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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峰茶林场青龙生产连,一座落在青龙山半山腰的一个傍山临水的弯坳子里,背后是笔陡的龙头峰,面前是湍急的青龙泉。它是全茶林场的“制高点”,也是最艰苦的一个连队,这里的知识青年们都为此而感到自豪。

这时,在连部办公室的土房前,熙熙攘攘地拥着一大群人。姑娘们拚命地把眼睛瞄在木板门的门缝里,瞧着,喊喊喳喳地议论着;而小伙子们索性大大方方地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不时地向屋里挥挥拳头表示决心。今天是春茶生产大会战的前夕,这些年轻人不去做战前准备,挤在这儿干啥呢?

在连部办公室里,空气真紧张啊。

长着络腮胡子的场革委会副主任老冯烦躁地踱着步子,脸色白晰的会计佟世贵正在忙碌地翻弄着满桌的计划表格,宽额剑眉的指导员廖有栋却在不慌不忙地吸着纸烟。

“我说老廖,青龙生产连是新建的连队,生产条件比较差,第一年开采春茶,能完成指标任务就不错了,这援外特级茶的突击任务还是让给别人吧!”老冯踱到老廖跟前站住了,粗声粗气地说。他今天是到这里检查春茶生产准备工作的。方才听佟世贵说,这个连队条件差、人手少,又尽是办事不牢靠的小青年,要完成这突击任务非得大亏本钱,否则根本不可能,于是他就想收回任务,不料却遭到老廖和青年们的坚决反对。

“离了弦的箭你去追追石,任务既已交出手,你就甭想收回了。”老廖诙谐地说。

“别开玩笑了。青竹扁担挑不起重担,你们连都是些来场还不满十个月的小青年……”

这话激怒了门外的人群,就象青龙泉撞碎在山崖上一样,大伙嚷嚷起来:

“小青年怎么啦?你还不是从光下巴长成满脸胡子的?”一个精瘦的绰号叫“猴子”的小伙子小侯使劲’拍打着窗猛。

“让他出来比试比一试,谁缺胳膊短腿了?”火柱也扯着嗓门喊道。

佟世贵急忙走到窗前,摇手示意:安静!

老冯生气地瞪着玻璃窗上贴着的一张张竖眉撅嘴的脸:“真不象话。”

“唔,可不能这样看问题!‘青年是整个社会力量中的一部分最积极最有生气的力量。’我们可不能小看这‘儿童团’的作用啊!”老廖批评道。

窗外又涌起一阵声浪,这回是姑娘们的嗓门了:

“哎呀,洪雁回来了!”

“哎―班长快来呀!”

洪雁带着满身汗水一脚泥土挤进姑娘群:“怎么样?任务拉掉了吗?”

“你快听,里边正在算账呢!”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

洪雁把被泉水、汗水沾湿的头,贴在门缝上一听,果然听到“滴滴嗒嗒”的算盘珠响,接着又是老冯的声音:“……幼林茶园要管理,后勤食堂要砍柴火,还要完成面上的生产计划,你们有多少个人工去采援外茶?”

“七八五十六,八八六十四,……嗯,约莫有百分之十一、二、三的人工,顶多两个班吧。”佟世贵很麻利地算出了这笔账。

“你看看,只有一两个班的小青年,要完成质量要求高,时间要求紧的援外任务,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洪雁一听气炸了:“算个啥糊涂账!”她没等老冯把话说完就用肩膀使劲一顶,门“咚”地打开了,青年们象青龙泉决口似地涌进去。老冯惊异地望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呀?”

洪雁理直气壮地说:“冯副主任,你算错了!”

“嗯”老冯气乎乎地从鼻子.里发出了扯问。

“是错了!”洪雁肯定地扬扬眉毛说,“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忠于人民忠于党。建设社会主义新农场,你怎么能忘了这两个数―我们农场青年的一颗红心两只手呢?”

