐,看到他这模样,先是一愣,接着笑着冲他摆摆手,说:“你随便坐,我马上就做好了。”
“那……这个……”
傅柏云把花束递过去。许清滟接了,转头看看,把花插到了柜子上一个跳舞的小铜人臂弯里,大小高度刚刚好。她向傅柏云道了谢,跑进厨房。
傅柏云跟过去要帮忙,她拒绝了,说:“就是炸酱面配几个小菜而已,今天太忙了,没时间去买菜。你别介意,到时要帮忙多吃啊。”
“会做饭已经很厉害了,我那几个堂姐妹只会吃。”
许清滟做事麻利,很快就把凉菜拌好了。傅柏云帮她把菜和炸酱面端去饭桌上,许清滟上下打量他,去厨房拿了件围裙给他。
“吃炸酱面很容易弄脏的,穿这个吧。”
傅柏云正热得慌呢,这件围裙简直就是及时雨,他把外套脱了,领带也解了,套上围裙。
许清滟给他倒了可乐,说:“今晚要说事,就不喝酒了,等案子破了,我们再好好给你开个欢迎会。”
“不用这么麻烦,心意我领了。”
对傅柏云来说,欢迎会什么的有没有都无所谓,关键是他和许法医能单独相处,今天相亲第一天她就请自己来家里吃饭,所以他们继续发展的可能性很大吧。
许清滟把炸酱面放到他面前,又把另外一盘放去他对面,问:“今天第一次接触凶杀案,感觉如何?”
“还好,就是太突然了,没有真实感,我还得多锻炼才行。”
“你的应对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卸人家下巴那招。”
“小时候练过,一着急就用了,呵呵。”
“舒警官这人不太合群,和他配合是不是挺辛苦的?”
“岂止辛苦,简直是太辛苦了!”
一说到舒清扬,傅柏云就来气。他一边吃着炸酱面,一边说:“他那人神经兮兮的,说去查死者的情况,结果逮着院长一直问人家整容的事。我觉得该整的是他的脑子。你和他是不是挺熟的?咱们偷偷说,他精神是不是有点问题啊,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时候还突然大叫。我都要庆幸我没心脏病了,否则被他吼一下午,什么事都别想做了。”
许清滟哈哈笑了:“他是有点心理问题,但死活都不去看心理医生。”
“有病就得赶紧治啊,药别停啊。你说这人心理有问题,精神有问题,还有点变态倾向,他要是弄出点幺蛾子来,这不是给咱们警察脸上抹黑嘛!”
“那倒不用担心,他就是不太擅长和人交流,在工作上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说说看,你们今天都查到了什么?”
傅柏云说了他们下午的调查和收获,像是配合他讲述似的,他刚讲完,对面的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傅柏云正在喝可乐,抬头一眼看到那人,他“噗”的一声把可乐喷了出来,因为出来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他刚才一直在吐槽的舒清扬舒警官。
许清滟及时把纸巾递过来。傅柏云手忙脚乱地擦可乐,心说她可真有先见之明啊,要是可乐都喷到高档西装上,那他可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舒清扬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端起先前那盘盛好的炸酱面,闷头吃起来。
舒清扬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就这么坐下来吃饭,给傅柏云的感觉就是这里好像是他的家。
傅柏云擦着可乐,眼睛在对面两位之间转了几转,反应过来了——难怪刚才房间里会突然有响声了,原来都是这家伙搞出来的啊。糟了,他又自作多情了,看这架势,人家都同居了,压根就没他啥事嘛!
“不好意思,今天有好多突发事件,我一直没时间做介绍。”许清滟指指身旁闷头吃饭的男人,说,“你说的这个心理有问题、精神有问题,还有点变态倾向的人是我大哥。这是他的房子,我住他楼下,方便照顾他。”
“大哥……”傅柏云来回咀嚼这两个字,像是在嚼话梅,“应该就是我理解的那个大哥吧?”
“对呀,没错。”
“可是他姓舒,你姓许啊!”
“我们一家都是公安系统的。我刚做法医那会儿,担心被人说裙带关系,就用了我妈的姓,所以到现在还有好多人以为我姓许。我其实叫舒清滟,和我哥就差一个字。”
傅柏云听完,抹了把脸,要是地上有道缝的话,他肯定马上钻进去。
可惜眼前没地缝,只有个盘子,所以他的脸都快埋进盘子里了。好丢脸啊——傅柏云啊傅柏云,你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把大舅哥当情敌,还在人家妹妹面前说她哥的坏话,这第一印象就算再穿十套高档西装也挽回不了了。
“你肚子疼吗?”舒清扬问。
傅柏云一秒回神,抬起头左右直摇。
“不不不,我挺好的……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你们别在意啊,我胡说八道的。”
“没事,他本来就有病,要不我也不用特意搬到他楼下住了。正常人谁受得了三更半夜有人又吼又叫又跺地板啊。现在有人感同身受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傅柏云看看舒清滟的脸色,她不像在说谎。他又看看舒清扬,舒清扬停下吃炸酱面,问妹妹:“你当着我的面这样说我,不怕刺激到我吗?”
