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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王北斗听得通往监房的走廊中传来铁栅门开和关的声音,咣啷啷——咣啷啷——咣啷啷——由远及近,仿佛一段沉重尖硬的前奏,不知道大幕开启时会演出如何艰难曲折的剧情,叫人不由得悬了心、屏了气。

渐渐地,那声音斑斓大虎般地逼近了,虎爪正撕裂着王北斗的耳膜。王北斗的心跳得紊乱而剧烈,她实在坐不住了,只得站了起来。

终于,会见室那扇带铁栅观察窗的门惊天动地般吮地被推开,那一刹那,王北斗心脏停止了跳动——她多么不希望跟宋大川在这个环境中见面,她多么不希望与宋大川建立起这种辩护律师与刑案当事人的关系啊!

先进来的是位英武的女狱警,紧接着,宋大川高挑的身影便掠人王北斗的眼帘。王北斗眼睛像被利物狠狠地戳了一下,痛彻心肺,她慌忙垂下了眼帘。

从来水木清华无边风月的宋大川怎会立时三刻变得如此黯淡灰败憔悴阴郁?那才叫沧海桑田呢!

“北斗,怎么会是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丁零当哪的镣铐声中,王北斗听到了宋大川惊诧的问话。还好,大川的声音仍然干脆利落,仍带着惯常的居高临下。以往,王北斗一直是容忍她的居高临下却并不喜欢她的居高临下;此刻,王北斗却是因庆幸她还有居高临下的勇气而喜欢她的居高临下了。

宋大川干脆利落带着惯常居高临下的口吻使王北斗鼓起了正视她的勇气,她用力抬起了眼帘,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我现在是你的辩护律师了呀,禺生来找我,我跟他签了委托合同。我不知道你……还一直以为你是忙……”她实在不堪忍受宋大川眼下的模样,边说着边又悄悄地挪开了目光。

大川飘逸的长发没有了,大川光亮白哲的皮肤没有了,大川名贵经典得体的衣服没有了。眼下的大川就像灯红酒绿中的名角儿,走下急管繁弦的戏台,脱去描凤绣龙的行头,搓净喷香腻滑的脂粉,还原成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稿神情泡郁的中年女人了。王北斗心里隐隐作痛。

“石禺生有毛病啊,丁点事就跟原子弹爆炸似的,七搅八搅把你给扯进来做啥?也不体谅体谅你现在的心情!”宋大川恨声埋怨道。

王北斗眼眶和鼻根都酸酸的,大川自己身陷图圈,却还在顾及她的处境。双颊生火,她感觉到大川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脸上,便挪回目光迎住了她。她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发出只有她俩才听得见的清脆的铿锵声。宋大川虽然外形改变得很厉害,眼神却一点没变,犀利尖锐,略带点嘲弄,非要穿透人心的执拗。她知道此刻大川正在探究她的态度,便坦言道:“大川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一则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万不会因为什么停止我的工作;二则你我交往这么多年,比不得管鲍之谊嘛,总可称得上患难与共吧?如今你……”她顿住了,余下的话卡在喉咙口。

宋大川斜皖着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道:“为什么不说出来?如今我成了千夫指万人骂的腐败分子了是吗?”

“你以为我能心安理得地撒手不管吗?”王北斗的声音因激动而硬咽,她掩饰地弯腰提起暖瓶,给大川的杯子里续了点水。

“北斗,你的心意我领了。”隔着桌子,宋大川抬起手拍了拍王北斗的手背,牵动镣铐一阵丁零当哪响。她突然意识到了,连忙收回手,藏到桌子下面。停停,又道:“我的事你真不用操心了,已经有律师了呀!”

“谁?”王北斗脱口问道,她想不出除了她,大川还会找谁当律师。

“你的得意门生嘛!”宋大川包斜着眼看着她。

“马少骚啊!”王北斗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几日的研究生课小马会失约,他一定已忙着着手调查大川的案子了。“可小马他……刑事案并不是他的专长,况且、况且……”

“北斗,你还况且什么呀?”宋大川打断了她,“马少骏原就是我们英姿的法律顾问。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向我推荐他的?人品好,业务强,样样出色,完美无缺。事实上,这几年他干得确实不错,在我们集团内口碑极佳。北斗,你是做律师的,自然懂,可不要因为个人情感而影响对人的判断欧。再则,我已将吴舜英从香港召回,让他协助马少睽,吴舜英现在在香港也做出名气来了。有这样强强联合组成的辩护团,我都高枕无忧了,北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王北斗怔怔地看着宋大川因没有描画而显得灰暗疲惫却仍傲脱一切的眼睛,她知道大川所说的“个人感情”是指粉落与马少睽最终的分手。可是宋大川错了,马少骚即便不再是粉落的男朋友,王北斗仍是一如既往地欣赏他器重他。只是,王北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放心马少骚什么;只是,王北斗私心里很不愿意马少睽涉足这桩案子。她说不清原因,是一种直觉,水中月镜中花般的直觉。她现在无法表达也不能表达这种直觉。

