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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花园3号别墅让黄承剑揭开神秘的帷幕,是7天后的一个极普通的下午,说它普通是因为它既不是节假日,又不是周末双休日。

保时捷轿车驶出药业大厦,邢怀良自己驾车,黄承剑紧随其后跟上去。

自从那晚他在南湖公园一无所获之后,他怀疑邢怀良可能还有其他幽会的地方没被发现。因为始终未见另一位主角——柏小燕出现。他开始改变策略,将目光盯向柏小燕。

柏小燕鲜明地凸现在他的视线中,是周一的早晨,由于不清楚她的住处,黄承剑提前赶到药业大厦,躲在一旁观察上班的人,注意柏小燕的出现。在此之前,他只在本市电视一种新药广告节目中见过她,上镜后的她,气质相当好,更加漂亮。将这样的人从人群中挑出来,很容易,用不着敏锐目光和技巧。

属于药业大厦里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涌向铁大门,保安忙不迭地迎前迎后,与乘轿车的人招呼,与骑自行车的人招呼,与徒步的人招呼,男男女女,招呼不停,总之是他们一天中较忙的时刻。

黄承剑确定一下时间,为7点50分,离本市统一规定的作息时间早8点上班,差10分钟,按理柏小燕该在这10分钟里出现。

一辆标明泰莱药业班车的大黄河驶进院,迈下车门的女孩中,黄承剑发现穿着泰莱药业集团公司统一服装——蓝色、红领羽绒服的柏小燕,与她并肩走的女孩凑近她的耳根热切地说着什么,从她们的侧影看是在说笑。他只在一两分钟内,即从班车到大楼那段距离间,看见了她的侧影。

黄承剑不由惊愕地看着她走进楼门的背影,她极像一个人,身材、走路姿态都像。如果说柏小燕鲜活在面前,那同她相像的女人便眼泪干在脸上,确切说干涸在心里。

他呆在车里等待监视的目标出现,也可能是一个上午,或者她足不出楼,就得一整天。他决心等她,跟踪她,幸运的话或许就能发现她与邢怀良的秘巢等等。

上班的高峰一过,药业大厦大院像被谁挪走了那只沸腾水壶似的,鱼贯景象不见了,声息悄无,有那么一两个人进院,与他关注的不搭边。他将身子斜在座椅上,打发时间是那份流水路堵车时卖报大嫂塞进车的《长岭晨报》,生活在长岭的人习惯在早晨看当日的晨报。

16版晨报他很快浏览完毕,没一篇文章从头到尾读的,心里长草似的荒乱,哪有心思闲看报纸。柏小燕的背影在脑海闪来闪去,另一个女人糊墙纸似的贴在心壁上,蓦然间浮雕起来,他不想让浮雕开口说话,便拧开音响听打击乐,咚咚锵锵干扰她的声音,他厌倦透顶她的声音,恐惧那病态般枯白的嘴唇……近几年,他生活在一个晦暗的环境里,一个外人不知的隐秘世界,一个女人控制、操纵他,而且操纵控制的方法有些特别……这是他极隐私的事,他不情愿去回想。都是柏小燕的身影引起他纷乱的思绪。

这时,两个骑单车的熟悉身影迎面过来,其中一位朝他的车张望了一下,好在这种特殊玻璃外边根本看不清车内。

“楚!”他心里呼唤一声。

林楚是同姐姐林梦上街偶尔从此经过的,往黄承剑的车身瞧一眼也是毫无目的。然而,当他见到林楚时,心情陡然变了,让阴了许久的天空,突然露出太阳般的明亮、灿然。

刚才林楚不经意朝车张望时,他差不多沉不住气,想打开车门去叫住她,毕竟一年多未见面。可见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遗憾、伤感,意味着回想往日辛酸别离的一幕,展示一下痛苦给她看吗?他实在没有勇气。

林楚的擦肩而过,唤起他对以往生活的怀恋。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往事中行走,直到发现柏小燕走出楼门,在大院门口叫了辆出租车,他才踅身到现实生活中来。

柏小燕是临近中午时分走进世纪花园3号别墅的。黄承剑的血液开始在体内欢畅流动,兴奋表现在脸上的同时,他的两只手掌不停击打舵柄,梦呓般地自言自语什么。到此为止,他已成功一半,确定了邢怀良同柏小燕的幽会地点——爱巢。尽管从没发现他们一起进3号别墅,进去是必然,只是某个时机被自己错过,往下会见到想见到的情形。

“大概今天中午有戏!”黄承剑推测邢怀良可能过来,紧盯他们十几天,未见幽会,装也好,忍也罢,总是有限度,更何况情和爱装得了忍得了吗?

一个午间的等待,邢怀良没有来,他有些失望和不解,怎么说别墅中午时间对他俩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是珍贵的良辰,他们为何让它白白浪费呢?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口,柏小燕走出别墅,从视觉上看,她换了一个人似的,先前进别墅是蓝色的服装,头发绾在米色的帽子里,出来时换成棕色毛绒大衣,长发飘垂到腰部,发间系条红黄蓝相间的发带,酷似一道彩虹,耳畔吊着闪光的链状的东西,由于离得远,只能猜出那是坠链。如此打扮肯定不是去公司上班,逛街?与朋友约会?

