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花园别墅的夜晚,显得十分幽静。加之是冬夜,户外基本没人驻足。换个季节,优美的环境、新鲜的空气吸引着居住者到户外活动。
负责别墅区安全保卫的保安关闭铁大门,只留一小边门供人出入。偶尔有轿车驶来,保安仔细看车号,认定是别墅住户才开门放行,否则要盘问、要看证件,办了登记手续才放行。白天进出的人多,似乎检查要松一些,晚上戒备加强便严了。
世纪花园临一条马路,马路对面是一个建设中的南湖公园,有树、有几座假山,周围的居民早拿它当公园了,晨练啦,下棋啦,谈情说爱啦,朝朝夕夕总有人光顾。即使在这冷风刺骨的夜晚,仍有人在公园里滞留,做着他们早已计划好的、适合公园环境做的事。黄承剑混在其中,没人注意他。
公园内有一称为山的土堆,山顶有棵不知是长弯还是被练武人拳脚弄弯的老树,东北人称它歪脖树。黄承剑就是背靠这棵树边吸烟边望着世纪花园别墅大门的,他发现邢怀良进世纪花园是那天离开绿绣眼酒店。
黄承剑藏在绿绣眼酒店楼下轿车里快要冻僵时,看见酒店旋转的玻璃门甩出一个个酒醉的人,他们生离死别似地告别,一遍遍地握手,步子很稳健的邢怀良走向自己的轿车,几个趔趄的人跟在身后,呼着什么,喊着什么,一个中年女人不停地用她硕大的巴掌,扇自己耳光声音似的飞吻,保时捷开出停车场,那个女人的飞吻还再继续。
保时捷稳稳地行驶,跟在后面的黄承剑断定邢怀良喝酒不是海量就是没沾酒。邢怀良往下要做什么?他寻思着。经验告诉他,像邢怀良这样有权有钱有社会地位的人,同情人约会、厮守,总不能老去宾馆开房,也不能编排理由到外地幽会。肯定要有一个固定、相对安静的场所。尽管现在还不清楚邢怀良与柏小燕关系到了什么程度——情人、二奶、或第四者,他们经常秘密约会的信息是夏璐提供的。
从接手调查的这十几天里,邢怀良像似察觉有人盯他的梢,忽然谨慎起来,白天在药业大厦,晚上便回家。他偷偷问了夏璐,她说她也觉得奇怪,以前不经常回家的丈夫,近日天天回家过夜。还有一个隐私她不便对黄承剑说,过去夫妻床间的事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他不“旷课”,认真地“做作业”。
“尾巴夹得越紧离露出就不远了。”黄承剑认为邢怀良这样做,是放烟雾,麻痹对他疑心的妻子,寻找时机……盯他,死死盯住他。
一向做事严谨的邢怀良,这次酒精终于浸木他的神经和大脑,解放了一种束缚,思绪朝他向往的地方飞——大镜子里挂满星星月亮的小床,阳光在高耸的山巅上照耀,积雪开始融化……保时捷接近世纪花园大门口前速度减慢,保安立刻打开大门放行,它绕过两幢别墅在3号别墅前停住,邢怀良下车用钥匙打开大门,然后开车进去,大门重新关上。
这一切都被紧随其后的黄承剑一一记下。
发现邢怀良这一秘密隐居点,黄承剑很是兴奋。找到了他的秘巢,下一步摸清他来此地的规律。当然,还有一个重要角色没登场——柏小燕始终未出现。
黄承剑选择夜晚在公园里盯着3号别墅,就是等待柏小燕出现。她不能被邢怀良“金屋藏娇”养在屋子,她是总经理秘书,天天要在药业大厦出现。倘若她与邢怀良幽会,肯定要到别墅来。
3号别墅始终没开灯,说明屋子没人。今晚黄承剑不抱什么幻想,只是随便观察观察,有点意外收获更好。原因是,他今天跟踪邢怀良,更不能肯定他和柏小燕准来幽会。但观察3号别墅的情况是十分必要的。现在已是万家灯火,唯有3号别墅一片漆黑,没见邢怀良、柏小燕的踪影也没开灯,说明别墅除他们两人外,没有保姆、佣人呆在里边。
咔嚓!歪脖树像是经不住黄承剑身体的重压,它的躯干某一部位发出骨折般的断裂声,他身体欠了欠,把重心向脚分担些,黑夜中辨认不出是枫树,还是樟树,或是榆树,总之它很古老了。他对这棵树应当说很熟悉,一件事在某个夏天就发生在它的下面。苍老的枝桠间透着生命的绿叶,微风吹拂,便有股清新的木香扑鼻。
