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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火光潦潦，无风起势而渐进微弱，地上是成片的尸首，这林间、山寨，众多性命无以生还。
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更何况本就性情淡漠之人。
生，亡，于她而言从不罕见。她在人类的尘世中走过了太久时间，早已超越一个人平凡的一生寿命，她不是神，也和人不同。
她，以及和她一样的那类人，作为神祗的传承者而存在。
他们被训练出异于常人的体魄，被烙上神明的印记，被赐予力量；他们变得生长缓慢几近于停滞，能够长久不进食、不休眠而生存，不必担忧病痛，不受药毒影响。
本该是如此。
她张开手掌，上面躺着那只红色瓷瓶。无论是先前在疲惫中进入睡眠，抑或是当下三种药在体内发作，无不显示着一件事——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瓷瓶从手掌脱落，掉在地面，悸坐在树梢上，靠着树干静静闭上双眼。
只见她裸露在外的洁白手臂上，自暗渐明一点点浮现出黑色的纹路，那花纹神秘而诡异，而她的衣裳，像是被灼烧一般一层层消失，露出了里面那件白色连身裙和附着在上的金属甲胄，正是她初来时的穿着。
外层的衣料消失殆尽，展现出她全身，自颈间至双臂，还有腿脚，都布满了那诡异的黑色纹路，她的额上也有一道纹，但和身体的不同，那是一道散发着微弱光茫的蓝白色纹路。
聂子谦扶着清醒后的刑羽喂过药，转身再次和卫辰珏道过谢。
“我帮他，是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他，”卫辰珏冷声说道，“若我猜得没错，你们几个人里，知晓最多的只有他了。”
“卫公子说得不错，咳咳咳…”刑羽虚弱的接过话音，一旁聂子谦在他身后放上靠垫，扶他坐起身。
正当下，蒋云朝也醒了，聂子谦也替他把过脉，告知他身体无碍，日后多注意休息便是。
蒋云朝看了周遭一圈，问道：“姑娘还没回来吗？”
卫辰珏摇了摇头。
“我出去找她，”说着便要起身，“她身上还有其他毒，不能放着不管。”
只是刚站起来又被卫辰珏按下，“你才刚好一些，外面不知是否有那伙人的余党，你一个人去不安全，一会儿我们离开时一并找她就是。”
“可是…”
“她不像是乱来的人，你不必太过担心。”
卫辰珏知道，在山寨时女人对他们的保护，以及身重烈毒赶回来救人的行为，已经逐渐打动了蒋云朝。
然而他心中有不同的想法。
答应和那人做交易是他找到卫澜沁最快的办法，却被她直接打断，他没有忽略那时候她所说的话，可在他眼里那句话并没有意义，若是有，或许只是这场交易对她身后之人的目的有所不利。
那一刻他终于清晰的看到，她的存在对他的威胁究竟会是怎样。
她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早于旁人一步得到兵符吗？那么日后再有族人的线索，她是否都会成为威胁？即便是被他救出的族人，也会因她而再次落入险境。
但至少让他明白了一件事，的确有不同人马在找寻兵符的下落，而梁裕霄背后的人，和那女人背后之人不是同一个。
他看向刑羽，“你所效忠的人，与其说是晋东军或梁裕霄，不如说是，文玉郡主。”
聂子谦有些惊讶，刑羽微微笑了笑，“我本是成王府的幕僚，奉命协助郡主的夫婿粱将军做事。”
“你无需暗藏话锋，成王是京城的世袭亲王，老成王和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本就享有三代不削爵的特权，他唯一的子嗣袭爵后从不过问朝事。”卫辰珏说道。
“呵，咳咳…各家的内幕旁人又如何得知，成王爷也不过表面如此。”
卫辰珏的笑意同样不达嘴角，“难怪他方才说你心中有人，原是你觊觎了自认为高攀不上的人。”
刑羽的脸色瞬间变化，他看了眼聂子谦，后者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让卫公子见笑了，郡主雍容华贵，咳咳，我这种人物岂能配得上。”
“你既要与我交易，就该坦诚一些。”
刑羽沉默着不接话。
只卫辰珏继续说道：“成王府没有男嗣，文玉又是唯一的嫡女，成王曾有意将郡主下嫁相文公的嫡次孙，相文公在朝中领闲职，他的次孙倒是颇有才学，且品行在京城的口碑中甚佳。成王这一番打算，不过是为了让郡主往后能平安顺遂。”
一番话，直中入他内心深处的阴暗。
“想必文玉郡主自有考量。两府论婚之际，男方被发现在青楼夜不归宿，被人找着后却因饮酒过盛三天不省人事，相文公请了宫里的太医，才好不容易给救了回来，可惜身子大伤，往后怕是无缘于官场了。”
刑羽不由自主地捏住身下的床单，聂子谦同样目光闪烁，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当初，不正是郡主要求他们想办法毁了这桩婚事，且要永诀后患，不可让成王犹豫。
卫辰珏眼神轻蔑的看着他们，“你既知我的出身，还是别再卖弄那些不起眼的小聪明了，过去的事有成王帮她兜着，可如今，太子顽疾不治，早有失势之象，殷王和越王势起，她怕是自保都来不及。”
话音一落，刑羽猛地看向他。
“怎么，梁裕霄是太子母族的亲戚，也是文玉郡主亲自选的夫婿，京城谁人不知，她这般打算，不正是为了加入太子党羽的势力么。”
那话音，打消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
“这么说，文玉郡主一直在替太子做事，让他们做这匪盗也是为此？”蒋云朝问道。
卫辰珏笑了笑，“最开始的确是的，冀北军由我父亲所掌，南岳军曾是先帝所建，这两只军队常年有戍边抗敌的重任，唯独东境的战事早在先帝时已被解决多半，太子的母族一直在争夺执掌权。她让你们在此敛财并假扮匪盗，都是为了助梁裕霄上位，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扩大太子的势力。”
“半年前，太子顽疾复发，有传言太医诊断无药可治，想必文玉郡主和梁裕霄都想另寻他处吧，只不过，”他觉得十分讽刺，“以你们当前的处境看来，这夫妻二人只怕是找了不同的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