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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大山那边

1

我记得许多快活的日子,许多忙碌的且有意义的日子,那时我的生活变得格外明亮,像无云的天空,婚姻的阴影烟一样地淡薄了,我全身心地投入经营。

杂货店越开越大,需求量和品种越来越多,我十天半个月到县城进一次货,进货多时花钱雇车,少时用客车捎回来。

那个夏天,百货公司门口围了一群人,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挤过去看究竟,原来是百货公司进来了电视机,大家在争买电视机。

“电视机?”我从来没有想过买台电视机,只是听张龙参观回来说过,辽宁人家家都有电视机、洗衣机。但对电视机是什么样,到底有什么用途,一无所知。

我挤到前面时,百货公司已经售完票,买到电视机的人抱着个方形包装纸箱,我也没有看到这电视机到底是个啥模样。但感觉电视机一定是个好东西,要不然大家不会抢着买。

“电视机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大家都争抢着买?”隔了一段日子,我问百货公司开票的。

“你呀,纯粹是个‘山炮’,经常来县城进货,连电视机都不懂?我告诉你吧,看过电影吗?电视机和电影一样,不过可以放到屋子里,不用银幕,自动出影儿,坐在炕头上就可以知道国家大事,还可以看到世界各地。”开票的说。

“嚯,真神!”我倍感新鲜,电视机确实不错,“多少钱一台?”

“一千多元。”他说。

一千多元算个啥,让你看不起我,还叫我山炮,一定买一台大号(大屏幕)的电视机。我说:“再来电视机给我留一台,越大越好,如果我不来进货,你就帮我留下,我一定要!”

“你放心,春节前到一批货,量很大。”开票的笑着说,“你经常来进货,一定能买到。”

回到家,我把要买电视机的事和张龙说了,他那时对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爱理不理地说:“你有钱就买吧,我不管,反正钱不是我挣的。”

他没有态度的样子,令我生气。

在外人眼里,我们在全村是最幸福的家庭,丈夫当村长,媳妇在家开买卖,又不吵架,村里大多数人家要不是三天吵,就是两天打,不是夫妻吵架,就是媳妇和婆婆吵架,差不多每天都能听到谁家又吵架了的新闻。

张龙是个行侠仗义的村长,交往非常广,邻村的村长,几个林场的场长,乡里的一些领导,都成了他的哥们。他还有几位拜把子兄弟,三天两头凑到一块大喝一场,今天杀条狗,明天宰只羊,一天到晚不断溜地喝。我看着生气,反对他带人回家来喝,只要他不回家喝酒,几天不回来我都不管。

酒鬼可以创造出奇迹。我们这全村最安静的一家,竟然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山区的夏天很短,时间像一只短命的蝴蝶,转眼就到了秋天。一过立秋节气准备收粮食,村里人种的粮食品种一个是小麦,一个是黄豆,玉米只能少种一点儿留着夏天烀着吃。

张龙虽然一天到晚到处喝酒,但人缘好,周围几个有拖拉机的村都来帮我们家开荒,家里有多少地我也说不清楚。那时种地非常简单,前面拖拉机翻地、耙地,后面跟人挎着筐,筐里装着豆种用手撒,接下来拖拉机后面拽上大树枝在散过种子的地方耢一遍,把豆种盖上,地就种完了,就这么简单。到苗出来后,长出草,再用镰刀割一遍大草,到了秋天便可以收黄豆,家家都这么种,反正地有的是,随便开,谁也不在乎产量多少。只是种不种由人,收不收靠天,就是这样种地。

到了秋天,张龙更忙,到各个林场去联系冬天采伐的事,别人家都开始割地,我干着急没办法,家里离不开人,地在哪儿我又不知道。没有办法,只好耐心等。

“不急,我找十个八个人两天割完事,用拖拉机拉回来,你急什么?”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马上过中秋节,要下霜啦,还不赶紧把粮食收回来,地里活干完,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什么时候管过你。”我嘟哝一句。

张龙觉得我说得对,也没反驳,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明天你准备些酒、菜,后天八月十五,我多求些人来,一天割完。”

“那好,我预备。”我答应。农村每年只有过年过节才有杀猪卖肉的,刚好明天八月十四村里有杀猪的。

“多打点儿酒。”张龙叮嘱,然后抱着小儿子去串门子。

我开始准备菜,发面蒸馒头,给来帮工的人吃。园子里种了许多种青菜,领着孩子去摘菜,茄子、豆角、芹菜……满满一大筐。

村里有两户人家杀猪,我买了一副头蹄下水,割了十斤肉。菜准备好,馒头蒸熟,猪下水也烀熟,只准备明天割地了。

“我去找人。”张龙一大早出去,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喝的醉醺醺的。

“人找够了吗?”我问。

“够了,七八个小伙。”他说,“一天就能割完,明天吃完早饭人过来。不过中午要带饭,不回来吃,往返太远,下晚儿割完早点回来吃饭。”

“行。”我觉得也对,问他,“带什么菜?”

