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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孤注一掷,川西决战在即

蒋介石已经在那张20万分之一的、几乎占了满满一张墙壁的军用地图前伫立很久了。

9月末的阳光透进窗帘,在打腊的地板上闪灼游移。1949年9月17日,蒋介石父子离开成都,先飞台湾安排后路,再回重庆坐镇了两天,现在又飞回了成都。

这期间,国军金门之战的“胜利”犹如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但是,西南整个战局还是无可挽回地在糜烂下去:盆周大地险峻的山川形胜并没有能够阻挡得了解放军主力部队突入四川。从挂在墙壁上的那张作战图上看得分明,南面,刘伯承、邓小平统率的解放军二野部队已由鄂入川,并正以狂飚突进之势过巫山全境向重庆压来。北面,贺龙指挥的一野,已由青海玉树突进西康境内;两路大军正向成渝两地形成南北合击之势。而与之对阵的国军,南面虽有宋希濂、罗广文、杨森部;之中能打的只有宋希濂部,可惜已是残部。北面有退到成都附近的胡宗南一部和郭汝瑰兵团,但从人数、火力等整体实力上对比,与解放军有相当的悬殊。该怎么办呢?蒋介石正在煞费苦心思索时,儿子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爹爹!”已站在身边的蒋经国说:“人都到齐了。”

“唔。”蒋介石转过身来,整了整军装和儿子一起出了门。

黄埔楼下一间长方形的大会议室里。佩戴着上将、中将和少将勋标的将军和身着毛料中山服的高级文官们,沿着铺有雪白桌布的长条桌已经正襟危坐,等着委员长到会。他们中,有的在小声交头接耳,有的在独自苦思,大都面露忧戚。细数,这些参加会议的人中,除了“大太子”蒋经国外,有行政院长阎锡山、有张群;还有国防部参谋长兼西南军政长官公署长官顾祝同、副长官胡宗南;四川省政府主席王陵基,还有刘文辉、邓锡侯以及有关方面要人钱大钧、肖毅肃、王缵绪、罗广文、严啸虎、黄隐等。

随着门外警卫“啪!”地一个立正,蒋介石在蒋经国的陪同下,一阵风似地进了门。与会者赶紧起立,挺胸,两手紧贴裤缝,向委员长行注目礼。

“唔,坐,大家坐。”蒋介石来在会议桌前上首站立,用两手往下压了压,自己率先坐了下去。

坐下来的蒋介石先没有说话,而是用他那双鹰眼将与会者挨个审视了一番。这是正午时分,室内很有些燠热。但蒋介石坐姿笔挺,保持着标准的军人姿势,连军服上每个风纪扣都扣得严严实实的。

“嗯,诸位知道。”蒋介石说话了。他说一口宁波味很浓的北平官话,话说得很慢,声音也轻:“最近共军叶飞部窜上金门岛,想一鼓作气,在拿下海南岛后拿下金门,继而为攻占台湾作准备。然而,我军将士抱破釜沉舟,有我无匪,有匪无我决心,振武扬威,与来窜共军经日激战,使共军伏尸累累,惨败而回。金门一战,我俘获了共军包括有高级将领在内的万余人。”蒋介石说到这里,与会者们唰地鼓起掌来。

蒋介石轻轻咳了一声,会场上掌声停息,清风雅静。

蒋介石接着昂起头说下去:“我相信,金门大捷就是川西决战的前奏。而即将开始的川西决战更是会让全世界大吃一惊,我们将要在国际反共史上大书辉煌的一笔。在座的都是党国栋梁、功臣。今天,就即将展开的川西决战,请诸位各抒高见。”说到这里,蒋介石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灼灼看着下属们。

四川省政府主席王陵基应声起立表态。他很动感情地说:“陵基在江西省政府主席职上被中央调回四川主政,深感责任重大……”坐在一边,年前被蒋介石贬去了四川省政府主席的邓锡侯下意识地看了看刘文辉。刘文辉稳起。只听王“灵官”在蒋介石面前继续表白下去:“在此国事日益艰危,党国命运系于一发之际,委员长不顾委屈,不顾年事已高,再次从家乡出山,义不容辞挑起挽危澜于既倒之反共戡乱救国重担。这是国家有幸,民族有幸。在总裁英明领导下,陵基深信,党国虽经百厥终能战胜共产党并取得最后胜利。四川是抗战的大后方,也是反共复国的大后方、坚强后盾和堡垒。四川物殷民丰。虽然现在有困难,但四川人民愿为这场总裁领导的反共戡乱救国决战竭尽人力物力,甚至作出最大的牺牲而不惜。”说到这里,王陵基话题一转:“经总裁批准,陵基已在全省组织了20个保安团,共计22万人,现正加紧操练武装,随时可以拉出来配合国军正面作战……”就在王陵基一个劲地在蒋介石面前表功提劲时,在场的刘文辉、邓锡侯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不屑。

