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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滑稽,打出门去靠烟杆

这天上午,一辆有“中央军事委员会”标识的黑色小轿车风驰电掣驶进忠烈祠街,来在尹公馆门前轻轻停下。车门开处,下来一位佩少将军衔的青年将军,身后跟着一个副官。这位将军身材有些消瘦,穿一身笔挺的黄呢军服,脚上的黑皮靴和身上挎的武装带锃锃发亮。他傲慢了看了看门牌号,是尹公馆不错,可是怎么门前有站岗的兵呢?他那双深眼窝里闪出一丝警惕而狐疑的光,随即踏响皮靴,上了台阶,对直朝大门走去。

大门口站岗的两个卫兵,唰地一声出枪,枪上两把雪亮的刺刀“咔”地一架,挡着来人。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反了吗!”跟在青年将军后面的副官,上前大喝一声。将军也是停步一愣,长条脸上一副疏淡的眉毛一拧,看着竟敢阻挡他进门的两个卫兵,明知故问:“你们是哪部分的?”他说一口带江浙味的北平话。

“报告长官!”其中一个兵大概是个班长,他被青年将军的气势镇住了,随即将枪一收,胸一挺:“我们是川军,我们奉命守卫尹公馆,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胆子不小,你知道来人是谁吗?”跟在青年将军背后的副官颐指气使地命令班长:“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说话!”

话音未落,大门里花径上急步走来一位中年汉子,这人身量不高,穿一身灰布长袍,一手提着袍裾,头戴黑绸瓜皮帽,跨过高高的门槛来在青年将军面前,腰一弯,笑道:“请问将军,你是?”

“你是何人?”副官喝问。

“不敢,在下是尹昌衡先生的外房客事。”

“这个,这个,怎么的?怎么有兵在尹先生的门前站起岗来了?连我进去也敢挡?”青年将军听说是尹昌衡的外房管事,傲慢地头一摆,跟在他身边的副官会意,唰地拉开皮包,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外房管事。管事接过一看,眼都大了,奇货可居地很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哟,是蒋主任嘛!”说时责怪门前站岗的两个卫兵:“你两个家伙简直不长眼睛,你知道来人是哪个!”

“是哪个呢?”两个站岗的卫兵伸长颈子,问。

“说来吓死你?你两个虾子还不快让开……”原来这青年将军是蒋介石的侄儿蒋孝先,时为委员长侍从室少将高参兼侍从室第三组组长。

“蒋主任,请!”两个卫兵吓住了,赶紧闪开。

就在蒋孝先带着他的副官跟在尹家外房管事身后,迈着军人标准的步武,进了门,顺着曲曲弯弯的花径穿廊过榭,朝里走去,外房管事给蒋孝先告了一个得罪,抢前一步一溜小跑,报告尹昌衡去了。

而这时,无独有偶,对蒋介石素无好感的尹昌衡,正在书房里写一篇批判蒋介石的文章:

“……彼拥兵拥权拥财,徐思多延一日,即享一日之兽福,而不知其速戾乎?”尹昌衡在骂了蒋介石之后,意犹未尽,又讥讽他不读书,没有学问。他写道:“而又目不读古圣之书,耳不闻四方之语,如缸中鱼,不知屋之将焚也,此适足以迫起大祸,酿成奇灾,自误误人。可悲也,可耻也,亦可笑也!”

此时尹昌衡已预感到蒋介石的政权是个短命的政权,在笔下警告:“近则二十年,远则五十载,未有不能致太平大顺者也!……彼拥兵拥权拥财者亦宜自谋,毋壅川百溺也,顺时而利导之,时与新党商榷而互助之。”正写到这里,外房管事来在门外,隔帘报告先生,说是蒋委员长派人来了。在家中,尹昌衡嘱所有下人都称他为先生。

“来得正好,我正有话想对他说。”尹昌衡放下了笔,问外房管事:“来者何人,现在哪里?”

“是委员长的侄儿蒋孝先,还带了一个副官,我将他们安排在了花园里的小客厅等。”

“好的。”尹昌衡说:“我马上来。”

当尹昌衡来在花园小客厅时,茶点已经摆上了,见到尹昌衡,蒋孝先霍地地站起,很恭敬地说:“委员长要我代他向老前辈问好!”

