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对医生很重要：五星好评比博士头衔重要多了！

说到头衔，奥地利依旧保留了许多过去的传统。无论是枢密院议员、硕士，还是教授，只要是个人就有头衔。人们每天都在使用这些头衔，甚至把它们写在自家门铃上。结婚的一大福利在于这些头衔往往可以在婚姻登记处共享：“教授夫人，请代我向您的丈夫，教授先生问好！”

到了美国，情况则有所不同。我曾经在纽约大学牙科诊所待过两年，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对我而言，这是个巨大的变化：无论是美式足球、根本不存在的医疗保险，还是地下垃圾分类，大洋彼岸有很多事情都很不一样。

一切都看起来十分气派，令人印象深刻，那家纽约牙科诊所也顺理成章地位于一栋小高层建筑之中。但刚开始最令我震撼的事情是这个：为什么我的老板、牙科医学领域最著名的临床医生与科学家之一，他的名牌上竟然只有一个“博士”头衔，而那些负责洗牙的同事的名牌上都写着“教授”？

作为毕恭毕敬的欧洲人，我自然对纽约大学助理人员的能力水平产生了敬意。但我的敬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后来我了解到，在美国，“教授”等同于“老师”，所以在美国每个“博士”被称作“教授”时心里多少都会有点儿别扭。也就是说，在美国，教授只是普通老师，而获得“博士”头衔才是真正的高级学术荣誉。

所以您看，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习俗。在德语国家，“教授”是拥有最高社会声望的头衔，而且——我可以确切地告诉您——是用汗水和背痛换来的。汗水是为科学研究而流的，而背痛则是因为向老板或实验室负责人点头道谢造成的。

您也许会想，一本牙科指南里写这么一章干什么？作者是在炫耀自己光鲜的人生经历吗？不，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我的目的其实是让作为病人的您了解一下大概情况，毕竟，现如今各种头衔、专家和专科牙医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场面有点儿像安迪·沃霍尔几十年前的形容：“在未来，每个人都能出名十五分钟。”现在有人认为，一个没有额外头衔或者额外资历的牙医就没什么本事，但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下面我们就来看看个中缘由。

我的牙医根本没有博士学位……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

博士学位和牙科执业许可证（允许从业的许可）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博士学位是为某一学术领域——如医学、牙科医学、化学等——的科学成就而颁发的。由于近几年的丑闻，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博士论文必须是一篇独立完成的学术论文，而且必须能明确体现个人的学术贡献。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只要顺利通过答辩，您就可以在门牌上加上“博士”二字。但您不必因为您的牙医没有博士学位而感到忧心忡忡。博士学位固然可以称得上学习结束之后或学习过程中努力完成的一项苦差事，但没有博士学位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很懒惰。相反，这个人为了支付学费，可能不得不在假期外出工作，而另外一两个家境优渥的孩子却可以在这段时间里不紧不慢地准备他们的博士论文……

我在担任大学教授期间也指导过一些博士生，并得以一路陪伴他们，直到他们取得博士学位。我可以告诉您，完成一篇博士论文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且这一过程很痛苦。现在人们已不再像前几代人那样重视学术头衔，这是大势所趋，因此在不久的将来，没有博士学位的牙医将会越来越普遍——但在专业方面，他们绝不会比他们拥有博士学位的同行差。

我得找个专家——怎么找？

对某些治疗，选择一个在相关专业领域知识储备非常丰富，而且此前有过多次此类治疗经历的医生至关重要。牙科医学领域中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复杂的牙齿美容治疗，比如牙齿贴面。要想做好牙齿贴面，需要医生有充足的经验、良好的审美，以及有长期合作且业务过关的牙科技师。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困难的外科手术也有必要请专家来做，例如在骨质结构较差的情况下做种植牙，重点并不在于专家的种牙手艺更好，而在于更有经验的外科医生更不容易因手术中出现意外而方寸大乱。

每个有经验的颌面外科医生都可以给您讲述一些病人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往往嘴角鲜血直流，被出租车送进了诊所，因为之前为这个人治疗的牙医怎么都没法把那颗顽固的智齿从病人的下颌里拔出来。

手术做到一半被推到另一个牙医那里，这自然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个人目前认为，专家的最大优势在于：如果手术中事态没有按照计划发展，他们能够找到可行的解决方案。

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您的牙医主动推荐您去找某位专家进行治疗。大部分情况下，这种推荐都是非常实用的好建议，因为他们双方往往是长期的合作伙伴，如果没有很多成功案例，这种合作是难以维系的。从自身经历出发您也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您向别人推荐的东西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好，那这对您也会造成影响。

