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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伊尹相汤(1)

第三十卷伊尹相汤(1)

每将书史闲穷究,堪嗟世事今非旧。空苍也自好新奇,教人枉把眉端皱。

二帝凭空欲与贤,维君与臣相授受。不臣授受禹开王,不任传贤子来就。

子孙相传废复兴,夏后终且弛堂构。笑指日亡吾亦亡,东西两日不相斗。

天教生此空桑儿,就汤就桀功乃奏。揖让何以变征诛,民间水火须拯救。拯民水火总天心,问谁参得天心透。

此诗乃宋朝无名隐士之作。是说古来天下到尧舜时节,凭空造成一个官天下的局面,及传至禹王,又做一个家天下的世界。相传一二世,以至帝相,一遭于后羿,再遭于寒促,翻天覆地,四十余载,又开一篡逆之端。幸少康以一城一旅,卒致中兴,迨十余传而生桀。桀王无道,万姓离心,此时天命已归成汤。然有是君必有是臣,又出一伊尹,以佐之。总之,天心厌常,故此愈出愈奇,变幻莫测耳。古来相君之臣,功业俱奇,未有如伊尹出身之奇者。试将往事细说一回,有天仙子词一阙,单表伊尹功绩勋劳之事。

唐虞揖让今难再,夏商革命谁能解。一朝天子一朝臣,和鼎鼐,与时泰,除暴安民繇大块。踌蹰几度成和败,有日兴师随手快。问谁辅佐功劳迈,商家代代藉阿衡。传世界,留思大,书史至今犹记载。

又有古歌行一首,是说伊尹生育之奇怪处,且听我道来。

万物萌动兮,钟天之灵。胎卵湿化兮,谓之四生。未闻人身兮,卒化为木。未闻木植兮,适产人身。异哉伊母化空桑,奇哉空桑复生人。当时谁不称奇闻,迄今惟慕其奇勋。只知伊尹耕有莘,谁知有莘耕者之来因。

话说伊尹名挚,乃是黄帝相臣立牧之后。他的父母住于有莘之野,洛水之上,以耕种纺绩度日。这村坊内住有数十户人家,皆是不图荣贵,不逐征求,甘于恬谈的。惟伊父又高出诸人一等,阖村之人无不尊敬他。伊母年近四旬,方得怀妊,不期伊父遂故,止怀遗胤在腹。看看又近十个月头,将欲分娩,免不得悲伤夫主,心中不快,每日在田地上闲行消遣。一日,正在伫立,忽然西北上起一阵冷风,刮得满眼尘沙,天昏地黑,伊母立脚不住,只得缓步回家,就像得甚么病症一般,心神恍惚,茶饭一些也不思想吃,只要巴到日晚,竟自上床睡了。凄凉情景,覆去翻来,那里睡得着?没奈何起来穿衣,坐了一回,坐不过,又向床上去睡,如此数次。抬头一看,忽见灯下立着一个人,你道那人怎生打扮:

头戴金盔光照耀,身穿金甲势嶙峋。肩披金铠奋精神,手执金瓜威凛凛。

伊母那时吃了一惊,便问道:“将军来此何干?”其人道:“吾非别者,乃金甲神是也。汝儿当为帝王之师,大难将临,诚恐惊动,特来报汝。但见臼中出水,可往东走,切勿回顾。”伊母道:“我家世居在此,历数千百年,未闻有甚大难。况且吉人天相,何必趋避,将军请回,多劳挂念。”金甲神又道:“汝不听吾言,大难至矣,毋贻后悔。”即便提起金瓜劈头打来,伊母惊怖奔窜,吓出一身冷汗,淋漓如雨。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心中甚觉疑惑。巴到天明,就把此梦说向邻居人家,有等力耕粗蠢的人说道:“不过是一场春梦,也去讲他。”有等道学辩说的人说道:“梦繇心发,日有忧疑,夜梦惊险,这是常情。”有等智慧诚信的说道:“人有灾祥必先见梦兆,宁可信有,不可信无。”伊母道:“若有大难,定关阖村人烟。若见臼出水时,我来报知你们,一齐往东暂避。且看如何?”众邻人都说道:“言之有理。”当下各人散讫。伊母也回家中,方取了早膳米,到臼舂碓,只见臼中果然出水,滔滔长流,竟自不止。急忙走出门来,遍告邻人。邻人听说,大家高声道:“我们都向东走,不可迟缓。”顷刻之间只见携老挈幼,纷纷前往。也有谢伊母挈带逃生的,也有怪伊母造言生事的,议论不一。一头讲,一头走,看看走了三四里路,听得后面水声响来,就如潮头一般。众人回头看时,居住的村坊俱已变作汪洋世界了。但见:

