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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把车停在路边上,下车走到雨中。在我的车头灯的照耀下,嘉娜·弗莱彻正从她的车旁走向鹿。她穿着黑色衣服。她走路的方式有些像在梦游。我怀疑她受惊过度。

那头鹿——白尾雌鹿——看起来比之前小,这可能是因为它躺在地上。它侧着身子,头像枕枕头一样靠在路面上。它瞪大着眼睛。

嘉娜在它身边蹲下来,用手指摸着它肚子上的皮毛。我走近时,她并没有抬头。

“你还好吗?”

她的黑发被雨珠打湿了,呈卷曲状,紧贴着头皮。我现在也蹲下了,但她仍然没有看我。

“我没有看见它过来。”她说。

她的声音很轻。我感觉她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没有看见它,它突然就出现了。”

“你开得太快了。”我说。

她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是棕色的。眼睛里没有惊骇;眼神清澈,目光严肃。“它径直朝我跑过来。它跳到了引擎盖上。你看见了吗?”

“没有。”

“它好像想奔跑着从车上跳过去。一开始我以为它做到了。我想等我开到它躺着的这个地方时,它肯定已经走了,去了树林里。你觉得它死了吗?”

我想它肯定已经死了,但我不想这么说。我听着雨落下的声音,还有我的皮卡的引擎发出的低鸣。

她将注意力转回鹿,用手指滑过它的皮毛。

“它真漂亮。”她说。

她将手移到鹿的肩膀上,这个动作使她失去平衡。她稳住身体,单膝跪在地上。我看着她时,发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她的脸颊上有块红色瘀伤。那看起来不像是在车祸中会受的伤。她的上衣领口大开。我看到上面有两颗纽扣不见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她告诉了我,然后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她。

“你受伤了吗?”我问。

“没有。”

“你的脸怎么了?”

她摸着脸颊上的红色印痕,好像刚刚意识到它的存在。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或许应该去医院。”

她把双手撑在大腿上,站起来。“我不担心自己。我担心的是这头鹿。如果它没死,该怎么办?”

我也站起来。我们隔着雌鹿的身体,对视着。

“它一动不动。”

“它看起来没受伤,”她说,“没有血迹。”

“它被车撞了,”我轻声说,“我觉得它受的伤我们看不到。内伤——”

嘉娜·弗莱彻固执地摇摇头,雨水从她的头发上滑下来。

“它没有被撞。我告诉你了,它自己跳到了车上。”

“我敢肯定,事情大致是这样:你的车贴地行驶;你撞了鹿,冲力使它飞到了引擎盖上。”

“我只信自己看见的事。”

她把目光从我身上转开,围着鹿转圈。她弯下腰,把手掌按在鹿的肋骨上。

我丢下她,走到她的车前。一辆蓝色的普利茅斯圣丹斯。格栅没有损坏,车头灯也没有损坏。但引擎盖上有多处凹痕,乘客侧的挡风玻璃碎了——这种损坏很可能是受惊的动物试图爬过一辆行驶中的汽车造成的。我可以看到安全玻璃的碎片像钻石一样散落在仪表盘上。

我回到嘉娜身边时,发现她又单膝跪地,抚摸着雌鹿的背。她的上衣被雨淋得湿透了。她一定在忍受夜风的寒意。我的皮卡上有一件旧尼龙夹克,我拿来给她。她谢了我,穿上夹克。

“你有可以打电话的人吗?”我说。

“我母亲住在日内瓦城。”

“也许可以打给离这儿近一点的人。”

“你能帮我吗?”

“当然。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说的是这头鹿,”她说,“你可以帮我把它放进我的车里吗?”

我看向那辆普利茅斯。“你不会想开那辆车的。挡风玻璃坏了。”

“那放进你的皮卡里。”

“我们去哪儿呢?”

