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编
上古史

第一章 先史时代

一、地球和生物的起源

地球和生物

我们要知道历史，就要先知道怎样会有人类。要知道怎样会有人类，就要先问怎样会有地球和生物。地球和生物的起源，都在无数万万年以前，我们对于它们的知识，自然不能十分确实和贯彻。但是经过了五六十年各种学者的考据和研究，那长夜漫漫的太古时代，也就渐渐地有了一线光明了。以下便是各种学者——人类学者、地质学者、生物学者、古物学者和历史家——考据研究的结果。

地球和生物的起源，是一个大题目。学说的派别既多，材料亦极丰富，断断不是这里所能引述的。下面所说的，乃是各学派所公认的一点根本上的撮要。

地球的起源

原来在我们这个地球有始以前，这个广漠无垠的太空中，就先有了一个大火球，这便是太阳的前身。当那大火球旋转的时候，有许多质料从它的身上飞散到太空中去，其中有一块便变成了我们的地球。后来地球渐渐冷了，表面结成了许多岩石。这便是地质时代的开始。从这个时候到现在的年岁，各学者的意见也不一致，有的说，约在十余万万年以前，有的说，不过在几千万年以前罢了。各说虽然不同，但那时代离开现在的邈远，却是无可疑惑的。

生物的起源

上面说过，在太古的时候，地球是很热的，所以地面上的空气也很热。但慢慢的，地面上的空气也像地面一样，凝冻起来成为雨了。这雨下在初成的岩石上，就成为泉涧，成为瀑布，成为江河。它又把岩石的面子冲成了泥，带着往下跑。地球上于是有了热气、湿气和泥沙，生物便出现了。最初的生物，是在水里游行的单细胞，但它也就是现在一切植物和动物的祖宗。起初的时候，植物和动物都不能离开水。后来慢慢地都变成了两栖生物。最后，陆地上也就有了植物和动物了。现在我们单讲动物。动物进化的第一步，是由单细胞成为鱼类。隔了不知多少个百万年，鱼类中的最进步的，就变为两栖动物。又隔了好几百万年，有些两栖动物，居然能完全离开水了。它们身体上的构造，也就跟着环境，变为适宜于陆地生活的爬虫。这些爬虫都很大，现在的爬虫，不过是它们的不肖子孙。那时地球上面，没有比它们更高等的动物，所以我们把那个时代，叫做爬虫时代。爬虫类中，慢慢也有变为飞鸟的，并且这些飞鸟又都是“其翼若垂天之云”的大鸟。又隔了多少个百万年，大概是不能适应环境的缘故，那无数的巨大爬虫又忽然不见了，但见地球上面，充满了哺乳动物。这约在四千万年以前，便是哺乳动物时代的开始，至今还不曾完结。后来哺乳类中又出了一种出类拔萃的动物，便是人猿，也便是人类的远祖。

自来历史家对于人类的观念，大概有两种：一种是深信人类是朝着前走的，即有退步，也不过是偶然的现象；一种是不信人类能真有进步的，即有进步的现象，也不过为退步做一个预备。这两种学说，都有历史上的证据，来给他们做辩护。但前一说的证据，既然比了后一说的为多，而且坚强有力，而这个学说的自身，又足以使人类奋进向上，我们自然就乐于采取它了。

二、人类的始祖

人猿

人类的始祖，是一种人猿。它是一种很丑的动物，浑身是毛，又臭又龌龊。它能吃活的动物，也能吃它的同类。不过它是用两个脚走路的，这是它离开下等动物界的第一个表示。它出现的时候，离现在约有一千万年。

冰期和冰间期

那时地球的上面很热，但是后来忽然冷起来了。大块的冰山，由北方冲来，淹没了无数陆地，冻死了无数动物，我们也就失了这似人动物的踪迹。这便是地质学家所说的第一冰期。后来冰渐退了，地质学家就叫那个时代做第一冰间期。照现在的计算，地球上面总共有过四个冰期，和三个冰间期。第四冰期以后，便是现在的时代，叫做冰后期。（见表一）