柏小燕招手,上了辆海蓝色捷达的士。

黄承剑跟上去,这次他遇到点麻烦,的士司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对他载的美丽乘客——柏小燕说像似有辆车跟踪,她怪模怪样的笑笑,然后正色说:“谁会跟踪我?没人那么傻。”

司机讨好定了女乘客,说:“我在电视上见过你,那个‘血滞通’广告是你做的……”她对夸奖自己的观众报以感激的微笑,对于崇拜她的收视者成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便有了让快乐撞下心房的感觉。也就是这相当平常的一笑,增强了司机讨好女乘客的信心。他瞥眼后视镜,那辆可疑的车辆仍尾随着,他说:“富康始终跟着我们。”

柏小燕将信将疑地转过身,透过车后窗望去。

“红色富康。”司机说。

“香车宝马后边是有辆富康。”柏小燕总算看到红色富康,仍然怀疑的士司机的判断,“是否巧合,我们同去一个方向。”

“从世纪花园出来它就跟着我们,转了三道街,它还跟着。”司机为证明他的正确,竟例举了自己一次不光彩的行动,“半月前有人雇我车跟踪辆跑车,一直跟踪到宾馆,那个漂亮女人下车……”

男人雇出租车盯梢女人,影视剧中多是因为情事,一方怀疑另一方不忠或有外遇,跟踪……她想到这儿,转身望望,香车宝马不见了,一辆流线型的外国产的轿车跟上来,她不认得是什么牌子的车,目光涉过豪华轿车,看见了红色富康。这回她有点相信司机的话了,一下便想到生活中最最重要的事:我和邢怀良的事被那个女人发觉了吗?她自己或雇什么私人侦探调查?

“你猜我是怎样断定富康跟着我们?”司机问。

她摇了摇头,询求答案的目光看着他。

“假设富康巧合与我们同去一个地方,它有两次,不,三次机会可跟到我们车后或超过去。一次在翠泉路过街天桥,我们身后的车并到另一条线去,富康本该跟上来,它却故意靠下边,让宝马过来……它始终隔着一辆车跟着我们,为了不暴露……”

司机的细致观察,令她折服。确定是有人跟踪,她心慌了一阵,左思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电视剧中让人跟踪是她顶爱看的部分,现在自己莫名其妙,或者说亲临其境地被人跟踪了。

“想甩掉它吗?”司机问,他说他有绝对把握甩掉尾巴。

“别,挺故事的。”她不想让这场连自己都没看够的戏停演封杀,思想没经过什么激烈斗争,便决定让下午这段时光内容精彩丰富。此刻说她好奇也好,恶作剧也好,总之她不准备把游戏停下来,她问:“戏弄一下红色富康怎么样?”

司机望了一眼她,觉得她很小孩,被人盯梢不去想办法逃脱,却稚气地要耍一耍。

“我付车费的。”她见司机反应不积极,补上一句。

“你误会了,与车费无关。”司机接下去表态,听她指挥,让他如何做,他就如何做。

“知道桥头监狱吧?”

“太熟悉了。”

“朝那开。”她说。心想:看你还跟不?

出租车驶向长岭市很有名的监狱,它是全省惟一一家关押女犯的监狱,对外称女子模范监狱。黄承剑对它十分熟悉,数不清几次到这提审犯罪嫌疑人,而且也就是朝桥头监狱押送,使女犯冯萧萧在北大桥处逃脱,或者说光天化日之下被劫走,致使警方追踪的重点犯罪嫌疑人至今未落法网。冯萧萧可能是本市未捕获的大毒枭橡皮的姘头,谜底只能在逮住冯萧萧后揭开……此刻,黄承剑跟踪柏小燕到达北大桥下,这座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投几千万元修建的大桥,曾是长岭市人的骄傲,成为标志性建筑。他缺乏桥梁建筑方面知识,什么斜拉、拱式统统不懂,只直观它十分宏伟、高大。某年某月在宏伟高大的某处,他给犯罪嫌疑人一个逃脱的机会……他为此受到处分,降职,调离刑警队,待岗学习3个月,然后下派基层派出所煅炼一年。他没去基层派出所报到,学习不到两周,便主动辞职,离开警界。因而,他把北大桥看作是他人生的一道分水岭。那年他驶上桥和驶下桥的1.7公里的桥身时,便决定了他走向另一种生活,一种全新的或是与原有生活背道而驰的生活。一个人让他在几年、十几年的生活轨道猛然刹车、调头,或多或少产生遗憾、怀恋旧日的生活,每每经过北大桥,他不免心中油然升起落寞感,正像这座不是因为水而建的桥一样,穿梭桥孔间并非船只舟楫、鱼虾,而是车辆、各色人等。现在从他空荡如荒原的心房间,掠过的也并非草浪、百灵鸟鸣唱的声音,而是孤独蚂蚁鸟的痛悼死去伴侣的哀鸣,这种感觉似乎由来已久,特别是那个林楚姑娘骑车从车前经过朝他瞥一眼的刹那间,他强烈感到自己被抛至荒凉孤岛上……富康车开始加速,他像驱赶蚊虫般地轰走纷乱的思绪,紧紧盯上目标…… /HxDW/8QUgbprqTwUqBm/GGAiCia8MB8wEMj9poogVHsgmrjuUgBTDhlZcrKav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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