“我知道一家动物医院。这家医院晚上也开着。”

她一定是读出了我眼中的犹豫。她去了她的车里,带着一个塑料化妆盒回来了。她打开盒子,把镜子贴近雌鹿的鼻孔。银色的玻璃上出现一层细密的雾。

“你看见了吗?”她说,“它还在呼吸。我们得为它做点什么。”

嘉娜把化妆盒收进车里,看着我,看我是否会帮她。我笑着摇了摇头,但已经在制订计划了。第一步是移动皮卡,让它转向,把它退到近处。然后找些东西来当担架。我想我车上那块篷布能派上用场。把鹿移到篷布上,再把它抬到卡车车斗里。

嘉娜有她自己的主意。她把双手伸到雌鹿的身体下面,移动她的双脚,通过杠杆作用试了试鹿的重量。

“帮我抬这里。”她说。

“等一会儿。”

“它没有那么重。你看。”

“给我一分钟。”

她没有等我。她开始托举。我丢开我的计划,赶紧去帮忙。我单膝跪地,把手伸到鹿的肋骨下面。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就这样把它弄进车斗里。也许吧。但就在这时,雌鹿的眼睛眨了眨。后腿乱动。我惊讶地后退,跌在路边的草地里。嘉娜比我强。她没摔倒。

雌鹿把四条腿收在身下,转了一个凌乱的圈,蹄子在湿润的黑色路面上踩出醉汉的步伐。它向磨蚀的黄色中心线滑行,在雨中抬起鼻子,然后高抬着白色尾巴飞奔到路的另一边。

我看着它消失在路另一边的树林里。嘉娜往路上走了几步,似乎想跟着。她站在雨中的黄线上。我去叫她回来。我碰触到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来。她的眼睛明亮。

“多美啊,”她说,“你看见了吗?多美啊。”

我用手机给她的车叫了一辆拖车,和她一起等着拖车来,并提议开车送她回家。她在我旁边的座位上一动不动,但我可以看出她很清醒;我可以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激动的能量。我在限速内开着车,不时瞥她一眼,但她一直注视着前面的路。

“你今晚在外面做什么?”我问。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别毁了它。”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刚刚见证了一个奇迹。我不希望闲聊破坏了它。”

“奇迹?”

“不然你怎么描述鹿的复活?”

我想“复活”这个词可能太严重了,但此时我又非常确定,那只动物已经死了。所以随她怎么说吧。

“我只想知道你来自哪里,要去哪里。”

她笑了笑,没有看我。“这话就对了。也许我们都应该利用这点时间思考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笑了,轻笑声被沉默吞噬。嘉娜悠闲地坐在我身边,腿上放着她的手提包,还有一个绿色的文件夹,文件夹里面装着厚厚的文件——这是她从她的车里拿出来的两样东西。皮卡继续向前行驶,我再次看了看她的轮廓。她的五官——长鼻子,高颧骨——暗含着某种外来的、异国的东西。这使得她脸颊上的红印更含有冒犯之意。我之前问过她这件事,并想再问,但也许最好还是别问。

不过,我还有其他问题。“我对文件夹里的东西挺好奇的。”我说。

她终于斜眼看了我一下。“你现在有点多管闲事了。”

她的房子隐藏在一条死巷里。我们在接近午夜时分到达那里。车道旁长着一棵冠盖巨大的橡树,橡树低处的长长树枝拂过前窗。我把车停在树下,她伸手关掉引擎。

“你湿透了,”她说,“进来吧,我可以用烘干机把你的衣服烘干。”

她不等我回答就进去了。我跟了进去。她将我的尼龙夹克披在一把椅子上,把我留在厨房里。她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条白色大毛巾。她举着毛巾说:“过来。”我向前倾,让她擦我的湿头发。她对自己的头发做了同样的处理。然后她把毛巾丢在地上,开始解我衬衫的纽扣。

“我说谎了,”她轻轻地说,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有烘干机。”

那是发生在三天前的晚上的事。现在,透过纱门,我看着她半裸着站在月光下,我的衬衫在她的腰上。突然,她把衬衫拉起来,紧紧地裹着。她向右看了看,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又回来。她站在那里,向树林望去。她仍然背对着我。我打开纱门,走了出去。 MSwxaVx87CaCm20mY+DbBxlPPPpLKmJckTal/n8CZm4nG830mmqcZmaehZUOig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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