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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州罗马城
1998年4月的最后一夜

他们让我待在一个墙上贴着白色瓷砖的房间里,一对长长的荧光灯管从天花板上射下光。灯管徐徐发出间杂着噼啪的嘶嘶声。我的太阳穴上有个伤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现在很痒。我试图不去想伤口。

他们把我独自留在那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木桌和两把金属框架做成的带软垫的椅子。我坐在椅子里,将双手放在桌面上。右手在颤抖——微弱的颤抖,但你可以看到。我在想右手为什么会颤抖:原因不止一个,但我知道其中一个原因是愤怒。我握紧拳头,颤抖停止。

一个小时过去了。房间里没有时钟,但他们也没把我的手表拿走。他们拿走了其他东西——瑞士军刀、钥匙……我口袋里的所有东西。

我站起来,在荧光灯的嘶嘶声中围着桌子转。我伸手摸太阳穴上的伤口。血干了。我走到门边,试了试门把手。锁上了。

我回到椅子旁边,把它拿起来。我想要砸东西。也许可以砸灯:灯管是玻璃的,会碎的。然后我就可以在黑暗中生闷气了。

幼稚。

我在房间里又走了一圈,这次拖着椅子。依然幼稚。椅子的金属腿在地板上发出令我满意的刮擦声。

门开了,一个穿制服的警察看着我,皱着眉。我把椅子放回原处并坐下。门关上。几分钟后,门再次打开,另一个警察走进来,一个我以前没见过的警察。他身穿灰色西装,脖子上挂着警探用的金色警徽。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

“你为什么要杀那个女孩?”他说。

他的语气温和,厌烦,官僚。我研究他的脸。他有一头剪得很短的黑发,浓眉,长长的鼻子肉乎乎的。他的皮肤呈橄榄色,他已经很久没有刮胡子了。他五十岁左右。眼神疲惫。

“没开玩笑?”我说。

“是的,没开玩笑。”

“你这招管用吗?”

他把头扭向一边。“有时候管用。”

“像这样冷冷地开场——‘你为什么要杀那个女孩?’——然后他们就认罪了?”

“你不知道什么东西管用。”

他转动椅子,把手肘放在桌子上。他用拇指摩挲下巴上的胡茬。

他说:“你可以告诉我,你觉得这事要怎么了结。”

我指了指瓷砖墙。“你可以让我在这里再待一个小时。”

“你不会对我大动干戈吧?”他说,嘴唇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微笑,“我不认为你有那么脆弱。而且我最近有点忙。”

“你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他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很公平,”他说,“我叫弗兰克·莫雷蒂。你叫达雷尔·马龙,但你用中间名‘大卫’。那个女孩叫嘉娜·弗莱彻。有人掐死了她。她二十五岁,是贝拉米大学法律系的学生。你认识她多久了?”

“十天。”

“真精确。”

我耸了耸肩。“就是这么长。”

“十天,”他重复道,“速度很快。”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真的。只是说你在很短的时间里接近了她。”

“这是个问题吗?”

“这是个观察。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因为一个意外。”

他又对着我翘起嘴唇。“事情不都是这样吗?有时候,我觉得生活就是一长串的意外。”

“她出了场车祸,”我说,“小事故。我走过去,帮助了她,让她搭我的车回家。”

“这就是你们关系的开始?”

“是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她上床的?”

这个问题让我皱起眉。“我不太想告诉你。”

“为什么不想呢?”

“因为这不关你的事。”

“事实上,这关我的事,”弗兰克·莫雷蒂说,“你可以说,我的工作就是查明那些与我无关的事。要不要我告诉你,我今晚进这个房间之前发现了什么?”

我往后靠着椅背。“你说吧。”

“我发现你十天前就开始和嘉娜·弗莱彻睡觉了。这件事挺私密,但是在嘉娜公寓,隔墙有耳,而住在隔壁的房东太太正擅长这种事。”

“这说明她喜欢打探别人的事。”

“她告诉我,从十天前开始,你每天晚上都在那儿。你有自己的钥匙。这是个小细节,但我挺感兴趣。”

“有钥匙方便些,”我说,“嘉娜经常很早就离开家。我起得晚。她希望我走的时候能锁上门。”

莫雷蒂点点头。“我还从别的消息源了解到,你已经订婚了——但未婚妻不是嘉娜·弗莱彻。”

“什么消息源告诉你这个的?”

“我认识《罗马城哨兵报》的一个记者。他在档案室里找到了有关你的资料。他们报纸的本地栏目会刊登公告。订婚公告写得很好,简直是大肆宣扬。订婚公告让我想到马龙这个姓。大学校园里有一个图书馆,图书馆门口有奥斯丁·马龙这个名字。一间科学实验室和一家医院的附楼门口也有这个名字。他是你的亲戚?”

“我的曾祖父。”

“他是怎么挣到这么多钱,让自己风生水起的?”

“剥削大众。这和嘉娜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理解这种差距。”莫雷蒂说,“我今晚去了她的公寓,没什么东西。他们家所有人都销声匿迹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她生错人家了。”

我听见自己在大笑,并不是开心的笑,更像是咳嗽。

“‘生错人家了’?现在还有人说这种话?”

