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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东北的天气阴冷而干涩,寒风脱缰野马似地呼啸而来。从城市猎人吉普车下来,洪天震感到风针般地扎骨。他向搭档丁广雄说:“说来真巧了,王淑荣的老父亲也住在这个镇子上,我们来过。”

“是啊,那次来好像是初秋,街路的风景树正有一片叶子飘落,我清楚地记得你当时感慨一句成语:‘一叶知秋。’”丁广雄追忆一件不十分遥远的事。

面前这座叫太平的小镇并不大,那么一两条街道,狭窄而弯曲。洪天震记得这里一位熟人说起此镇流传的顺口溜:太平镇就是怪,楼房修街外,四轮子比汽车快……其义为楼房全盖在街外,四轮子(农用手扶拖拉机)开的速度竟比汽车快。

“我们先充充电。”洪天震说,路旁有个挂着店幌的家鸡炖菜馆,“吃点小笨鸡也不错。”

“洪队,你可别傻啦,如今还有什么家鸡笨鸡哟,全喂饲料,吃激素,鸡吹气般地长。”丁广雄嘟囔着,“唬弄人而已。”

他们走进菜馆,空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店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双腿担在只折叠的凳子上,正看着几乎快吊到棚顶上的电视机,哭哭啼啼,显然在播放什么爱情片。属于菜馆的组成部分还有一男一女,可以看出一位是厨师,另一位是服务员,他们手可没闲着,剥大蒜。

“二位师傅吃点儿什么?”老板明显觉着挣钱比看电视重要,扔掉手里的遥控器,对已落座在一张桌子前的洪天震、丁广雄说,“这两天,天加劲儿地冷起来,冻死不偿命似的,入冬以来,今天是最冷的一天。”

洪天震瞥眼布满霜花的窗玻璃,随便附和句天冷的话。他感觉老板很会套近乎,是愿意说说唠唠很快便能拉近与陌生人距离的那种人。他将菜谱推给丁广雄,说:“点个你爱吃的菜。”

“唔,”丁广雄看菜谱,从凉盘到煎炒,一直到烩炖,竟没相中一个菜,并非不合他的口味,而是菜价太高了。他把菜谱推给洪天震,说,“什么我都能吃饱……”

“家鸡炖榛蘑吧,再来一盘酱鸡手。”洪天震点了菜。

等菜的时候,店老板选择离他们近一些的地方坐下,意图很明显,想与客人说说话。

“老板是本地人吧?”洪天震问。

“打从我爷爷的爷爷那辈起,就在太平镇上了。”店老板炫耀起祖宗的光辉来,“听说过裘大油匠没,那是我祖太爷,方圆百里都知道他……到我父亲的辈上,手艺就失传了。我父亲当兵,打过四平。我父亲说,那四平打得苦呀!”

洗耳恭听裘老板一番讲述后,洪天震问:“打听一个人,你认识吗?”

“谁?只要是老户。”

“潘光明。”

“他呀,我以为是谁呢!潘小迷糊的儿子,潘大迷糊的孙子,这么说吧,迷迷糊糊两辈子人,可倒是,潘光明不迷糊,考上大学,在长岭市银行里当官儿……噢,你们问他?”

“随便问问。”洪天震此刻还不准备说明来意。他想通过裘老板,尽量多了解些潘光明的情况。“你真知道他不少事情。”

“论起来,我两家还沾亲挂拐。”裘老板帮助服务员放稳那盆燃着酒精块的铁锅后,继续他与潘家亲戚的话题:“我爷的表姐夫的二妹子是潘大迷糊二姨三哥的兄弟媳妇……”

“噗!”丁广雄一口汤朝无人的地方喷射出去,是笑搞的恶作剧,他想起一句人们常说的话:八杆子也打不着,曲里拐弯、绕绕扯扯地论亲戚,竟让这家伙说得十分灵便。

“真的不远。”裘老板指的是裘家与潘家的亲戚关系。

“不远。”洪天震明白要想裘老板不关上话匣子,得取悦他。此刻需要说点废话,“亲戚这东西其实没什么远近,再近的亲戚总不走动,还不是生啦远啦,常言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

“此话对头哟。”裘老板说,“我们两家老辈人真的不往来。我倒挺喜欢光明的,上大学时,我给他买的去省城的车票。唉,小迷糊这辈子酒精给泡的压根没清醒过,尽做些糊里巴涂的事。”

裘老板的话匣子里装了许多有关潘家的事,这就等于帮助了刑警,调查便从动筷吃家鸡炖榛蘑开始。

“光明6岁那年,不,7岁那年,他妈下夜班骑自行车掉进被窃走井盖子的脏水井里,次日有人发现露出一只轱辘的自行车,这才发现大头栽下的光明他妈……好惨哟,脸让污物沤变了形……小迷糊从此更迷糊了,光明上高中时,小迷糊做出了一件令全镇人惊讶的事情,给光明领家个比他大五六岁的媳妇。据说那位河南姑娘不知什么原因流浪到太平镇,露宿街头让小迷糊领回家……后来光明考上大学,那女子突然在镇上消失了。有人说她扛着一袋子白面走的,更有甚者看见她腆着大肚子上的大客(长途公共汽车),再后来的传说我就不愿听了: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他们爷俩儿睡那个女子。埋汰人呢!”

