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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为争饭吃打出的人命

一天,科室收治了一名特殊的脑外伤病人,说特殊是因为他的家庭特殊:患者的父亲已去世,一个智障的母亲带着三个智障的孩子艰难度日。病人是老大,智力稍微好一点,知道参加生产队劳动,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老二老三除了知道吃饭,基本不太懂事。在那个凭工分吃饭的年代,家庭生活状况可想而知,尽管生产队给予适当照顾,但也只能勉强度日。老大23岁,干农活累,自然吃的也多些,一天老二因为与他哥抢饭吃,把饭盆打碎了,那时农村盛饭多数用砂盆,很容易打碎,老二又拿起打碎的砂盆片砸老大,正砸在左侧颞部,也就是太阳穴。当时没有出现昏迷,就在村里卫生室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后来虽然化脓但也慢慢愈合了,现在伤后都30多天了,病人总是感到头疼,不能出工干活了,于是在叔叔的陪同下来到医院。检查仍注重神经系统的检查,虽然没有更多的阳性体征,但患者毕竟因外伤引起疼痛,还是收到外科。

病人正巧收到我管治的病床上,我每天都观察几次。病人头疼间断性发作,疼起来他就拍患侧头部。那时没有CT,头颅平片显示左颞部似有模糊的骨折线。血常规检查白细胞总数8000个/立方毫米,中性粒细胞70%,淋巴细胞28%,单核2%。脑脊液检查,外观微浑浊,蛋白反应(+-)细胞数79个/立方毫米,蛋白定量60 mg。根据脑脊液检查结果,请内科会诊,内科疑似结核性脑膜炎。但是全身检查又找不到结核病的证据,也没有化脓性脑膜炎表现。内科建议先按结核性脑膜炎试用抗结核药。观察一周后病人毫无改善表现。一天下午,病人再次头疼发作,他还是用手拍打头部,忽然尖叫一声,呼吸停止了,只剩心跳。我们赶快做了气管插管,行人工呼吸,然后降颅内压治疗,期望枕骨大孔疝能够缓解,可是抢救了5个多小时无效,患者终因脑疝持续加重,心跳也停止了跳动。

患者去世后,做了全院病例讨论,内科怀疑结核球破裂,外科怀疑亚急性颅内血肿,等等。内科,外科各执一词,争论不下。最后还是内科带我实习的甄老师出个点子,建议尸检,大家不再争论了。经与家属沟通,医院出丧葬费,家属同意尸检。

一个备受全院关注的尸检开始了,由外科主任执刀,打开颅腔后,发现患者是左颞部伤口部位深层的硬膜外脓肿,并且呈哑铃型,哑铃的一端在硬膜外,另一端在脑实质内且破裂,脑实质留下个空洞。脑脊液呈浑浊状,脑组织水肿明显,形成枕骨大孔疝。病因查清了,既不是结核球破裂,也不是血肿。但结核球破裂和脓肿破裂确实有点近似,只是治疗方法不同。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这样走了,如果不是那样的家庭不是那样的条件,如果不是为了争那一口饭,如果伤后有人重视能接受正规治疗,如果入院后多关注一下伤口曾化脓的情况……可惜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且真实,没有如果,没有重新来过,所以认真地过好当下的生活是多么的重要啊。

颅内化脓性感染较为少见,多源自附近的感染灶直接蔓延到硬膜外,形成硬膜外间隙感染,继之,可以向硬膜下和脑内蔓延,形成硬膜下或/和脑脓肿。这是和外伤感染相关的病因。当然这些脓肿多数继发于副鼻窦或中耳的化脓性感染,开放性颅脑损伤,手术等造成的感染较为少见。除此之外,血源性脑脓肿也是常见感染来源,但血源性感染往往局限于脑实质,很少波及硬膜内外,并且以多发性脓肿,由于是血行播散而来,脓肿形成前多有全身感染表现。

颅内感染形成脓肿后的典型表现应该是有明确的外伤史,鼻窦炎或鼻窦手术史;有明显的定位定侧体征,X线检查有骨折征象。当然如果是现在CT或MRI检查就一目了然了。七十年代的普通X光片就是比较高档的检查技术了,脑室造影和脑动脉造影那时国内只有少数医院能开展。作为化脓性感染,化脓性脑膜炎的表现可能先于脓肿定位体征出现。

可这个患者入院时没有脑膜刺激征,由于脓肿形成的位置又偏不在大脑功能区,因此也查不到偏瘫或单瘫等定位体征。但是最后作为脓肿并发症的危象之一脑疝形成倒是有诊断意义,但对于治疗却为时晚矣。位于颞叶的脓肿常发生海马沟回疝,小脑脓肿易发生小脑扁桃体疝。本例患者发生脑疝时即进入小脑扁桃体疝,可能因脓肿破裂后颅内压突然增高导致小脑扁桃体疝形成而致命。总之,在医学影像学发展比较落后的那个年代,仅凭临床诊断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脑脓肿治疗是在定位定性准确的情况下,行开颅手术,清除脓肿和感染组织,与脑实质粘连的包膜不勉强清除,术后放置引流管,全身应用抗生素治疗。术后仍有一定死亡率,并根据脓肿发生的部位留下相应的后遗症,如偏瘫,单瘫,癫痫,视野缺损,失语,精神意识改变以及脑积水等。 dw29+dww1CxTmhwNwMHDSHnhraZlDpwV6sLYLBVoRUtkOy5thYkKNCxBx4jAjNg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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