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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月亮好圆好大呀,它在白莲花瓣似的云朵中穿行,象是与山道上疾走着的洪雁赛跑呢。

洪雁挑着这一大担子满载贫下中农心意的新茶篓,浑身有劲,两脚生风。

谁说夜是寂静肃穆的?洪雁感到青龙山之夜真热闹:四周的马尾松林、杉木林“哗哗”地响着林涛,青龙泉水“叮咚叮咚”地拨动着琴弦。最动人的,要算那满山满坡的茶树了,你听,它们正“嚼喇、僻喇”地节节拔高,那大片大片的嫩芽儿正“吵吵吵”地使劲猛长,这声音多象一曲激越的赞歌―赞美着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战斗洗礼,焕发出无限生机的社会主义新山区,赞美着扎根在山上的,和这满山遍野的茶林一起茁壮成长的社会主义新茶农!

洪雁真爱这沸腾的山岭啊!她愿做这万山丛中的一棵树苗,扎根在山巅峭壁上,用自己的一枝一叶去装点伟大祖国的锦绣河山。

忽然从路边的杂树丛中,传来了一阵与这一切不谐调的“蟋蟋嗦嗦”声,洪雁警觉地停住了脚步,只见从树丛里钻出一个人影来。

“喂,是谁?”洪雁直起嗓门问道,“放着大道不走,钻岔道?”

“是我,”那人用略微带点颤抖的声音答道,“别吓唬人呀。”

洪雁一听就辨出是谁了:“佟世贵,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过来,我有话问你。”

佟世贵见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洪雁时,不禁心头一跳:这丫头难道发现了什么?他试探地答道:“是洪雁?你找我?我……我上龙尾坡大队会计那儿结一笔陈账。”

“结陈账?为什么尽往树丛子里钻?”洪雁见咚世贵行动鬼祟,心头不由涌起一块疑云:这么晚他上这儿来干什么呢?

“我……我,”佟世贵的脸上马上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在半道上着凉了,上,上树丛子里拉……”他说着便捂起肚子来,好象这会儿他的肚子还在疼呢。

洪雁很看不惯佟世贵装腔作势的样儿,便直截了当地问起化肥口袋的事儿:“佟世贵,你把化肥口袋扔到哪里去了?”

“没扔哪儿去呀!”佟世贵嘴上这么答着,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直翻着个儿:好厉害的丫头呀,难道秘密被她发现了?想到这里,他不由打起冷战来。

“没有?那在青龙泉里捡到的一只化肥口袋是从哪儿来的?”洪雁继续追问道。

“哦?……不可能吧?”

“谁有空跟你瞎扯呀?那口袋还是新的呢!”

“那……会不会是小青年用了化肥扔掉的?”

“这是什么话?”洪雁见佟世贵答话不是支支吾吾,就是矢口抵赖,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怒火,“请你不要动不动就说‘小青年’怎样怎样好吧!你怎么总不想想自己的问题?”

“这……”洪雁的一顿抢白,说得佟世贵心慌意乱起来,他再也答不上腔了。

这时,洪雁那两道尖锐闪亮的目光朝佟世贵扫了过去,她忽然发现佟世贵的衣衫上沾着一摊摊的泥,连肩上的那只茶篓也是泥糊糊的。奇怪,从龙头峰到龙尾坡,一路上并没有泥塘河汉,他从哪儿弄了一身泥?洪雁灵机一动,乘佟世贵不注意,扳住茶篓口看着问:“算账还带茶篓,装什么去了?”

佟世贵的脸色喇地一下变白了,幸好在月色下不易被人发觉,他不自然地将茶篓换了个肩膀,脸上强挤出笑容,说道:“没什么,还不是算账用的杂七杂的东西,嘻嘻,在山里待长了,背不惯洋包包了。”说着还把手伸进篓内,“嘀哩笃落”,拨了几下算盘珠。

其实洪雁早就看出破绽来了,但是她觉得眼下没有抓住什么把柄,暂时不便把问题挑开,因此就不再追问下去。

他们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回到了连里。这时月亮已经爬到龙头峰顶上啦。

洪雁让佟世贵打开工具间的门,把新茶篓一只一只点清、放好,又叫佟世贵记上了账,然后就对修世贵说:“这些新茶篓暂时不要分。”

