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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文学情结

我们这一代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文学情结,一因文化饥饿,二是“伤痕”使然,三为青春表现。

我从小就喜欢文学,有过当作家的梦想。语文老师经常把我的作文当范文在班上朗读。这种肯定与激励,更加刺激了我的自信心,我在作文上更加勤奋——老师布置一篇作文后,有时我会加写一篇诗或随笔。但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很难成气候,因为文学创作最需要的“原料”就是阅读。

那时,对于农村学校而言,别说课外读物了,就连课本都难以配齐,这就是我们这代人接受基础教育的现状,我们生长在文化荒芜的时代。

我们大队当时有一户“知识”人家,父亲在省城美术印刷厂工作,兄弟姐妹中也有人在城里,家里经常有些报纸杂志。我喜欢去这家玩,一是因为跟家里的满崽(最小的儿子)是好友,二是因为那家的女主人和善,从不嫌弃我不讲卫生。在他家时间多了,我自然受了他们读书看报的影响,学了一些东西,接触到一些时事。我的好友是我们大队1977年恢复高考后第一个考上本科的人,我觉得这肯定跟他的“知识家底”有关。我一直以他为榜样,努力读书,终于成了我们大队第二个考上大学本科的人。

我那时找课外读物、接触文学作品的另一个途径就是知青点。我们大队因为万亩荒山变茶园,成了全国“农业学大寨”的典型,也就成了县里的知青点。这些知青有的读了高中,有的也只有初中文化,但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小说之类的文学书籍。他们路子广,还能搞到一些“手抄本”。我能读到《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三国演义》《雪莱诗选》《普希金诗选》《蒋光慈诗选》等书籍,都要感谢他们,特别是普希金的诗,我手抄了一本,还模仿着写了好几十篇作品,汇集成《心声》,只可惜现在找不到了,再也听不到自己当时的心声了。不管历史怎么评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我确实尝到了“文化下乡”和“知识扶贫”的甜头。

我带着“普希金情结”上大学时,正值国家全面进行拨乱反正,那时流行的是“伤痕文学”。后来我才认识到,每当一场历史性的社会变动(或灾难)结束之后,首先觉醒的就是文学,由文学带动哲学甚至整个思想文化的大反思、大启蒙、大讨论、大解放,文艺复兴时期如此,法国大革命时期如此,中国的改革开放、思想解放运动时期也是如此。同时,我还发现,有过生活磨难的人比生活舒适的人更喜欢文学,因为文学就是“人学”,最能切入人的心性,最能解剖人的命运,最能把脉人心的走向。

“伤痕文学”是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在中国文学界占据主导地位的一种文学现象,得名于卢新华以“文革”中知青生活为题材的短篇小说《伤痕》。当时的大学生,可以不读专业书,但几乎没有人没读过刘心武的《班主任》、陆文夫的《献身》、从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周克芹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戴厚英的《人啊,人》《诗人之死》等作品。

这种对文学的“独钟”,一是因为这些作品写的就是我们这一代的人和事,从中可以看到自己的“伤痕”,容易引起共鸣。我们这一代人多多少少经历过生活的苦难、受到过社会的不公、感受过人情的冷酷,天然具有文学的某种基因。二是因为那时喜欢文学是大学生的一种时尚,这些小说若你都没有看过,不懂“朦胧诗”,不能背《致橡树》,就会显得“老土”,没有可交流的话题。那时放假,无论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都会借一些小说回家看,很少有带专业书的。

我们寝室住了两个七七级历史系的学长,其中一位就是文学青年。也许是受他影响,同寝室的人从图书馆借来的第一本书,都是文学作品。特别有意思的是,其中一位同学,大学四年除了上课(有时还逃课),几乎是在床上看了四年外国文学书,听说毕业后去中学当了语文老师。

奇怪的是,现在的大学生对文学感兴趣的不多了,进行文学创作的更是少数,大学的文学社团越来越少,这是当代大学生的一种“精神缺陷”,也是“素质缺陷”。有的学生写东西错别字连篇、索然寡味,说话无文采、无激情,有的学生学位论文的“后记”都是全篇抄他人的,没有真情实感。唉!真是辜负了美好的青春!

老实说,大学头两年我没有认真学专业,而是在“玩文学”。我们班有几个文学爱好者,如著名作家、《青瓷》作者浮石(笔名,同时也是画家、企业家),20世纪80年代著名青年诗人黄辙(笔名,现为著名企业家),就是在那时开始成长的。我们几个人加上刘忠(现居海南,房地产商)最初办了一个诗刊,叫《地平线》。黄辙任主编,我们协助,自己组稿,自己编辑,自己刻钢板、油印、装订,自己发行,没有人赞助,资金完全是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挤出来的,或者朋友帮忙搞来一点纸张。办了几期后,《湘潭日报》《雨湖》《星星》《萌芽》等报刊居然转发了其中的作品,这给我们带来了继续办刊的信心。同时也跟其他高校的诗社建立了交流关系,如益阳师专的“蒹葭”诗社(其骨干成员莫铁军是我的中学同学,后来也成为一名诗人)。大家知道,当时的刻印非常辛苦,我们中只有黄辙的字写得漂亮又稳健,所以刻钢板的事他一个人全包了。为了减少工作量,我们决定改成打印,同时决定改刊名,更名为《旷野》,同时扩大稿源,增加容量。

《旷野》的出刊是艰难的,一是打印,二是稿源。我们没有打印机,只好回县城找在机关工作的朋友帮忙,总算解决了这个问题。稿源则依靠中文系的朋友。湘籍著名诗人陈惠芳就支持过我们不少稿件。同时加强同社会上的诗社的联系,当时的株洲团市委就活跃着一群热爱诗歌的文学青年,当年已经小有名气的青年诗人刘波(后下海经商,任海南诚成企业集团董事长兼总裁,2017年11月14日在日本去世)就经常来我们寝室交流并提供诗作。当时,这个刊物凝聚了一批诗歌爱好者,也产生了一些诗人,主编黄辙在大学期间就有多篇长诗在《诗刊》上发表,成为当时乡村诗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几乎与北岛、舒婷等齐名,一般大学中文系的学生都难以做到。

办了几期《旷野》之后,我发现自己对文学仅仅是爱好,并无天赋,写不出好的作品,于是决定考研,开始认真复习专业课程,不久诗社就停办了。大学毕业后,我和黄辙去了高校,浮石留校当了干部,刘忠去了国企。若干年后,他们三位都去海南淘金了,我还坚守在大学讲台上讲哲学。到最后,只有浮石坚持小说创作,成了著名作家——总算有人实现了文学梦,还是倍感欣慰。

尽管办诗社耗费了不少精力和时间,而且我最终也没有走上文学之路,但还是值得的。我从不认为文学创作是一种专业或职业,许多作品,特别是名作的问世是一种机缘,是个人命运和社会命运的交织。文学作品不是刻意写出来的,需要个人的独特经历,需要社会的特殊土壤。

很庆幸,在我的人生经历中有这样一段文学情结,几个文学青年也成了一生一世的朋友,每次相聚谈的依然是文学。文学让我们保持着对人性的关切、对生活的激情,还有一份义气与血性,还有那越来越小的酒量…… uJqfwpUJjkl7AWa/tZRSkTBpSIZOvHJQGRftWr77PxhHO5yPAW0Gy4JJx4ZHgO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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