这几个四川人历史上有种种过节。用一句四川话说,他们之间各有名堂,而且名堂深沉。

王陵基历来以反共著称,而且为人性格刚硬固执。老资格军人出身的他,抗战时当过集团军总司令;刘湘死后他紧跟蒋介石,是蒋介石手中的一条鹰犬,深为蒋介石器重信任。1948年初,为确保四川成为国民党的“反共戡乱基地”和可靠的大后方,蒋介石罢了邓锡侯的川省政府主席,专门将王陵基从江西省政府主席职上调回四川主政。上任伊始,王陵基唯蒋介石马首是赡,在用铁血手段反共、压制民主、镇压学生运动的同时,不惜对川人敲骨吸髓,给奄奄一息的蒋家王朝源源不绝地补充“血液”。这样,他不仅越发同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这些有影响的川中元老派人物、实力派将领闹得很僵,就同为人处事圆滑,有“华阳相国”之称的张群关系也不好。刘文辉、邓锡侯等人,年前就曾几次在代总统李宗仁面前要求撤换王陵基,但因蒋介石的偏袒而不了了之。

王陵基慷慨激昂地说完这番话后,坐了下去。委员长点了点头,素常僵硬的瘦脸露出一丝微笑,对王陵基表示嘉许。可惜,没有人接下去,冷了一下场。

蒋介石只好点将了。他扬了扬下颔,看着斜对面坐着,协助宋希濂防守重庆一线的第15兵团司令、显得气鼓气涨的罗广文说:“罗司令长官,你谈谈吧,谈谈你的防务情况。”

罗广文对委员长的乱指挥满肚子怨气。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先是奉命率部驻守甘南和川西北,接着奉命率部去到贵州桐梓、娄山关一带布防;忽而又被调回协防重庆南面……数万官兵月来忽东忽西,跋山涉水,疲惫不堪。解放军还没有来,先就被拖垮了,还打什么仗?!被点了将的罗广文显然情绪不高,压低声音说着套话:“我部已全部进入指定阵地。虽面对共军杨勇、张国华部数倍于我之兵力,但我全军将士决心与山城共存亡。”

“罗长官是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长的高材生。”蒋介石最近总是给部下戴高同帽子,他接着强调说:“特别是罗长官大义灭亲。他的弟弟罗广文因为是共产党骨干被逮进了白公馆,罗长官也没有托人找路子让他弟弟出狱。这很好!”蒋介石说到这里,清癯的脸上故意做出一点笑容,看着罗广文勉励道:“希望罗长官同宋希濂、杨森部紧密合作。即使山城不保,也要尽量歼灭共军有生力量。”

“是。”罗广文在听到蒋介石说到被毛人凤保密局逮捕入狱的共产党员弟弟罗广文时,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作为委员长的蒋介石管得这么多,管得这么细。当他悉心听完蒋介石的嘱咐时,不由将胸脯一挺,站起来接受命令,做出一副标准的军人姿势,但他心中清楚,重庆局势根本无望了。

蒋介石这就掉过头,从刘文辉看到邓锡侯,似笑非笑地说,“刘主席、邓主任,发表一下你们的高见吧!”

刘文辉和邓锡侯在长相上迥然不同。从外表上看,刘文辉简直不像个军人。他个子不高,干干瘦瘦,颔下无须,但在四川几十年间纵横捭阖,有“多宝道人”之称的他少有输着。抗战中,蒋介石想借日本人的手去掉刘文辉,三番五次调他出川抗日,但他就是猫在他的西康省不动,以静制动,让蒋介石靴长莫及,将他奈何不得。而现在蒋介石入川了,刀抵在了面前。因此日前蒋介石召他到成都开会时,他不得不做个样子,从西康省省会雅安来在成都同蒋介石敷衍周旋。

见蒋介石点到了他们的名,绰号“多宝道人”和“水晶猴”的刘文辉和邓锡侯不得不泛泛而谈。什么“坚决服从蒋总裁领导”云云。四川人健谈。两个人的废话说得一筐一筐的,又好听,又风趣,却毫无实质性内容。蒋介石也不插他们的话,只是用一双锐利的鹰眼注意打量二人,特别是注意打量侃侃而谈的刘文辉。在蒋介石看来,“多宝道人”特别诡诈而善变,虽是一副老太婆相,但一双眼睛亮得射人。俗话怎么说,巴蜀大地向来是藏龙卧虎之地?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看刘自乾(刘文辉的号)这双眼睛,就知道他是个不简单的人。

现在,最令蒋介石担心,头痛的就是这个坐在斜对面的西康省政府主席兼国民党24军军长的刘文辉。他手中控制着川藏间地域广袤辽阔、战略地位极为重要的西康省!蒋介石私心窃想的是,在成都,同跟进的共军打一仗,打给世界,特别是打给美国人看,以换来美国人的支持!打是肯定打不嬴的。打后,部队徐徐撤出成都,从双流、新津一线向西康、西藏撤退。国军进入西康、西藏后,依据那些地方险峻的崇山峻岭、湍急的风流深谷,给跟进的共军以迭次打击。用空间换取时间,静观国际局势变化。最后若是迫不得已,再从西藏经印度退到台湾。而刘文辉手中掌握的西康,可谓是关乎他蒋介石生死攸关的瓶颈!如果这个靠不住的刘文辉,届时投降了共产党,门一关,那就彻底打乱了他的战略计划。刘文辉如再与随后跟进的共军形成前后关门打狗的态势,情况那就严重得不堪设想了!