“你怕被刺激到就去看病,是谁坚持不看心理医生的?”
舒清扬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吃饭。
舒清滟又对傅柏云说:“我哥这几年一直在警校教学,他不看医生也没人能拿他怎样。现在他回到一线了,局里的规定,所有刑警都要定期去心理医生那儿报到的,看他还怎么糊弄。”
舒清扬的回应是继续吃饭。他三下五除二把炸酱面吃完了,一推盘子,转身回房间,半路又退回来,看看桌上小铜人手里的玫瑰,他问:“这哪儿来的?”
“傅柏云带来的。”
舒清扬看向傅柏云,“送给我的?我不喜欢玫瑰,有刺。”
傅柏云差点又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谁给你买的啊,我是送给许,呃,舒法医的!
半小时前他大概会这么说,但现在知道人家是未来的大舅子了,讨好还来不及呢,哪敢对呛。他咳嗽着问:“那你喜欢什么东西,下次我来的时候买。”
“帮忙买包盐吧,家里的盐用完了。还有,这是我放证物的地方,不要乱插东西。”
舒清扬把花拿出来丢去一边,在傅柏云的瞠目结舌中回了房间。舒清滟说:“你不用理他,他脑子里只有案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说是证物。”
“呃……不错啊,挺有个性的,哈哈。”
“就是太有个性了,他退居二线之前有过几个搭档,都没人受得了他,最后孤家寡人自己办案。今天王科让你跟着他,我还真担心你受不了。”
傅柏云认真想了几秒钟——在不知道舒清扬的精神状况之前,他是有点受不了,不过既然人家真的有病,难道他还会跟个病人计较吗?话说回来,舒清扬要是真的一无是处,又怎么会调去特调科呢。
他斟酌着问:“你说他有病,是真的吗?”
“这件事还要从头说起,你看过我哥的档案吗?”
傅柏云是想查的,但今天太忙,没抽出时间来。他摇摇头正要回应,书房门打开了,舒清扬在对面叫:“舒清滟你过来下。”
语气不太好,傅柏云看看舒清滟,小声说:“他是不是听到我们说的话,生气了?”
“不会的,至少他不会冲我生气。我过去下,你慢慢吃。”
舒清滟给傅柏云做了个“别担心”的手势,跑过去。她一进书房,舒清扬就把房门关了,他脸色不太好。舒清滟问:“查得不顺利?”
“不是,我是要跟你说,那个人不适合。”
“哪个人?”
舒清扬不说话,下巴往外一甩。舒清滟“扑哧”一声乐了,“噢,他要是和你频率一样,那这里大概也会有问题。”舒清滟指指自己的头。
舒清扬一脸严肃地说:“我是说你,他智商太低,你们要是在一起,将来小孩一定很笨。”
“我们只是今天碰巧相了个亲而已。哥,我对你的远虑感到万分的钦佩和无语。”
“得了吧,他特意穿西装还送花过来,摆明是要追你,所以作为兄长,我有义务提醒你……”
“孩子的智商主要遗传于母亲,所以你担心的可能性不存在。你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破案。”
舒清滟看看桌上的电脑,舒清扬不说话了,乖乖坐回椅子上。舒清滟又冷静地提醒道:“这次你能调回一线,王科出了不少力,条件是你不能单独行动。所以我和他适不适合不重要,你们一定要合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是你再把搭档给气跑了,那你就等着回去教书吧!”
这句话对舒清扬最有效,他看着视频,嘟囔道:“我个人对他并没有偏见。”
“很好,请保持下去。”
舒清滟从书房出来,就见傅柏云在对面探头探脑,想起哥哥说的话,她忍不住觉得好笑。傅柏云问:“没事吧?”
