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空调加暖气的热风透过棉布睡衣拂来,浑身置在融融春风里一般暖洋洋的。他们搬进这幢叫大富豪花园的房子已一年多了。帅府酒店没开业的时候,夏璐整天呆在她亲手布置的、充满浪漫情调的爱巢里。她曾向他说了自己的感觉:“我们好像沉浸在清亮亮的溪水中。”
邢怀良也有同感,似乎感觉更诗意:“嫩嫩的世界包围我们。”
嫩嫩的感觉是什么?她认真体味他的感觉。直观上说,卧室里的一切春草般的鲜嫩,家具、墙壁、灯光,甚至窗帘和床罩都是嫩颜色。她从他的语言中破解了嫩嫩的含义。他说:“你像一根青葱,一棵白菜。”他抚摸她,手诠释了一切……可想而之,一个40多岁的男人,面对小他十几岁的女人,尤其是漂亮、乳白乳白的女人,他的感觉是嫩嫩的。
“男人大概都喜欢鲜嫩吧!”再后来,她对嫩嫩的理解绝非一碗清水了,所遭遇的种种情感,浸透了嫩嫩,就如风透过布孔吹拂肉体、灵魂。她惊叹男人对嫩嫩的理解如雾如风般地疾速散去,至少他对自己的感觉是这样。“他或许搂抱着我恣意时目光便飞向远处的鲜嫩。”每当她这样想,浑身簌簌地颤抖起来。
爱巢的确在他再不说嫩嫩起开始空荡起来,大部时间只剩下她自己。某一种东西的苍老正深夜凶铃一样摇响,她知道世间最难阻止的是青春飘逝,还用更久吗?自己将淡出男人们的视线,枯树般地垂老在光秃的山岗上,昏鸦将在朽迈的枝桠上哀叫……她常常控制自己不去想像和一个男人如此走下去的结局,那样的景象太残酷、太凄凉。没有男欢女爱的地方,一切都会变得衰老,他们共建的爱巢亦如此。
邢怀良忙着药业集团的工作,夏璐忙着帅府酒店的经营,这就是爱巢空荡的外在理由。但也不是长时间的空荡和闲置。谁要求谁,或不约而同,他们俩一起回来过夜。
今晚的情形是这样,夏璐回家取一件睡衣,她不希望进门时见到床上看报纸的人,眼睛不离开报纸与她打声冷淡的招呼。或是在她躺到床上,他什么也不说地爬上来,然后再什么也不说地飘下去,再后来便是疲惫后的鼾声。
她打开防盗门,目光朝敞开门的卧室张望,床上被褥仍然是三天前那个早晨自己离去时的情景,整整齐齐,没人动过。
她找睡衣,电话铃骤然响起。电话是邢怀良打来的,他说先前电话打到酒店,才知道你回家了。你等我,我马上往回赶。
她只好把准备带走的睡衣重新放回原处,坐在椅子上等他,身子缩进宽松的睡衣里。过去时光中,她常在此时想到精力充沛的他,想到他精力充沛她心里便充满幸福和快乐。可是现在,她倒有一种走进阴森门洞的感觉,冷风正钻进睡衣袭击她的肉体。于是她站起来,在本来暖气很热的卧室又开了空调。
暖风一点点浸透她,白皙的脸庞浮现杏花初绽般的颜色,期待什么的神色爬上脸。想到不久进屋的人将对她做些什么,便有些恶心。可是,表现出厌恶而拒绝最易暴露出自己的企图,何况那件事刚刚开始。
黄承剑嘱咐她,要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在丈夫面前要尽量表现出自己爱他,以分散他的精力。给黄承剑调查创造机会,这也叫配合。
她是要一丝不苟地配合私人侦探,接电话后没离开而等待他回来,实际是配合已开始。她调整好情绪,脱掉睡衣,换上薄薄的纱裙,给他一点感官刺激。
半小时后,邢怀良回到家。
他们较一般百姓人家少了一道程序——吃晚饭。他们几乎都没有在家吃自己做的饭的习惯,作为药业集团的老总吃请成了他的负担。
邢怀良进门,脱掉外衣直奔妻子走来,将她拥进怀里,问了一句许久没问的话:“想我没?”
“想。”她的声音从他锁骨处传出,他一米七六的个头,她的头只能与他的眉眼相平。她真实的面目全埋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前,他什么也没看见,这个“想”字,激情了他,他将她抱到床上去。
闭眼享受是她的习惯,今天她紧闭双眼听任他的摆布,全过程她眼睛没睁一下。他没能直切体味此次闭目顺从与上次怎个不同。她闭眼的原因并非完全出于习惯,而是一种厌恶,她不想看到一张虚伪、皱纹里写满风流故事的脸。为不让他疑心,她装出很高潮的样子,也喊了也叫了。他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因为他预期了这种效果,为效果他精心准备了一番,在办公室里他打通家里电话后,服下了他不是为她准备的壮阳类药物,这些药完完全全是为另外一个女人。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与那个女人有关。
“感觉我今晚怎么样?”他多此一举地问。
“什么?”
“我还没老吧?”
“你广告了,你什么都广告了。”她侧过脸去。你不想揭穿撒谎的人,就别去看他的眼睛,这也是她的经验。此刻,她真的不想看他的眼睛。
他用目光左左右右扫荡了她,关掉床头灯,看来今晚他们没什么话题可谈。
月光无法钻进来,厚厚的两层窗帘把它隔挡在外面。卧室内一切物体都在漆黑中消失一般。一张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睡,各想各的心事,思绪在黑暗中翻飞。
谁都不想打扰谁,但彼此的思想中都有对方的身影活跃。他们都听见两双思绪的翅膀相碰撞,声音真切可闻。但谁也没回避什么。
“她最好得什么暴病或者出现什么意外,那样就自然而然地顺理成章地自己与另一个女人……”他在黑暗中把事情想得更黑。倘若诅咒能够灵验,他愿出重金雇人替他诅咒,一直达到目的为止。
夏璐晓得自己在丈夫心里的位置正在逐渐缩小,但她并没把他想得太坏,她雇用私人侦探为获得证据来阻止他某种行为,而并非毁灭他,其实她此做法既愚蠢又危险,后来的事实证明了她这样做很傻,杀身之祸正是由此引来的。
“一切都是因为外遇。”她想他们今天同床异梦的促成原因是那个“外遇”,是外遇搅混了他们纯净如山泉般的生活……她相信自己有能力消除丈夫的外遇,让生活之溪清澈流香。“我不是孤立无助。”她这样想,无疑为她增添了信心,“天震会帮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