“说得好!不把这两个数加上。这笔账永远也算不清。”老廖打心眼里乐哇,直瞧着洪雁:短发、红衣、泥脚,乌亮的眼睛火辣辣地瞪着,充满了勇敢和坚定。他情不自禁地涌上一股欣慰之感:“不错,小雁子比当初更成熟了。”

当初的洪雁是怎么样的呢?

那是在去年金风飒飒的季节,在险峰茶林场场部,锣鼓喧天,人们正在欢迎从黄浦江畔来的新战友。

“嘀―嘀―”长途汽车欢叫着,沿着盘山公路飞进了群峰的怀抱,车未停稳,车门就“呼”地打开了,司机同志来不及叫声危险,“啪”地一下就从车上跳下一个红衣姑娘来,她毫不理会人们的轻声议论,瞪着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珠朝四下寻索起来。她发现在一群群年轻人中有一个身材魁梧,宽额上剑眉高挑的老同志,就甩甩短发跑到那人面前,开口就问:“同志,你们这儿哪个连队最艰苦?哪座山最高?哪里最需要人?……”

老同志额上的皱纹一根根都跳跃起来了:“哟,打哪儿来的一门连珠炮?火力还挺猛的呢。”

“笑啥呀?红卫兵就是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估摸您是个领导,该支持我的革命要求吧!”

姑娘没猜错,这个老同志正是险峰茶林场的党委副书记廖有栋。老廖望着她那火热的目光,心一里高兴极了,他收住了笑,认真地说:“好,红卫兵同志,一定考虑你的要求。”他又回头对站在旁边的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说:“老冯,你瞧,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锻炼的红卫兵小将多有朝气呵:把这些兵给我,怎么样?”

原米,险峰茶林场党委决定,在全场最高最陡的青龙山上新建一个连队,由党委副书记廖有栋亲自挂帅兼任指一导员。要知道,这青龙山可是块难峭的硬疙瘩呢!

场革委会副主任老冯,也深深为洪雁抢着到艰苦的地方一去工作的精神所感动,他半似称赞,半似回答地说:“行,行,行呀!”

就这样,洪雁成了险峰茶林场最高、最陡、最远,也是址艰一苦的青龙生产连的一名战士。

可是事隔不久,老冯便对知识青年发火了。事情是这样的——

在一个骄阳似火的下午,老冯汗流侠背地上了青龙山。他一方面检杳青公生产量的生产情凉。另一方面是想看看知识青年们的。说实在话,他对这些小青年们还很不放心哪:茶林场一下子来这么些青年,搞得好吗?他们吃得起苦、受得住累吗?老一辈职工千辛万苦在荒山野岭上创建起来的茶林场,在青年们的手里将会变成什么样呢?

当他翻过最后一个坡坎,来到青龙生产连的场地,就见会计佟世贵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哎哟,冯副主任,这么热的天您又上山来了,辛苦啦!”佟世贵说着,连忙找来一把椅子,把老冯让到树荫下。

老冯摘下草帽,拿在手.里扇着风,一面朝四周打量,当他发现场地上晒着刚刚采摘下来的茶叶,便很有兴致地问:“老佟,连里生产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嘿嘿,新建的连队底子浅,比不上人家哟。”佟世贵笑着说。

老冯摸不透佟世贵这话是谦虚呢,还是实际情况,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问:“新来的小青年呢?”

“哦,他们上山采茶叶去了。”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他们干活怎么样,表现还好吧?”

“现在的青年人呀,咱们可不好比!一代胜过一代嘛!离开爹妈,离开大城市,跑到咱这山沟沟里来,就够难为他们的啦!就是……”佟世贵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了。

“就是怎么了?”老冯不解地问。

佟世贵犹豫了一阵才说:“唉!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年青人到底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有的人干活光图快,你看,把这么好的茶叶都糟蹋了。”说着,从茶叶堆里抓了一把碎茶叶,摊在手心递给老冯。

茶农出身的老冯,一看这些碎茶叶,就情绪激动起来,心里象被什么揪着似的痛,他不满地对佟世贵说:“你是老职工了,为什么不说说他们?”