“就是聊下案子,先吃饭,吃完饭,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不急着回局里?大家还在等验尸报告呢。”
“那个我交给越法医处理了,因为接下来我们要说的事更重要……不用担心,那也是一位很优秀的法医。”
饭后,傅柏云帮舒清滟收拾了厨房,两人回到客厅。舒清滟取来平板打开,将屏幕转向他。
“这是我哥的档案,你先看看。”
舒清扬的资料很详细,从警校到工作再到转去警校教学,这期间的几年,他做过刑警大队长,破获了十几起疑案,是公安系统里有名的罪案专家。其中一些案例傅柏云也是耳熟能详的,他没想到这些案子居然是舒清扬带人破获的,不由得肃然起敬。
按说这样一位优秀的刑警,应该有更多升职的机会,可是三年前他却转去了警校任教,直到一个星期前才被调进特调科。
傅柏云看完档案,再回想和舒清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明白了——以舒清扬的机警,他应该在大家暗中追捕逃犯时就留意到了,所以才会出手相助,而不是碰巧帮上忙。
他问:“舒警官会去任教,是不是和他的精神状况有关系?”
“不能说没有,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这个人身上。”
舒清滟伸手在平板上按了两下,调出另一个人的档案记录。傅柏云抬头看去,照片里是个戴眼镜的男人,他脸颊消瘦,文质彬彬,嘴角略微上翘,看起来很容易相处。
习惯使然,傅柏云每次看到陌生脸孔,总会捋一遍记忆中的罪犯档案,结果是没有。再看男人的名字,他叫叶盛骁,是位社会学博士,曾在国内外一些著名的学术杂志上发表过作品,同时还著书立说,进行心理学和人文学方面的研究。
看他的学位和履历,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然而资料下方却列出了他的犯罪记录,并且还用红字标注了他具有反社会人格,是个极度危险分子。
叶盛骁的网络昵称叫“夜枭”,他巧言善辩,擅长利用和控制他人的心理,教唆犯罪。他在网上拥有一大波狂热的追随者,是个很小心又狡猾的家伙,所以每次犯罪都会精心掩藏自己的身份。舒清扬追踪了他很久才把他抓到。他的死亡时间是三年前的八月,刚好就是现在这个季节。
“夜枭?”
傅柏云把资料往下拉,底下出现了一张禽类的头像,长相怪异,像是猫头鹰和秃鹰的结合体,通体黑色,眼神锐利。
舒清滟说:“这就是叶盛骁的标记。他作案时很喜欢留这个图,目的是炫耀自己的能力和挑衅警方。”
“我只觉得这人很中二,不管是他起的这个名字还是他所犯的罪行。”
傅柏云不了解叶盛骁,但他看过资料里提到的几起案例,也知道夜枭这个昵称,没想到真身是个斯文男人。最近这两年没再听说过与夜枭有关的案子,原来是被舒清扬解决了。
说起来舒清扬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是的,以叶盛骁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可是他却误入歧途。只能说这个人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他跟舒警官退居二线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可大了,他们两人曾经可是好朋友啊。”
“啊!”
傅柏云的反应太强烈,舒清滟“扑哧”一声笑了。她把平板拿回去,说:“他俩是发小,以前好得不得了,不过高中时代发生了一些事,两人就反目了。后来我哥考上警校,叶盛骁则专攻社会学和人文学。那时候我哥还想和他修复关系,几次主动联络他,可是没想到那时候他已经开始进行一些违法行为了,直到后来爆出了一桩连环凶杀案,我哥在调查中注意到他的存在,进而调查他,他的犯罪行为才被揭露。那时他在国内外的学术领域里已经拥有一定的地位了,所以他的不少拥护者都认为是我哥调查错了,利用各种方式抨击我哥。”
“三年前,叶盛骁在一起犯罪中暴露了身份,被警方追捕。他疲于奔命,绑架了人质,向我哥下了挑战书。两人对峙中他引爆了炸药,我哥头部受伤,叶盛骁也被炸死了。还好人质救下来了,但那次之后我哥的精神就出现了问题,变得很暴躁。他认为夜枭没死,还会回来作案的。可是尸体就在那儿摆着,DNA核对也没问题。大家都认为我哥在调查夜枭的案子中反应太过于偏激,都没办法和他共事。最后是他自己请调去了警校任职。”
“所以他神经兮兮的是由当时头部受伤引起的?”
“只能说那是个引子,不是主因。它的起因是更早以前,小学的时候我们有次出去玩,路上出了车祸,我哥受了重伤,留下了幻听的后遗症。我不知道我哥平时是怎么调整自己的,反正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外,没人发现他这个弱点。”
“可是和夜枭的那次对峙导致他的病情加重了?”
“是啊,可惜当时人质昏过去了,我哥又不肯细说,所以我们都不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夜枭是他的发小,也是最了解他弱点的人。我怀疑夜枭在死亡之前对他进行了催眠,才会让他陷入精神狂乱的状态。他自动请调,也是怕做错事,拖大家的后腿。”
傅柏云对最后一句话抱中立态度。虽然他和舒清扬接触不多,对他还不了解,但他觉得舒清扬绝对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的人,他那样做一定有其他理由。
“不过还好他承认自己的精神状况有问题,也会努力去适应,不像有些病患死都不承认自己有病。”
“承认有病却不就医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吧。”
“你说什么?”