“罐头,一人一瓶,带点馒头和水就行了,晚上的饭好好做着,明天是八月节,谁家都吃好的,所以我们家的菜要硬一点。”他吩咐道。

张龙今天没少喝,舌头发硬。

“又和谁喝的酒,这么晚才回来?”我问。

“公社武装部长孙小军,还有他的战友,二里界林场的营林员,我们在刘福家喝的。”

“大过节的,他们来干什么,一定不是公事,你不要管,明天把地割完再说。”

张龙带着酒醉的笑,打起了呼噜。

2

张龙起早出去了,他有早起的习惯。

太阳扬着健康的大脸盘闪出光芒,村子袅袅地冒着红色的炊烟。

我做完早饭,一边忙着给帮工的人装吃的,以为张龙又去找人,也没有管他。

一直到我和孩子吃完早饭,帮忙的人到齐,我为他们一个人拿一包迎春烟,心想,张龙也该回来了。一支烟大家抽完,仍然不见他的影子,我猜张龙一定又去刘福家,陪着部长和营林员喝酒去了。

“春凤,去叫你爸。”我指使女儿去找张龙。

“妈,”只隔几户人家,女儿很快跑回来,她说,“我爸说一会儿回来。”

可是又过了半天,还没见他影儿,我让两位帮工的小伙子去找。

“大嫂,大哥让我们先去割,他后撵。”他们俩回来说。

叫张龙不回来,没办法,我只好把装好的罐头、馒头和水让他们带上,又交代让他们晚上早点回来,因为今天是过中秋节。这帮小伙子平常和我家相处的都不错,有好几个人的对象还是我给介绍的,他们都很尊敬我。

“大嫂,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割干净的。”他们说。

送走干活的人,我着手准备晚上的饭菜,农村做菜非常不方便,只有一口大锅,不管你做几道菜,都是一个锅炒,如果太多菜做不过来,只好到邻居家去做。忙活到十点多钟,仍不见张龙回家,我再次让女儿去老刘家找人。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女儿回来了偷偷地告诉我说:“妈,我爸他们好像都喝多了,你去看看吧。”

我听后火冒三丈,二话没说,从春凤手里接过孩子,让女儿看家,直奔了老刘家。

进屋一看,他们四个人推杯换盏地喝得正起劲,也不知谁说了一句,“张村长,听说你怕老婆,是真的吗?”

张龙一听,火蹿上来,冲着我发火:“男人喝酒办事,老娘们儿总跟着搅和啥,我看你是找打。”

“让你灌!”我气不打一处来,窝在心里头几年的气,一下子都发泄出来,上前抢过张龙的酒杯,摔碎在地上。

“反了你啦!”张龙跳下炕来打我。

愤怒使人勇敢起来,我把孩子放在炕上,毫无惧色地和他打成一团。

喝酒的几位一见我们夫妇动起手,跳下炕来拉仗。特别可恨的是刘福,他边拉仗边说:“老娘们儿就该打,不打不听话。”

大家拉拉扯扯,张龙也没打着我,孩子吓得哇哇直哭。骂他不过,我扬言明天分家,张龙一推门飞跑出去,谁也不知他去哪儿,也没人追他,我被刘福的二姑娘拉到了她们家西屋。

突然,外边有人大声喊:“不好啦,老张家着火了,救火呀!”

“啊!”我忙抱着孩子往外跑,看到女儿手拉着弟弟跑来找我,“妈,我爸把房子点着了!”

我把孩子扔给女儿,拼命地往回跑,村里好多人也提着水桶往我家跑。时逢中秋节,大家都没出工。等我跑到家一看,房子后坡的火燃得非常旺,眼看就要烧到房顶。

“不过啦,都烧了算了!我怕老婆,以后没脸见人。”张龙站在院里大声喊着。

见他那副无赖的样子,不知哪来的劲儿,我上去搧他两耳光,打完后一头钻进屋里,往外抱东西。当时三村五邻的我家是最富的,东西满满三间房子。接着村里的人也都赶来,大家提水的提水,上房的上房,七手八脚地把火扑灭。

望着烧坏自己用心血盖起的房子,面对院里的一片狼藉,我坐在院中间放声大哭起来。我这一哭,三个孩子也跟着哭,娘四个哭成一团。

“妈,你别哭啦。”女儿非常懂事地劝我说,“明天我们雇车把东西拉我姥姥家去,不要我爸,省他喝酒。”

“这日子还能过吗?”我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哭得越伤心,许多邻居都来劝我,有的也跟着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在大家的劝说下,我止住了哭声,擦干了眼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带着孩子过,说什么也不和他这酒鬼过,实在过够了。