刘自乾这个家伙靠得住吗?蒋介石久久打量着刘文辉,疑窦丛生。在他看来,刘自乾这个家伙无论如何与自己离心离德,也不至于投到共产党怀抱中去吧!因为刘文辉打过共产党、红军;是个双手沾满了共产党人鲜血的老地主、老军阀。共产党是不会放过这样的人的!刘文辉这样聪明的人,会去自投罗网吗?不会!想来想去,蒋介石对刘自乾的方针己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动刘自乾!四川话有一句怎么说?扯到草草葫芦动!刘文辉能量很大,川中形势复杂。一旦动他,弄不好,会出大事。而今对他最好的办法是过诓(哄)!

想到这里,蒋介石再调过头来注意看了看“水晶猴”邓锡侯。邓晋康(邓锡侯的号)正在泛泛而论委员长制定的成都决战,也称川西决战是如何高明。

“我来说几句实际的。”胡宗南显然不满稳起的刘文辉和邓锡侯的大话炎炎而言不及义。邓锡侯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插话了,显出几分不耐和横蛮。

“我意,面对汹汹而来的共军应当避实就虚!”胡宗南虽然口头上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委员长的川西决战,但意思是很明显的。胡宗南个子不高,身板笃实,着一身标有上将军衔的黄色将校呢军服,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刻意保持着标准的职业军人姿势。现在他说话时坐姿笔挺,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副方正的黑红脸上,一副大刀眉毛又黑又浓,像是着意画上去的戏台上的武生的眉。他手上实际掌握着二十多万全是美式装备,训练有素的三个集团军的大部队,战斗力强;这是委员长赖以进行川西决战的主力,是委员长保命的根子。胡宗南又是黄埔军校毕业生,委员长的浙江老乡,天子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他根本就没有把刘文辉、邓锡侯以及他们手中掌握的川军放在眼里。而且他对刘、邓这些人有种本能的戒备和仇视。

“我们如果在成都同跟进的共军进行决战,就正好中了奸计!”这里,胡宗南没有说这样就正中了“共军奸计”,而是笼而统之地说“正好中了奸计”,他这是有所指。刚才,刘文辉、邓锡侯发言时,力主委员长在成都与共军进行川西决战,而且希望他胡宗南的军队首先取得一个胜利来鼓舞士气!胡宗南想到这里,心中火起。

“如其这样,就会亲者痛,仇者快……”胡宗南说得大刀眉一扇一扇的。不过,他的“校长”蒋介石却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蒋介石是个一言九鼎,唯我独尊的人,尽管胡宗南说这些话含沙射影,针对着刘文辉、邓锡侯,但因为不合他的口味,反对川西决战,他中止了爱将的发言。

“你的意思,我清楚。”蒋介石将手一挥。

“川西决战,不许任何人有任何怀疑!”由于个性使然,也由于判断错误,蒋介石虎起脸说:“现在我宣布以下命令!”委员长这一声,让场上的大员们呼地一下全都站起。

“为了确保川西决战胜利,从即日起,一、由阎锡山、顾祝同、钱大钧、肖毅肃组成临时战斗政府。由顾祝同、胡宗南组成川西决战指挥部,负责日常工作。

二、由胡宗南部第三军军长盛文接替严啸虎任成都防卫警备总司令。

三、四川省政府主席王陵基兼四川省军管区司令、四川省保安司令。王缵绪为四川省游击第一纵队司令,唐式遵为游击第二纵队司令。正式任职令随后下达。”

被点到名的大员们,一个个站起来“是、是、是”地挺胸收腹接受命令。

蒋介石宣布了这些命令后,接着给大家打气,他说:“目前,我西南部队加上地上保安团、反共游击队,共计雄师百万。加上我们有强大的海军空军,总的优势在我,打川西决战绝对是有把握的。”说到这里,他右手握拳,狠砸下去:“党国命运在此一举。川西决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各位有没有信心?”

