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能耐，如今的世道，能耐顶个屁用。想想李靖心里就来气，如今自己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胡子都白了几根了，在官场也混了近二十年了，从长安县功曹做起，二十年间，也换了不少位子，官一级也没有升，还是个副县级。真叫人泄气！

老爹还在世的时候，自己就给他吹过牛，说大丈夫如果得遇明主，当立功万里，名扬天下，富贵至极。幸亏他身体不好，死的早，不然看到自己如今还是这个样子，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还有舅舅韩擒虎，那是大隋朝第一名将啊！以五百铁骑，兵不血刃，拿下金陵，活捉陈后主叔宝和贵妃张丽华，建平陈第一功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当朝的宰相杨素，当初还不是舅舅的同事。可惜舅舅也死的早，等自己到了当官的年纪了，可依靠的强硬的后台，就一个也没有了。

老爹当年也是个穷刺史，别人敢贪敢占，敢发不义之财，三年隋刺史，十万雪花银，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不贪不占，就靠那几个死工资，大隋朝的开国君主杨坚又是个出了名的小气鬼，给各级官员的俸禄都低的可怜，赏赐也从来不见什么大手笔，跟他干活，你要是谨小慎微就上当了，不穷死你才怪！而爹爹是个读书人，自然有别人不具备的骨气，他常教育子女的是：“大丈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义而富且贵，与我如浮云！”典型的一个书呆子，你是穷了，硬了，有骨气了，可知道你撒手西去之后，孩儿所受的苦难！

还有舅舅，你立了这么大的功，竟然没有一个知心朋友，由此可以证明，你在世时风头太健，锋芒太露，才华太高，本来就已经是曲高和寡，你却不自知，依然不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你在世时，别人怕你、妒你、恨你，但由于你太有本事，别人只好把自己的恨与妒埋在心里，表面上装出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不住的拍你的马屁，但你一死，就完全不是那会事了，你的家人、亲戚就再没人管，没人问。害得我都年过四十了，还是一个小小的功曹，说出来都丢人，我对外人，从来不敢说我是您的外甥，我自己都嫌害臊！

还记得当年你我二人谈武论剑的时候，你说我才堪比孙吴，是大隋朝唯一有资格和你并驾齐驱的大将。我那时候也颇自信，以为功名利禄易如反掌，因为我知道自己能吃几个馒头，但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仍然是寂寂无名，天下之大，哪里有我的立身之地？到哪一天我才能熬出头啊？

当今的皇上虽然昏聩，但绝对是个聪明人，可惜的是，他都是小聪明，喜欢故弄玄虚，装腔作势，疾贤妒能，草菅人命，大隋朝的天下，被他仅仅折腾了十几年，就完全不成个样子了。天下纷纷，英雄并起，到处已经是干柴烈火，跨州连郡者很快就会不可胜数了。外族也开始觊觎中原，当此存亡危机之秋，正是像我这样的豪杰一显身手的时候。如果给我适当的位子，比如杨素那老儿的位子，我一定能挽狂澜于既倒，可惜啊，这些权贵们，从来就没人赏识我。

要是你还活着，就凭你和杨广的关系，当初伐陈叔宝时，他一个楞头小伙子，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了。他凭什么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为以后夺得太子的位子积聚了资本，还不是因为你！就凭你的才华，现在坐镇长安的应该是你，而不是他杨素！

但历史不能假设，人死不能复生，我也知道，就你那为人、风格，也和杨广格格不入，说不定你活着，我更惨，如今的皇上动不动就株连九族的，你要是得罪了他，下场会更惨！

靠山山倒，靠屋屋塌，算了，我还得靠我自己。想我李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今却也沦落到这步天地，要到权贵之门逢迎，溜须拍马，投机钻营，真是胸中憋满了鸟气！

但我绝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大隋的江山社稷，这么多年的气我都受过来了，还在乎这一次吗！成与不成，杨素那老儿我无论如何得见一次了，把我的观点说给他听，尽到我为大隋臣子的本分。他采纳不采纳，那些都不重要了，那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