一种要强的精神有力地支配我,自己咬咬牙,把泪水和委屈咽到了肚子里,跟着邻居们开始收拾东西。房盖坍塌,要把东西搬出来,修房子是要拆房盖的。

这时,我那酒鬼丈夫不知道跑到哪里迷(藏)起来,一直没见他的影子,大队肖书记张罗着帮我们修房子,家里暂时不能住,我领着三个孩子到邻居家吃住。

到了晚上,张龙在肖书记和乡武装部长、营林员的陪同下,来到了我和孩子借住的邻居家。

“媳妇,对不起,早上我喝多了酒,干了什么事一点儿也不知道,你就别生气啦。”张龙酒醒,见了我诚恳地道歉。

看到他血红的两只眼睛,我心里就在流血,就更加恨他,从心底迸发出一股无名火再也压不住了。

“你混蛋,不懂人语,有本事烧房子,就有本事不过,明天到乡里去离婚,我不能在和你过下去了。”我边说边骂边哭,女儿和儿子也哭。

“张龙媳妇,你是明白人。”肖书记打圆场说,“张龙今天早上是中邪了被鬼迷住了心窍,我已经为他找大神看了,说他点房子时啥都不知道。”

武装部长和营林员也帮腔说服我,让我看在三个孩子的分上,原谅他,给他一次机会,同时又让张龙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

大家的劝说,面前三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终于点头原谅了张龙。

第二天,全村人都出动,有木头的出木头,有房笆板的出笆板,有油毡纸的拿油毡纸,有菜的送菜。在肖书记的张罗下,用了两天的时间,把房子重新修好。可自己的心灵的创伤是永远也修复不好的。从此,全宝清县都知道,向阳村村长喝酒能把房子喝着,成为人们提醒喝酒人的一道下酒菜了。

经过了这场大火,杂货店损失了几百元钱,吃喝用的不算,打碎的酒、罐头、食品等就是几百元,两趟货也挣不回来。自己只好把泪水咽到肚子里,只能暗暗地心疼自己付出的血汗创造的成果,被酒鬼一把火给烧毁。同时火也彻底地烧醒了我的头脑,烧灭了我对生活的希望。

一边收拾清点杂货店,心里边回想和张龙结婚八年,在一起生活的朝朝暮暮,越想越伤心,自从嫁到他家,做了他的老婆后,就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关怀和体贴。只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做女人应该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怨言,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回报,即使在生死关头,也没有得到一丝温暖和关怀。难道书上说的爱情都是假的,也许那只是城里人,高级知识分子可以拥有的爱情,农村女人就是履行人生的义务,做传宗接代的工具。自己怎么也想不通,可面对的现实还是要凑合过日子。

货架子空荡荡,已经有二十多天没进城进货,我心里就是不平衡,再能干,再要强有什么用,人家不买账,还不够一把火烧的。

自己消沉了一段日子。周围几个村的人都来买货,有的跑十几里山路到我家,什么都没有买到。邻居劝我,自己认真想想,觉得不看他还要看孩子,不看孩子还要看村里人……反正也散不了伙,日子还得过下去。我收拾收拾货架子,认真点点货,把缺的货都记在本子上,又去了县城。

张龙放火点了自家的房子后,倒是老实了一段日子,也不喝酒了,每天在家看孩子,收拾园子,平场院,准备入冬打豆子。可我对他已经心灰意冷了,也懒得和他说话。

我照样进货、卖货,专心致志地开杂货店。

3

山区的天,说冷就冷,毫不拖泥带水。还不到国庆节,就上了冻,家家开始打场,卖粮。农村一年的收入都在粮食上,有好多家庭困难,孩子多的人家,等着卖粮钱换季,买布买棉花给孩子做冬衣。

村里地多,每户到秋天打完场,差不多都要收几百袋黄豆,村里只有一台胶轮机动车,当地老百姓叫“叶特”。为了卖粮安排合理,只好抓阄儿,有多少户,做多少个阄儿,抓到几号就排到几号。这样,各户还可以串换用麻袋,两方便。每年到打场时,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家家都得准备酒菜。我的生意也特别好,山沟人也开始时兴喝啤酒,每家打场时都要抬上两箱,农村人酒量大,有的小伙子一个人能喝上它半箱啤酒。

我跟着村里的卖粮车,到县城进啤酒。

谁知到了县果酒厂,一开票没有货,本来打算当天跟车返回去,可是没有货,怎么办呢?开票员都很熟,她让我到供销科去问问几天能到货,秋天啤酒卖的特别快,果酒厂只一个罐车,拉回来的货,供不应求。