宋大川原本弧线优美的唇角添出一些琐碎的细纹,宛如凭空悬着的一张蛛网。唇角与鼻翼间嵌着的美人痣恰如一只被蛛网逮住的飞蝇。大川见她发愣,便勾起唇角作出个笑模样,飞蝇即刻挣扎似地抖动起来。大川无限感慨地叹道:“北斗,你才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也从未对你隐瞒过什么。我宋大川一路行来磕磕碰碰,闯过的关隘还少吗?中过的暗箭还少吗?有时想想也灰心,我这是何苦来?英姿创业集团从一月穷得丁当响的服装厂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有谁知道我宋大川付出了多少心血?想拿我开刀,我倒是早不想干了,你知道有好几家外资企业拼命想挖我去。可想想英姿创业集团两千多个姐妹怎么办?让她们再下岗?再被人瞧不起?罢罢罢,法海和尚搬来了雷峰塔,就让我宋大川一个人顶着吧。哼,不就是有那么几个芸芸众生吗?隐名埋姓算不得英雄,鹿死谁手,还没有定局呢!”大川说着,包斜着的眼睛探究地、询问地,一刻都没离开王北斗。

王北斗又一次将目光挪开了,生怕宋大川锥子般的目光一下穿透她的瞳户。她捧起塑料杯子,将眼睛躲到淡赫色的茶水后面。

大川向来信誓旦旦,她对王北斗什么事都不隐瞒。的确,她连她跟丈夫做爱时心里却想着情人这样隐秘之情都会跟王北斗说。可是,王北斗却发现自己愈来愈看不清宋大川了,哪怕是在宋大川那么体己地诉说自己隐情的时候。王北斗不喜欢宋大川化妆化得过于精致,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宋大川因此常常笑她“身子来到了九十年代,思想还留在七十年代”。眼前的宋大川虽然没有用脂粉眉笔口红化妆,但王北斗仍觉得她化了妆,是用一种刻意的镇定洒脱的神态化了妆,唇角与鼻翼间的那粒飞蝇是妆面上的神来之笔,它那样醒目,那样美丽,突兀兀地,仿佛挣脱了蛛网,正向王北斗扑来。

有些事情大川确实没有告诉王北斗,譬如,市信访办以及检察院举报信箱已多次收到检举英姿创业集团有违法经营现象的群众来信,有的信件矛头还直指董事长宋大川。这是石禺生背着宋大川偷偷告诉王北斗的,石禺生求王北斗劝劝宋大川,及早从英姿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古人云,权盛是危机,功高成怨府。莫等到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否则要脱身也难了。王北斗每每遇到宋大川,却开不了这个口。大川既然在自己面前一点口风都不漏,想必她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有这档事了。大川不想让人家知道的事,自己最好装着不知道。何况王北斗始终不愿相信宋大川真的会做出什么违法的事,事业做大了,人出了名,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招致一些毁谤罢了。

如今看来,石禺生当时并不是祀人优天,粉落生前也不是捕风捉影……宋大川方才突然提到了“芸芸众生”,令王北斗暗暗吃惊。她知道宋大川的关系网像人体的经络般无所不达,莫非大川已经探知了“芸芸众生”的真面目?莫非她故意点出“芸芸众生”来试探她?她差一点就脱口间出,那个“芸”字已滚到舌尖尖,却被她一口嚼住,又咽了回去。她实在是害怕看见那个谜底。

王北斗是抱着为大川打赢官司,至少要帮她减轻处罚的心愿来看守所的,这不仅仅出自一个律师的责任心,还屏杂着她和大川之间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她之所以自信自己是大川最合适的辩护人,正是基于她们之间几十年来亲密无间的友谊,互相信任和理解,虽然这种信任和理解并不是百分之百地互相平等。律师和当事人之间,有什么比信任理解更重要呢?王北斗来看守所之前已经为这次会面设计好最佳方案,她想把她们交谈的气氛调节得如同在咖啡馆促膝谈心般随意放松,为此,她临出门前还特意脱去了因粉落死亡而穿了近三个月的黑衣黑裤,换上了这身紫罗兰薄花呢套裙。方才听狱警小钱说,大川被捕近一个星期来任谁讯问一言不发,王北斗心想这才是大川的性格呢。大川这么自傲自尊看重声名的一个人,猛一下穿上囚衣戴上手铐,那心理落差不窗高山深谷。审问者自然拿她当犯罪嫌疑人看待,那种神态那种口气,大川如何忍受得了?王北斗乍听得她被捕消息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生怕她会作出什么激烈的动作。仅仅以沉默对抗,她知她已经克制了许多。王北斗希望而且相信,通过她与她剖腹掏心的交谈,大川会向她坦陈事实真相,她才能够准确判断案件属性,决定采用什么法学理论去为她辩护,并且最大限度地寻找出帮助她减轻处罚甚至免予起诉的有利因素。