“呃,我说他幻听是病理状况吗?”
“不是,他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还是心理问题造成的。其实我也挺矛盾的,我不希望他回归一线冒险,但又希望他可以正视自己,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在逃避?也许他只是喜欢教书的生活呢。”
“因为他对叶盛骁还是抱有内疚的,觉得当初如果他们不反目的话,叶盛骁就不会变成夜枭了,是他亲手塑造了夜枭这个人格,而且也是他开枪杀了叶盛骁。虽说是为了救人质,但杀了自己的发小,多多少少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的,所以我尽量不提夜枭这个字眼,直到半个月前我哥收到了这个。”
舒清滟展开一张纸,放到傅柏云面前。
那是封打印下来的邮件。傅柏云先看了邮件地址,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字母和数字排列,邮件名只有两个字——问候。
下面内容写的是——青扬,好久不见,我知道你一直为对我的伤害而负疚,所以我回来了。作为回报,我特意带了份惊喜给你,游戏马上就要启动了,为了避免死亡的增加,你得赶快点才行,等候解谜。
底下没有落款,只有夜枭的头像。
傅柏云看完,惊讶地问:“叶盛骁不是死了吗?是不是有人冒名来给舒警官下挑战书?”
“可能性不大,你看‘青扬’这两个字,会这样写的只有叶盛骁。小时候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写错了,后来就一直这样写下来了,而且我哥说这说话方式挺像叶盛骁的调调儿的,别人模仿不出来。”
“嗯,这种中二特性的确不太好模仿。”
傅柏云的吐槽把舒清滟逗笑了,随即正色道:“不谈他的思维是不是真中二,他的能力不可否认。所以我哥收到邮件后就马上开始做调查,可惜邮件是通过国外服务器转来的,追踪不到发件人。他只能暗中关注近期发生的案件,但那些案子都不像是夜枭的手法。”
“等一下,比起这个来,我更好奇夜枭三年前到底死没死。”
“当初他的尸体都被炸得不成模样了,再加上高温烧毁,连牙齿和骨骼都无法提取DNA。最后总算找到了一截残缺的小拇指,DNA鉴定是夜枭的没错,但我哥认为那断指是夜枭特意留在现场混淆大家的,否则为什么整具尸体都焚毁了,却留下了断指。这一切就好像是提前都设定好似的。”
“他会这样想也有道理,所以现在有两个答案——要么三年前的尸体不是夜枭,要么是有人冒充夜枭来向舒警官下挑战书。”
“我哥一直坚信夜枭没死,我以前也抱持怀疑态度,但现在我有点相信他的观点了。毕竟他和夜枭认识了很多年,也追捕了他很久,他比我们任何人都了解夜枭的个性和犯罪手法。我想他该是有应对的办法了,才会申请调去特调科。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应验了。”
“你是指今天这个案子?”
“这案子太离奇,并且发生在我身边。我想温美美的死可能只是夜枭的死亡游戏的序章,一切才刚刚开始。”
回想温美美突然发病,咬人再死亡的画面,傅柏云不由得背后发凉。难怪舒清扬在调查时表现得那么神经质,原来他是在担心夜枭的出现,更担心他伤害自己的妹妹。
舒清滟猜到了傅柏云的想法,说:“夜枭对付我的可能性不大,以前他有的是机会这样做。我也认识他,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怪,他可以毫不在意地杀了谁,但同时在某些地方又有着自己的傲气和坚持的原则。这个游戏是他和我哥之间的,他应该不屑于拿我来要挟我哥。”
“他要是真有傲气和原则,就不会来邮件下战书了,他就是个变态。”傅柏云一边说一边心想要不要去咨询下杨宣,问问现今变态怎么这么多。
他说:“那么问题来了,要是夜枭还活着,那他这三年住在哪里,是怎么潜藏身份的?现在监控系统这么严,要逃脱可不是件容易事啊。”
“所以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不过像他这种高智商罪犯一定有他的办法。”
“啊!”
说到这里,傅柏云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为什么舒清扬会一直问专家有关整容的事,他是在怀疑夜枭是不是整容了吧?
“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可能性,还有……”傅柏云看看舒清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特意把我叫来,跟我说了这么多,是希望我帮舒警官吗?”
