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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红色富康车出现在泰莱药业集团公司左侧的街道上已经好几天了。整日有车停在那儿,桑塔纳、别克、奥迪、本田什么牌子都有,富康混在其中如同羊群里多一头羊一样。

黄承剑坐在红色富康车里,注视前方药业大厦的大门,保安机器人似的见有轿车进出,就按自动门的开关。间或也把车辆拦在门外,显然是要求登记办准入证什么的。他没把车开进那个大门到药业大厦下的停车场,而是停在侧面的街道上,这完全出于适合隐蔽、盯梢目标方便的需要。

选择这条街才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一个侦探要是被人怀疑他的行踪,自然就没法端此饭碗。此街环境有些特别,狭长的街道由一堵大墙和一排临街商业用房相夹形成,两米多高红墙是市二十四中学的院墙,对外出租的商业用房则是药业大厦的裙楼。长岭人称这里是中介街,从南到北数一数,三十几家中介机构在此办业务,房屋信息,职业介绍、婚姻介绍……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到此,停在路边的车辆大都是搞中介的人的车,也有顾客的。

混杂这群人中,黄承剑省去躲人耳目,专心致志做他的事。

三天来的跟踪,目标的活动规律他记在日记本上,大致如下:

螳螂早7点10分准时从自家出去,沿解放大路直行到新街西口,左转海丰路,到药业大厦(中途未停留)。

螳螂中午没出药业大厦,三天没出。

螳螂晚上下班行至海丰路,在红绿灯处转弯,去向不明。三天,天天如此……

在此说明一下,“螳螂”是黄承剑给目标邢怀良起的绰号,术语该说是代号。把另一个人柏小燕的代号“蝉儿”连在一起,就不难想到那个妇孺皆知的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另一桩调查案里,他使用的是“蚌”、“鹬”代号,人们便可想到另句成语了。

现在,富康车内的有限空间里,堆满他收集来的有关邢怀良的资料,以书刊为多。在过去的十几年中,长岭的媒体大肆渲染了邢怀良:“弄潮儿”、“杰出人物”、“改革家”……还有“闪光的足迹”,“腾飞的翅膀”、“猛士高歌唱大风”等等赞誉文章;再后来,也就是近年,报端出现跨世纪人才专访,刊登邢怀良半身大照……黄承剑翻阅这些东西时就如一个人坐在公交汽车上,搭眼闪过的景物一样没什么深刻记忆,能够浏览下题目的文章很少,在长岭被称为某某企业家的人,发迹细节惊人的雷同,读一个邢怀良便读了一群邢怀良式的企业家。何况,他在以前就读过邢怀良式的企业家,以此也早就知道了邢怀良。

黄承剑觉得面前的东西毫无价值,至少说对调查邢怀良没什么帮助。记者们、刀笔吏们拼命朝邢怀良脸上贴金烫银,令人反感。他要做的,反其道而行之,撕掉那层闪光的东西,就像撕去伪装在老妇脸上的面膜,让皱纹显露出来。他要的是这种效果,有人出钱雇自己就是达到这种效果。

10点30分,目标出现在药业大厦电子感应门前,他朝自己的那辆保时捷轿车走去。摇控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位上,往身上系安全带。

“老总一个人出去,自己开车,多半是私事。”黄承剑决定跟踪邢怀良。他已弄清邢怀良有两台轿车,一台是奥迪V6老总工作用车,由单位司机开着;另一台是私人牌号的保时捷,属他个人的私有财产。班上时间,他坐奥迪V6,班下的时间他坐保时捷,并自己驾车。由此推断,邢怀良十有八九是私人活动。

保时捷驶出药业大厦,大约半小时后,停在绿绣眼酒店门前,邢怀良下车。待他进去后,黄承剑尾随进去。

绿绣眼,是鸟名,他清楚地记得夏璐与自己谈这笔生意时,她的手机铃声,就是绿绣眼的鸣声。她说:“我并不喜欢绿绣眼,准备换白喉林莺。”酒店起了这么个鸟名,除老板特殊癖好外无其他解释。

二楼大厅摆了几张桌子,周围全是包厢,名字都是林子:枫林、枣林、松林、榆林、柏林……邢怀良走进榆林包厢。

“先生几位?”服务员小鸟似的飞到黄承剑的身旁,问他几位的目的,来客超过6人便可进包厢,像黄承剑一个人,只能在大厅里选个位置。

“我自己。”黄承剑选了一张对着榆林包厢门的桌子坐下,对小姐说:“一盘宫爆鸡丁,一盘家常豆腐,不放葱花。”

“一盘鸡丁,一盘家常豆腐,不放葱花是吧?”服务小姐的声音倒有点像店名那种鸟啼,清脆悦耳。

“对!”

“先生您稍等。”服务员离开后,他朝榆林包厢望去,只见服务员拎一黑塑料袋,另只手拎着早被工商、技术监督部门取缔的衡器——盘秤。黄承剑知道他们干什么。

一般客人点了甲鱼、龙虾类的,都要把活物拿给食客看看,有的还当面称一称。聪明的食客都要在活物身上做些记号。如掐断一根龙虾的须子,待加工后的龙虾端上桌,看是否能接上茬儿,以此断定是否是先前那只,防止酒店人员“调包”。

服务员推开榆林包厢的门,给黄承剑创造个窥视的机会,他疾速向包厢里瞥一眼,八九个人在用餐,几张脸锁在香烟雾霭之中。显然,邢怀良参加一个吃请。

吃请不会有什么戏,有戏也得在吃请后。黄承剑匆匆吃完自己点的两个菜,回到富康车上去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仍不见邢怀良下楼,说明还没有散席。

“咦,午餐要和晚餐连上是怎么着?”他心里腻腻的。

这是一个漫长、难熬的下午,储存的极少热量,几小时内散发殆尽。置在冰天雪地,富康周身冻透了,他感到有点冷。

绿绣眼酒店的停车场剩下寥寥几辆车,妨碍黄承剑视线的几辆车已开走,保时捷明晃在眼前。

他往下需要自己鼓励自己:坚持,再坚持,一定等邢怀良出来。 3jQ0PQteAtv8V68wGzdE5NhbR+vtvcCzPvdUh4xZzTIb9GB3qDUumTj6vhIlCN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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