供销科的人告诉我货明天不到,后天一定到。我决定先开票,把空啤酒箱先卸了,排队等着吧,反正一定要进啤酒回去,先把车打发走,让司机回家给张龙捎个信,告诉他我在县里等啤酒,反正天天都有车来卖粮的,啤酒一到货,就找车拉回去。

卖粮车走了后,我在果酒厂对面第二旅社开了一个床位住下。冬天比较冷,要了一间四人住的火炕,一天两元五角钱宿费。此时是下午两点多钟,中午只在粮库门口买了一根麻花吃,也没喝上一口水,早就口干舌燥。喝了一杯热水,到街上去买牙具。

为了消磨时间,我去看街上的行人。以前上街忙忙碌碌,从来没有心情去观察城里人,衣着打扮和生活方式与农村人有什么不同。今天可有了闲暇,用心看看城里人是什么样子。

女人穿戴整整齐齐,服装款式也新颖,带跟儿的皮鞋擦亮,骑着的自行车也比山里人的小,色彩斑斓,有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我心里既好奇又羡慕,觉得城里人活得又自在又潇洒。

客观地说,我还算一位比较时髦的农村女人,还有一套涤卡衣服,一套涤纶衣服,一双半高腰猪皮鞋。张龙到北京又为我买了一套尼龙衣服,夏天还有一件衬衣,一条凡尔丁裤子。在农村有好衣服也穿不出好样,每天泥一把,水一把的,喂猪喂鸡、割猪菜、馇猪食。不像城里人,干干净净地上班,吃什么都是买,回家只是做做饭没有其他活。农村女人冬天穿个空心棉袄,孩子要吃奶,不用解扣,撩起棉袄就把乳头塞到小孩嘴里,非常方便。

可我毕竟幸运,母亲是成衣匠,我从小就没缺过穿的。自己还非常保守,从来没光过膀子,夏天热买个背心穿上。只知道省吃俭用,安分守己带着孩子料理好家务,多挣些钱好帮弟弟娶媳妇。

农村女人的全部生活我都拥有,没什么非分之想。虽说生张龙的气,不爱他可也得将就着过,因为自己没别的路可以选择,更没有人给指路,只能在心里偷偷地羡慕城里人和城市生活,可自己连想都不敢想能进城。

人生有好多事情在意料之外,在那个北方的小镇上,发生了一次刻骨铭心的邂逅。

啤酒还是没到,门卫告诉我:“没有信儿,好几份要啤酒的都在这里等着呢。有座桥坏了,这几天,客车都没通。”

已经开了票交了钱,我只好等。

小饭馆,我要了一碗面条。

这时,一位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我迅速扫一眼,从来没见过穿西服的,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有人穿,问母亲,母亲才告诉我,男人穿翻领衣服叫西服,脖子上打的叫领带,自己模模糊糊有个印象。现在,近距离地见一位穿西服的人,觉得好奇怪,宝清县还真没见过谁穿西服。

“穿西服的男人会要什么菜吃?”我好奇地想。

只见他找个凳子,掏出手帕擦擦灰坐下来,然后要了两道菜,二两酒,四平八稳地吃起来。

我很快吃完一碗面条,离开了饭馆。边走边寻思,不怪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来咱农村人和城里人不能比,宝清县的人和大城市的人也不能比。

回到了旅馆,没事做,又闲不住,心里着急,惦记着家里的孩子,怕丈夫喂不好猪、鸡、鸭、鹅。决定去粮库看看,村里的卖粮车来没来,如果来了先捎点别的货回去。

旅店门口的台阶上,先前吃饭的那位穿西服的男人,站在门口和服务员说话。我从他面前走过的一瞬间,他主动问我:

“你也住在这里?”

“是,我也住在这里。”因与陌生男人说话,我红着脸。

“你这是去哪儿?”

“粮库。”我说完,匆匆忙忙走开。

到粮库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村里的车,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来,看来今天卖粮车没有来。

干脆回到旅馆睡觉,然后再说。

当我走到旅馆门口,发现那位男人还站在台阶上和服务员聊天,他大概是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过来搭话:

“怎么,事儿没办好,还是遇到什么困难?为什么事不开心,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带着几分羞涩,说自己是南山里向阳村的,家里开了个杂货店,来县里进啤酒,等了好几天,啤酒还没到。讲话时我的心扑通扑通跳,这是自己第一次和陌生男人说话,浑身不自在。

“出门办事,哪有那么多随心的事,着急也没有用,既来之,则安之吧。”他安慰我说,“像我从煤海市那么远来百货公司结账,来了后主管领导不在,不也是照样在旅馆里等吗。着急有什么用啊!”

“是,是。”我点点头,说。

“听你讲话,老家不是黑龙江本地人吧?”