“是的,你也发现了吧,他这人神经兮兮的,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发火,没人能和他处得长。现在夜枭出现了,他就一个人,我担心他撑不住。我知道你的能力,如果说有人可以和他搭档的话,肯定非你莫属。我相信你可以帮到他,帮他克服弱点。”
一大顶高帽子戴过来,傅柏云被说得都有点飘飘然了。但身为警察,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心想他有什么能力吗?他的能力大概就是武力值还不错吧,可那都是老生常谈了,要说近期的能力,就是他有一双抓逃犯的天眼,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能一眼把犯罪分子找出来。不知道是他平时看罪犯的档案看得多了,还是逃犯倒霉,每次总会被他遇到。
想来想去,他明白舒清滟的想法了,她是想利用自己的这个能力帮舒清扬找出夜枭啊。
“看来你看过我的资料了。”他说。
“没有,我是听我哥说的。我不喜欢看别人的资料,许多事情资料是不会记录的,我更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了解。”
傅柏云又有点沾沾自喜了。
想了解一个人,自然需要接触,有接触他们才有继续发展的机会啊,而且他和舒清滟的相遇还挺戏剧化的,说没有缘分都没人信。别说他还想追人家,就算没这么回事,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会帮忙的,他当然要帮大舅子了——未来的。
想到这里,傅柏云用力点头,“没问题,你这么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配合舒警官,把逃犯绳之以法!”
“谢谢。”
舒清滟笑了,一脸的开心,傅柏云也看着她一起笑。对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舒清扬探出头来,问:“聊完没?聊完了就进来说案子。”
舒清滟立刻跑过去,傅柏云也跟在后面。
里面是舒清扬的书房,靠墙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法律书籍,桌上是两台大电脑。傅柏云看看那一个个定格的画面,却是咖啡厅的监控录像。
原来舒清扬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在看这个啊,一个人看这么多视频,眼都快瞎了。
傅柏云对舒清扬由衷地佩服,却不清楚他为什么对这些视频感兴趣。
“这是温美美出事前两周在咖啡厅出入的录像。咖啡厅只保存两周的资料,所以我只找到这些。”舒清扬坐下来在键盘上敲打,分别调出几段让他们看,“这两个星期里她一共去过四次,都是一个人。每次要一杯饮料,坐几分钟就离开了。前两次在其他的座位上,后两次就是她出事时坐的位子。”
傅柏云看着视频,问:“大概她比较中意这个位置。我们大家都有这习惯吧,常去哪家咖啡厅的话,一般都会找坐惯了的位子。”
舒清扬问:“你会常去离住所坐车要半个多小时的咖啡厅,只为了喝一杯哪儿都能喝到的饮料吗?”
傅柏云一愣。舒清滟说:“你的意思是她是特意来这家的?她有没有和谁碰面?”
“没有,一直是她一个人,而且她每次都会做这个动作。”
舒清扬指指视频——温美美上了二楼后,先仰头看看周围,找个位子坐下,喝饮料时也在左看右看,像是在端量什么。
傅柏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马上明白了,“她在找监控器的位置!”
舒清扬点了下头。
“不错,她来的这几次都是在找监控镜头,最后两次她找到了这里。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从镜头里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但可以看到她对面的人的行动,就是和她吵架的那个女人的举动。”
“你的意思不会是——今天发生的事件都是温美美自导自演的,为了让大家在出事后证明有人要害她,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玩脱了?”
“是的,这是王玖传给我的那个女人的资料。她叫王婧,你们也可以叫她徐太太。她就是徐院长的妻子,她会出现在咖啡厅和温美美发生争执,是因为接到了温美美的电话,说要跟她摊牌,她才过去的。另外王婧的家离这间咖啡厅挺近的。”
傅柏云拿过资料看,王婧和徐院长是同学,婚后她就没再出去工作,所以履历上都是空白。看她的气质,年轻时一定很漂亮,不是温美美那种俗气的靓,而是一种独特的美。可惜徐昌辉白做整容这行了,最后还是败在了外表上。
他看着资料,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和王玖联系的?”
“就在你们在外面谈论我是精神病的时候。”
“我们没说你有病,而是……”
傅柏云还没说完,小腿就被踢了一脚。舒清滟把他推开,像是没事人似的问:“王玖给徐太太录口供了?她怎么说?”
“没什么特别内容。徐太太说温美美约她过去,说自己怀孕了,徐院长答应和她结婚,让徐太太别不要脸地霸着那个位子,识相的就赶紧滚。”
傅柏云揉着小腿,说:“她这样说啊,真亏得徐太太好脾气,没动手打人。”
“她为了激怒徐太太,当然会说刻薄的话,这样监控器就能录下徐太太发火的样子。如果温美美没有死亡而是出现一些食物中毒反应的话,现在的状况就完全不同了。”
舒清滟说:“温美美选了一家离徐太太家很近的咖啡厅,又特意避开监控器,说话激怒她,看起来好像都是蓄谋已久的。”
“就是电视里小三上位逼走正宫的戏码吗?可温美美怀孕了,就算是为了孩子着想,也不会选服药的方式吧。”
“她没怀孕。”
“尸检报告出来了?”