“好好好。”尹昌衡招了招手,要蒋孝先坐下,自己率先坐下了。蒋介石也是日本东京士官学校的留学生,尹昌衡是第六期,他是第10期,当然是晚辈。

略为寒暄,蒋孝先想起门前两个站岗的凶神恶煞的兵,不解地地问:“这是谁派兵给老前辈站岗?这是为什么?是怕有人来骚扰老前辈吗?”

“哪里!”一说这事尹昌衡火起,他说,这是王陵基王灵官干的好事。王陵基回川主政后,因他,还有徐炯这些人不断批评王陵基,每天进出的客人也多,王陵基这就派兵将他们封锁了起来。

“原来如此!”蒋孝先听后直说王陵基不叫话,不叫话。这又站起,拿出一个新式请柬,很恭敬地递到尹昌衡手中,说:“这是委员长给老前辈的请贴,请老前辈明天中午去委员长下榻的北较场吃个饭!”看尹昌衡接在手中,蒋孝先心很细,说:“如果老前辈届时进出不方便,我亲自带车来接!”

“不用。”尹昌衡说:“到时我会去的。”

“能出得去吗?”

“老夫自有办法。”

第二天,尹昌衡出门时的过程很是有些黑色幽默意味。

中午临近,时年50多岁,身材瘦高的尹昌衡身着蓝袍黑马褂,昂然向大门走去,身后跟着马忠,替他拿着一根长长的玉石嘴烟杆。来到门边,马忠让车夫和一个长工把先生的私包车,就是黄包车抬过门槛。

两个奉命站岗的卫兵眼睁睁地看着车夫和长工把先生的黄包车抬过了门槛,放到了街上,不知该怎么办好,傻眼了。及至看到尹昌衡上了车,脚一跷,从马忠手上接过烟杆,让车失拉起车走,车夫不慌不忙抄起了车把,就要离去,两个兵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两个看门的兵商量了一下,一个在场监视,直说尹先生请等一等。另一个赶紧去找排长,听说排长在对面酒馆里,那兵找去,又说去了斜对门大烟馆……这兵东找西找,好容易找到排长时,车夫已经拉着尹昌衡一溜烟而去。

“停倒、停倒!”长得黄皮寡瘦,歪戴帽子斜穿衣的排长带着那兵从烟馆里追出来,趿拉着鞋子,鸭子似地挥着手,大声喊着往前追。排长深怕尹昌衡跑了,他长得瘦小,身上背的驳壳枪在屁股上一颠一颠的,却蹿得飞快,像匹受惊的耗子。

排长追上来,一跳,双手把着车篷,双脚在地上拖起,车夫跑不动了。坐在车上的尹昌衡毛了,转过身来,甩起捏在手上玉石烟嘴的长烟杆往排长头上打去。

“笃!”排长的头上重重地挨了一下,流血了。

“哎哟!”排长护痛,赶紧丢下黄包车,抱着头蹲在地上,那个兵赶紧去护排长,尹昌衡的黄包车“呼!”地一下跑远了。

北较场到了,蒋介石的秘书曹圣芬已经迎候在外。曹圣芬将跟来的马忠和车夫作了另外安排,领尹昌衡进了黄埔楼底楼一间法式小客厅,蒋介石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到尹昌衡,蒋介石慢慢站起身来,问声“老前辈好!”旋即让坐。这天,他着一袭玄色长袍,脚蹬一双黑直贡呢的白底朝圆布鞋。

蒋介石落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一杯清花亮色的白开水。

尹昌衡坐在蒋介石对面,面前摆着茶点。

看尹昌衡有些气吁吁的,蒋介石做出很关心的神情问:“老前辈也不过才60多岁,身体也还好,怎么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委员长要找我尹昌衡来一趟不容易!”尹昌衡显得余怒未息,他说:“我是打出来的!”