“有!”与会大员们齐声回答。在川西决战前夕,这个由蒋介石亲自主持召开的高级军事会议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会议刚刚结束,奉命由重庆赶来的保密局局长毛人凤赶到了黄埔楼。

换了装的蒋介石已经在他的小客厅里等着了。奉命等候接见的毛人凤同他的前主子戴笠一样,挺胸收腹,规风规矩地站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从稀开的门缝中看进去,蒋介石这时身着一套草绿色军便服,头戴鸭舌帽,脚蹬一双黑直贡呢松紧布鞋,背着他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着窗帘沉思什么。

从里间屋子里走出来的蒋经国附在蒋介石身边说了几句什么。于是,蒋介石轻咳了一声,说:“毛局长来了吗?”

毛人凤赶紧答应:“报告委坐,毛人凤早已奉命赶到。”

“进来吧!”随着这一声,蒋介石转过身来。

毛人凤赶紧快步跨进屋去,在蒋介石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蒋介石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摆着一杯白开水。

同往常一样,蒋介石先没有让毛人坐,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注意打量了一下继戴笠之后的这个特务头子,国民党保密局局长。戴笠死后,蒋介石将军统和中统合并,改为保密局,大大缩小了规模。毛人凤也是浙江人,样子很平庸,矮矮胖胖的。然而,如四川话所说,毛人凤是属于“面带猪相,心中瞭亮”、“嘴巴说得蜜蜜甜,心中揣把锯锯镰刀”类大奸大猾的阴心人物。他早年毕业于上海沪江大学,后来进入黄埔军校,在潮洲分校肄业后,因为攀上了老乡军统局局长戴笠而进入军统。其人表面上看去办事兢兢业业,为人也厚道,特别是对顶头上司戴笠毕恭毕敬,很受戴笠赏识。在戴笠的抚持下,他的地位在军统内直线上升。当时,虽然毛人凤已经是一个高级军官了,然而他还将妻儿留在老家。八年抗战期间,无论是在南京,还是过后在陪都重庆,他都一直孤身一人住在局内一间一丈五尺左右的长方形的、条件差其简陋的办公室兼寝室里,从早到晚披阅公文,处理公务,经常都是一直工作到很晚才休息。毛人凤生活简朴,见人也总是笑眯眯的,他规定,任何人都可以去找他解决问题。军统内,地位在他之上的二、三号人物郑介民和唐纵在背后攻击他是“笑面虎”,但因为他像一只柔韧的青藤,紧紧攀在戴笠这棵大树上,谁也把他奈何不得。

军统在陪都重庆时,戴笠每个星期一中午都有个聚餐会,要求局本部处长以上的干部都去出席。这个聚餐会不仅务实,还带有联络感情的性质。在餐桌上,戴笠边吃饭边听下级的汇报,同时吩咐布置工作。想法是好的,但戴笠脾气暴燥,因而这顿饭不好吃,部下们不想去却不得不去。戴笠对部下要求非常严厉,一句话不对就暴跳如雷,甚至出手打人。渐渐,以后随着戴笠经常出差,这个饭局就改由毛人凤主持了。毛人凤主持这个饭局很有技巧,他把气势营造得很是轻松活泼。他一来,总是对大家半调侃半认真地说:“大家请随意,戴老板不在。大家随便说,随便吃,点菜点菜!”他很大方,要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点一个菜;他总是把这顿工作餐搞得既轻松又丰盛,让大家皆大欢喜。饭桌上,除了简单谈谈工作外,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大家天南地北胡扯一气,晕的段子素的段子都来。自然而然地,戴笠开创的这个工作聚餐会,以后就变成了毛人凤在军统内拉拢人的最好场地和最好方式。

然而,由戴笠一手扶持上去的毛人凤,在戴老板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尊崇备致,其实对戴笠没有一点真心,甚至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这中间,表现得最充分,最险恶的一次是,抗战胜利后,全国人民要求严惩南京汪精卫、周佛海和北方王克敏等汉奸集团呼声日高。蒋介石不得不让戴笠去北平,逮捕处理王克敏汉奸集团,以平民愤……就在戴笠天南地北地飞来飞去时,1946年来到了。负责为戴笠在新一年里改化名的是军统局助理秘书先奇。戴笠这个人很迷信,他五行缺水。为了弥补这个先天的缺陷,他年年都让秘书给他取个水淋淋的化名。比如:“涂清波”、“江汉清”等等。也怪,戴笠取了这些化名后,还真是一帆风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戴笠万万没有想到,在陪都重庆他的局本部内,一个他平时根本不在意的小人物,负责给他取化名的助理秘书先奇,有意给他取了个尽是山的名字:“高崇嶽”,这有个缘故。年前,先奇与电讯室的刘明明暗中热恋。有次军统局长戴笠交给他一个紧急任务,下时时分,将一份紧急公文摊在桌上,对先奇说:“这份公文我要呈送蒋员长,时间很急。你立即拿去抄。今天晚上开个夜车,字要写成正楷,我明天一早就要,嗯!”这是因为军统局的密件送呈蒋介石时,要找专门的人抄过,字要一个个写得拇指大,很工整,这样蒋介石看起来才不费神。