冰期和间冰期的生物

每来一个冰期，地球上面的生物就改了一个情形。比如在第三冰间期，地上生活的都是些犀牛、海马和别的惯居热带的动物。到了冰期，犀牛等就不见了。但见那浩浩无垠的冰天雪地中，有无数的冰鹿（或作驯鹿），逐逐来去地找它们的食物。植物也是如此。人类自然也逃不出这个影响。现在有许多人类学者，说地球上面，也接着冰期的次序，发现了四种不同类的人类。到了冰后期，才发现了“真人”，才发现了现代人类的真正祖宗，那时离开现在约有两万年。

“真人”

上面所说的“真人”的发源地，有许多人类学者证明它在亚洲的西部和非洲的北部。有些学者说，现在世界上的人类，都是由一个祖宗分散出来的。有些学者说，现代人类的真祖宗，并不止一个，比如黑人的祖宗，与白人的祖宗，是完全不同的。但这都是人类学上的问题。我们现在只要知道，人类的始祖确是一个很野蛮的人就够了。现在在澳洲和非洲的南部，还可以找见和他们同一程度的人类。

两三万年前，地中海的容积，比现在小得多；中间又有陆地，把它分为东西两湖。后来大西洋的水由西冲来，把地中海扩大了，它中间的陆地也就沉了下去。这海的面积越扩大，沉下去的陆地就越多。“真人”的老家，或者在现在埋在地中海东南角的一片太古时的陆地上，也未可知。

后石期人

这些“真人”又叫作冰鹿人，因为他们的伙伴，是冰鹿一类的寒带动物。过了约有一万年——离现在约一万年——欧洲的天气又暖和起来了，于是忽然又从东北方来了一大群人，这些人的文明程度，确比冰鹿人为高。他们驱走了冰鹿人，渐渐地占据了欧洲。现在白人的血管中，还有许多夹杂着他们的血。他们和冰鹿人是同类的，和我们也是同类的。我们叫他们做后石期人。

本章的时期

现在我再做一个表，来把本节的时期，清理一下。但表中的年数除了最后一行以外，都不能算为确定。时间离开现今越远，确定的程度越低。我所采取的，是地质学家和人类学家等测算的平均年数。所以其中伸缩的余地更多。

有许多人相信亚洲北部是人类发源地，而一九二一年，所谓“北京人Peking man”的牙齿在周口店的发现，尤足以助这个学说的成立。据地质学家和人类学者的考据，这个“北京人”生活的年代，当在五十万至一百万年以前，远在第一冰期及Neanderthal man（尼安德特人）之前。它在下表中的地位，当介于第三行及第四行之间。

三、西洋文化的萌芽——石器时代

人类的文化是怎样萌芽的？我们用历史的眼光看来，可以答道：“人类的文化是它的需要和环境交迫出来的。”物质文化是这样，精神文化也逃不出这个例。

初石期的文化

现在单说欧洲文化的萌芽。上面的表已经说过。距今五万年前，在第四冰期以前，地球上面确是已经有了人类的存在；但他们大约不是和我们同类的。人类学家叫他们做Neanderthal man，我们现在就叫他们做初石期人。那时的天气，起初很暖。但到了第四冰期，天气忽然大冷，这些初石期人冻死的就很多。不曾冻死的，也就学着了几件事。第一，他们知道用狼虎等野兽的皮来遮蔽身体。第二，因为他们此时不能在露天之下居住，所以渐渐地知道跑到山洞里去住起来。第三，火的发明，大约也在这个时候或者更早些。第四，他们已经能用一种石器，叫作手斧的，来做杀伐斩割之用了。因为这个，所以我们叫这个时代做初石器时代。

器具的演进，本来不能包括人类文明的成绩，但我们若要找一件具体的事物，来代表文化进行的程序，那就以器具为最适宜了。第一，因为它们是先史时代遗留下来的唯一物件，若没有它们，我们将永不能推测出先史时代的情形来。第二，因为器具虽是属于物质的，但它们也是人类智力的一个好代表。野蛮人是决不会制造钟表的。因此两个原因，我们便把石器的演进，作为先史时代的分期标准。

