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的婚事,是从小由他父亲做主,替他订的。这次在江西,要举行婚礼。因新婚,而在新婚那天,就闹出一件极有趣味的笑话。这个笑话,至今还留在后人的口中,永远永远地不会忘记。
他的外舅,姓诸名养和,是江西布政司参议。闻知阳明已由京回归余姚,又知他已有十七岁,而自己的女儿也已成人,正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于是命人到余姚去请阳明,亲到江西来迎娶。若是依阳明的意思,似乎还可以再过几年也不为迟;无奈祖父母抱孙的心太切,只好依从。原来他心里,总蕴藏一种修道的观念,没有抛弃,故此对于婚事,却倒是非常冷淡。
到了江西,就到外舅的官署里委禽 。新婚合卺的那天,自然花烛辉煌,非常热闹。在这热闹的时候,那位新郎王阳明,却不见了。于是四处寻觅,结果渺无踪迹。把诸家惊骇疑虑得不知怎样才好,尤其是一般贺喜的宾客,更弄得莫名其妙,都纷纷诧异,猜疑不止。聪明的读者,请暂时掩卷,莫看下文,来猜一猜,这位新郎为什么事不见了,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这真是一个极有趣味的哑谜呀。
原来这一天,因太热闹了,这位好静的新郎,实在很厌恶这样,所以乘人不备的时候,便私自出了官署,往外面闲游。不知不觉地,却走到了铁柱宫,进去看见一个精神健旺的道士,在榻上趺坐,阳明是个极想修道的,今见道士,正好借此问修道养生的道理,于是便同道士谈论起养生问题来。道士音如洪钟,滔滔不绝地往下谈,阳明也津津有味地往下听;最后相坐对谈,更觉投机。阳明此时,已听得入迷,把身外一切的事都忘了。什么洞房花烛,什么百年大事,他一股脑儿都不知忘在什么地方了。他已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将要饮合卺酒的新郎;更忘记还有一位新娘子,在那里冷冷清清、孤孤凄凄地等候哩。
就是这样同着道士相坐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才被诸家的人找着。这时,他方才记起来了。记起昨天,原来是他的新婚佳期,被自己糊里糊涂地同道士谈忘记了。只好重又回来,补行婚礼。这样健忘的故事,真是古今少有。阳明个性之奇特,于此也就可以想见了。
结了婚之后,在外舅的官署里,闲着没有事情可做,看见官署里藏蓄的纸很多,便天天临池学书。许多箧里的纸,都被他临写已完,由是书法大有进步。他曾自己说过,他临帖学书的心得:“吾始学书,对模古帖,止得字形;后举笔不轻落纸,凝思静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
在以前宋代时候,有个东莱吕祖谦先生,也是在新婚蜜月里,著了一部文学杰构,叫作《东莱博议》;而这位阳明先生,在新婚后临帖学字,书法大进。这都是我国文坛上,两个最有名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