先奇的字写得又好又快又工整,这在军统计局内是出名的。

助理秘书当场接受了任务,并在局长面前拍了胸口,说是局长交办的任务保证保质保量按时完成。戴笠也很满意,并表扬了先奇几句。那份公文一看就知是局长亲自拟定的,题目是《关于加强军统工作的举措》,全文约有一万来字。接受任务后的助理秘书,自知责任不轻,事不宜迟,立刻开始了工作,铺纸展笔,聚精会神,晚饭也吃得很囫囵。

深夜时分,刘明明找他来了。那天她值夜班,本来值夜班是两人,正好那晚她的同事病了,她主动让同事回去休息。先奇和刘明明东摸西摸的就有了那个意思,但又怕。要知道,这样的苟合,一旦被发现,枪毙都有可能。更让他们担心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局里正在走红的局本部主任秘书毛人凤的寝室就在小院边上。

助理秘书蹑手蹑脚地走到毛人凤窗前,侧耳细听,屋内传出毛人凤熟睡后发出的均匀鼾声。背后一株芭蕉树在晚风中摇曳着肥大的蕉叶,越发衬出夜的宁靜和安稳。助理秘书放心了,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放拾好卷宗什么的,两步窜过天井,一把推开了刘明明虚掩着的门……

两个小时后,两个偷情的年轻军统才云雨散去。先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接着完成局长亲自交办的作业。可是,因为体力透支,太疲倦,抄着写着,睡意沉沉,竟一头睡了过去。

天刚亮明,还不到上班时间,做事急,喜欢事必躬亲的戴笠推开了小院虚掩着的门。

“先秘书,先秘书!”先奇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喊却没有人应。戴笠好生奇怪,一把推开助理秘书办公室的门,一看差点没有气歪鼻子。先奇在办公桌上睡得呼呼的,而那份紧急报告,他却才抄写了一半。

军统局长的皮鞋在地板上一跺,“咚!”地一声,响得像打雷。与此同时,先奇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响起了局长愤怒的咆哮声,“他妈的,你夜里干什么去了?”睡得正香的助理秘书醒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面前又跳又闹,愤怒至极的局长不知所以。

“啪!”地一声,戴笠狠劲一巴掌扇过去,顿时在助理秘书的白脸上留下五根红手指印。

天井对面那间电话室的门开了,刘明明探出一颗烫着卷发的头,看清了暴跳如雷的是局长,一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瞪得灯笼大,瞬间又将门一关,耗子见了猫般地缩了回去。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这是失职!”先奇办公室中随着局长的又一阵怒骂,传出一阵桌椅板凳响。如果不是毛人凤及时赶到,简直要出人命。当毛人凤闻声赶到时,只见助理秘书抱着头,往屋子一边躲,鼻头滴着血。而脾气暴燥又是盛怒的局长,骂着骂着又扑了上去,拳头脚头往先奇身上擂、踢;擂鼓似的。

“局长息怒,局长息怒!”毛人凤赶紧劝着,连连解释:“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嗯!?”盛怒的戴笠听毛人凤这一说,用那双因为愤怒而充血的显得特别凶狠的眼睛看着他,等他说个子曰。

“先秘书昨天患了感冒。可能局长不知道,先秘书是带病接受任务。昨天晚上,他感冒加重,脑子昏昏沉沉。我问他要不要告诉局长,可他说不要!说是局座交办的紧急任务,他就是死也要完成。可能半夜后他实在熬不住了,身不由己,一头睡了过去……”助理秘书万万没有想到,平素看起来人很老实实厚道,不显山不露水的毛人凤竟有这样的伎两,编这样的谎救他,而且编得天衣无缝。他在心中深深感激毛人凤的同时,对毛人凤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是不对!”戴笠听了毛人凤如此一番解释,气消了,但因为面子上拉不下,对部下毛人凤如此训斥:“作为军人,特别是作为领袖‘眼睛’和卫士的我们,一旦接受任务就应该坚决完成,万死不辞!”

“是。”毛人凤主动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在戴笠面前站得端端正正,毕恭毕敬;主动检讨,“是职幕没有教育好下属……”听戴笠鼻子里哼了一声,毛人凤赶紧说:“局长放心,部下赶紧采取措施,保证在中午之前将局长要的急件抄好送上!”

“好吧!”戴笠余怒未息地说:“不过,你不能姑息养奸,坏了规矩,像先奇这样玩忽职守的人,你要处理、处分。至于何种处分,你先拟定一个方案,等我从北平回来批准执行!”

