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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在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中沿着奎克山路向东行驶,经过我在路边遇到嘉娜·弗莱彻的那个地方。我没有回答托利弗的问题就离开了,但我问了他我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在嘉娜拜访他的那个晚上,也就是在我和嘉娜相遇的那个晚上,嘉娜带着的是什么文件。托利弗证实了我的猜测:那是她对普鲁伊特案的研究笔记。

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在想着这份文件。与弗兰克·莫雷蒂在那个贴着白色瓷砖的房间里时,我想起了它,那时我就认为它可能很重要。我想象着它:嘉娜书桌抽屉里的一个厚厚的绿色文件夹。

我没有对莫雷蒂提到这个文件夹。

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他,他会把文件拿走。它可能会被登记为证物,那样我永远都没有机会看看文件的内容。但如果我不让这份文件引起他的注意,他可能会忽略它。文件可能还在抽屉里,我以后总有机会拿到它。

它现在似乎比以前更重要了。

当我转入嘉娜的公寓所在的街道时,天空是越来越暗的灰色。我把车停在橡树下,树枝在风中摇曳。嘉娜公寓的前窗似乎浮了起来,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是一扇通往虚空的窗户。

警方在门上贴了封条:“犯罪现场,严禁进入。”他们似乎把损坏的门框也修好了。他们没有换锁,我的那把钥匙还在,封条也很容易撕开。但也许还有其他办法。

我绕到后面,希望能找到一扇开着的窗户。这是栋平房,所以我没法像在托利弗家那样用梯子进去。

窗户全都关上了。后门上没有封条,有没有封条都一样。要打开这扇门,需要另一把钥匙——我的钥匙不行。

我又绕到这栋复式房子前面的女房东那边。她的车,一辆水星牌大轿车,和嘉娜的普利茅斯轿车并排停在车道上。我敲了敲门。没有回答。我可以看到前窗的窗帘后面有灯光。我又敲门,灯灭了。

我等着,听着门后的动静。我想我听到了脚步声。

“我会一直敲的。”我说。

没有回答。我再次敲门,向她表明我是认真的。

灯又亮了。我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门开了几厘米,直到一条铁链锁让门不能再动。房东太太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头巾包住头发,眼睛是无底的黑色。

听她那浓重的口音,你会觉得她是吸血鬼城堡里忠诚的家仆。

“我不喜欢你,年轻人。”

我不为所动。“罗杰也不喜欢我。几乎没有人喜欢我。”

“走开,”她说,“不然我要报警了。”

“我希望你别报警。”

“我会报的。”

“我不喜欢警察。”

“这不怪你,”她说,“他们都是傻瓜。”她哼了哼,表示对警察的不满,“罗杰是谁?”

“这是一条狗的名字,”我说,“也是一个律师的名字。不喜欢我的是那条狗。”

她眯起眼睛。“你在讲笑话吗?我不喜欢笑话。”

“不算是笑话。”

“现在不是讲笑话的时候。那个姑娘死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特别累。

“你说得对,”我说,“不讲笑话。我得进她的公寓。”

“你没办法进去。”

“我知道贴了封条。”

“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他们是这样对我说的。”

“后门上没封条。你如果可以把钥匙借给我——”

“你为什么要进去?”

“私人原因,”我说,“里面有些我需要的东西。”

“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了,起码没有任何人需要的东西。”

“花不了多少时间。警察不会知道的。”

她满脸怒容,不知为何,愤怒让她那张苍老的脸在片刻间显得年轻了些。

“不要对我说起警察,”她说,“警察都是笨蛋。你是杀手吗?”

这个问题让我猝不及防,我没有马上回答,她不耐烦了。

“是你杀了那个姑娘吗?”她说。

“不是。”

“很好。那就离警察远一点,离这房子远一点。你有家人吗?”