“不用看报告,看她的内衣尺寸没有变化就知道了。”
听舒清扬这样说,傅柏云恍然大悟,原来舒清扬在温美美的房间一直盯着内衣看,是为了找线索啊。他居然误会大舅子……啊不,是误会前辈是变态,罪过罪过。
“王玖还说他们在温美美的宿舍抽屉里找到了一些致幻剂药粉,很少的量,估计是温美美提前把药粉都处理掉了。电脑也转给技术科了,大概明天就能出结果。”
“听起来温美美自编自演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浴盐倒还好说,氰化物可没那么容易弄到手吧?而且就算她没怀孕,正常智商的人都不会自己服用剧毒来做戏。”
“也可能是别人给她服的,”舒清扬伸手指指王婧的资料,“往后看。”
傅柏云翻到后面那一页,下面列了王婧娘家的情况,她哥哥开了家镀金工厂,很多程序作业都需要用到化学药品,包括氰化物。
他看完后,抬头看看舒清扬,觉得案情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暂时线索就查到这些,明天继续。”
舒清扬站起身,冲他们摆摆手。舒清滟给傅柏云使了个眼色,要出去,傅柏云急忙举起手,“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从整容医院出来时,你问我有没有发现古怪,我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舒清扬有些不耐烦,张嘴就要说,看到舒清滟投来的警告目光,他临时刹车,改为:“听说你抓逃犯挺有一手的,但搞侦查靠的不单单是观察力,还需要联想和思考。你记得王阿姨怎么说温美美吗?她说温美美是个出门一定会戴帽子墨镜还有打伞的人,可是我们在她的遗物里没有发现这些东西,这说明什么?”
“啊!”
舒清扬这么一说,傅柏云反应过来了。舒清扬又按了下鼠标,把画面调到前几次温美美进咖啡厅之前的监控上。她的确每次都会戴墨镜或口罩,只是进去后就摘下来了,都怪他只把注意力放在温美美进咖啡厅后的行动上,忽略了之前的细节。
舒清滟也来兴趣了,说:“如果只是单纯为了防晒的话,她今天也该携带的,但是没有,所以她那样做,会不会还有别的目的,比如说不想被谁看到?”
“有道理!”傅柏云冲舒清滟一竖大拇指,又说,“可为什么她今天不怕呢?是不是她出门时已经服了药,精神亢奋,就没在意了?”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这就是我说的古怪的地方,也是我们需要查明的地方,懂了?”
“懂了懂了,我一定努力调查!”
傅柏云从书房出来,回到客厅,琢磨着该怎么做调查。舒清滟说:“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有得查了。”
傅柏云点点头,深有同感。
“要不这样,你搬过来住吧。”
“啊?”
“你看这儿离局里近,有什么急事马上就能跑过去,而且一起住也可以相互照应、方便了解。做搭档最重要的不就是需要心意相通吗?”
他想心意相通的人是舒清滟,他跟大舅子心意相通有一毛钱的意义吗?
这话在傅柏云的脑子里转了两圈,看到舒清滟殷切的眼神,他就说不出口了。转念一想,他家离新的工作单位的确太远了,每天上下班挺不方便的,他本来就考虑过要不要就近租房子住,现在问题解决了。再说了,跟大舅子搞好关系,不也就等于间接和舒清滟拉近关系吗?一举好几得呢!
“那好,我明天就搬。”
“真是太谢谢你了,那就这样说定了。这个三室一厅我哥占了两个房间,你只能用剩下的卧室,所以房租交三分之一就行了。”
“这不太好吧,还是对半吧。”
“要得要得,我哥脾气不好,到时还要请你多多包涵,别跟他较真。”
“不会的不会的!”