可是,大川不留余地地拒绝了她的辩护,她还有必要追根问底吗?大川拒绝她的理由很充分,一是体贴她的丧女的心情,不想再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二是马少骚、吴舜英原就是英姿的法律顾问,请他们做辩护律师顺理成章……会不会还有第三种原因,正是与那“芸芸众生”有关?听大川那胸中兵甲稳操胜券的口吻,想必她已经筹划决策很有把握了。王北斗太了解宋大川无坚不摧无往不胜的勇气和能量。她,并不需要她的帮助,她已经被她排出局外。那么,她现在还能对她说什么呢?是附和她鼓励她还是提醒她告诫她?她知道她的目光正逼视着她,如同一把利剑横在她胸前,等待她的表态,她只好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那淡储色的寡淡的袋泡茶。

“这种茶包不知存放了多久,这种醒醒的地方,亏你还喝得进口。”宋大川一向好批评王北斗生活的粗糙简单,口气中仍脱不了惯常的绝无恶意的讥讽。

王北斗从杯沿口抬起眼帘,嘴唇浸湿了,松弛了许多,缓和道:“旧茶新茶我喝着都是一个味道。前些天南落岗寄来了新猴魁,我是想留给你的……禺生倒先尝了,那天半夜他来我家,我替他泡了一杯。”稍停,她见宋大川已将探究询问的目光收敛起来,寒光噢噢的利剑插人锈迹斑驳的剑鞘,双瞳便显得干涩黯淡了,她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如何去回复禺生呢,你没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要不,让小马和老吴找他谈谈,宽慰宽慰他。小马他不熟,吴舜英是老朋友了……”

宋大川不置可否,眼神疲惫地像两片微风中的枯叶缓缓地盘旋着下落。王北斗蓦地记起贺雅琴那日电话中叮嘱她的话,贺雅琴未必会同意吴舜英涉入大川的案子啊。可是……吴舜英究竟会听谁的话?一边是妻子,一边是顶头上司,在吴舜英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忽然,宋大川面无表情地冲出一句:“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是石禺生了。”

王北斗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襟,再看宋大川,她却迅速地幅度很大地仰起面庞,让刚刚涌出的伤感退潮般从她脸颊上滚落回去。她的脸色显得苍白而空洞,她的目光却又恢复了先前的犀利和执拗,并且略带嘲讽,不容王北斗张口,便冷笑道:“好了好了,北斗,随你是信还是不信,我们不要再谈我了好吗?导演这出戏的人太乏味了,什么时候,倘若我们还能坐在英姿咖啡厅中品茗闲谈,我一定是从长江头到长江尾原原本本地诉来,不漏过中间任何一处曲折。”停停,又道:“我倒是一直牵挂着粉落的事,那个该死的肇事司机抓到了没有?”

王北斗摇摇头,她想说那不是意外车祸而是蓄意谋杀,却又喃住了,犹疑地缓缓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像吞下去一条扑腾着的活鱼。

大川整起眉头,愤愤然道:“现在的人都缺钙,骨头都软。上下班时间那高架路上来往多少车辆,难道就没有一个目击证人站出来?”

王北斗深深吸了口气,道:“交警大队曾接到过一位自称是目击者的电话,约好了见面谈的……”

“他看清肇事车的车牌号了?”大川急急地打断了她。

“没有……”王北斗轻叹一声,“他没有来赴约。”

“这么说,线索又断了?”大川一脸失望的样子。

“我不清楚……他们没跟我详细说。”嗓子紧,声音像是硬咽着的,王北斗下意识地缩了缩鼻子。

“别着急北斗,他逃不了的。”大川的身子稍稍往前靠了靠,十分知心地道,“今年我们俩都倒运,流年不利,都得咬咬牙度过去呀。”忽地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人生有跨不过去的坎!”

王北斗冲她勉强笑笑,点点头。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让宋大川反过来安慰她鼓励她,王北斗心理上觉得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很感激大川,而且大川有这样的心态,或许大川的案情真的并不很严重,确实如英姿那几位女职员说的那样,这不也正是王北斗所期望的吗?

“最近你们有聚会吗?”大川又用惯常居高临下且自在自信的口吻问道:“雅琴怎么说我?肯定少不了一番先知先觉的大道理吧?平君呢?我最担心她。裴建安走后,她整个没了方向。裴建安的忌日快到了,你千万替我劝劝她啊!”