“唉,对上山下乡,对红卫兵小将,咱们支持、爱护还来不及呢,怎么能随便批评呀。再说,我的水平……”佟世贵显得十分为难。

“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批评就不是爱护了?”老冯不高兴地打断佟世贵说。

“那当然是爱护啦。不过,他们都是对文化大革命有贡献的红卫兵,要是批评得对,自然没什么,万一批评得不对,或者他们一时想不通,怕不大好吧?这可是个态度问题,你当领导的更要慎重哟。”

一番话.说得老冯不由打量起你世贵来。只见核一副诚恳、谨慎的样子,正关切地望着自己。佟世贵这个人,虽说文化大革命前犯过错误,但是下放到茶林场以后,表现还不错,特别是他主动要求到条件艰苦的青龙生产连来,就很不容易了。佟世贵过份小心谨慎虽没有必要,但是他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冯正在沉思,忽然传来一阵热情奔放的歌声,知识青年们采茶回来了。

青年们头一回上山采茶,高兴得连休息也忘了,一个劲地采呀摘呀,把个个茶篓都塞得满满的。

“老冯,你看!采的不少吧?”一个青年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跑到老冯踉前,捧着茶篓问。

老冯看着沉甸甸、塞得紧紧的茶篓,不由气往上撞,果然象佟世贵说的,干活光图快,不顾质量,便蹬着脚嚷道:“哎哟,我的小……”他刚想说“小祖宗”,猛然感到不对,忙改口说:“小伙子,干活光图快行吗?再这么干下去,这茶叶都要送在你们手里了,还不快给我倒出来!”

青年被老冯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捧着茶篓楞在那里。

佟世贵走过来,低声说:“还不快倒。”一面接过茶篓,把茶叶倒在场地上。

老妈蹲下身去,翻看倒出来的茶叶,果然发现了他最担心的问题―由于天气闷热,茶篓塞得太满,底层的茶叶有些变色.了。茶叶变色是要降低等级的,就象工厂里出了次品、废品一样。老冯立刻脸色铁青,冲着陆续来到场地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青年们喊道:“还楞着干什么!你们还想让茶叶都毁了呀!”他尽量克制着自己,所以肚子里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的话,才没有冲口而出。如果说,老冯在上山时还只是对青年们不放心,那么,在这时他就感到不称心了。

佟世贵一面帮着青年们倒茶叶,一面唠叨着.“青年人干起活来不要命,这股热情、干劲是好的,可也得注意质量啊!把这么好的茶叶糟蹋了,啧啧,真叫人心疼啊!”

这话似火上浇油,更激起老冯心头的火气,他冲青年们说:“算了,算了,不要你们采了,你们都给我回去!”

场地上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青年们有的委屈地低下了头,有的赌气地扭着脖子,也有个别的犹像了一下,想离开场地……正在这时,从人群中爆出一个响亮的声音:“我给老冯提个意见!”

老冯瞥了一眼,这说话的人正是洪雁。

洪雁的心情也很不平静,她想:茶叶变色了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这个问题只要勤采勤运是不难解决的,但是老冯为什么偏不让再干呢?于是她冲着老冯放起炮来:“茶叶变色了我们有责任,但是只要改进工作方法,勤采多运,这个问题是可以克服的,凭什么不让我们再干呢?毛主席是让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经受三大革命风浪的锻炼来的,你这样做对吗了……”

一阵“连珠炮”轰得老冯一时半晌答不上腔,隔了好些时候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句:“好厉害的丫头。”

冯副主任深知洪雁姑娘性格倔强,这会儿又看见老廖也给他们撑腰,便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不过你们得掌握着点,实在不行,早点提出来,一免得……”

“老伙计,别婆婆妈妈地尽搅面糊了,任务就定下了吧!”

老廖无意中说出了青年们背地里喊老冯的绰号“面糊”,逗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就:“呕,呕,-―任务定下岁!”欢叫雀跃地涌了出去。

“摆擂台,开大会呀!”

龙头峰下,依着巨崖,彩旗飘起来了;青龙泉边,和着水声,锣鼓又响起来了;青龙生产连春茶生产誓师大会开起来了!

