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宋、齐、梁、陈均都建康。宋武帝崇尚俭约,因晋之旧,无所改作(注一)。文帝新作东宫,又“筑北堤,立玄武湖于乐游苑北,筑景阳山于华林园”。“及世相(孝武帝)承统,制度奢广,追陋前规,更造正光、玉烛、紫极诸殿,雕栾绮节,珠窗网户……”(注二)。又“于玄武湖北立上林苑”(注一),“起明堂于国学南”(注三)。“为先蚕设兆域,置大殿七间,又立蚕观”(注四)。“立驰道,自阊阖门至于朱雀门,又自承明门至于玄武门”(注一);“置凌室于覆舟山,修藏冰之礼”(注一)。
齐代宫苑之侈,以东昏侯(公元499—501年)为最。二年,后宫火,“烧璿仪、曜灵等十余殿,及柏寝,北至华林,西至秘阁,二千余间皆尽。……于是大起诸殿。……又别为潘妃起神仙、永寿、玉寿三殿,皆匝饰以金、璧,窗间尽画神仙。……椽桷之端,悉垂铃佩。……造殿未施梁桷,便于地画之,唯须宏丽,不知精密,……又凿金为莲华以帖地,……涂壁皆以麝香。锦幔珠帘,穷极绮丽。……剔取诸寺佛刹殿藻井仙人骑兽以充足之。……又以阅武堂为芳乐苑,穷奇极丽……山石皆涂以彩色。跨池水立紫阁诸楼……”(注五)。
梁代营建之可纪者;武帝作东宫;作神龙仁兽阙于端门大司马门外;新作国门于越城南;作宫城门,三重楼,及开二道,殆即汉函谷关东门图之类也。武帝又新作太极殿,改为十三间;新作太庙,增基九尺。普通二年(公元521年),“琬琰殿火,延烧后宫屋三千间”(注六),然未见重建之纪录。帝崇信佛道,初创同泰寺又开大通门以对寺之南门,又“于故宅立光宅寺,于钟山立大爱敬寺,兼营长干二寺”(注七)。于苑囿方面,则有王游苑而已。侯景乱后,元帝立于江陵,而建业雕残。
陈武帝以“侯景之平也,太极殿被焚……乃构太极殿”(注八),“天嘉中,盛修宫室,起显德等五殿,称为壮丽”(注九)。至后主至德二年(公元584年),“乃于光熙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阁高数丈,并数十间。其窗牖、壁带、悬楣、栏槛之类,并以沉檀香为之。又饰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朝日初照光映后庭,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植以奇树,杂以花药”(注十)。此风雅帝王燕居之建筑,殆重在质而不在量者也。
拓跋魏营建之功极盛,盖当时南夏崩裂,而魏则自道武帝至东、西魏之分,约一百五十年间,政治安定,故得以致力于土木也。魏始都盛乐(今绥远和林格尔县)……至道武帝“迁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注十一)太武帝“截平城西为宫城,四角起楼,立墙。门不施屋,城又无。……所居云母等三殿,又立重屋。……殿西铠仗库,屋四十余间;殿北丝绵布绢库,土屋一十余间。太子宫在城东,亦开四门,瓦屋,四角起楼。妃妾住皆土屋。……又有悬食瓦屋数十间,……其郭城绕宫城南,悉筑为坊;坊开巷。坊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城西南去白登山七里,于山边别立父祖庙。城西有祀天坛,立四十九木人,长丈许。……城西三里刻石写五经及其国记。于邺取石虎文石屋基六十枚,皆长丈余,以充用。……正殿施流苏、金博山、龙凤、朱漆画屏风,织成幌坐,施氍毹褥。前施金香炉、琉璃钵、金椀,盛杂食。……自太武室献文,世增雕饰。正殿西筑土台谓之‘白楼’。献文帝禅位后,常游观其上。台南又有伺星楼。正殿西又有祠屋,琉璃为瓦。宫门稍覆以屋,犹不知为重楼、并设削泥采画金刚力士,胡俗尚黑,又规画黑龙,相盘绕,以为厌胜”(注十二)。
平城魏陵墓多建石室。孝文帝“起文石室灵泉殿于方山”,又“建永固石室立碑于石室之庭”(注十一)。其永固堂之“四周隅雉,列榭阶栏槛,及扉户梁壁椽瓦,悉文石也。檐前四柱,采洛阳之八风谷黑石为之,雕镂隐起,以金银间云炬,有若锦焉……”(注十三)。此盖承后汉石室之制而加以华饰者欤?