男人的乡音令人感到亲切。我说:“你猜对了,我老家是吉林省人,才搬来七八年。”

“看来我们真是有缘,我也是吉林人,我们还是老乡呢!”他高兴地说,随即告诉我,他叫王世喜,是煤海市纺织厂的供销厂长,到百货批发站来算账。

“你真能干。”他夸奖我。

一种前所未有的,与某种事情连在一起的感觉顿然产生,我怕开始那种事情,因为过去不曾有过。

“不能和他再深入下去。”我转身回到了房间,铺上了被子,准备睡一觉,午后再看看啤酒到没到货。

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老是在琢磨着外面那个男人,觉得他很有意思,为什么要主动接近我呢?有什么目的呢?还不像是坏人,看他说话,又和气又有礼貌……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改变了我的命运。

天注定这个男人要走入我的生活!

“罐车下午回来开始装瓶压盖,明天上午八点就能提货。”听此消息,我心里别提多高兴,走出果酒厂往粮库跑,找找有没有村里的送粮车,哪怕王风楼村的也行。王风楼村和向阳村毗邻。

村里的车还真来了,正在卸粮。

“明天早点儿来,要不然你就住下,帮我把货拉回去。”我对司机王玉宝说。

“大嫂,你放心,我明天起早走上午到,卸完粮就来帮你装货,你把货提出来放在一边就行。”王玉宝说。

“一言为定。”我看这样也行,嘱咐他明天一定要早点,订好了车,心里踏实了,离开了粮库回到了旅馆,才觉得饿。从早晨到现在,只装进肚子里一碗面条,已经下午三点多钟,从贴身兜里拿出了十元钱,准备出去吃饭。

哐!哐哐!突然有人敲门。

我打开门一抬头,发现是那位叫王世喜的男人,他微笑着站在门口。

“想出去吃饭?”他问。

“是。”我疑惑:“可你怎么知道的?”

“心有灵犀嘛。”他微笑着说。

我不懂什么是心有灵犀,只知道肚里蛔虫。他要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吃饭。

在我猜疑之际,他说:“我也刚好想起来吃饭,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想请你一块吃,所以来找你,来了几次你都不在屋,到对面饭店也没找到你,一直等你。”

我一愣,不认不识的,请我吃什么饭?推脱说自己吃完了,谢谢他的好意。可他说什么也要我去饭店和他一块吃饭,我真不好意思。从小长这么大,一次也没有和陌生男人吃过饭,别说下饭馆啦。如果把这事传回村里,还不讲究死我,那可不行。

“我从来没和男人单独吃过饭。”我说怕人家笑话,说闲话。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保守,中国已经改革开放,男女平等,大城市已经有了歌舞餐厅,边吃饭边听歌边跳舞,你还这么封建。再说,吃饭也不能对付,如果饮食不注意营养,不注意卫生,身体是要生病的。”他笑着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吃饭要注意营养、注意卫生。农村人的一生就是以吃饱为原则,根本不讲究什么是营养,什么是卫生,好多家庭的小孩子从小都不洗手,不洗脸,大人从没刷过牙,也健康地成长,从不生病。

至于营养就更谈不上了,拿自己来说吧,怀了三个孩子,从来没吃过一口水果,没吃过一点特殊想吃的东西,三个孩子也生下来了,都很健康。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里人有老天照应,不像城里人那么娇贵。

不过,相对比较起来,自己还算一个非常幸福的农村女人,从开了杂货店起,十天半月一趟县城,还下过饭馆,招来村里好多女人男人的羡慕,好多人一辈子也没进过饭店,不是也活得很好。

他诚恳的邀请,也不好再拒绝,大胆地和他一块走出了旅馆。心跳得厉害,像做了贼一样,怕别人看见,说自己是个坏女人,随便和男人吃饭。

到了饭馆,我寻个角落的桌子坐下了,怕有熟人看见,那种尴尬真是无法形容。我怕给村里人看到,回去传扬开,张龙不打死我才怪呢。

“喜欢吃什么?”他微笑着问我想吃什么菜。

“随便,吃什么都行。”我的样子羞羞答答,不好意思点菜。

其实,当时自己真的不会点菜,也从来没到饭馆要过菜,只知道有豆腐汤,尖椒干豆腐,其他菜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吃过。

王世喜要了四个菜,一个锅包肉,一个清炒鸡,一个红烧鱼,一个木须瓜片,还要了两瓶啤酒。等菜端上来后,他问我四个菜够不够,喜不喜欢吃,如果不喜欢,再要两个。吓我一大跳,两个人要四个菜,还不够吃,这四个菜自己是头一回见过,菜名也是头一回听说过。我夹了一块锅包肉,放到嘴里嚼了嚼,说:“好吃,真好吃。”

“好吃多吃点。”王世喜说。

“哎。”

“金辉,”他为我倒满了啤酒,然后举起酒杯,认真地说,“来,为我们老乡的巧遇干一杯。”

“哎。”我当时也不会说什么,只好举起了杯,一口气喝下去酒。

“每次来宝清我都住在二旅社,”他喝光杯中酒,望着我说,“希望以后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不可能。”我笑着说。

“为什么?”

