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一时语塞,思忖片刻方道:“九娘对我有恩,我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人,就算哪天我真的要离开,也一定会跟九娘说清楚的。”
“那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娶九娘呗!我就想不通了,九娘哪点不好,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就一个个的净想着占便宜却不愿负责呢!”花婆婆抱不平骂道。
顾长风哭笑不得,想要解释并非自己不愿意,却听得外面传来九娘的说话声。
“我回来了。”
九娘背着竹篓走进院子,手里还提着一只羽毛鲜艳的野鸡。
花婆婆面露尴尬,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九娘有没有听见,忙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顾长风如今腿脚还不算利索,一瘸一拐的过去想要帮忙,却被九娘避开。
看着空落落的手掌,顾长风感觉心里也像是空了一角。
“九娘,我——”
“顾大夫!”
话刚开口,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匆匆走了进来。
“顾大夫,是我。”来人走近之后,解下头巾,露出一张熟悉却满是淤青的脸。
顾长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竟是早就出嫁的老岑头的闺女岑巧。
“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你了?”顾长风严肃问。
岑巧瞬间湿了眼眶,咬紧唇瓣哽咽说:“顾大夫,我来找您是想让您帮我看看肚子里的孩子,看看他还在吗?”
这话听得顾长风心里一声“咯噔”,他回头看向九娘,九娘亦是神色凝重。
“先回屋。”九娘道。
太阳还未落山,屋里也没点灯。
顾长风让岑巧取下头巾,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岑巧的脖子上也布满了伤痕,有些伤痕甚至从脖颈一直延伸到了衣服里面。
“你爹知道吗?”九娘冷声问。
岑巧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哀求的看向九娘:“这件事不能让我爹知道,他年纪大了,我怕他受不住。”
那就是不知道了。
“是你男人打你的?”顾长风猜测问。
岑巧攥紧了衣服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是我公公,是他让我相公动手的。”
顾长风拿了脉枕过来,劝道:“这件事你得让你爹知道,你才嫁过去多久他们就这样打你,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岑巧啜泣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怎么过?好在我相公说了,只要我能给他们吴家生个儿子,他就会对我好的!”
“这话你也信?”顾长风只觉的可笑,“你现在怀着身孕他都能打你,以后生了孩子还指望他们就能转了性子?退一万步说,倘若你这胎生的是女儿呢?”
“不会的!”岑巧紧紧捂住肚子,情绪激烈的反驳道,“我娘说了,酸儿辣女,我现在就好吃酸的,我一定会生儿子的!一定是儿子!”
顾长风一阵无语,也懒得再劝。
“怎么样?”岑巧紧张问。
顾长风收起脉枕:“胎儿没事,但你严重营养不良,需要注意。”
岑巧只听到了前半句,得知孩子没事,她喜极而泣:“太好了,我儿子没事。”
顾长风又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过来,递给岑巧:“这个你拿回去,不要钱。”
岑巧感激的双手接过,临走前再三拜托两人,千万不要将她挨打的事情告诉她爹。
九娘冷嗤,不屑应答。
顾长风喟叹一声,点头应下。
岑巧重新将头巾披上,趁着天还没黑,匆匆离开了坪渔村。
“晚上还是我来做饭吧,你想吃什么?”顾长风问。
“随便。”九娘转身。
顾长风皱眉,总觉得九娘语气比平日冷了几分。
太阳下山之后,天很快就暗了下来。
顾长风最近的厨艺见长,不用半个时辰,三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翎儿主动帮忙拿碗筷,摆好了碗筷又去端油灯。
饭桌上,顾长风看着埋头干饭的母子俩,想了想放下碗筷:“九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九娘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顾长风起身,随后拿了一个布袋子过来:“这是我这些日子收到的诊费。”
说着将布袋子推给九娘,沉甸甸看着分量不轻。
九娘淡淡的瞥了眼,继续吃饭。
“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我也没别的可以报答你,这些钱你收着,就当是我给你的生活费。”
九娘放下碗筷,毫不犹豫的拎起布袋子就下了桌。
“你不吃了?”顾长风忙问。
翎儿啃着鸡腿,含糊提醒说:“我娘已经吃完了。”
顾长风看向九娘吃的干干净净的碗筷,无奈道:“可我话还没说完呢。”
*
顾长风十分肯定,九娘对他有误解!
天大的误解!
因为昨晚九娘不仅没让他上床,还拆了厨房的门板,说让他以后都在堂屋睡。
天知道那门板有多硬,顾长风早上起来浑身酸痛,走路都跛的更厉害了。
翎儿就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顾长风被看的浑身不自在,问他:“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翎儿摇头:“没有啊。”
“没有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我怕以后就见不到爹爹了!”
“什么意思?”
翎儿小大人般的叹息一声:“爹爹不是要走了吗?那以后翎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长风失笑:“谁说我要走了?”
突然,顾长风想起九娘突然冷漠的态度(尽管平日已经很冷淡了),瞬间明白症结所在。
“这话是你娘说的?”顾长风问,索性跟翎儿一起坐在门槛上。
翎儿黑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却是摇头道:“娘虽然没有明说,但爹爹都不跟我们一起睡了,一定是想走了。哼,我知道的!”
果然如此,九娘误会他了!
“你娘人呢?我去跟她解释。”
“娘天还没亮就上山了。”
得嘞,他这一天都要心绪不宁了,顾长风自嘲的苦笑。
...
上午的病人不多,顾长风接诊完最后一个,正想回屋休息会儿,外面却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一群村民。
“谁是顾长风,给我滚出来!”领头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锄头,一脸恶相。
这会儿蓝家就只有顾长风,翎儿以及在屋里帮着做饭的花婆婆和春芽。
顾长风见来者不善,便让翎儿先回屋躲着。
“我就是顾长风,几位找我有事?”顾长风看向几人,走下台阶。
“好啊,看来是没找错人!老大给我砸!全给我砸了!”中年男人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