裘老板讲述时,有一双内容很多的眼睛盯着他,两道目光水似地泼在他的脸上。丁广雄立刻想到外来打工妹与店老板的暧昧故事。

厨师一张坑坑洼洼的脸上挂着某种无奈,他瞟了一眼老板与服务员。

“听说了吗,潘光明坠楼自杀了?”洪天震觉得该谈这个话题了。

“坠楼?人……”

“从六楼跳下,同他一起还有一位叫简月的姑娘。”

“都死啦?”裘老板沉默片刻,忽然冒出句令两位刑警吃惊的话:“肯定是那个戴墨镜的人杀了他们。”

“戴墨镜的人是谁?”洪天震紧盯一句。

“说来……”裘老板的目光朝厨师扫了一下,立即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显然厨师成为他谈话的障碍,他开始在刑警期待得知详情的目光中,支使走厨师:“杨师傅你去农贸市场买几条鲶鱼,要野生的。”

洪天震见到一双极不情愿迈出菜馆的脚,顺着脚朝上看,便有一双粘乎乎的目光,拔丝一般从女服务员红云飘游的脸庞抻开,女服务员两眉间水波似的荡漾了一下。

“那天我和她,”裘老板将下颏朝服务员努了努,“我们去购作料……”女服务员腼腆、激动的神色暴露出这是一次美丽的幽会,裘老板接着说道,“我在鹭鹭酒家见到他……”

裘老板携女服务员,严格意义上说是带上小情人到长岭,在中午时分开的包房。鹭鹭酒家是三星级,他们在包房里把沉淀许久的东西,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都累了都饿了的时候,已近傍晚,他们便到楼下的餐厅去吃东西。秋千凳再度兴奋了这对尚未从先前包房美妙事情中走出的鸳鸯,也正是在悠悠荡荡中,裘老板瞥见了隔壁背对他坐着的潘光明,他正与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棱角分明,戴副墨镜和瓦灰色礼帽的男人谈什么,他们头挨得很近,咬耳朵说话的声音如蚊鸣,两人屁股下的秋千凳纹丝不动。

“走吧!”裘老板拉下他的小情人,“回房间去。”

“不嘛,人家没玩够呢!”小情人撒起娇来。

“快点!”裘老板攥住她的玉腕,相识以来从没舍得这样狠地捏她。她感到有点疼,要叫起来时,他灵机一动“我忍不住了,快点……”

“鼓捣一下午没得闲儿,你还……”小情人轻嗔道。

小情人回头看了眼悠荡在秋千上的男男女女,脚步又迟缓下来,裘老板便说:“瞧见我们邻座的那个人没,他不像好人。”

出于好奇吧,小情人多看了几眼他说不是好人的那个人,以至他们再次回到床上时,仍然把戴墨镜、礼帽的人的话题进行了很久。

“他不是侦探就是便衣。”女服务员插进话来。裘老板讲述他们俩在鹭鹭酒家的事,她听来很坦然,不时还用眼神纠正裘老板说的“我们在兴头上”、“又来一把”什么的,仿佛说,挺好的事情楞给说得粗俗没文化。这样等于明确说,他们之间关系已不是什么秘密。

“你见到那人是什么时候?”洪天震想知道准确时间,他问裘老板。

“去年夏天。”这回小情人代他回答了。

去年夏天裘老板带小情人在鹭鹭酒家开房,邂逅潘光明同戴墨镜、礼帽的人,同现在发生的潘光明和恋人一起坠楼的事件有什么内在联系呢?裘老板说的戴墨镜、礼帽的人杀死潘光明,不是臆想就是胡猜,现场勘查已得出结论,潘光明同简月坠楼前没第三者进入他们的房间,根本不存在他杀。但是,裘老板的话却引起洪天震的注意,戴墨镜、礼帽的男人的形象,与他正秘查的那个代号老鼠的人很相像,尤其是裘老板说那人脸有棱角,这就更符合老鼠的特征了。

“潘光明家里还有什么人?他父亲……”

“小迷糊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离开镇几年喽,谁也不知他的生死。”裘老板说。 bRIMz8GnorVQAQI1HHvwOBwCeqxUTJETMDZ9SJClSvyFs/SKGkofbsbCZ4yfta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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