中石期的文化

又过了两三万年，离现在约有两万年，又来了一种人，就是上面所说的“真人”。他们代替初石期人做了地球上的主人翁。我们叫这个时期做中石期，这些“真人”就是中石期人。那时冰虽不曾全退，但天气已经和暖多了。这些中石期人，除了知道穴居和穿兽皮以外，又发明了弓、箭和矛，并且知道用木来做长矛的把柄。因为这个原因，他们都是很好的猎人。有些古物学家，曾在西西里 的一个山洞中，发现两千个海马的骨骼。这都是中石期的猎人所杀死的。他们又有象牙做的针，用来给妇女们缝兽皮。但是除了衣食住之外，中石期人还有别的特点，他们能雕刻和绘画，并且那艺术的程度很高。

有一个西班牙人，同着他的小女儿，到西班牙北方的一个山洞中去寻觅古物。有一天，他正在寻觅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的女儿叫道：“大牛！大牛！”他跟着她手所指的地方看去，才知道那穴顶上面画着一只牛哩。那牛不但像真的一样，并且它的颜色也一些不褪。但那画至少有一万岁了。

后石期文化的遗迹

冰退了，天气也渐暖了过来。于是欧洲的东北方，忽然又来了一个新民族。他们的文明程度，比中石期人更高。他们赶走了中石期人，占据了欧洲。现在古物学家曾在丹麦和瑞士，发现他们的许多遗迹，所以他们的历史，也比较显明些。这个时代起于约一万年前，我们就叫它后石期。在这个时代生存的民族，就叫作后石期人。

初石期人（Early Stone Age man）即是Neanderthal man，又名先旧石期人（Early Paleolithic man）。中石期人（Middle Stone Age man），即是“真人”（the true man），又名后旧石期人（Late Paleolithic man）。后石期人（Late Stone Age man），又名新石期人（Neolithic man）。

后石期人在丹麦的遗迹

后石期人的遗迹，在丹麦的是一种贝壳积成的丘陵。这些丘陵，大抵在沿河沿海的地方，有长至半英里的。积成丘陵的物料，除了许多贝壳和兽骨之外，还有各种石器和陶器。我们看了那些贝壳和兽骨，就可以知道，这些后石期人不但能打猎，并且能捉水中的生物，来充他们的食料。他们的发明陶器，是人类的一大进步。他们的石器，比中石期人的，尤为精致光滑。他们器械的种类也很多，除了斧之外，还有弓箭和刀锯。他们的居室，也不止山洞一种了，下面便是一个后石期的屋基。

在瑞士的遗迹

他们在瑞士的遗迹，是湖上的木屋。这些木屋，都是用木桩子支着，造在湖面上的。现在有一处的湖底，竟出现了五万个木桩子，可以想见那时湖上村落的繁盛了。湖居的人民，不但能造木屋，并且别的生活程度，也比丹麦的食贝人民为高。他们除了陶制的碗缸之外，还有木制的匙羹和家具。他们又发现了谷和麻的种植。于是吃的除了鱼贝和野兽，又加上了大麦、荞麦和小米等谷食，穿的除了兽皮以外，又有麻织的物料了。他们又发明了熟食。他们对于野兽，除了杀害之外，又发明了豢养的一法，于是猪狗牛羊等，居然听从他们的命令，来帮助他们耕田、负重和打猎了。

土著和游牧的起源

后石期人的生活到了这个程度，社会上就发生了几个重要情形。第一，太古时候的地，和现在的空气一样，是没有人来占据它的。自从人类知道耕种之后，才有人知道地的用处。但是求少供多，所以争田夺地的事，还不曾发生。第二，人类既要耕种，就不得不守在一个地方，等待收获的时期。这是人类土著生活的起源。第三，人类既驯服了猪狗牛羊，既是有了牲畜，就有一部分的人，专门去做那畜牧的事。这是游牧生活的起源，因为这几个情形，社会上就发现了两种人民：一是耕田的土著人，一是牧畜的游牧人。游牧人领着他们的牲畜，到处去寻水觅草，不免时时要侵犯那土著人的田林。他们又看见土著生活的安乐，不免又起了羡妒的念头。即此一个念头，便发生了世界历史上的无数事迹。什么日耳曼人的入寇罗马，阿拉伯 人的北犯欧洲，都不过是这两种人民的战争罢了。但这是后来历史上的事，我们现在可以暂且不去管它。