“是!”毛人凤又喊操似地将胸脯一挺,头一昂,大声答应。

可是,事后,戴笠外出了,他的顶头上司毛人凤对他不仅没有给一点处分,反而倍加重视、信任,将为戴笠在新一年拟取化名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交他办,让助理秘书在心里对毛人凤感激零涕,而对戴笠恨得牙痒痒的。

助理秘书替戴笠拟好了1946年的化名“高崇嶽”后,去请毛人凤批。原以为肯定批不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毛人凤接过去,看了看,什么也没有说,从衣服口袋里拔出那只粗大的美国派克金笔,旋开笔帽,在十行纸上批上了“照准!”两个字。

也许戴笠因为有了一个尽是山的化名,不久后机撞南京附近的戴山陨灭短命,那是1946年3月15日。

戴笠死后,毛人凤在同军统局内的郑介民、唐纵等大特务经过一番较量后,很快坐正,接过了军统局长这个令许多人垂涎的红果子。后来军统中统合并为保密局,他当上保密局局长。

这时,站在最高领袖蒋介石面前,佩少将军衔,戎装笔挺,武装带上吊着一把“中正”剑,矮胖的毛人凤,为了使自己的形象高大威武些,不仅穿的皮鞋蹬特别高,而且努力将胸脯挺起。

蒋介石看着毛人凤,口气很冷地猛然发问:“毛局长,你炸毁重庆的方案带来了吧?”

“带来了。”毛人凤赶紧将他带在身边的三倒拐大提包拉开,从里面取出一大迭绝密文件,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弯腰放在蒋介石面前的玻璃茶几上,说:“请总裁审查!”

蒋介石并不急着将这份绝密文件拿起看,只是用一双鹰眼先将绝密文件扫了一眼。文件封面用粗黑体字打上《重庆炸毁方案》。然后,蒋介石这才慢慢伸出一只手来,显得心情沉重地用手指在文件上轻轻弹了弹,停了停,用教训的口气对站在面前的毛人凤说:“唔,你们要吸取教训!广州撤退时,卫戎司令李及兰对该市的建筑物和物资都销毁不力,让300多吨空军器材被共军截获。我下令对李及兰等人严惩不贷!”顿了顿,忽然发问:“毛局长,你该不会重蹈覆辙吧?”

“报告总裁!”毛人凤吓得全身一抖,赶紧立正报告:“不会!卑职完全按总裁指示办理。不会有所疏忽,请总裁放心。”

“啊,那就好。毛局长,你坐!”蒋介石这才指了指对面的那张沙发。毛人凤半边屁股坐在沙发上,半边屁股悬起,做出一副吓稀稀的样子,观察着总裁的表情、反映。

蒋介石开始埋头审视《重庆炸毁方案》。方案完全是按照他的要求拟就的,也还简明扼要。按照方案,在国军退出重庆时,保密局将迅速炸毁、破坏的是重庆的军工、动力、交通、邮电及供水设施。其中,主要是第10、20、25兵工厂等7个兵工厂和大渡河钢铁厂、军械总库、小龙坎广播电台、大溪沟火电厂、长寿水电厂;九龙坡、白市驿、珊瑚坝等三个飞机场等17个单位,520多处目标。

“唔。”见蒋介石点了点头,毛人凤又赶紧补充:“这个计划完全是按照总裁设想拟定的,破坏程度以一年之内不能恢复生产为限。这样,我川西决战胜利后,山城很快就可以恢复生产。”

“唔。”蒋介石鼻子里哼了声,并没有抬头,问:“需要多少炸药?”

“完成整个行动计划,需要使用黄色炸药3000吨。”

“炸药的出处和车辆都解决没有?”蒋介石问得很细。

“都解决了。炸药和车辆都由国防部第二厅和兵工器材总库拨发。”

“都落实了?”蒋介石又问。

“都落实了。”毛人凤回答得很肯定。

蒋介石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毛人凤,脸上有了些暖意。“唔!”蒋介石“唔唔”地重复着他的口头禅;欣慰地点点头,夸奖一句,“毛局长辛苦。”

毛人凤受宠若惊。赶紧又从提包里取出一摞名单表,小心翼翼地放在玻璃茶几上,讨好地说:“这是中美合作所准备近日陆续密裁的中共要犯名单,请总裁过目。”

蒋介石一边翻开密裁名单,一边问:“杨虎城杀没有?”

“杀了。”

“黄显声呢?”

“杀了。”

“宋琦云呢?”

“杀了,全家都杀了。”

“这些人是怎么杀的?”向来言词简洁的蒋介石,不知为什么,这次问得很细。

“黄显声这家伙是军人出身,机警得很!”毛人凤见蒋介石问,很高兴地报告道:“我派杨进兴去处理他,原想不动枪,暗杀。谁知杨进兴将他从白公馆里提出来,带到野外去执行,过一条浅沟时,家伙发现有些不对,调过头来,棱着眼睛很警惕地问杨进兴,你们想干什么?杨进兴见暗杀不成,只好用无所声手枪解决了他。黄显声倒下后,杨进兴上去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家伙的手上紧紧攥着一把刀子!”