“行,行,我保证谁也不给!”佟世贵说。

洪雁走了。但佟世贵却楞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把门关上、顶紧。他先倒了一碗水,“咕噜噜”喝了个精光,.然后定了定神,从茶篓里掏出一叠化肥口袋,胡乱地塞进木柜子里,这才粗粗地吐了一口气:好险呀,差点让这丫头片子抓住把柄。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惶惶不安起来,感到洪雁已经注意到他了,而且不会轻易地放他过门,如果让他们盘根究底地追查下去,查出少了化肥的事倒不在乎,大不了是个经济问题,就怕……,那才是要命的事情呢!咚世贵想着想着不禁咬了咬牙关:“哼!我可不是笼子里的鸡,要抓就抓,这盘棋谁输谁赢还没一定呢!”他熄灭了灯,从窗口向外张望了一下,便“吱呀”一声推开门,溜了出去。

小侯怒气冲冲地跑回连队,钻进宿舍,撩开帐子,就这么满手满脸泥糊糊地躺在床上了。他两眼直瞪着帐子顶,帐子顶上忽然映出了洪雁圆睁睁的眼睛。他气得翻过身去,把脸埋进了枕头,可耳朵边又忽然响起洪雁响亮的嗓音。他心里烦极了,开誓师大会时的喜悦心情早已烟消云散。他就这样翻来复去躺了好一会儿。

佟世贵悄悄地走了进来―宿舍这时还没有其他人,大伙正在为明天的大会战忙着呢。

“怎么啦?”佟世贵拍拍小侯的身子,“捉了几只什鸡?”

“还捉什鸡呢!”小侯腾地坐起来,冲着佟世贵发火,“都让洪雁倒光了,还批评我是资产阶级思想,对贫下中农没有感情,哼!”说完他又躺了下去。

“哎呀,她也碰到你啦?”

“算你运气,早走了一步,不然也得挨批评。”

“你跟她说起我啦?”佟世贵着急地问。

“没有。”

佟世贵见小侯并没说出自己来,这才放了心。他扳扳小侯的肩膀,说:“算了,几只什鸡小意思嘛,可是你怎么连新篓子也不要了?”

这下小侯才记起,刚才气糊涂了,连新茶篓也忘了挑回来:“我放在田埂上了,这……”

“你呀,太傻了。这下统统让洪雁抢去了!她还让我替她们保管,谁也不给!”佟世贵说着把手中的钥匙晃了一晃。

“那怎么行,我和她评理去,各人一半。”

“哼,人家等着创奇迹,还能给你?到时候荣誉她收,批评你们吃……”佟世贵装出不平地说。

“我这就去找她!”小侯翻起身要走,但被佟世贵拉住了。佟世贵凑着他的耳朵,嘀咕了一阵,小侯不作声了,最后佟世贵把钥匙塞进他的手中……

在连部办公室,一盏马灯忽闪闪地映着指导员老廖剑眉飞扬的脸盘。此刻他正捧着一厚叠决心书,这些决心书虽然字迹各不相同,可表达出来的意志和决心却都象火一般炽热。他捧着,象是捧着一颗颗年轻、火热的心;他读着,象是读着一首首庄严、美好的颂诗。他的心也跟着呼呼地热了起来。是啊,对于他这个曾在青龙山上打过蒋匪帮的老战士,能够看到当年流血战斗过的土地上,一大批革命的幼苗在毛泽东思想阳光哺育下迅速成长,是多么幸福呵!

是的,他也看到了自己肩负的责任:要在青龙山的急风暴雨中,把这些革命幼苗培养成社会主义大厦的栋梁材,还得经过许多艰苦的斗争呵!然而,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在这场毛主席亲自部署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斗争中,自己还是个新兵呢。因此,得继续革命不停步阿!

这时,洪雁急切地走了进来。

“洪雁,什么事这么急?”老廖关切地给洪雁倒了一杯开水,并示意她坐下。

洪雁还没坐稳,就把小侯捉什鸡和佟世贵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树丛里的事,一古脑儿地告诉了老廖。

“洪雁啊,你倒分析分析看,”给知识青年们出题目思考,这是老廖的习惯了,“小侯怎么会想到去捉什鸡的?”