“我想说的是,这可能是吸引力的一部分。”莫雷蒂说,“你可以用钱吸引这个女孩。她不是你常遇见的那种女人。她也许愿意做你的未婚妻不愿意做的事,她也许喜欢粗鲁的性爱。她有没有让你掐过她的脖子?”

我感觉到双臂和脖子后面的皮肤在发红。一股酸酸的东西在我的胃里扭动。

“你过分了。”

“也许吧。”莫雷蒂说,然后便不再说话。他疲惫的眼睛盯着我。我也盯着他。荧光灯管在我们的头顶上噼啪地响。我的左手摸到太阳穴上的伤口,轻轻地揉它。

“你想让我叫人进来吗?”莫雷蒂说。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疲惫,而且空洞。我没有回应他。

“叫人来看看那个伤口,”他说,“叫个外科小组过来?你肯定不想留下疤。会破相的。”

我把手放到桌上。“你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想弄明白你和嘉娜·弗莱彻的关系。我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你的调查方向是错的。我不是杀她的那个人。”

莫雷蒂点了一下头,表明他听到了我的否认之词。

“你打过她吗?”

胃里的东西再次扭动。“你为什么这么问?”

“这不是个答案。”

“我从没打过她。”

“但有人打过。”

他的声音里没有怀疑。他是在陈述事实。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然后我想到了答案:那个女房东。

莫雷蒂并没有回答我。“十天前,有人打了嘉娜·弗莱彻,”他说,“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印痕。十天前,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熟悉?”

“在我遇到她的那天晚上,印痕已经在那儿了。不是我弄的。”

“谁弄的?你问过她吗?”

“她不肯告诉我。”

“说得真轻巧。”

“这是事实。”

我看着莫雷蒂用手指敲桌面。

“我是这样想的,”他说,“你们两个相遇,立刻产生了火花。你们睡在了一起。第一晚有点疯狂。你打了她。你们也许只是在玩,但你打得比你想的重,重到留下了印痕。这种事如果是发生在激情时刻,女人会原谅的。我或许可以说,她可能喜欢这种粗鲁的把戏。”

他不再敲击桌面。“然后到了今晚,你太激动了,”他说,“你用双手掐住她的喉咙。你以为她喜欢这样。有些女人喜欢这样。但你是个强壮的家伙,你做过头了。太用力了。我不是说你是有意的。你如果告诉我这是个意外——”

我感觉到双肩的肌肉在抽紧。我发现自己在摇头。

“我没有做这种事。别玩把戏了。”

“难道我一直在玩把戏吗?”

“你知道那不是意外,”我说,“是我发现她的。我打了报警电话。我看见了她的样子。那不可能是意外。”回忆让我颤抖了一下,“你其实并不认为是我杀了她。”

“我为什么不能认为是你杀了她呢?”

“杀她的人是破门而入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钥匙。”

“罪犯有时候会伪造犯罪现场,”莫雷蒂耸耸肩说,“他们用钥匙开门进屋,做了不该做的事。然后他们走到门外,锁上门,再踢开门。他们假装自己是这样进屋的。”

我胃里那股酸酸的东西似乎要涌到喉咙了。我试着放松,试着把它压回去。这个房间突然令人感觉很温暖,白墙显得病态。

“不对,”我说,“我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想,但你错了。你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这话你说过了,”他温和地说,“那么告诉我,我该怎么安排自己的时间呢?”

我闭上眼睛,努力思考。我尽一切力量排除一切干扰,让它们全都消逝,包括荧光灯管发出的嘶嘶声。

“有人打了她,”我终于开口,“这是开端。你应该去找到这个人。还有——”

“还有什么?”

我睁开眼睛。“你可能觉得我在编故事。但我没有。如果我在编故事,我会编个更好的故事。”

有东西掠过他的脸。一闪而过的欢愉。

“把你现有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吧。”

“最近可能一直有人在监视她,”我说,“从一周前开始的。反正她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没看见什么人。我没在意这件事。不够在意。”

莫雷蒂不以为然地打断我:“所以我应该去找这个你从来没见过的人?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人?”

“我觉得他存在。他可能就是打了她的那个人。你说你今晚去过她的公寓。”

“是的。”

“房子的后面有片树林。他可能是从那儿监视她的。我想他可能会落下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呢?”

“我去找过了,”我说,“在树林里找过了。我是在一棵倒下的树旁边找到这东西的。但我把它留在那儿了。我怎么知道那是他的呢?我能拿这东西干什么呢?”我语速加快。我努力让自己慢下来。“但你可以去找这东西。应该还在那儿。这东西也许能启发你。”

“你说的是什么东西?”莫雷蒂问。

“也许没什么用,但这东西也许是他的,上面可能有线索,指纹或者DNA——”

“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根棍子。”

“一根棍子?你告诉我你在树林里找到了一根棍子?”

“冰棒棍。” UWhvrfmtrHd+iIawqqpUUP4dkua7ZQy/Wkxy+kiS1offWyCKC4okDBLHUy8ilvL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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