如果您想亲自寻找一位专家来解决您的牙齿问题，牙科行业协会可以给您提供很好的参考。在大部分专业协会都能找到经过认证的专家，即更频繁地进行某些特定治疗的牙医。如果您有疑问，不妨在面对这种复杂问题时征求一下第二位专家的意见——这样做永远不会有什么坏处，特别是对于更大、更困难的治疗，那更有必要这样做。

诊所名牌上还有可能出现一种特殊的头衔，即所谓的理学硕士（Master of Science, MSc）。目前有为数不少的牙医都拥有这一学术头衔。这个头衔说明其持有者已经在牙科医学领域顺利完成了一套系统化的在职进修，这种进修的一大特色在于其学术性。其他在职进修课程，进修者只要到场听课就够了，但理学硕士的课程并非如此。要想获得理学硕士学位，除了通过考试，受训者还需要撰写一篇符合学术标准的硕士论文。因此，对病人而言，名牌上的理学硕士头衔是一个非常有效的判断标准，说明牙医对某一特定主题做了深入的研究。尽管如此，在专业上，拥有理学硕士学位的牙医依然要排在专家或专科牙医（例如专精口腔外科的牙医）之后。

对德国的医生和牙医而言，能够进入《焦点周刊》（ FOCUS ）医疗从业人员名单可以算得上是个小小的荣誉。业内人士非常希望能够入选这个名单，而通常情况下只有做出某些“特殊”事情的从业者才能入选，比如在科研领域有所建树或在重要的学界大会上做了许多报告的人。入选《焦点周刊》名单靠的是其他牙医的推荐，可以说这是相当独立的榜单了。因此，如果您的牙医，或别人推荐给您的牙医榜上有名，这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我的牙医是个教授，所以我要多掏钱吗？

我经常听到病人说：“当然了，在您这儿看病是贵一些，毕竟您是教授，肯定要多收钱的。”

这是错误的想法，因为头衔和结算方式并不直接挂钩，非要说的话，教授看病会多收钱，往往是因为转给高度专业化教授的病例治疗难度相应更高。

对我而言，获得教授头衔那天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毕竟这可是取得了最高的学术头衔……所以之后只有下坡路可走了，对吧？其实，自己开设牙科诊所的教授算是个例外，毕竟获得任教资格，然后拿到“教授”头衔是申请大学教职的前提条件，因此教授其实都应该留在大学里。

但现实中两种情况都存在：留在大学（大学附属医院）里的教授同样在诊治病人，而一些自己开设诊所的牙医也在使用“教授”这个头衔。

这是因为有些牙医——我就是这种情况——在某个时候决定不再继续在高校任职，而是进入私人诊所；而其他人则继续走高校这条路，有朝一日会被任命为所谓的教席教授（Ordinarius），也就是接受大学附属医院的教席。

说回到实践上来，找个有教授头衔的牙医有什么好处？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医生科研经验丰富，也在大学附属医院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这其实跟博士论文差不多，有没有教授头衔跟牙医业务水平高低没有关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教授每个学期都会花一定时间在任职的大学里给学生讲课，通常也会指导博士生，自然，这让他们对学界最新的研究成果相当熟悉。

就我个人而言，我一个月会去两到三次大学，和年轻的牙医们一起工作，指导科研项目，这种安排能很好地让我将实践与学术联系起来。

有些医生或牙医会在他们的医生头衔前面加上“私人讲师”（Priv.-Doz.，PD或Privatdozent）的字样。这又是什么？私人学者吗？嗯，这个头衔的确来自大学聘用学者让他们在自己家里举办讲座和研讨会的时代。到了今天，只要一个人拿到了大学任教资格——这是获得教授职位所必需的重要学术成就——就能获得“私人讲师”这一头衔。因此，“私人讲师”可以说是获得教授职位之前的最后一个学术里程碑。

至于成为私人讲师之后会不会有朝一日成为教授，这取决于许多其他因素：有些人在拿到大学任教资格之后对耗费时间的学术研究失去了兴趣，于是便停在了“私人讲师”这个头衔上。

因此，如果您约到的医生是一位私人讲师，请您不要担心。这既不是说您的治疗会在医生的私人房间里进行，又不意味着医生只接受私人医保支付。这个头衔只标志着某人在学术领域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他未必是个更好的医生。