地兴洪水,满村尽是波澜。风鼓狂涛,遍野俱成泛溢。茅檐尽没,不知何处是吾家。树杪依微,却似长流漂断梗。既非荒山起蛰,又非禹窟腾蛟。正是人生遭顷刻间之流离,天运当五百年之大劫。

众人看了这样水势,无不目瞪口呆,齐齐称谢伊母。只见伊母慌做一团,手麻脚软,浑身战兢,寸步难移,口中叫苦连天,悲啼不绝。邻居有几个妇人忙来搀扶,那伊母就如铜打铁铸成的,那里扶搀得他动,又见后面水势急忙赶来,众邻妇俱要保自己性命,只得弃了伊母,各自逃生去了。正是:

太平时节情虽好,大难来时难认情。

众邻人又去了数里路,回头再望,只见水势已平,各人便在荒郊炊爨就食,露宿旷野。次早,水已全退,故址依然,俱各起身,仍寻旧路归家。但有几个不信伊母说梦,不肯随众同行的,因被大水淹死,这也是他自取的,亦是命该如此。却说有几个老妇人原是伊母的近邻,平日相语极好,只为昨夜扶搀不动,各自走散,如今水平风息,不见伊母回家,所以找会他放心不下,仍到旧处寻觅,并无伊母踪迹,东寻西找也自枉然。一妇猛然抬头看见一株桑树,在途中植着,便道:“此地从来没有这株树,却是那里来的,这也奇异得紧。”又一妇人道:“想是昨日大水氽来的。”又有一妇人道:“若是水氽来的,必然歪斜,那能够种得这样好。”大家齐道向前观看,自见明白。正行之间,忽听得树脚边有孩子啼哭之声,仔细看时,这树却是一株空心桑树,树里有一个孩子,恰像方才生下,身上血水未净,精赤条条在那树孔里。

这几个妇人都自诧异,不知是那家所生的孩子,舍得拿来抛在这里,我们且抱他回去抚养,免致坏他一条性命。即忙伸手进树孔里去抱出此子,只见那树里尚自点点滴滴流下血水来。众妇人道:“古怪,古怪。难道这孩子就是桑树所生的?难道伊母昨日就变了这株桑树?”猜疑了半晌,抬头再看,只见伊母的衣服还套在树枝上,始信这桑树真是伊母变的。当时,抱回村中告诉众人,都道:“奇事。”有的道:“这孩子决是妖怪,快快淹死了,免得贻害好人。”有的道:“此子出身奇异,日后必然大贵。”这两三个妇人听了这句话,你也要抱他去抚养,我也要抱他去抚养。一个道:“我先看见桑树应该与我。”一个道:“我先听得他哭,决该与我。”一个道:“是我在树里抱出来的,如今现在我怀里,与你二人有何干涉?”三个争之不已,有一老者道:“你们都不必争。况此子未必是祸、是福,却也算做一段新闻。不如抱去报与有莘之君,凭他发放便了。”众妇人都道:“好,好,好。大家不得,到也干干净净。”当下一同奔入城中禀报有莘国君。国君亦称奇绝,赏赐了各男妇,就将此子收进宫中,便命宫人抚养。有诗为证:

天生元圣岂无谓,血产空桑果异常。不是有莘收抚育,谁人戡乱佐商汤。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有莘国君抚养此子,胜于己出。看看长大,将他取名为挚,号作伊尹氏。伊尹性格聪明,天资颖悟,过目成诵,闻一知十,有莘国君甚是喜他。将及二十来岁,伊尹问及生身之处,国君把当年之事说知,伊尹亦大惊异,即请命要往故址一游,国君依允。次日,拨遣侍从车马相随,前往洛水。伊尹乘车同了簇拥从人,出得城中。不多时,早到洛水。侍从人等禀道:“此间已是洛水之上了。”伊尹即忙下车,将欲询问乡人,那些乡人只道是个官府,纷纷都来跪接,伊尹令从人扶起道:“二十年前空桑中小儿,即是我也。父母固亡,基址必然尚在,乞众亲邻指示一看。”众人听说如见故人,个个欢天喜地,随即指引到一所破草屋说道:“此房即是。只因令尊堂没后,另换人居住了。”伊尹在屋外走了一转,又向屋内看了一番,不觉凄然泪下,又问吾父之冢何在?众人道:“因未殡葬,当年被大水漂没了。”伊尹闻说更自伤心,又问:“空桑在于何处?还茂盛否?引我一看。”

(本章完) kvw10y3DYb4TsXY1KePb0Az4IHFQ2wvILyHnEsIVCS8aAE5goM4HqeIqdUP2G4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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