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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神技也

1862年年初,上海迎来了一场五十年未见的暴风雪。暴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之后便到处冰天雪地,就连往日波涛汹涌的黄浦江,居然也结冰封冻,可以行车走马了。

比严密更让上海官绅恐惧的,是太平军的兵临城下。忠王李秀成在攻陷杭州后,指挥十二万大军,呈三面七路之势,开始围攻上海。在黄浦江封冻的情况下,他们只需越过冰面,就可以攻入市区甚至租界了。

所幸太平军对突如其来的严寒天气同样缺乏准备,部队军衣单薄,新配备的后膛枪的机油也被冻住,士兵拉不开枪栓,放不了枪。两两抵消之后,暴风雪反而延续了太平军的攻势,使他们不得不暂停进攻,进行内部调整。

然而上海官绅并不敢松口气,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天气稍一转暖,太平军必然还将发动大规模攻势。在淮军现身之前,上海的防守力量极为薄弱,本地防军近乎不堪一击,常胜军兵力又太少,对于扭转战局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如此一来,从千里之外请来的淮军,就成了上海的救世主。

可是当淮军走出船舱,登岸列队时,众人却都大失所望。只见他们身着芒鞋短衣,布帕包头,满嘴的安徽土话,由于在船舱底下闷了几天几夜,身上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武器方面,淮军和湘军没有太大差别,都以刀矛为主,配以少量土枪土炮,与洋兵包括同样已装备洋枪的太平军相比,显得颇为简陋。

拥到码头的官绅一边迎接,一边心里打着小鼓,他们对于自己花重金雇船请来的这支武装已经开始产生怀疑。很快,上海的街头巷尾也都议论起来,人们看到淮军下身穿一条布袋的裤子,便称之为“大裤脚蛮子兵”。驻扎上海的英法联军更是直接讥笑淮军是“叫花子兵”,淮勇所穿号衣的前面是个“淮”字,后面是个“勇”字,他们认为这就等于在给对手拿枪当靶子打。

即便不直接当着面说起来,李鸿章也能感觉得到人们眼光中的异样,他勉励部卒:“军人最重要的是能够战斗,不是光追求外表好看,等我们打它一个胜仗,看人家还笑不笑。”

来沪之前,对于西方和洋人的认识,李鸿章与国内其他士大夫一样,都没有摆脱优越自大的文化心理定势。据说他到上海后一连三天三夜不出门,吴煦以苏松太道的身份去跟洋人会谈,他就便服尾随而去,会谈结束后,洋人对吴煦说:“你这个道台卑躬屈膝,不怎么样,但是你后面的这个人(指李鸿章)英气勃勃,不得了。”

尽管被洋人高看一等,但李鸿章自己的感受却并不好。首次与洋人接触后,他发出了“如李陵、王嫱(即王昭君)之入匈奴”的感慨,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跟魔鬼打交道的人一样,之后也极力避免淮军与洋人掺杂,当然更谈不上向对方学习了。

实际上,当时的李鸿章还根本看不出西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堂堂的大清王朝学习,他在给部卒打气时,也显得颇为自信。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自1862年4月中旬起,英法联军在增加大批援兵的基础上,于上海周边展开了所谓的“三十里半径战役”,正是这场战役给李鸿章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讶和冲动。

4月17日,联军进攻并一举攻克了太平军所占领的周浦镇。那天是李鸿章抵沪的第十一天,作为观摩者,他看到联军队伍规整,尤其重炮射击相当精准有效,乃攻击坚固营垒的利器,足令对手胆寒。

淮军使用的火炮是劈山炮,乃湘军自己创制的陆战火器,曾国藩对之特别喜爱,誉之为“陆军第一利器”,但是实际上,劈山炮的威力只堪与洋枪的威力相比,和洋炮并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周浦镇一役后,联军又攻占了嘉定等地,每次战斗,均由数千洋兵参战,战场上枪炮齐发,近乎攻无不克。在此过程中,被中国人称为“落地开花炮”(也称开花炮、炸炮)的洋炮屡屡显示出威力,李鸿章忍不住赞叹:“真神技也!”

即便是非正规军编制的常胜军,也颠覆了李鸿章原来的认知。常胜军原名洋枪队,是由美国人华尔任管带官的一支雇佣军,军官全部为洋人,士兵原为菲律宾人,后又改募华人,兵员已扩充至千人。

李鸿章与常胜军有过几次接触后,曾将其讥为“蠢然一物”,在他看来,常胜军的军官不过一百多人,而且全是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外国流氓。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常胜军的军官确实多为欧美在沪水手、逃兵、流浪汉,如果用湘淮军的标准,他们是根本不可能被录用的,但问题在于,常胜军同样具有训练有素,武器先进的特点,其实际战斗力也远在淮军之上,在“三十里半径战役”开始之前,他们就已在上海周边打过好几场胜仗,乃是太平军的劲敌之一,常胜军之名即来源于此。

在上海的所见所闻,使李鸿章迅速改变了对西洋文明的漠视和抵触态度,赞叹洋兵、洋器成为他这一时期的兴奋热点,在写给曾国藩的信中,他也开始不厌其烦地称赞起了洋枪洋炮的威力。 gqb5h+BjmoVQEaqADUvWHFMExDAU6sQ9SteHCGfySp5sXzqeUNlIXXrEJbtGxc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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