傅柏云其实更想说——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跟他较真啊。可还没等他说出来,书房门打开了,舒清扬出来倒水喝,他瞥了两人一眼,说:“我还没同意呢。”
“那哥,你觉得我的决定不好吗?”舒清滟微笑着问。
傅柏云以为舒清扬会说不好,因为他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欢迎新室友的样子,但他只是嘟囔了一句随便,就拿着水杯转身回房了。
舒清滟看看表,“哎哟,这么晚了,我看你就别回去了。卧室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你随便用,换洗的衣服……我去拿。”
舒清扬本来都要进房间了,听了这话他又停下来,看着妹妹跑去自己的卧室,很快又跑回来,拿了一套新内衣递给傅柏云。
“就一晚,麻烦将就一下。我就住楼下,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这是我的手机号,这是我的微信和QQ,你哪个方便用哪个。”
舒清扬看着妹妹和傅柏云交换了联络方式,他提醒道:“要将就的那个人是我,我是第一次和人同住。”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第二次。”
舒清扬不爽的反应太明显了,傅柏云一个没忍住,回敬了过去。舒清滟看着他们对呛,“扑哧”一声笑了:“一看你们就是好搭档,那就好好相处吧,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她摆摆手,傅柏云送她出门的时候,她小声说:“我哥一查起案子来就没命,你提醒他不要熬夜。他要是不听,你就说告诉我。”
“他好像有点怕你。”
“你也可以成为让他怕的人,加油。”
舒清滟拍拍傅柏云的肩膀,离开了。
傅柏云关上门,心想舒清扬成为罪案专家、在系统里叱咤风云的时候,他还是个警校新人呢,他有什么能力能让人家害怕他?
他回到客厅,舒清扬还站在原地,保持拿水杯站立的姿势,投过来的眼神像是观察探究,又像是在审视。傅柏云感觉不太舒服,他走上前,向对方伸过手去。
“今后我们就是室友兼搭档了,配合愉快。”
“别给我添麻烦。”
舒清扬无视了他的示好,丢下这句话后就回了书房。傅柏云讨了个没趣,冲着他后背叫道:“不许熬夜——你妹妹说的。我会定时监督的,你要是熬夜,我就打小报告去!”
舒清扬的回应是“砰”的一声把门带上,见过烦的,没见过这么烦的,偏偏这么烦的人是他妹妹带来的,又不能赶走。
他认可傅柏云的能力,也觉得他可以胜任特调科的工作,但不代表他希望一天二十四小时跟这个人相处。
想到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他除了被幻听烦以外还要被搭档烦,舒清扬更郁闷了。他长叹一口气,双手抓着头发,胡乱挠了几下,坐到了椅子上。
耳边传来笑声,有人在他身旁用轻佻的语调说:“真让人失望,你选了半天,选了这么个笨蛋。”
这语调加重了舒清扬的反感。他冷冷回了一个字——“滚!”
“火气别这么大嘛,心浮气躁的话,很容易判断错误。虽然我很希望看到你遭遇滑铁卢,但游戏才刚开始,我还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舒清扬放下手,抬头看去,电脑黑屏了,里面映出他的脸孔,只有他一个人的。他可以听到说话声,身边却是空荡荡的,因为那个恶魔住在他的脑子里。
他不知道夜枭是不是真的这样想,但属于夜枭的声音是这样告诉他的。自打夜枭死亡后,这个幻听就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不断骚扰他,用嘲讽的戏谑的还有居高临下的口吻攻击他。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知道幻听有多可怕。他以为自己从小就适应了幻听的存在,后来才发现那是他还没遇到真正的恶魔。
最近幻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夜枭的声音,他都有点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了。舒清扬闭上眼睛,感谢妹妹给他身边安插了个人,否则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说不定真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你根本就不存在,对吗?你已经死了,叶盛骁,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个连真名都不敢用的胆小鬼罢了。”
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回应了夜枭的嘲弄。半晌,舒清扬再睁开眼睛,呵呵的笑声逐渐在耳旁消失了。他松了口气,额头渗出了虚汗,幻听消失证明在这一次的博弈中他赢了。
电脑响起来,新邮件进来了,舒清扬点开,依旧是数字和英文随意组合的邮箱地址。
是夜枭的来信,舒清扬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得意的面孔。他打开邮件,里面写着——恭喜进入拼图游戏第一关,请列出接下来的受害者名字,时限三天。
舒清扬哼了一声,回信道——我很忙,请选择直接一点的交流方式。
没过几秒钟对方就回信了,邮件里附了个没见过的软件。舒清扬换了手提电脑,点击安装了。他早料到夜枭会有这么一手,所以事先重装了电脑系统,现在电脑里一片空白,也不怕他动手脚窃取情报。
软件安上后,属于夜枭的专属头像显示出来,聊天框敲出一行字。
——你变急躁了,是不是幻听又加重了?
——不劳关心。
——啧啧,老朋友你也太无情了,我还以为你会为我的死伤心呢!
——伤心个屁,我知道你不会死得这么快。
舒清扬敲着字,顺便检查聊天软件。夜枭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敲字过来。
——别把精力浪费在调查这个软件上,你不可能利用它搜到我的。还是专心查案吧,再不加快速度的话,就又会出现新的受害者了。
舒清扬点击聊天框,除了对话功能外,其他功能键一概没有。看来这个软件是夜枭为了玩死亡游戏特别做的。他在这三年里到底待在哪里,又做过什么?他怎么会这些IT技术的,还是他又找到了新的狂热拥护者为自己卖命?