“你住在煤海市我住在大山里,你也用不着我,我也求不着你,以后谁也不认识谁。你做你的事,我开我的杂货店。”

“嗬,看你说的。”他看到我既保守又固执的样子,笑着开导我说,“金辉,外面的世界很大,现在改革开放了,允许个体做生意,多个朋友多条路,多认识一个人总不是坏事吧。”

“那倒是。”我想了想,仔细地琢磨着他说的话,觉得有道理,敬佩地点点头,站起来为他倒了一杯酒,也为自己倒满了杯子,举起杯说,“王大哥,认识你真是我三生有幸,来干一杯。”

我和王世喜碰了杯,一口气又喝干了杯中的酒。

两杯啤酒下肚,对他的戒心清除,和他聊起了家常。我把自己真实地摆在他的面前:二十八岁,三个小孩,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丈夫叫张龙,是向阳村的村长,家里开个杂货店,是我自己一手经营,他从不过问,这个杂货店已经开了四年,生意还可以。

王世喜看到我的实在劲儿,竟然把他逗乐了。

“我家……”王世喜也告诉我,他家只有三口人,一个女儿,刚四岁,他爱人姓李,叫素芬,在煤海市矿务局招待所上班,他家是从吉林省榆树县搬到煤海市的,也是搬去七八年,他父母亲住在煤海市的茄子河区,是菜农,他属蛇的,三十一岁。

就这样,我们边吃边聊天,自己的心情也慢慢放松,早已把怕被人看见的事忘到了脑后。他说他出差的所见所闻,我边认真地听,边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和自己生活的农村男人相比,真是差距太大了。农村男人都是粗鲁的,吃饭狼吞虎咽,喝酒大声喊着喝,看看人家王大哥,吃菜喝酒都那么斯文,讲话也中听,又见多识广,听人家讲话真是好。

我们吃完了饭,他算了账,我一听五十多元,抱怨他说:“王大哥,真不好意思,让你浪费了这么多钱。”

“吃顿饭,算什么浪费,应该的。我出差有补助,花点钱回去可以报销,没关系。”

通过这一顿饭的交谈,加深了自己对他的好感,我们出了饭馆,天还没有黑,他提议去电影院看电影。

我一听说去看电影,心里特别高兴,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到电影院看过电影,觉得电影院特别神秘,总想有机会进去看看,每次到县城路过电影院,都往里边多瞧几眼。一听说去看电影,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他说:“好啊!我真想看场电影,看看是啥滋味。”

“我们去看电影。”他说。

4

电影院离二旅社不远,只隔一条马路,过去不到二百米就是电影院。

坐在电影院里,舒服极啦。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的那种单纯、无忧无虑的生活,忘记了自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电影很快开演,正当自己聚精会神地看着银幕演的是什么片子时,手被王世喜紧紧地抓在了手里,我一下子感到触电一样,急忙往回抽手。

“金辉,不要怕,电影院漆黑一片,谁也看不见。”王世喜低声说。

天呐!我心跳得厉害,不知说啥好,涨红着脸说:“王大哥,别这样,我真的很怕,电影我不看了,走吧,回旅馆吧。”

“金辉,请你相信我。”王世喜看到我真的生气了,放开我的手,表白说,“我绝对不是坏人,我是喜欢你。真的,从早晨进饭馆吃饭第一眼看到你,就对你产生了一种特殊好感,想接近你,关心你。其实我在门口和服务员说话,也是为了等你,找机会接近你。你知道吗?你不像乡下女人,你具备一种特殊的魅力,你知道吗?”

天呐!他的话吓得我全身发抖,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小声说:“王大哥,你放尊重点好吗,我们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可别胡来,让人知道了以后怎么做人。如果你要真看电影,我就坐这儿看,如果你再说别的,我就走啦。”

“金辉,别生气,你听我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真心喜欢你。”他越说越大胆:“我喜欢你天真淳朴,聪明能干,还有,你身上具备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王大哥,我求你,求你别说了。我们还是好好看电影吧,我已经有六年没看过电影。”我紧张加激动地说。

我恳切要求,他不再讲话。

爱总是离年轻人很近,最易让人无法回避它。他这“一石”在我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花,把自己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追求和渴望又重新唤醒。电影再也看不下去了。是他,这位不速之客,搅起了我平静心中的涟漪,打开了封闭的心房,重新燃起了爱情的火花。