颌面外科医生和正畸医生是一回事吗？

我百分之百建议您别弄混这两类牙医，因为颌面外科医生用的是手术刀，而正畸医生用的是牙套，弄混之后的结果可能很不妙。但我经常听病人说正畸医生给他们拔了智齿，颌面外科医生给他们做了牙齿矫正。行吧，他们爱这么说就这么说吧。

简单说一下：正畸医生是负责矫正歪斜牙齿的专科牙医，他们的病人主要是儿童；而颌面外科医生完成了对医学和牙科医学的学习，是可以施行颌骨及面部各种外科手术的专科牙医。因此，如果您在候诊室里看到《芝麻街》里的伯特和厄尼或米老鼠在冲您微笑，那您拜访的应该是正畸医生。

关于看正畸医生这个话题，我们会在“恒牙：不是每个孩子都需要正畸，也不是每个大人都必须拔智齿”一章中展开谈谈，毕竟人们通常都是小时候才去看正畸医生。有趣的是，颌面外科医生也有一个主要针对儿童和青少年病人的手术，那就是拔智齿。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这两类专科牙医都是转诊医生。换句话说，您通常是因为某个具体的牙科问题——比如牙齿歪斜或智齿移位——才被您的牙医送过去找他们的。等他们完成“工作”后，您又会回去找可能会照顾您一辈子的牙医看病。

我这边有个小建议：您可以找机会随便问问您的牙医，打听一下他和这位转诊医生/牙医合作了多久。如果您的牙医可以从很久以前的故事讲起，那您大概率就可以放心去找那位医生看病了。

说到转诊给其他医生，还有一个小小的特别之处让有些病人很困惑：很多牙医把病人送到颌面外科医生或口腔外科医生那里去种植人工牙根，等人工牙根和下颌骨长到一起之后，接手安装牙冠的却是牙医本人。这个操作听起来感觉像是汽车维修店只负责把冬季胎卸下来，而夏季胎要两天后交给另一支专业团队安装。

这个特别之处与“种植学”这一特殊学科有关，关于这个学科，我们会在“救命啊，我的牙医要在我的骨头上开个洞！关于种植牙您想知道的一切”一章中展开谈谈，所以在这里我只简要解释一下：颌面外科医生在手术技术方面非常娴熟，通常会做很多种植人工牙根以外的外科手术，但他们在牙齿修复方面——例如安装牙冠——的经验则近乎是零。您的牙医的情况则恰恰相反，他们在牙齿修复方面经验丰富，但在手术这块却没什么经验。这样一看，真是好完美的共生关系啊……

我的牙医在网上有五星好评……

时至今日，在互联网上找不到评价的酒店、手工业作坊或搬家公司压根儿就不存在。当然，在互联网上看评价这事儿非常有吸引力，毕竟这多少有点儿像找有经验的死党征求意见：“你觉得那儿怎么样？他们是怎么干活儿的？”

但也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像而已，因为您根本不认识在网上写下这篇测评的作者——他们的口味和喜好和您一样吗？举个例子，设想一下，在您比较宽泛的社交圈子里，您能放心地让多少人给您推荐一家酒店呢？

当然，假如这家酒店坐落在一座褐煤煤场旁边，那所有人的看法肯定都是一样的。但测评关注的往往是食物口味、环境布置、服务态度等，而在这些问题上，我们的观点往往会有根本性的差异。如果测评的对象是医生，那这些差异只会更明显。只有极少数的病人能准确判断他们的医生或牙医在做什么，能判断治疗水平高低的就更少了——这一点想必您也同意。对牙科而言更是如此，因为治疗质量的高低往往要在三到五年后才能体现出来，但根本不会有人愿意为了写个评价等这么久。因此，大多数评价往往都是围绕着诊所陈设、候诊室里矿泉水的气泡多少、诊所工作人员是否友好或治疗的痛苦程度这种话题展开的。

当然，这些话题的确很重要，毕竟没人愿意在一间破旧的棚屋里找一个满嘴蒜味的牙医看病。但换个思路，如果这个满嘴蒜味的牙医是一位世界闻名的学术泰斗，那我宁愿去找他看病，也不去找我那些在诊所入口处摆白色三角钢琴、在候诊室里放舒适皮椅的同行。

我认为这些点评网站还有一个问题：互联网上往往充斥着吹毛求疵的负面情绪，毕竟匿名批评实在是太容易了。在医学领域，如果患者出现了并发症，最主要的是如何处理它们，而患者往往只看到出了问题，于是这种负面信息就会在网上疯传起来。

您想必已经看明白了我的立场：我不想说点评网站的坏话，而且我也相信，在点评网站上有五星好评的牙医肯定算得上这一行的出色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