后石期的文明：火和器具

我们现在可以知道，后石期的人类，确是离开兽界很远了。他已经得到了几件重要的工具，用来下那文化的种子。他的第一件工具是火，第二件工具是器具。他有了这两种工具，就可以征服许多可怖的天然和野兽，并且不至于冻死饿死了。但除此之外，他又新得了两种更有价值的工具，一是语言，一是社会的组织。

后石期的文明：语言

语言是发育、保存和传布文明的一个重要工具。它的产生的时代虽还不能确定，但中石期人大约是能说几个名词的，至少后石期人是能够说话的。这是人类离开兽界的一个重要表示，也是人类文化的基础。后来文字发明以后，人类的世界就更能从“现在”和“此地”之中，扩充出来了。

后石期的文明：社会的组织和美术

社会的组织，也是在后石期才发生的。那时的人类，渐渐知道秩序的可贵，于是就宁愿牺牲了一部分的自由，去让一个强有力者来保护他们。这是酋长的起源，也可以说是一切制度的起源。但秩序和制度，是最能束缚人的自由意志的，初石期和中石期人，都是极端放任自由的人；所以他们一方面是野蛮人，一方面却又是很好的美术家。到了后石期，文化的大体虽较前两期为进步；但人类表示意思的能力，却反不及从前了，他们的美术，也远不及从前的自由和活泼了。

后石期的文明：宗教

先史时代的人，原和小儿一样，对于凡百事物都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好像他们是与己同类的。所以他们的宗教当然是拜物教；而造成他们宗教的重要分子，乃是畏惧和希望的两种心理。那时常有一个年纪很老，阅历较深的人，能知一般人所不能知的事，能减少他们的畏惧，或是完成他们的希望，于是一般人便奉他为神人。这个神人有时也就是酋长。所以先史时代的政主和教主，常常是在一人身上。这个情形，到了欧洲的中古时，还不曾消灭，即在近世中，也还可以找到他的一点遗迹。

后石期的文明：工业和商务

欧洲先史时代的工业和商业，也都幼稚得很。那时的人民除了游牧和耕田之外，也有做木匠、石匠和矿工的。他们最大的建筑，便是酋长们的坟墓。至于商务呢？那时虽有交易——比如在欧洲的南方有出产于北方的琥珀——但还没有金钱，及交通的便利，所以不能发达，只可以算是一点萌芽罢了。

亚洲和非洲的礼物

这是欧洲一万年至五千年以前的情形。那时的欧洲人，还不知道用金属，还不知道用文字，还不曾见过有帆的船只。这些都是后来亚洲和非洲送给欧洲的礼物。因为在六七千年以前，亚洲的西方和非洲的北方，已经有了真正的历史了。

现在我再做一个表，来结束这一节的意思。

这一章所占的时期，和本书正文的时期的比例，为十万与一之比，但篇幅却还不满二十分之一。这是为什么呢？第一，因为我们对于这个太古时代的智识太少了，所以时间虽长，但我们仍觉得它是空空洞洞的。第二，因为它虽离开现在太远了，所以我们对于它的兴味，当然不及对于现代历史的浓厚。因为有这两个原因，所以历史时间的距离，常和篇幅的多少，成为反比例。我们不要因为一个时代所占的地位不多，便误以为它的时期也很短。比如这一章所说的单细胞变为鱼，鱼变为两栖动物等事，都不是几千年几万年所能成功的，它们所需的时日，至少当以百万年为单位。后来人类渐发达，每一时代的距离，也渐渐缩短了，但和有史以后各时代间的距离相比，却是仍旧很长。比如由一块木头改为一只船所需的时间，比一只木船改为一只汽船所需的时间，一定就长得多了。 Hl363cqMkXTil/06o3wWUAVpXx8Ov/qgbJS3ksbg+1MlYsSMNZN5G7zphIIYC3c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