“打出来的,怎么讲?”蒋介石感到很奇怪。

“想来昨天蒋孝先来请我,回来后是向你报告了的,这王陵基龟儿子把我的大门封了,不准我随便出门。”

“啊,是这样!”蒋介石做出若有所悟的样子,用手拍了拍亮光光的头:“这叫什么话,他竟然把老前辈的门封了?!”旋即扬起声问:“王主席来没有?”

门前闪出一个身着法蓝绒中山服的侍卫,胸脯一挺,大声报告“来了!王主席在外间客厅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蒋介石大声命令。

很快,王陵基来了,他还是那个样子,戴副墨镜,不过没有着西装,而是着军便服,他“啪!”地给委员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唔!”蒋介石显得有些愤怒,拧着眉头质问:“你怎么能限制尹老前辈的行动自由,封老前辈的门?”

平时显得钢筋火溅的“王灵官”其实也是相当机敏善变的,为了给委员长一个台阶,他当即编造出了一个理由搪塞:“报告委员长!”他说:“成都最近不太安宁,我让各重要地点都加强了警戒。之所以派兵去尹老先生府上站岗,也是为了老前辈的安全。”

这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也对蒋介石的胃口,他的脸色好看了些,说:“唔,保护安全当然是好的,但哪有你这样保护的?弄得老前辈进出都不方便!”

“那是底下人不会办事,我下来查查,查清楚了,一定严办!”

“那好吧!”蒋介石手一挥:“我现在要同老前辈谈点事,你先去查查,妥善安置吧!”

“是!”王陵基如蒙大赧,给蒋介石敬个礼,赶紧退了出去。

“委员长!”见客厅里没有了多的人,尹昌衡乘机给蒋介石建议:“现在国家危难,以往的事就不说了,因为过去者不可追。”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好的,好的。”蒋介石笑笑:“我今天请老前辈来,就是想听听老前辈对当前时局的看法,请不吝赐教。”蒋介石做出一副虚心听取意见的样子。

“在我看来,国共和谈最为要紧。”看蒋介石的脸色陡然不快,尹昌衡就此话题没有深说下去,改口说:“我最近正在写一本书,有关时局和共产党的。”

“好得很,好得很!早就听说老前辈文武双全,尤其是国学根基很深,想必是写得很不错的。届时书出后,请老前辈一定惠赐佳作,中正一定认真拜读。”

正说到这里,徐炯竟气冲冲地闯进来了,这个性情向来执拗而又深孚众望的五老七贤人物,站在蒋介石面前,直杠杠地质问:“请问委员长,他王陵基凭什么要把我禁闭起来?”徐炯也是蒋介石这天要请的人。

“哟!”蒋介石似乎很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站在面前,穿一袭青布长袍,戴一副老旧的鸽蛋般铜边眼镜,头上的短发根根直立,犹如钢针的老学究,站起来手一比:“先生请坐,你是怎么突围出来的?”

“我嘛!”徐烔说时举起手中一根油光水滑的梨木拐棍:“我是用它打出来的。”

“请先生息怒。”蒋介石安慰道:“这事我刚才问了王主席,他说是有些误会……”蒋介石的话刚说完,就像事先导演好了似的,蒋孝先进来报告,说是时间到了,请委员长和客人移尊隔壁入席。

“尹仲锡先生请到了吗?”蒋介石问。

“没有。”

“仲锡是个标准的文人。”尹昌衡说:“他咋个打得出来?”

“你带我的车快去接!”蒋介石吩咐蒋孝先:“这个王陵基王主席,简直,简直就是个,就是个乱弹琴。两位前辈请!”说时,手一比。

当天的午宴,蒋介石就请了尹昌衡、尹仲锡、徐炯三人,他们三位是成都五老七贤和成都绅士会的领军人物。席间,蒋介石并不多谈正事,请他们三个名人,纯粹就是做给世人看的,带有明显的对前辈的慰勉性质。席间,蒋介石谈得最多的是他倡导的新生活运动,也许是为了身体力行,宴席只上了四菜一汤。菜品虽不多,但质量很高。