王北斗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一段,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我也好一段时间没碰到她们了。”

宋大川仿佛没听她说什么,自顾道:“你们聚会照常去我的英姿咖啡厅好了,领班的都认识你们,还会给你们折扣的。若去别的地方,又没我那儿雅致,钱又贵,真划不来。”

王北斗张了张嘴,她原想说等大川出来了再聚吧,想想这不是太刺激她吗?便不说罢了,她的耳边响起贺雅琴的声音:“给你透个信,市里面对英姿创业集团的案子很重视,检察院组织了精兵强将来审理,宋大川这次恐怕很难解脱……”她的眼前晃动着陆平君鬓发间那朵惨白的绒花,她知道,她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已经不堪一击地瓦解了。

“北斗……”宋大川突然声音异样地叫了声,又停住了,贝壳似的细齿轻轻地咬住苍白的唇,唇角上的飞蝇微微抖动着,跃跃欲试的样子。

“什么?”王北斗感觉到大川的目光扑朔迷离藏着许多东西,心忽地又悬了起来。

“还有件事,却不知该不该对你说?”

王北斗背脊上冒出一股寒气,暗暗吸了口气,镇定道:“你若愿意告诉我,我便洗耳恭听。”

宋大川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差不多冲到王北斗跟前了,囚衣上的蓝灰条子将王北斗的视线切割得四分五裂:“香港致雅集团的李查德先生已经到了,他是我的重要证人,必须出场了。”

大川唇角上的飞蝇就在王北斗眼底下飞来飞去,她不得不向后仰了仰脑袋,离大川咄咄逼人的气势稍远点。两侧太阳穴处像卧着两只青蛙,坪、坪、坪地跳着。她恍然大悟,原来大川早就准备着要告诉她这则消息。

“报上提到的那个港商,原来就是他!”王北斗努力地不动声色,嘴唇却止不住地颤抖,“这么看来,你虽不聘我,我恐怕仍要涉人这桩案子,我还是致雅分公司的法律顾问嘛。”

宋大川坐正了身子,微微包斜着眼看着王北斗,像在欣赏把玩于手掌中的一件杰作。问道:“关于李查德先生的真实身份,香港警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没有,一直没有音讯。”王北斗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遥远,轻飘飘地飞过来。

“这回你可以见到他了!你完全可以亲自鉴别一下,这李查德先生究竟是不是陈至诚?还要什么警方鉴定?北斗你的感觉肯定比任何调查都准确呢!”大川深深地刻了王北斗一眼。

“时隔这么些年,我恐怕连他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王北斗自嘲地笑笑,她知道自己笑得一定很难看。她只是以此来抑制自己的颤抖。她恼恨自己没出息,这么多年了,只要一触及“陈至诚”的名字,她仍会少女般地激动不安。大川在这样的环境里突然告诉她这个信息,究竟是份喜帖还是份丧报?王北斗脑子一时很乱,只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大川决不是偶尔提及这件事,大川是精心设计好了的。大川曾经斩钉截铁地否定李查德先生就是陈至诚,而她此刻的口气却模棱两可起来。大川究竟想告诉她什么?

一时间无语,她们俩相对沉吟。两人都回忆起少女时代在南落岗发生的恩恩怨怨。这时,女狱警小钱推门进来了。宋大川变戏法似的瞬间收拾起所有的表情,把自己变成了一尊泥塑木雕。

小钱并不朝宋大川看一眼,径直走到王北斗身边,凑近了她低声道:“王律师,怎么回事?刚刚接到英姿创业集团法律顾问的电话,也说是她的辩护律师,下午要来会见当事人。”

“对不起小钱,她丈夫并不知道她已聘了律师,才来找的我。现在我可以退场了。”王北斗暗自感谢小钱替她解了围,便站了起来。

“这样啊!”小钱颇为遗憾地道,“王律师,那我送你出去。”

这时又进来两位女狱警,是来带宋大川回监房的。大川似木偶般被她们左右胳膊拽了起来,王北斗看着心痛,忙调开目光。

宋大川被狱警带到门前,一只脚已经丁零当哪地跨出门了,忽地别转头叫了声:“王律师!”

“啊!”王北斗惊愕地应道,大川这样称谓她,让她意外而紧张起来。

“拜托你了,给他打个电话。”宋大川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条直线,面孔平淡得像一张白纸。话音未落地,她人已出了门,一晃便不见了,只听得通往监房的走廊中铁栅门吮嘟哪——吮嘟哪——由近及远,渐渐地消失了。

王北斗征怔地望着阻隔了她和大川的那扇门,她迅即明白了大川说的“他”是谁。

“她要你给谁打电话?”小钱警觉地问道。

“给……她的律师,原是我的学生。”王北斗谎言一出唇,耳朵便呼呼地烫起来。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假思索便替大川隐瞒了真相。 Z++eO0eubxq6GBxTsXVltCluok5W1kDaloVTE85kWELOQ9+HmjtZisIVFPOm5yf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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