“他们不住在这一带。”

“没关系。去找他们,敲他们的门。不要在这儿烦我。”

她没有等我回应。她关门,我没有试图阻止她。我听到锁舌锁上的声音,在门阶上站了一会儿,听着风声。

一条铺着石子的小路从门阶通向车道。我走下去,爬上皮卡,坐在车里看着贴着警方封条的嘉娜的前门:只是一张纸,上面写着“严禁进入”,不算什么。我走过去,把钥匙插进锁里,撕开那张纸,就可以进去了。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那位老妇人是对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她提了很多好建议。离警察远一点。抛开口音不谈,这和我从罗杰·托利弗那里听到的话一样。我也许应该听他们的话。如果我想离警察远一点,第一步就是不要破坏嘉娜门上的封条。

我坐在皮卡里,发动引擎,但我并没有离开。我看着嘉娜公寓的前门,看着呈黑色长方形的前窗,看着风吹动着橡树枝,看着那个警察走向我。

那是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很多警探都会开的一款车。它停在车道上,我在后视镜里看着它的灯光变暗。弗兰克·莫雷蒂不慌不忙地从车上下来。他穿着一套灰色西装,很像他昨天晚上穿的那套,但这套的颜色浅一些。他从车斗后面绕到皮卡的另一边,打开副驾驶侧的车门,爬了进来。“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说。

他看起来不大一样。没有昨晚那么疲惫了——这是其中一个不同之处。但他的身形也显得更小了。在那个贴着白色瓷砖的房间里,他看起来似乎是个大块头。但现在我可以看出,他身高不超过一百八十厘米。

“我不能回答你。”我说。

“不能还是不愿意?”

“我今天和律师谈过了,”我说,“他警告我不要和警察谈话。”

“他应该也告诉过你不要回到犯罪现场。阿格妮斯和你说什么了?”

“阿格妮斯?”

莫雷蒂朝老太太家的门点点头。“阿格妮斯·兰尼克。你们两个说过话吧?”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的车,想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已经在这里监视了多久。

“你一直在跟踪我?”

“是啊,我一直在跟踪你,”他冷淡地说,“我派了好几个人撅着屁股跟踪你,他们挣了不少加班费。你就是这么重要。”

我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你派了人监视嘉娜的公寓。”

“你快要猜中了。你不打算告诉我阿格妮斯对你说了什么吗?”

“她叫我走开。”

“我不惊讶。那么你为什么还在这儿呢?”

我想着嘉娜书桌抽屉里的绿色文件夹。现在,我可以对莫雷蒂讲讲这个文件夹,他可能会进屋把文件拿走,而我则永远没有机会看它一眼。但我也可能错了,他也许会非常感激我。我们也许可以坐在皮卡的驾驶室里,一起翻看文件。阿格妮斯·兰尼克说不定还会送点饼干来……

我决定不提文件。

“你认识加里·迪恩·普鲁伊特吗?”我问莫雷蒂。

他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我试图读懂他的表情,但只看到恼怒。最后他说:“我知道他,他杀了妻子。”

“有人认为他是无辜的。”

“‘有人’是指哪些人?”

“嘉娜·弗莱彻是其中之一。”

他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见过的那个律师——他是嘉娜的法学教授——罗杰·托利弗。”

我向莫雷蒂简要介绍了我了解的情况:关于托利弗的“无辜者计划”和嘉娜在其中的作用。关于拿破仑·沃什伯恩,他告诉嘉娜,他谎称普鲁伊特在监室里认罪了。

“拿破仑·沃什伯恩。”我说完后,莫雷蒂说。

我点点头。“很明显,人们叫他坡。”

“我应该认为是他杀了嘉娜·弗莱彻?”

“也许不是他。也许是某个不希望他和嘉娜联系的人。”

“我应该去追查这个也许并不存在的人?”

“我并不是在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莫雷蒂慢条斯理地看了我一眼。“是的,你没说,”他说,“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我想要回应,他举手制止了我。“听我说,”他说,“我希望你离开这里,回家去。我希望你不要再和别人谈论这个案子了。我希望你能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我现在就可以带着我所得到的关于你和嘉娜·弗莱彻的关系,以及你不存在的、所谓的在开车的不在场证明的信息去找检察官,我敢打赌我可以让他提起公诉。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愿意深入挖掘,看清事实。而你现在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他打开身边的车门,爬了出去。

“等一下。”我说。

他瞪着我。“你已经躲过了子弹。不要想再回到子弹前面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时,苏菲已经睡着了。我在冰箱里找到吃剩的中餐外卖。我拿着食物和一瓶啤酒来到阳台上。我坐在阳台上,夜晚的空气越来越冷。

其间我进屋找了一支蜡烛,因为蜡烛让我想到嘉娜。我把蜡烛放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火苗。然后我又走进办公室,带回电话簿,因为我想知道拿破仑·沃什伯恩住在哪里。显然,我喜欢躲避子弹。