饭后,当尹昌衡坐上黄包车回到家,发现门前的岗已撤去。晚上,尹昌衡照例去看望母亲,看儿子闷闷不乐,老太太说:“委员长今天请你吃饭,完了又把门口站岗的兵也撤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尹昌衡说:“国势如此凃炭,我本想给蒋介石提些建议,可他纯粹是敷衍我,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到了1949年的冬天。

尹公馆大不如前。瑟瑟寒风扫过,偌大的公馆里发出空洞的回声。花园里的残枝败叶无人打扫,昔日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泊里的湖水变得混浊,动物园中的动物也分别被送了出去……往年,日日宾朋满坐,夜夜笙歌的尹公馆如今衰败不堪,寂如坟场。

时年65岁的尹昌衡身着蓝布长袍,端坐在他那间静室里的床铺上,双手合什,默诵经文。他的心里充满了忧伤和对往事的追忆。年前,跟他多年的马忠去世了,接着母亲去世。母亲去世犹如一根支撑屋子的大梁塌了。家中少了一把治家理财的好手。家中唯一的生活来源,一万多亩良田已变卖得所剩无几。入不敷出中,家中的仆人、丫环大都相继辞退了。

年前,李宗仁和孙科竞选副总统,他公开出来支持李宗仁,成立了一个“李宗仁先生助选团”,并且在报上撰文为李鼔吹,结果李宗仁果然当选。善于打探消息的记者也把他和李宗仁的关系,同行政院长阎锡山的关系在报上捅了出来。一时,欲走李、阎的路子而不入的人们,把他家的门槛都快踩断了,然而他却根本不理,这就得罪了不少人,同他处处作对,让他在省城都快住不下去了。这时,早已下野,在大邑乡下隐居的刘成勋向他发出了邀请。他去了,并请刘成勋帮忙,在那里买了一处田庄、大片山地,栽种了许多油桐林,准备将成都的公馆卖了,全家人迁去靠种油桐林为生。不意言语不周,周旋不到,惹得刘文彩不高兴,指使当地的一些土劣,将他的油桐林摧毁尽净,一气之下,疾病趁虚而入,他患上了疟疾,时冷时热打摆子,没有办法只好返回成都。可是,最先跟他去山野的杨倩留恋那片清新的山林,她一生无儿无女,吃斋念佛心如死灰,她执意留在了当地……

“先生!”家中留下的一个仆人这时前来隔帘报告“贺国光贺主任求见!”他不禁皱了皱眉,暗想,肯定又没有好事。贺国光原是刘湘读四川陆军速成学堂的同学,湖北人,字元靖,深受蒋介石信任,从民国以来,在四川贺先后担任过许多要职:驻川中央参谋团主任、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西康省主席。现为西昌警备司令,西昌行营主任。不知他什么时候到成都来了,这个表面看来脾气很好,绵扯扯的,有“贺婆婆”、“贺甘草”绰号,阴倒厉害的家伙来找我干什么?

没有办法,尹昌衡只好收了功,去客厅里与贺国光相见。面色黄恹恢的贺国光穿了件很不起眼的灰布长袍,几句客套后,贺国光道明了来意。他说:西昌现在很重要,如果成都决战有误,那么,西昌和它背靠着的十万大小凉山就是党国最后的反共戡乱基地。最近成都很乱,他知道先生很烦,他这次来成都,办了些事后专程来邀请先生去西昌避一避。

尹昌衡知道贺国光的意思,与阎锡山一样,还是希望他出山,装点装点门面。他将手几摇,娓拒道:“元靖兄你是知道的,我现在身体很差,不比以前。以前我在川边征战,骑在马上登高一呼,山鸣谷应,威风八面。而现在,病病哀哀的,完全不能做事了。”

贺国光仍不死心,他说:“只是请尹先生到西昌挂个名,至于具体事务,我们可以做。”

“我平生从不做有名无实的事!”这就把话说绝了,并站了起来,做出送客的姿势。贺国光不能不走了。

打发了贺国光,他刚回到他的静室,长子宣桓又来麻烦他来了。宣桓平时见到他躲都躲不赢,这下找上门肯定有事。宣桓是他的长子,号绍援,是他在北京被软禁时,颜机在成都生的,是他的遗腹子,长相与他酷似,高高的个子,五官端正,性情也豪爽,然而怕吃苦,总想做些便宜事。尹昌衡对子女是很民主的,不太管他们,任他们自由发展。