“咱们刚来山区不久,很多人都不知道什鸡是啥东西,我估摸说不定有人给指道划线,小侯是上人家的当了。”

“是呀,问题就在这里面。”老廖打断了洪雁的话,“洪雁啊,你想过没有:咱们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上山下乡和工农相结合,缩小脑力劳动同体力劳动的差别,有力地破除‘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等剥削阶级的腐朽观念,摧毁复辟资本主义的温床,对此阶级敌人会甘心吗?”

洪雁摇了摇头,说:“敌人是不会死心的。”

“所以咱们的青龙山决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要看到青龙山上的阶级斗争从来也没停止过啊!”

老廖的话象鼓锤一样“咚咚咚”地击在洪雁的心坎上,她想起了刚来场时,老廖给大伙讲的青龙山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斗争史,想起了青龙山上曾经洒下过革命烈士的鲜血,深深地感到自己身上责任的重大:“是啊,咱们上青龙山是来继承一场前赴后继的战斗的!”

“来,”廖有栋翻开一本保存得很好的剪报集,摊在洪雁面前,剪报上用遒劲有力的黑体字写着毛主席的语录:“社会主义杜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社会主义这个历史阶段中,还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存在着杜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存在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要认识这种斗争的长期性和复杂性。要提高警惕。……我们从现在起,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有一条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路线。”

这条语录洪雁曾经学过好多次,但她今天学来,却感到格外亲切,格外新鲜。

“这是毛主席制订的党在整个社会主义历史阶段的基本路线,我们无论何时何地可都得按照这条基本路线办事啊!”老廖语重心长地对洪雁说。

洪雁深情地点了点头。

“明天农业局要召开一个现场会议。”

“那,你也要去参加了?”

“对,场部决定暂时让老冯上来抓你们的工作。”

“老冯?”洪雁不由地担心起来。

“怎么?对老冯有意见是不是?”老廖笑着问。

“是有意见。”洪雁直爽地说,“老冯看问题经常和我们不一致,又不大看得起青年人,但他有丰富的生产经验,对工作认真负责,我作为社会主义国营农场的战士,保证服从他的正确领导。”

老廖对洪雁爽朗的性格十分满意,便笑着说:“大家应该互相帮助,互相促进,把思想和路线搞对头,做领导的如果有错误,你们就开展批评和斗争,这也是爱护嘛。”

“我懂了。”洪雁充满信心地把双脚一并,向老廖行了个军礼,“报告指导员,保证完成任务!”

洪雁回到宿舍,看见玮凤没有脱衣服就斜靠着被子睡着了,怀里还抱着用毯子包着的一卷东西。洪雁忍不住笑了,她轻手轻脚地把那卷东西抽了出来,又替玮凤盖上被子,放下帐门、掖好,然后打开毯子一看,嘿,原来是一饭盒喷喷香的油炒饭。这是玮凤给她留着的。洪雁心里热呼呼的,这时她才感到的确很饿了。

端起饭盒,她瞥见底下还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

班长同志:

你一野出去就不回来,饭都不想吃了?我们补完篓筐后进行了采摘练兵,每人都学会了双手采茶的技术。请你放心,咱们明天准不落在“金猴”后面。

玮凤

洪雁捧着纸条,回头看了看门边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茶篓,心情十分激动,她真想撩开帐门,拧拧玮凤的胳膊,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该让玮凤好好休息一会了呀。

这一天,青龙生产连一直闹腾到晚上十一点钟。青年们的心呵,特别容易被战斗的豪情所激动。熄灯号已吹了三遍,窗糯上映出的灯花,才一朵朵隐灭。

可洪雁一点倦意也没有,她正在灯下写日记呢笼洪雁从小学时就有记日记的习惯。那时毛主席发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小洪雁读了雷锋叔叔的日记可感动啦,她把妈妈给她的零用钱省下来买了一本红色封面的日记本,每天晚上和雷锋叔叔找差距,写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心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洪雁参加了红卫兵组织,投入了向修正主义教育路线进攻的战斗。她把那些火热的斗争生活也一桩桩、一件件地记在红本子里。