脑子里轮换交替地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丈夫,那位粗暴、嗜酒、俗不可耐的身影;一个是斯斯文文、有修养懂感情的王世喜。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可是一想到三个孩子,想到自己的家和苦心经营的杂货店,刚刚燃起的火花马上被一盆冷水浇灭,在心里骂自己,都快三十岁的人,还那么不安分,想那些早已不该想的事。

“真是不知羞耻。”我不敢再想下去。

不知不觉中电影散了场,走出了电影院,我还不知道电影名是什么,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和王世喜一起往旅馆走。

“金辉,感情的事是说不清楚的,就像我,见到你一眼莫名其妙地对你产生好感,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知道这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也许我今晚向你表达完感情,我们永远也见不到面。可是,我要说出我的心里话。”他深情地看看我,握住我的手说,“金辉,我爱你,真的,我好爱你。”

爱……爱?我打了个冷战,刚好刮过一阵小北风,我说:“王大哥,我好冷,我们快点回旅馆睡觉吧。”

王世喜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脱下西服披到了我的身上,一股暖流立刻涌遍了全身,我感激地看看他,他顺势把我搂在怀里,情不自禁地吻了我一下。

我吓得赶紧挣脱出他的怀抱,把衣服扔给了他,头也没回地跑回了旅馆。回房后马上把门锁上,好像做了小偷被人追赶时一样,怀里像揣个小兔子似的,怦怦跳个不停。

活了二十八岁还是头一次被婚外的男人吻过,真的好突然,自己害怕不敢往下想,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脑海里老是浮现王世喜对我说的那些话。虽然自己没有谈过恋爱,可内心深处一直渴望得到爱,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啊。

这一天和王世喜的接触、交谈、吃饭、看电影,使自己本来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想来想去,觉得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马上离开县城,逃避这位可怕的男人,回家好好过日子去。

这一夜,我没睡。天刚刚亮,我办了退宿手续,到粮库去等车。

回到家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一如既往地经营杂货店,带孩子、喂猪、做饭。可心里老是摆脱不掉王世喜的影子,有时想起来还后悔,自己临走前没有跟他打个招呼,偷偷地离开。有时还想,他找不到我,知道我不辞而别会是什么样子。企盼着下次到县城进货能再见到他,说不清楚,也许这就是我初次萌生的恋情吧。

我自从认识了王世喜,总是拿丈夫张龙和他比较,越比较就越觉得丈夫的无知、粗鲁。公正地说,张龙在农村和其他人比,还是一位好男人,但与王世喜比,有天壤之别。越是比较,越是思念王世喜,怎么也忘不掉他。奇怪啊,难道这真是像王世喜说的,异性之间产生的爱情,那么我们只认识了一天就会有爱,我不相信,可又没有其他的理由解释,只好在心里默默地承受这相思之苦。

有很长一段日子,心里都一直很矛盾,生活的忙碌,此事给忙碌的生活冲淡。转眼间,到了春节,我一直惦记着买电视机的事。我把准备买电视机的钱,进货的钱,送给母亲过年的钱都分好,心里计划着,春节前后,该进的货和过年孩子大人该添的衣服。

一切都计划好,让张龙找个车,拉着全家人一块下山到母亲家去串门,把孩子放在母亲家,我们俩去县城进货和买电视机。

张龙借来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天太冷,怕冻坏孩子,把棉被拿出来铺到了车上,一家五口人坐着四轮车下了山。

我们到了母亲家,妈妈和妹妹、弟弟都非常高兴。孩子放在了母亲家,吃完午饭我和张龙开着四轮拖拉机去了县城。

先是进完货,而后去买电视机。我根本不懂质量和牌子,只认准了大的,开完票,营业员为我们现场调试,图像清晰,所有的按钮都好使,就定下来。

“匈牙利产,天狼星牌的十九吋。”营业员说。

电视机装上车,然后去买衣服、鞋帽、袜子,再到农贸市场去置办年货。鱼、海带、粉条、冻秋子梨、冻柿子、苹果,整整装了一车,直到太阳下山,我和张龙才出了县城。

到了母亲家,天已经大黑。

我们一家人围着炕桌欢欢乐乐地吃着饭,计划着过年还缺什么。虽然弟弟、妹妹都非常高兴,可我看到才四十多岁的母亲,因为父亲的早逝和家庭的劳累,已经弯了腰,两鬓多了白发。我心里特别难过,那时人的思想都非常保守,女人不管多大年龄死了丈夫都没有想过改嫁的。直到如今我还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劝母亲找个伴儿,和她共同支撑着这个家。母亲从四十三岁父亲去世,一直到把儿女拉扯成人,女儿出嫁,儿子娶妻生子,她才寻找了一条自己的路——母亲太要强,一辈子都不服人,所以尽管在儿女的百般劝阻下,她还是出家削发为尼。现在我也到了不惑之年,才理解了母亲当初的苦衷,作为女儿的我,只能尽心尽力地去照顾母亲,祝她身体健康!让观音菩萨保佑她平安!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次日是父亲三周年的祭日,我带弟弟、妹妹们,拿着母亲早已准备好的供品和纸到父亲的坟前去拜祭。

