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通身漆黑,却黑中发出紫色、绿色和蓝色的光彩,完完全全闪现着和银子一样的光芒,仿佛数不清的金龟子和乌鸦集于一身。在它充满稚气的眼睛里,有时候会闪现出如燃烧着的灰烬才具有的暗红色彩,就像马尔克斯广场中盛满栗子的那口锅里发出的颜色,拉莫娜在那里干着兜售栗子的买卖。像勇士一样,小马驹从弗里塞塔的沙土地出发,一路前行,走到新街用石头铺成的路面上时,它那急促小跑的蹄声,活像是一连串清脆的铃声!它是多么敏捷,多么机灵,多么神气十足,瞅瞅它那小脑瓜子和修长的瘦腿!
它堂而皇之地走过那扇小酒店的矮门,炫目的烈日高照,卡斯蒂约的酒廊显得比它黑多了。它漫不经心地逛来逛去,一旦瞅见某样东西,它立刻就要上前招惹一番。接着,它纵身跃过用松树干做的门槛,兴高采烈地踏进充满绿荫的后院,随即惹来母鸡、鸽子和麻雀的一阵哄闹。然而,四个男人已在那里等候它多时了,他们毛茸茸的手臂各自交叉着,抱在花衬衫的前襟部位。男人们把它带到胡椒树下。经过一场激烈而短暂的格斗,他们就把它控制得服服帖帖,在随意拍了小马驹两下之后,他们凶神恶煞地把它撂倒,小马驹被一把掀翻在粪堆上,然后他们四人顺势一拥而上,都坐到了它身上,将小马驹死死压住。就这样,达尔朋的活计宣告胜利结束,而小马驹原先那种迷人的优雅风采也随之消失殆尽。
你未加运用的美貌将随你一同入殓,
若善为利用,会做你的遗产执行[人]。
——莎士比亚对他的朋友如是说。
……猛然间,小马驹变成了大马,它浑身虚脱,大汗淋漓,显得羸弱不堪,悲悲戚戚。只有一个人将它拽起来,为它披上一床毛毯,牵着它慢慢消失在街上。
哎呀,它就好像是虚幻不实的浮云,因而值得怜悯同情啊,昨天它还是一副厚厚实实、轰轰烈烈的景象,还浑身上下披挂着雷电呢!可如今,它趔趄前行,像是一本散了架的书。它的脚步好像没有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在脚掌和条石铺就的路之间,一种新的物质似乎悬浮于此,这使它丧失了理智,活像是一株连根拔起的树。它好似在追忆那个充满暴行的清晨中,萦回着的一首完完整整的春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