在这个新建连队里,有两个出名的班。一个是小侯他们的班,一色小伙子,这个班干活非常利索,所以大伙就称他们“金猴班”,小侯就是班里最活跃的主将。另一个是洪雁领导的女子班,专抢重担挑,人称“鸿雁班”。这两个班平时就爱“争”,你看,这会儿又干上了。

小侯没等老廖开口,就“呼”地站起来,把敞开衣襟的胸脯挺得老高,神气十足地说:“我们班决心把突击任务包下来。”大概是抢先了一步的缘故吧,小侯得意地扫了兄弟班一眼。

这时候,洪雁和姑娘们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番,也站起来,正了正军帽说:“我们班向连部提出申请:把突击任务交给我们。我们全班同志信心很足,保证轻伤不下火线,落雨下铁不离茶山,坚决按时保质保量完成任务!”说完就从从容容地坐了下去。

好家伙,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小候可干瞪眼了他压根没想到是姑娘们又来和他们赫赫有名的“金猴班”抢任务,而且理由比自个充足,赢得了一片掌声,连老廖也笑呵呵地鼓起掌来。他急得出了一身汗,把外衣一脱,拍得胸膛’“梆梆”直响:“老廖,任务交给我们,她们姑娘家勿来事……”

“哄”地一下,姑娘们都叫了起来:

“啥勿来事?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对呀,你忘了去年冬天打败仗的事啦?”

小侯听了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想起去年冬季修路时的比赛,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那时,也是洪雁她们冲着小伙子们挑战。小侯大大咧咧地说:“咱‘金猴’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鸿雁’三天三夜也赶不上。”

洪雁她们咬咬牙,没说话,真的与小伙子们拧着劲,撵着脚跟地赛了起来。她们创造了“流水作业”、“无水排哑炮”等好办法,而且还主动跑到小侯他们的班里来交流经验。小侯翻翻眼皮说:“什么‘流水线’?又不是开机器,开山筑路和石头打交道,全得靠力气!”可是完工了一丈量,“鸿雁班”足足比“金猴班”多开二丈多,姑娘们高兴得跳起来,把山坡上松闹得小伙子们也象女孩子似地害羞起来。

想起这件事,小侯急了,他怕老廖把任务给“鸿雁班”,又是挤眼又是攥拳,急急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火柱他们使劲地推他:“说呀,说呀,快说呀!”小侯更是不知说啥好了。

这时老廖把大手挥了挥,全场立刻静了下来,大伙盯着指导员,心里揣摸着:他会把任务给谁呢?

可是老廖却没有立刻谈任务的事儿,他给青年们提出了一个问题:“请大伙说说看,咱们从五湖四海汇集到这儿干啥来的?”

“哄”地小伙子和姑娘们立即回答开了:

“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上山下乡干革命!”

“和工农相结合,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缩小三大差别,建设社会主义的新农场!”

“对!”老廖高兴透了,他接着青年们的话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是一场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同旧的传统观念实行决裂的革命,这是对缩小三大差别、限制资产阶级法权有深远意义的伟大事业。只要我们时刻牢记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坚持革命,反对倒退,就一定能够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大有作为,为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作出贡献。”

老廖的话,说得洪雁的心坎亮堂起来:是啊,我们要用自己的斗争,给那些不相信青年的力量、对上山下乡运动持怀疑态度的人看看,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就是好。

“至于这次援外春茶的突击任务,”老廖又把问题拉了回来,“依我看嘛,‘鸿雁’会展翅飞,‘金猴’能翻筋斗,本领都不差。咱们就来个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鸿雁’、‘金猴’各挑八百,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

“赞成!”

“咚咚锵”,战鼓又擂了起来。青龙泉欢蹦乱跳着,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摇臂喝彩,好啊,年轻的战士,是你们给荒山带米了春天。 A8n4HHM0TUscQYWFvDeQAKkI0lpRkowtFCWIM0bU7TUlVaBnQnsAd33UYvuMpK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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