“唔!”蒋介石显得很不满意:“你是怎么管理的,你不是向来标榜你的白公馆、渣滓洞管得很好吗?竟发生了这样的险事,犯人黄显声手里竟拿着刀子?这还得了吗,嗯!”

毛人凤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为表功,说漏了嘴,惹得委员长大不高兴,弄巧成拙,他很有些狼狈。这便将胸一挺,喊操似地说:“部下一定牢记委座教导,下去后好好查查,看是哪条环节出了问题,一定严惩不贷!”

“你还没有说如何处理宋琦云一家的呢?”委员长不依不饶,追根问底。

“处理宋琦云一家时可是半点疪漏也没有出。也是杨进兴他们去解决的,两夫妇都是被秘密暗杀的。他们的儿子,就是那个在狱中出生,头大颈子细,大家叫‘小萝卜头’的孩子,是杨进兴他们用手扼死的。”毛人凤说时,做了个手扼的动作,四方脸上带一点狞笑。

“唔。”蒋介石这就一边注意看起要处决人员的名单,一边点头吩咐:“处决这些共产党要犯的速度还要加快。这些人都是党国死敌!”说着,从笔架上提出一枝小楷毛笔,蘸了点朱墨,在《密裁人员名单》上批了“急办”两字;又在《重庆炸毁方案》上批了个“准”字。

该办的事办完了,毛人凤该走了;他却说,“总裁,部下有件事要请示。”

“什么事?”蒋介石显得不耐烦。

“来蓉前,朱家骅院长亲自来找我,他要保周均时出狱。”

“什么,保周均时出狱?!”蒋介石顿时满面秋霜。

朱家骅是行政院副院长,关在监狱中的周均时是朱家骅留学德国时的同学。周均时是个很有名望的民主人士,著名学者,回国后担任同济大学校长,因多次公开攻击蒋介石的独裁统治,于1944年被特务秘密逮捕后囚禁于重庆渣滓洞监狱。

“是呀。”

“不行!”蒋介石脸红筋涨地猛拍桌子,歇斯底里喝道:“党国亡就亡在朱家骅这批糊涂虫手里。”

“是。”毛人凤毕恭毕敬地站在蒋介石身前保证:“坚决不放。”

“唔。”蒋介石也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两步,累索着对毛人凤说:“毛局长,事关重大,你们保密局这次千万不要再出什么问题!”

“是,是。”毛人凤站得笔直。

“重庆炸毁任务完成以后,赶紧把你的监控重心移到成都,你要谨防我们的‘心脏内’再出第二个熊向晖。”

毛人凤闻言如像五雷轰顶,这是他领导保密局以来干的一件大丢脸事。熊向晖是清华大学1936年毕业生,原是胡宗南最信任的侍从副官,也是胡宗南的“文胆”。以往,蒋介石在南京给胡宗南的机密电话,都是熊向晖记录、整理的。后来,胡宗南还将熊向晖保送去美国深造。熊向晖在南京时,连蒋经国也将他视为知己,还曾经亲自在励志社为熊向晖当证婚人……1948年,熊向晖突然失踪了。后来,熊向晖在共产党阵营中出现了。保密局慌了手脚,经查,熊向晖原来是共产党打进国民党的“特工人员”,许多重要机密都是他透露出去的。比如,当年蒋介石给胡宗南发去的攻打延安的绝密令,连胡宗南的军长们都还不知道时,绝密令却已摆在延安毛泽东窑洞中的桌上了。蒋介石为此事大发雷霆,指着保密局长毛人风的鼻子骂:“人家共产党搞情报,用的都是熊向晖这样有才干的大学生;人家钻到我们的肚子里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整整12年!你们搞情报,找的都是些下流低级的地痞流氓,你们保密局的工作是完全失败的!”

毛人凤挨了蒋介石的痛骂,又羞又恼,严令部下追查。但事出有因,若真要追查,胡宗南,甚至连蒋经国也脱不了干系,最后只好不了了之。蒋介石现在旧事重提,显然是还记着他这笔帐对他敲打。毛人凤掂得出这事的份量。见毛人凤一副狼狈相,蒋介石这才挥挥手说:“毛局长,你可以走了。”

毛人凤刚走,蒋介石紧接着又接见了奉命从川东前线赶回的“虎将”,第14兵团中将司令官宋希濂。

“宋司令官坐。”让了坐,蒋介石很客气地对混身染满硝烟、人届中年,戎装笔挺,身材魁梧而疲惫不堪的宋希濂说:“拱卫重庆,这次主要就仰仗你了。唔!国防部将尽快补充你们一些新式武器,兵员由王陵基负责补给。”听了宋希濂诉苦后,蒋介石摆了摆手,“前线的情况我清楚,你的压力确实很大。不过,这正是我黄埔师生大显身手的好机会。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唔?”蒋介石说时满怀希望地看着宋希濂,“不知宋司令官,你还有什么话?”

