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灵云肚子饿的直打鼓,那声音就是隔得老远的宫徵都能听得到,他虽然不喜欢灵云,但好歹也是进了王府的人,也立刻让人去准备早膳。
王爷是早就用过膳了的,只需要准备灵云一个人的。
可当灵云吞下三碗馄饨两碗面,还有五个包子之后,一双杏眼瞪的圆圆的:“还有吗?”
宫徵就不淡定了:“要不,王妃去厨房瞧瞧?”
王爷这娶的是个饕餮?
厨房之外的宫徵忍不住对刚刚走过来的沈玦吐槽,脸上的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在看到灵云拿着一个才临时煮好的鸡腿出来时,已经没眼看了。
“景府是把你饿着了?”
灵云吞掉一只鸡腿后,才听到沈玦的话,她擦了擦手上的油:“没,就是喜欢吃。”
在地府,要是吃的少了,魂力就不够,打架的时候就会落下风,挨人欺负,她就养成了往死里撑的习惯。
“有事?”灵云擦着嘴,添了下唇瓣。
沈玦嫌弃了瞧了她脸上的伤,昨日新添的伤虽然止了血,但还是可以看到皮肉翻滚,她竟一点儿都不在意。
“军医一会儿就来,给你瞅瞅脸。”
沈玦早年一直都在带兵打仗,十九岁那年的巨变后,就不信任宫中的任何人,用的都是军医。
灵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无所谓的……”反正过段时间自己就能恢复的。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玦冷冰冰地打断:“以后都要躺一个墓穴的,这张脸,丑。”
灵云:“……”
管家忠叔来报:“王爷,王妃,林檀来了。”
起初灵云只是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可当见到军医林檀的时候,竟有一丝的恍惚。
青甲军的军医,林先生?
她小时候也体弱多病来着,全都仰仗林御医的医术,而离秋院的温汤也是因为林御医说多泡泡驱走湿寒身体才能强健,爹爹才辟了这么一方汤池出来。
林檀不过四十来岁,可双鬓斑白,看起来就像五十多的老者。
他提着药箱走过来,仍旧和六年前一样,温文尔雅:“王爷。”
他循例给沈玦请脉。
只是在手指搭在沈玦手腕上的那一刻,林檀的眉毛都忍不住跳了下:“这脉象……”
宫徵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不会是又出问题了吧?”
他们家王爷已经够惨了,从云端跌到泥泞,老天爷怎么还不肯放过他。
“稳了许多。”
林檀不明所以,三日前他是请过脉的,彼时王爷的脉搏还乱的很,有股诡异的气息在脉象里横冲直撞,但今日这股气息好似缓和了不少。
虽然有,却很安静。
宫徵嗔怪道:“林先生说话不要大喘气,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可这个时候,沈玦的目光却落在一旁还在晃神的灵云身上。
昨天她的两下的确让他感觉到寒意散了不少,难不成……
“劳烦林先生给王妃好好瞧瞧脸。”
林檀愣了一瞬,循着沈玦的目光看向了一旁不知道从哪儿顺了苹果来啃的灵云,她咀嚼的动作极大,完全不顾脸上的伤口,扯得的皮肉翻滚,让人心惊肉跳。
王妃?
若是小郡主还在,也应该这般大了吧。
小郡主也喜欢这样啃苹果呢。
“这脸丑的本王眼睛疼。”
“我这脸没什么好瞧的,反正到时候王爷两眼一闭,就算躺一个棺材他也看不到,更何况我们分开躺。”
灵云翻了个大白眼,随手将苹果核一丢,直接往外面走。
切,要让他看到六年前,她惨死的状况,岂不是要丑到他悬梁自尽了。
林檀有一阵子走神,他竟觉得王妃刚刚有那么一瞬像极了小郡主,心里一软:“王妃是哪家的姑娘?”
宫徵叹了口气,现在米已成炊,他就是再不高兴也得接受:“景家的。”
林檀愣了下,眼里忽然就燃起了熊熊烈火:“景家?是兖州那个景家吗?”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沈玦,又觉得刚刚的自己十分可笑,竟然将景家的孽障和小郡主相提并论,简直是玷污了小郡主。
他噗通一声跪下:“王爷忘记了镇国公府的血海深仇吗?王爷忘记小郡主当年死的有多惨吗?王爷怎么能娶景儒的女儿!”
“今日,今日可是小郡主的死祭啊!”
他字字泣血,太过激动,额角和脖子间的青筋都暴起了。
“王爷!”
沈玦仿佛全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冷冷地摊开手:“玉肌膏。”
林檀不敢置信地仰起头,这还是他一心追随的前太子殿下吗?
那样霁月清风的太子,敛去了周身的锋芒,最后剩下的不是蛰伏伺机而动,而是宛如一汪死潭,波澜不惊?
他颤颤巍巍地从药箱里取出玉肌膏,就像被人抽走了魂儿那般,毕恭毕敬地将小瓶子放在地板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他的太子殿下啊,当真就在六年前和国公爷,和小郡主,一起死了。
宫徵想去搀扶,可又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先生拖着疲软的双腿离开。
他蹲身捡起玉肌膏:“王爷为什么不告诉林先生,您已经查到景家了,待回门日就能拿到证据?”
“犯不着让他卷进来。”
六年前的事若没人从中帮忙,景家敢在兖州乱来?
兖州,可是当年嵘王的封地,而嵘王便是如今的北齐皇帝!
“让人跟着景翎芸,本王倒是要看看她想作什么妖。”
三月三,上巳节,尚未天黑,护城河畔的人已经很多了。
河边摆满了河灯、花灯,摊贩的叫卖声散掉了一些祭奠亡灵的阴霾。
她取出昨夜赶制出来的兔子河灯,蹲在护城河边看着脏兮兮的,裹满了泥泞的鞋边发呆,时隔六年,物是人非。
以前每到三月三她都是和娘亲、兄长一起坐着马车来放河灯的。
而今……只剩下她一个……鬼。
她安静地将河灯推入水面,一团绿油油的火光却在她身边燃起来,水面上倒映出另外一张脸,属于景翎芸的那张脸。
景翎芸满身的怨气,一脸苦大仇深:“你说过要替我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