长子选择了从军的路,1935年毕业于中央军校洛阳分校,回川后由刘湘授一中校参谋虚衔,后来派去德国考察过一段时间的军事,抗战后被川局召回,因为不愿吃苦,没有进入军队序列。他对开发西昌一带的事务显得有兴趣,组织了一个“宁源实业公司”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四川省银行驻西昌办事处主任。

“爸爸!”宣桓问父亲:“你最近身体好些没有?”显得少有的亲切。

“老样子。”尹昌衡问长子:“有事?”

长子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在这兵慌马乱,有枪便是草头王之时,他想当师长,已经拼凑了几十个师级军官,想让老子出面,请父亲给阎锡山或贺国光等人打通打通关节,让他当个名副其实的师长。

可是,长子的要求被父亲断然拒绝了。他解释说:“我这样作,其实是爱你。”说着叹了口气:“你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我对你们三兄弟都采取自然主义,任其发展,现在看来并不好。你已经养成了坐地等花开的习惯,总是怕吃苦不务实。二弟算是学有所成,在四川大学农学系毕了业。现在没有工作,在家待业。你三弟宣晟受我影响最深,因为痛恨英国人在西藏作祟,因为不想上学学英文,就干脆连学也不上了,在家自学。虽然现在满腹经纶,却连一张小学文凭都没有,以后在社会上如何立脚为生!”说着叹了口气:

“你知道,自孙中山先生去世以后,我对国家大事、对政治完全不关心,不闻不问,采取‘君子不党主义’对国共两党我都不偏不倚。现在,国民党这艘破船眼看就要下沉了,新中国已经在北京宣告成立。我的一些朋友同学,如陕西的张凤翙,湖北的李书城等等,因同共产党合作,分别担任了西北军政委员会委员,全国第一届政协委员,农业部部长等等,他们都有信来,要我向共产党靠拢。阎锡山最近都还有信来,而且贺国光刚来过,两边都在拉我。我却哪边都不想沾,如今我就想当个普通老百姓,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我虽然早年入了军界,但自今空衔一个,手上是干净的。你何苦要在这时候去当什么师长,要去跳崖,要去趟浑水呢?”

看长子还想争辩,他痛苦而失望地将手几摇:“算了,不说了。人各有志,你要当你的师长,我阻止不了你,但也帮不了你。但你也不要连累我,我要马上找个地方去躲得远远的。”

长子失望地走了。尹昌衡重新打坐,渐渐地重新静心入定,并且进入佳境。他觉得似乎太空中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正在把他往上吸引,头发上竖,额头上出现一个碗豆大的圆,心胸开阔,全身舒畅。他心想,老子有言曰:“虽有拱壁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看来,静坐打佛确能如此!

窗外黄昏的天空中,最后一线天光已经渐渐淡了。一阵袅袅的哨音幽幽传来,那是他让下人养的二十来只鸽子归巢了。鸽哨幽幽中,他的心中充满了宁静。这时,他已经决定了要去西昌,去大小凉山躲开政治,躲离国共两方,躲离一切繁杂和俗事。

1949年11月19日,病中的尹昌衡携带部分家人,辗转去了位于凉山腹地的富林羊仁安家避难。

羊仁安本系当地一个很有势力的大头人。辛亥年间,时为当地保正(相当于保长)的他,曾经追随尹昌衡,率同志军,在大相岭阻击过回援赵尔丰的边军,立过功,而且作过尹的下属,作过混成旅旅长。后来世事多变,他又最终回到家乡,作了一个刘湘委任的“川边军总司令”。过后,他一直与败走川边后建立了西康省,以雅安为省城的西康省政府主席刘文辉的军队隔大渡河对峙。 skjA7wBHLwP/NTUbJgz+NYoXdHpTsS3jgknkKHH+kT0vD2A8zQo24h2xhw1V6h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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