这座建设中未全面完工的公园,确切说一期竣工,二期待建,始终向游人开放着。但公园有个好听的名子,南湖。其实这里并没湖,如果林木、荒土堆间那个积水的大坑称为湖的话,叫湖也算最贴切的称谓了,不然叫泡、坑、塘太土气、也太小气。一个杀人狂魔经常出没南湖公园,专找单身女人作案,用一根极细的绳子从后面勒住脖子,背在背上,当地人称为“背死狗”。这是解放前一些劫财强盗的使用方法,不过强盗远比杀人狂魔讲究,勒脖子用束腰的布带子、腿带子类,勒时只是让人喘气困难而放弃挣扎,继尔乖乖跟着强盗走,到一僻静处劫完钱财,可能连衣物都剥光扒净,放你生路。而这个杀人狂魔则不然,从发现的两具女尸看,绳子勒进颈部很深,据法医推断,背在背上被害人便窒息死亡。杀人狂魔背女人到树林间,用刀子割开女人内裤,进行奸淫,最后胡乱抓起地上的东西,朝赤裸的女人下身堆放,树枝、石块、方便袋、矿泉水瓶子……受害人那个地方成了垃圾堆。由此刑警断定,杀人狂魔可能是性变态。
逮杀人狂魔的任务落实给洪天震和黄承剑这对黄金搭档,在长岭市公安局,他俩是公认的探案高手,破获无数宗奇案、怪案、疑案,池然局长交待任务时,特别强调,两周内拿下奸杀案子。
杀人狂魔作案很规律在午夜,两起奸杀案发生后,南湖公园成了恐怖的地方,没人夜晚还敢来公园,女性更不敢沾公园的边儿。
“没有锈饵,鱼不会上钩。”守候几夜未见杀人狂魔的踪影,洪天震觉得蹲坑守候不是办法,应采取措施,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要有一女人夜半出现在公园,引杀人狂魔出洞。
“这不失为一条锦囊妙计。”黄承剑赞同,一个较为难解决的是作为诱饵的女人。刑警队里有两名女同志,她们都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孩,小曹时间稍长一点儿,也不过3年,让她们做这极危险的工作不合适。他说,“诱饵呢?”
“好办,我们可以扮演么。”洪天震说,“我化化妆,月光下不会露馅儿的。”
“还是我去。”黄承剑觉得当诱饵太危险,便主动要求说。
危险面前,他们两人决斗似的争抢,有时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做饵诱引出杀人狂魔,万一躲闪不及……就可能“光荣”了。
“你老婆有病……”
“渺渺还小……”
他们俩都拿出对方不能当诱饵的理由,一百个理由。争来争去,洪天震使用上权力:“请你服从我的命令,我是副支队长。”
“是,洪队。”黄承剑不情愿地道。洪天震是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是自己的领导,是搭档的头,某种意义上讲,自己是他的助手,他的命令必须服从。
化妆后的洪天震,灰蒙蒙的夜空下,很像个女人,他悠闲在山顶那棵歪脖树下,长发飘逸,胸前的两个假东西,显得十分夸张,假若靠近他,玫瑰味的香水会沁人心脾。只是缠裹在裙子里的躯体,雄壮了些,不知杀人狂魔是否能看中他。
躲藏在一簇丁香树后面的黄承剑,警惕的眼睛盯着洪天震,他做好一步蹿出,虎跃到他身边的准备,只要杀人狂魔将细绳抛向他的一瞬间,立马将凶手逮住。
夜朝更深走去,南湖公园成为昆虫的世界。蟋蟀、蝼蛄鸣叫着,湖中的癞蛤蟆也不甘寂寞,亮着老慢气病人似的喉咙,大煞风景地叫,恬静的夜晚硬让它给破坏了。
一个黑影从黑暗处游荡出来,黄承剑手伸向腰间摘下铐子,右手拔出枪,目光紧紧盯着那人。
这时洪天震也发现那个人,很难确定是不是杀人狂魔。他装作没看见他,奋力地甩下头,让来人看清他是个女人。
黑影四下瞧了瞧,目光停留时间最长的是丁香树丛,他未发现隐蔽树丛中的黄承剑,尔后极轻捷地消遁在山的后面……
杀人狂魔在那夜晚被逮住,惊心动魄的一幕在歪脖树下结束。想到这些,黄承剑心里便有酸酸的橘子汁味儿,迷茫的目光再一次望向那棵古树,黑夜中它的轮廓很模糊。
监视3号别墅时间没太久,他也没打算在公园呆太久。另一个目标直到他离开也没出现,由此他断定邢怀良和柏小燕不是经常来这里来。一个新的疑点在他脑海里形成:他们是否还有另一处幽会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