电话黄页上有四个姓沃什伯恩的人,但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首字母为N,地址在林奇大街:一个治安不太好的社区,适合做贼的居住。

十一点,食物早已吃完,啤酒瓶也空了。我还不能决定该拿沃什伯恩怎么办。十一点访问文明人太晚了,但访问坡也许还不算太晚。

莫雷蒂让我思考了很多。我记得他从皮卡里爬出去时瞪着我,但我们的谈话并未结束。他太紧张了。他还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他又回到皮卡里,猛地摔上车门。“我给你个礼物,”他说,“你不配得到这个礼物,但我还是愿意给你。你以为我们在监视嘉娜的公寓?错了,我们在监视老太太的住处。街对面有一辆没有警方标志的车,不用找了,我们在监视那个孙子,西蒙·兰尼克。”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嘉娜去世后,西蒙不见了。马萨诸塞州对他发出了逮捕令,因为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他在波士顿的一家酒吧外殴打了女朋友。”

“情况不太一样,”我说,“嘉娜不是——”

“闭嘴。听着,阿格妮斯·兰尼克在这一带还有七栋房子。西蒙负责收取所有房屋的租金。我们已经和租户们谈过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年轻女性。她们告诉我们他是怎么收房租的。如果西蒙来收房租,而你没钱,他会建议你用另一种方式支付。建议提得直截了当。有时,即使你有钱,他也会提出建议。有时,他提出这个建议,只是想给租客一种他可以为所欲为的感觉。”

莫雷蒂看着嘉娜公寓的门,然后又看向我。“所以你觉得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他说,“嘉娜去世,是因为她和沃什伯恩谈过话——还是因为西蒙·兰尼克催房租,然后事情失控了?假设他对嘉娜提出了那个建议。也许他动手动脚了。嘉娜叫他退后,说她会告他,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他掐她的喉咙,只是为了让她闭嘴,然后就出人命了。”

我可以想象出这样一幅画面:西蒙·兰尼克,头发油腻腻的,穿着丝质衬衫和皮裤,傲慢非常。嘉娜认为她可以对付他,威胁要去报警,因为法律会站在她这边。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就在这一瞬间。兰尼克并没有预谋?似乎不太对。

“冰棒棍呢?”我问莫雷蒂。

他摇摇头,好像对我很失望。“冰棒棍怎么了?”

“如果兰尼克并没有计划要杀她,如果它只是突发事件,怎么解释有人在树林中监视她呢?”

“我们不能确定有人在监视她。”

“我们也不能确定是兰尼克杀了她。有租客遭遇过他的暴力对待吗?”

莫雷蒂又慢条斯理地看了我一眼,声音变得很轻。“我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回家去吧。”他伸手去抓门把手,打开车门。

“你有没有去找过冰棒棍呢?”我说。

他让车门开着,呼吸夜晚的空气。“是的,”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找到了。我把它送到了县里的实验室。他们最近会检测它。他们不会在上面发现任何东西,因为它已经在地上躺了不知道多久。他们也可能会找到指纹,这个指纹也许与坡·沃什伯恩或他认识的某个人匹配,这个人参与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试图掩盖究竟是谁杀害了加里·普鲁伊特妻子的真相。”

莫雷蒂爬出皮卡,回头对我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后一种可能性不存在,因为这样的事没有发生。已经发生的情况是,嘉娜·弗莱彻这样的女人被她们认识的西蒙·兰尼克这样的男人杀害。而当你查明的时候,你会发现杀人的原因微不足道,普普通通,愚蠢至极。”

他的语气中没有愤怒,只有不甘心。他关上车门——没有摔门。我在后视镜里看着他,他还是那样不慌不忙地走向他的车。引擎响起。车灯亮了。他把车倒到街上,开车离开。

十一点,我坐在家里的阳台上,注视着一支燃烧着的蜡烛,想着西蒙·兰尼克和坡·沃什伯恩。他们中的一个应该和嘉娜的死有关。我不知道去哪儿找兰尼克,但有沃什伯恩的地址。十一点,登门造访不算太晚。蜡烛的火苗摇曳不定,我作出了决定。 47uzUDmb9eWoZrh23HBqic7jEUVblYiXPLgHNHL2eVz0WyE3JHfYc/56NuqnCpv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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