坐在蒋介石对面,神情疲惫的宋希濂,虽然仍然保持着笔挺的坐姿,但却低下了头。他的担子太重了,而对手强大得难以想象。他的兵团虽说有六个军,那不过是六个军的番号而已,建制不全,兵员严重不足,简直谈不上什么战斗力。而归他防守的川湘鄂边区,东起湖北恩施,西迄四川酉阳;北至湖北巴东,南到贵州铜仁,共32个县。防区内虽有不少高山大川险阻,但险峻的山川你可以用,人家也可以利用。以如此区区建制不全,缺乏战斗力的部队,要同时抵挡狂飚突进的共产党二野刘(伯承)、邓(小平)部的陈锡联兵团,实在是有捉襟见肘之感。

见湘鄂边区绥靖公署主任宋希濂久久沉默不语,蒋介石看出了他的心思,伸手端起茶几上那杯白开水喝了一口,安慰道:“宋主任不必过虑。在你的北面还有胡宗南部队,在你的东北面有罗广文的15兵团。唔,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胡宗南、罗广文受到的压力也相当大。”宋希濂抬起头来看定蒋介石:“我担心的还是我们与共军在力量上太悬殊了些。”

蒋介石站了起来,在地上踱了几步,想了想说:“王陵基答应最近给中央军补充2万名新兵,我把这批新兵全数给你。”见宋希濂还是皱着眉头,欲言又止,他对宋希濂抚慰道:“我让罗广文派出一个军协助你驻守乌江天险。届时若实在不行,我再派空军支援你,这样总行了吧?”

宋希濂的喉结动了一下。他想说,国军那么多精锐部队仗恃长江天险,都未能阻止共军南下。以自己目前那点残兵败将想阻挡共军进入重庆,无异于以卵击石。不错,共军没有空军,我们有空军。但空军在峡谷地带能发挥出多少威力?而且,国军有限的空军力量即使白天有点用,晚上呢?而共军是极善于夜战的。当然,这些都是他心中的意识流动,并没有说出来。他是“校长”一手提拔起来的黄埔军校高材生。临危受命,甚至牺牲生命是军人的天职。况且,他知道,“校长”眼下也只有这么点本钱了。

“如果校长没有别的指示。”宋希濂说时站了起来,“我准备立刻赶回彭水前线。”

“好吧。”蒋介石说:“军情紧迫,我就不留你了。我等着你的捷报!”说着,亲自把宋希濂送出了门。

宋希濂刚走,按通知,王陵基陪着财政部长徐堪(徐可亭)来了。最近几天,成都金融业越发混乱,货币贬值;市民在市面上买不到米、物价飞涨、民怨沸腾。东大街发生了抢米事件,四川省主席王陵基派兵打死了几个人。蒋介石通知他们来,就是为了解决这方面的事情。他明白,若不及时维持最基本的市场秩序,川西决战就无法进行。

穿西装戴一副金丝眼镜,模样斯文的财政部长坐在蒋介石对面的沙发上,王陵基打横。徐部长很谨慎地向委员长如实禀报了在目前江河日下的局势中,财政金融的危险状况。当徐可亭说到,四川在抗战前,每年向中央上交的财税都在八千万至九千万元之间。而现在,每年上交就是一千万来元。当前,四川财政非常困难,若不向市场补点“血”,抛售点黄金,稳定市场货币,财政局势很难控制时,蒋介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徐堪的汇报马上停止了下来。

蒋介石站了起来,背着手踱到窗前,站定,再猛然转过身来,用一双鹰眼看定财政部长,牙疼似地嘘了嘘问:“集中在成都的金银财宝,重要金融,现在是否已向台湾空运?”

“遵照委座命令,空军司令周至柔日前特意给财政部配了专机。目前,金银财宝、重要金融正向台湾加紧空运,昼夜不停。”财政部长向委员长汇报了空运的具体数字。

蒋介石听了点点头,嘱咐道,“抓紧,还要抓紧,勿有懈怠。还要注意保密!”徐堪拿出纸笔,走笔沙沙,将委员长的指示详细记录在案。

蒋介石这又调头关切地看着王陵基。

“徐部长!”他对徐堪吩咐道:“你先从中央银行拿出500两黄金给王主席,先稳定一下成都市场。”

“是。”徐堪边答边记。当即,蒋介石批了条子,对此,王陵基感激零涕。

第二天,王陵基从中央银行将500两黄金提取了出来,在成都大科甲巷绸业公会、总府街商会、鼓楼南街市府开设了三个银圆券兑换点,竭力造成一种政府货币价值稳定的假象。

果然,几天下来,成都金融市场稳定了一些。但其实上,王陵基只兑出了135两黄金,剩下的365两黄金,全部落入了他和他的同伙腰包。 9q6wu0PTep++P25rO7hB90g30WUnHajRXA6/z7ZZvFhPH1oX5sx92QFBHk1tiy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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