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欲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先带着吧。”
“好耶!我来背着它们!”
翎儿挨个摸了摸,然后心满意足的背起了竹篓。
和老岑头分开之后,九娘就在医馆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
“小的就在楼下,客官有什么吩咐就在门口喊一声。得嘞,您先休息。”小二哥热情的招呼着,转身关上房门。
听着门口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九娘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正在逗弄狼崽的翎儿后背一僵,怯生生的转过身来。
话说当时翎儿被孙庆抓住,孙庆污蔑翎儿偷东西,还说要抓他去见吴大夫。
刚开始翎儿只是害怕,他不想给娘添麻烦,他只想着赶紧逃走。
可千不该万不该,孙庆不该侮辱他娘。
“所以你杀了他?”九娘冷声问。
翎儿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想杀他!我只是,只是......”
“把手伸出来!”
翎儿脸色一白,将双手背在身后。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娘......”翎儿哽咽喊,委屈的泪水瞬间滚落。
顾长风刚醒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九娘表情严厉,而翎儿泪眼汪汪。
“怎么了?”
顾长风虚弱问,撑着胳膊艰难坐起身。
“与你无关。”
“爹爹......”
母子俩同时出声,一个强势逼人,一个可怜巴巴。
人向来是怜弱的,更何况翎儿都喊他爹了!
顾长风于心不忍,朝翎儿招了招手:“过来这边。”
翎儿就像是得了特赦令,挪着脚尖就要过去。
“站住。”九娘喝止。
翎儿立刻站定,揪着衣角看向顾长风求救:“爹爹......”
看着翎儿干瘦脏乱的脸颊,顾长风心情复杂,这让他想起了少年时候的一个玩伴。
在十三岁那年,他因为不堪忍受父母的长期虐待而跳楼自杀了。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父母都会爱子女。
那是顾长风在少年时候亲身领悟的一个道理。
“没事,你过来这边。”
顾长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一副管定了的样子。
九娘神色不愉:“你要跟我作对?”
顾长风抬眸,态度异常坚决:“按理说你救了我,我不该对你做事指手画脚,但翎儿既然叫我一声‘爹爹’,我就不能看着你虐待他!”
“虐待?”九娘挑眉,“你说我虐待他?”
顾长风严肃反问:“难道不是吗?”
九娘饶有兴致的注视着顾长风,半晌勾起唇角:“那你说怎么办?”
顾长风被对方太过直白的目光看的有些脸热,但涉及原则问题他绝不退让。
“这屋里就我们三个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把问题说出来。我给你们当裁判,如果是翎儿错了,我绝对不袒护他。但如果是九娘错了,你就应该跟他道歉。”
九娘这下真笑了,顾长风果然脑子有问题,居然想让她给翎儿道歉?
“蓝翎,你告诉你爹爹,你做了什么好事。”九娘抱着胳膊,闲散的依靠着桌子。
顾长风见九娘如此淡定,心里寻思,难道真是他误会九娘了?
翎儿对着食指,心虚说:“我、我好像杀人了。”
“什么?”顾长风以为之际听岔了。
杀人,怎么可能?!
翎儿深深吸了口气,一副要豁出去的模样说道:“其实,孙庆的死跟我也有关系。”
顾长风愣住了,不敢相信。
什么鬼,怎么还牵扯上命案了?话说古代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吗?
“当时我想找水喝,他偏说我是去偷东西,还拉着我不让我走,我害怕就拿出了这个。”
那是一把手指长的小刀,刀柄上镶嵌了一圈蓝宝石,中间是颗鲜艳通红的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
“我就划了他一下,谁知道他自己害怕就摔倒了,然后脖子刚好扎到了竹子上,然后就死了。”
回想起那一幕,翎儿恐惧的咽了下口水,背在身后的手掌紧紧交握。
顾长风沉思片刻,道:“我们去官府把情况说清楚,你年纪小,又是为了自保,相信官府不会对你定罪的。”
“官府?”翎儿吓得脸色刷白,连连后退,“我不去,我不去官府。”
顾长风劝道:“坦白从宽,我们主动交代总好过被官府查出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娘,我不要去坐大牢,呜呜呜!”翎儿扭头跑向了九娘。
九娘抵住翎儿脑门,将他推开。
“官府已经结案了,孙庆是意外死亡,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结案,这么快?”
顾长风惊了,这也太草率了。
“福临城的县令在三个月前突然暴毙,如今衙门由县丞代为掌管,相比较人命案,我相信他对螃蟹更感兴趣。”九娘平静的说着,目光一直落在顾长风脸上。
顾长风先是诧异,随即叹息摇头。
原来是个昏官。
“那死者家属也没有异议吗?”顾长风又问。
九娘摇头:“听说是个孤儿。”
顾长风松了口气,如此说来,翎儿确实没必要去自爆。
作为现代人,遵纪守法早就刻在了顾长风的骨子里,所以听说翎儿涉及命案,他第一想法就是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官府不追究,他又担心死者父母会继续追查,得知是孤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爹爹还要送我去官府吗?”翎儿害怕问。
顾长风叹息:“都是一场意外,不怪你。反倒是他自己,如果能好好沟通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翎儿重重点头:“就是就是,我都说了我只是想找水喝,他不信我,非说我是去偷东西的!他还骂我娘,太坏了!”
顾长风看了眼九娘,好奇问:“他骂你娘什么?”
翎儿撇撇嘴:“他讨厌女人,说所有女人都坏都该死。哼,我看他一定是没有女人爱他,所以才这么生气。”
“好了。”九娘站直身子,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
“等等。”顾长风喊道。
“哦?裁判要下判决了?”九娘戏谑他。
此事翎儿和九娘都没错,翎儿虽然是为了自保,但毕竟牵涉命案,九娘想要训诫几句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这个,是医药费的事情。”顾长风知道蓝家日子窘迫,自然不会占他们便宜。
“等我伤好了,我会找份工作,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你。”顾长风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九娘意味深长的笑了:“这话听着耳熟。”
翎儿立刻举手:“我知道,四爹爹他们也说过这种话!”
顾长风沉默半晌,无奈道:“.......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