我们兄妹几个跪在父亲坟前,边烧纸边哭,父亲不该早早地离开我们,刚过上好日子,父亲一天福也没有享到就走了,离开了我们。

烧完纸后,我趴在父亲的坟上大哭了一顿,把心里所有的怨恨、思念、痛苦一股脑都发泄出来。最后在弟弟、妹妹的搀扶劝解下,我擦擦眼泪,领着苦命的弟弟、妹妹回到了家。进屋后看到母亲也在偷偷地掉泪。女儿懂事地劝姥姥,也流着眼泪为姥姥擦脸。

临近晌午,张龙催我该往回走,怕人家着急用车。

女儿说什么也不回家,母亲说:“把春凤留下吧,过了年她也该上学了,让她在白山念书吧。”

既然母亲舍不得春凤,只好把女儿留下。

我们一进村,张龙大声通知村里人到我家看电视。

村里的大人、孩子一听说我们家买了电视机,都跟着车后,到我们家看热闹。需要立个高高的天线杆,好多小伙子主动帮忙。村里的电工张老五也跑来忙着接电源插座。一九八四年春节前,宝清县只有电视转播站,还很落后,每天只能转播中央一台的新闻联播,剩余的时间有时也插播宝清新闻、广告。

大家忙活立完天线杆,接好电源,刚好六点半,转播站也开始转播节目,这下我家可热闹起来,屋里屋外都是人,好多老年人好奇地来看什么是电视机。

整个一个正月,我家没清闲过。当时热播的电视剧,一部是《射雕英雄传》,一部是《上海滩》,还有一部是《霍元甲》,把大家都看呆了,整天谈的说的都是电视剧。在我家买电视机的带动下,村里生活富裕的人家陆续买了电视机。

通过看电视,知道了国家的形势和各地改革开放后发生的变化,自己觉得山沟太落后了,外地的农民除了种地还有好多都进城打工挣钱的,而我们这山沟,地都种不好,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挣点钱有数的,要是赶上早霜颗粒不收。还是寻找一条到外面挣钱的路,或者走出山沟……自从产生这种想法后,我每天特别注意电视中播放的广告信息。

一天,电视播发北疆市一家公司寻求合作养殖蚯蚓的广告。广告说,他们公司出种蚓,代培养殖技术,回收成蚓,投资千元,年收入上万元。我被这条广告深深地吸引,一门心思地想种完地去看看,把北疆市那家公司的地址、电话、联系人记在了本子上,小心地收起来。

北方山里气温低,要比山外晚种地一个月。山外是四月份种地,我们要五一过后才开始种地,多数都种大豆,种点玉米很难长成,也只够烀青玉米吃,种完地,也就到了端午节。

我心里一直琢磨着养蚯蚓这件事,想去北疆市,和张龙商量。

“我不管,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看是有几个钱把你烧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说。

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我心里憋气,不是滋味。突然想起了王世喜,因为他见的多识的广,如果问问他,也许他会帮自己的。到宝清进货,再去二旅社碰碰,如果碰不到,给他写封信,反正北疆市我是一定要去的。

二旅社的服务员说,王世喜最近没来。

于是我写了封信:

尊敬的王大哥:

你好!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到家后,我一直很后悔,没跟你说声再见就走了,不知道你恨不恨我。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我怕见到你,一见到你,我就脸热心跳,怕发生什么事……

王大哥,今去信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我在电视广告上看到条消息,说北疆市有一家公司寻求合作养殖蚯蚓,我想试试,因为我家紧挨河边,水土都很适合蚯蚓生长,我们当地蚯蚓也非常多,有时挖一锹土能挖出好几条,我想养蚯蚓一定能行,想到北疆市去看看。我决定六月三日到北疆市,就是说从今天起还有半个月,我从未去过北疆市,怕上当受骗,如果你接到我的信后,有时间想麻烦你到北疆市去看看,给我当当参谋,我真心谢谢你!

此致

你的老乡金辉、五月十八日于宝清

信发出后,我心里一直提吊着,不知道王世喜能不能收到。自己只凭记忆记的地址,又怕不准确,怎么想心里都没有底儿。但是自己的决心一直没有改变,一定要寻找一条挣钱的出路,绝不靠天吃饭。不管王世喜去不去北疆市,自己也去定了。唉!一切听天由命吧!

就这样,自己从那时开始,寻找大山外边——生活的另一条路,一直寻找到现在!还在寻找! XVrxRJB8tBFkMOH6R3/MjkMTdzif5h6sCDdwCP7Mc6+aGrki/2qWJ9Ih6lZVqG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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