自道武帝营平城,至孝文帝迁洛京,平城宫郭苑囿营建之见于史籍者尚极多。迁洛以前,“将营太庙太极殿,遣(蒋)少游乘传诣洛量准魏晋基址”,然后“移御永乐宫,坏太华殿,经始太极殿”(注十四)。并“东西堂及朝堂,夹建象魏、乾元、中阳、端门、东西二掖门、云龙、神虎、中华诸门,皆饰以观阁……”(注十三)。
孝文帝倾心汉族文化,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幸洛阳,周巡故宫基址,伤晋德之不修,诏经始洛京。十九年(公元495年)“金墉宫成,……六宫及文武尽迁洛阳”(注十一)。宣武帝景明中,“发畿内夫五万五千人筑京师三百二十三坊。”又起明堂、圆邱、太庙,并营缮国学。其苑囿则有华林园,园有景阳山;有天渊池,迁代京铜龙置焉,池西立山“采掘北邙及南山佳石,徙竹汝颖,罗莳其间,经构楼馆,立于上下。树草栽木,颇有野致”(注十一)。
佛教至晋而普传中国,其在北魏则“京邑帝里,佛法丰盛,神图妙塔,桀跱相望,法轮东转,兹为上矣”(注十三)。代京寺塔之见于史籍者甚多。武州川侧石祗洹舍及诸窟室,后世所称为云冈石窟者,尤为佛教建筑及雕刻之罕贵史料。洛阳寺塔一千余所,见于杨衒之《洛阳伽蓝记》者四十余。其规模最盛者莫如灵太后胡氏所立永宁寺。“寺有九层浮图一所,架木为之,举高九十丈,有刹复高十丈,合去地一千尺;去京师百里,已遥见之。刹上有金宝瓶,……宝瓶下有承露金盘三十重,周匝皆垂金铎,复有铁锁四道,引刹向浮图四角。……浮图有九级,角角皆悬金铎。……有四面,面有三户、六窗。户皆朱漆,扉卜有五行金钉。……复有金环铺首。……绣柱金铺,骇人心目。……浮图北有佛殿一所,形如太极殿。……僧房、楼观一千余间。雕梁粉壁,青琐绮疏。……括柏松桩,扶疏拂檐;翠竹香草,布护阶墀。……寺院墙皆施短椽,以瓦覆之。……四面各开一门,南门楼三重,通三道,去地二十丈。……图以云气,画彩仙灵。……门有四力士、四狮子,饰以金银,加之珠玉,……东西二门,亦皆如之,所可异者唯楼二重。北门一道,不施屋,似乌头门。四门外树以青槐,亘以绿水,京邑行人,多庇其下……”(注十五)
魏在代京武州川营窟寺,迁洛之后,遂亦于伊阙营石窟寺焉。熙平中,太后屡行幸,今龙门石窟是也。所谓占阳洞与宾阳三洞皆北魏所凿。
魏分东、西之后,东魏都邺,“邺都虽旧,基址毁灭”(注十六),盖太武帝所焚毁也(注十七)。孝文帝幸邺,起宫殿于邺西。孝静帝迁邺,以天平二年(公元535年)“发众七万六千人营新宫”。兴和元年(公元539年)“发畿内民夫十万人城邺。……新宫成”(注十一)。
齐既篡魏,起宣光,建始、嘉福、仁寿、金华诸殿,又“发丁匠三十余万营三台,因其旧基而高博之。大起宫室及游豫园,天保九年(公元558年)三台成,改铜雀曰金凤,金虎曰圣应。冰井曰崇光”(注十八)。至武成帝则又施三台为佛寺,后主“更增益宫苑,造偃武修文台,其嫔嫱诸院中起镜殿、宝殿、玳瑁殿,丹青雕刻,妙极当时”(注十八),“又于游豫园穿池,周以列馆,中起三山,构台以象沧海。并大修佛寺,劳役巨万”(注十九)。又于晋阳起大明殿,起十二院,壮丽逾于邺下(注十八)。幼主则“凿晋阳西山为大佛像,一夜燃油万盆,光照宫内”(注十八),今太原天龙山石窟是也。
齐代对于长城颇加修筑。天保间,屡次兴工;初“发夫一百八十万人筑长城,自幽州北夏口至恒州九百余里”;又“自西河总戍至于海。前后所筑,东西凡三千余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镇凡二十五所”(注十八)。
西魏都长安,少所营缮。宇文周受禅,至武帝犹“身布衣布袍,寝布被,无金宝之饰。宫殿华绮者皆撤毁之,改为土阶数尺,不施栌、栱。其雕文刻镂,……一皆禁绝”。又禁佛、道,毁灭经像,为艺术一大厄运(注二十)。至宣帝则大兴土木,“所居宫殿帏帐皆饰以金玉珠宝,光华炫耀,极丽穷奢”(注二十)。“营建东京(今洛阳),以窦炽为京洛营作大监,宫苑制度皆取决焉”(注二十一),又以樊叔略“有巧思,乃拜营构监”(注二十二),“虽未成毕,其规模壮丽,逾于汉魏远矣”(注二十)。
注一 《南史·宋本纪》。
注二 《南史·良吏传》。
注三 《南史·礼志》。
注四 《隋书·礼仪志》。
注五 《南史·齐本纪》。
注六 《南史·梁本纪》。
注七 《魏书·萧衍传》。
注八 《南史·陈本纪》。
注九 《隋书·五行志》。
注十 《陈书·后妃传》。
注十一 《魏书·本纪》。
注十二 《南齐书·魏虏传》。
注十三 《水经注》。
注十四 《魏书·蒋少游传》。
注十五 《洛阳伽蓝记》。
注十六 《魏书·李兴业传》。
注十七 《宋书·鲁秀传》。
注十八 《北齐书·本纪》。
注十九 《隋书·食货志》。
注二十 《周书·本纪》。
注二十一 《周书·窦炽传》。
注二十二 《樊叔略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