他思索着,敲字。
——温美美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接下来的受害者是谁?
——因为我有窥视人心的能力啊。只要人性存在,犯罪就不会灭绝。换句话说,青扬你一直在做无用功。
——如果我在三天内找出凶手,游戏是不是就算完结?
——不,这位同学请你好好审题,要求是找出下一个受害者。
——如果找出来,你就算输?
——是,我会告诉你凶手是谁。所以青扬,为了你一直坚持的信念,请务必全力以赴。
舒清扬冷笑着想,他当然要全力以赴,游戏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呢。
他马上回道。
——我会自己找出凶手,不用一个罪犯帮忙。
——也是,说到底,我这些犯罪知识还都是你教的呢,你不仅是益友,还是良师……
——没有!
——不管你怎么否认,这都是事实。我们只是坚持的原则略有不同而已,目的殊途同归。如果说我是恶人,那么教会我怎么犯罪的你呢……
最后几个字特别大,而且是红色的,鲜血般触目惊心的红。舒清扬看着,突然心一跳,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些事,一些他不想面对的往事。
夜枭退出了聊天框,头像变成了灰色。然而那几行字却刻在了舒清扬的眼睛里,怎么都挥抹不去。
属于夜枭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了,一会儿叫燕子一会儿又叫小雨,还不时嘲笑他的胆小和无能。他被斥责着,几乎无言以对,心房开始不受控制地悸动。他烦不胜烦,拿起水杯就要摔——打败幻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制造比它更吵的噪声。这是他长期以来和幻听磨合得出来的经验。
杯子还没摔出去呢,敲门声先响了起来,舒清扬一惊,手在空中停住了。
傅柏云在外面没听到他的回应,用很大的嗓门叫道:“我洗完澡了,你也赶紧洗澡睡觉!”
“讨厌的人又出现了!”
夜枭的幻听气愤地说。舒清扬“扑哧”一声笑了,最初的躁狂烦闷一扫而空,他没想到自己和幻听居然有一天会结成统一战线。
舒清扬放下水杯,开门走出去。他想自己现在一定全身都充满了暴躁的气息,因为傅柏云一看到他,就立刻向后退开两步,拳头亮在胸前,做出对敌的架势。
傅柏云身上穿着蓝格睡衣,那是他的,却被妹妹一转手就送给了外人。舒清扬有点不爽,心想早知道他就不把这家伙拉进队里了,谁能想到妹妹和他这么投契。
舒清扬又往前走了两步。傅柏云继续往后退,说:“我警告你,别想攻击我。我曾经是市少年组武术冠军,你打不过我的。”
“我是去倒水。”舒清扬没好气地说,拿着水杯去了饮水机那边。傅柏云发觉自己误会了,讪讪地放下拳头,说:“谁让你在里面大喊大叫的,语气还这么凶,是个人都会误会了。”
“我叫了吗?”
傅柏云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没撒谎。舒清扬心一动,说:“以后如果你发现我有吼叫的征兆,就拍拍我。这样既避免了吓到人,又不用让你背锅。”
“看在舒法医的面子上,我不介意背锅。”
傅柏云刚说完,不悦的目光就投了过来,他急忙改口:“没问题,不过照我今天的经验,你喊叫前都没征兆的,我都被你吓了好几回了。”
“所以你要时刻警惕才行。”舒清扬经过他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微笑说,“你想追我妹妹,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这是傅柏云的死穴,他点点头,大声说:“没问题!”
“还有,别再撒谎,尤其是那种显而易见的谎言。”
“什么撒谎?”
“你根本不是什么武术冠军。你认为你进警队,这些基本资料会不被上报审核吗?”
“呃……那个啊,确切地说,是我差点成为武术冠军。因为武术比赛当天我睡过头了,如果我去参赛,冠军一定是我的。”
舒清扬不说话,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傅柏云只好又强调说:“是真的,我就是睡迷糊了,忘了要比赛……”
“晚安。”
舒清扬回了卧室。傅柏云追过去,问:“你是要睡觉吗?”
“难不成还要跟你彻夜谈心吗?”
“那你至少要先洗澡吧?你看你已经这么不修边幅了,还不洗澡就睡觉,也太不讲卫生了。”
舒清扬实在忍不住不翻白眼,“我卧室旁边还有一间浴室,我在里面洗,可以吗?”
“噢,那你不早说,没想到你们家还挺大的,呵呵……”
“砰!”
房门关上了,傅柏云摊摊手,觉得这个人没搭档,绝对不单单是幻听的原因。
不过看在舒清滟的面子上,他是不会跟大舅子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