去年,洪雁毕业了,她眉头皱也没皱就选定了志愿―到农村去。隔壁邻居有个爷叔对洪雁说:“爹妈身边只有侬一个独养固,为啥非要去拿锄头铁错不可?侬不想照顾屋里啦?”洪雁听了把眉头耸得老高,“哎呀呀。你这种思想可要不得。是毛主席叫我们走上这条反修防修的战斗路的呀!我们要照顾的是全中国、全世界革命人民的这个大家庭!”说得那人心虚口哑;说得开火车的爸爸、开纺车的妈妈都乐了。他们送给洪雁一本红本本,比洪雁自己买的那本还厚。爸爸说:“拿去,记下你在农村三大革命风浪中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体会。”妈妈说:“给你,写下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感想。”洪雁把它贴在心窝,感到暖烘烘的,因为这不仅是爸爸妈妈两个人的心意,而是寄托着工人阶级对自己的殷切期望啊。

灯花儿闪闪烁烁地映在姑娘红朴朴的脸颊上,她一会儿眉毛飞扬,一会儿抬头凝思,思想和感情的激流随着“嚓嚓”的笔尖奔流着……

挂在龙头峰上的月牙儿,把清亮的银光探进窗户,抚摸着洪雁结实的肩膀,好象在催她:“姑娘啊,明天要上战场罗,该休息啦!”月牙儿啊,你怎么能够理解姑娘此刻的心情呢?

洪雁在红本本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杜会主义制度的建立给我们开辟了一条到达理想境界的道路,而理想境界的实现还要靠我们的辛勤劳动。”“中国应当对于人类有较大的贡献!”

洪雁抑止不住激情的进发,她擎起油灯,盘腿坐到自己的床上,灯光照亮了帐子里挂着的一幅世界地图。洪雁在地图上细细地看起来。

忽然,洪雁的头颈被一双暖烘烘的手臂勾住了,她回头一瞧,原来是玮凤。“死丫头,放手,当心油灯!”洪雁扳开玮凤的手,推着她说:“快,当心着凉了,回去睡觉。”

玮凤扯过洪雁的被子裹在身上,嘟着嘴说:“你看啥稀罕呢,吵醒了人,还不兴人家看看呀?”

洪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伙伴,笑着说:“就你的嘴厉害。来吧,咱们一齐找找看,这次援外茶叶该送到哪儿?”

于是两个姑娘头挨头地在世界地图上寻找起来。“瞧,在这儿!”她们找到了那个第三世界兄弟国家,地图上是深黄色指甲大的一块,哟,洪雁曾在上面打过红星!“这是个正在争取民族解放的国家!”

“咳,真带劲!洪雁,你说,他们能知道这茶叶是谁种的吗?”

“当然能罗!喝上这茶,他们就会知道,这是中国社会主义新茶农种的!”

“嘻嘻嘻……”两个姑娘“哪哪咕咕”地谈了好久好久,月牙儿再也等不及,落下山峰去睡觉啦!

后来,她们也睡着了。洪雁做了一个梦:她和伙伴们挑着满筐满篓的新茶送下山去,送茶的队伍好长哟,有玮凤、雯雯,还有小侯、火柱……忽然,老廖带着’一位荷枪实弹的非洲战士迎面走来了。洪雁高兴极了,忙用青龙泉的清水泡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非洲战士:“朋友,请喝吧,这是中国人民的一片心意啊!”非洲战士一口气喝了下去,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着说:“好,好!”洪雁笑了,笑得多甜啊,“咯咯咯”地笑出声来了……

玮凤被惊醒了,欠起身问:“你又在干啥呢?洪雁。”

洪雁一骨碌跳下了床,心中还是乐滋滋的:“快,天快亮了,起床吧!”她迅速地穿上小红褂,套上一副新山袜,把军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嘿,多么英俊,真象个战士。

洪雁推开门,一股股浓郁的茶叶香味从山谷里、坡峰上飘过来,真叫人心醉。她贪婪地吸了一大口,哦!崭新的、战斗的一天又开始了! kp65AW47DimJpUHbH4QNtKblcrAX9yhHULdiDWnIEyX7LnzXb2C+dhdN/2LuIRK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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