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控制什么？

自我首次进行控制幻觉研究以来，45年里我们对这一现象的了解大大增加。研究人员研究了谁更容易或更不容易在什么时候表现出控制幻觉。例如，心理学家纳撒尼尔·法斯特（Nathanael Fast）及其同事发现，拥有权力会增加控制幻觉 ^[4] 。因此，富人和受过教育的人表现得好像他们可以控制无法控制的事情。其他研究表明，这种错觉可能会带来高昂的代价，比如当金融交易员认为他们可以控制市场时，他们会做出更糟糕的决定 ^[5] 。

但我也修正了自己对控制幻觉的看法。简而言之，我认为控制幻觉并不总是一种幻觉。虽然它可能会导致人们在实验室里选择看似更糟糕的赌博选项，但它也能帮助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应对风险和不确定性。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的“幻觉”往往是一种必要的心理策略。控制是一种动力，可以帮助我们应对各种不愉快和困难的情况。毕竟，如果你认为自己无法控制，那么你可能会变得无助。

在心理学家戴维·格拉斯（David Glass）和杰罗姆·辛格（Jerome Singer）于1972年进行的一项实验中，参与者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噪声中 ^[6] 。其中一组人拥有一个按钮，如果他们想停止噪声，可以按下按钮，但他们被劝说最好不要按按钮；对比组则没有任何控制噪声的方法。两组人都没有采取行动来减轻不适感，但那些认为自己可以控制噪声，从而在需要时可以得到缓解的人，不良反应较少。

这里还有一个例子。你已经在电梯里按下了自己想去楼层的按钮，但电梯门仍然开着。几秒钟过去了，你能感觉到自己的焦虑在增加。为了改变这种情况，你反复按关门按钮，几次过后，门终于关上了。

如果你和大多数人认为的一样，那么你会相信是你按下的按钮发挥了作用。但事实很可能并非如此，1990年的《美国残疾人法案》（ Americans with Disabilities Act ）规定，所有电梯必须保持至少三秒钟的开门状态，以便残疾人有足够的时间进入电梯。为此，许多电梯制造商完全停用了关门按钮。

我想说的是：即使按钮不起作用，它们也能给乘客带来控制感。它们能帮助我们应对电梯门不关闭的那几秒钟，而这种效能感会带来不同效果。此外，给人们一种控制感，可以让他们真正控制住在看起来无法正常工作的电梯里的不适感——即使是坏掉的按钮，也能让我们感觉更好。

更重要的一点是，从个人的角度来看，控制幻觉并不是一种错误的信念。通过相信我们的控制能力，我们获得了真正的力量。“幻觉”往往代表了对形势要求的有效反应。在此我要重复一下我的研究中的一个重要主题：人们的行为方式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是合理的，否则他们就会采取不同的行为方式。

想象一下，如果没有控制幻觉，人们对自己是否拥有影响随机结果的能力的看法实际上会很真实。在另一个世界里，人们不会在意自己是否能选中彩票，当然也不会反复按下坏掉的电梯关门按钮。听起来很理性，对吧？

然而，这种合理的另一个世界也会产生一些问题。如果我们放弃了控制“幻觉”，我想我们也会放弃对心智的真正控制。例如，如果我们不按那个坏掉的电梯按钮，我们就很难处理那些压力和不耐烦的感觉，我们的情绪控制能力就会受到影响。

或者想想我在波多黎各的假期。当我坐上那辆吉普车时，我感觉自己控制住了局面。也许这只是一种错觉——毕竟我是跳上了一辆陌生人的车，但我相信，我的控制感让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处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但是，将控制幻觉视为另一种幻觉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因为我们尚未得知全部决定我们能否有效控制事件的原因，所以不相信控制的可能性会导致我们在很多情况下低估自己影响事件的能力。例如，英国电梯里的关门按钮是有效的，但如果你像许多美国人那样，认为按钮与关门的速度无关，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最好相信我们能够控制事件，即使这偶尔会导致我们在科学实验中为次优的选项下注。

同样，控制幻觉对持有幻觉的人来说并不是幻觉，就像冒险对冒险的人来说并不是冒险一样。一般人在了解了幻觉之后，都认为自己不应该从事这种行为。但我们很快就会看到，我们可以体验到有觉知的控制在促进健康和减轻压力方面的好处。如果我们被诊断出患有可怕的疾病，却认为自己无法控制，我们就会变得无助，这本身就不利于我们的健康。 tpSkH/6UIWdnleruNCrLX+Fe5yh1NSYdPyXjk6QxYCkuKVix15k1Ay7N4x4McjE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