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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的东西总归有其局限性,山民之女黄丫儿的抗日超出我的想像。烧烤店黄老板向我们讲了他知道的故事,其中肯定有讲述者的虚构。

黄丫儿的抗日是有些特别,她幽灵一样出现在生长山参的一座山附近,而且守卫了那座山,结果是日本鬼子没弄走人参,一批一批派去的日本兵莫名其妙地死去,关东军特派了一只医疗队去调查,也没弄清死因,只好结论怪病。

“从此日本人再也不敢派人去那座山。”烧烤店黄老板说。

“可是人参也没剩下。”老肖说。

“那是另外一回事,毕竟阻止了日本鬼子挖参。”烧烤店黄老板说。

一个问题跟着来了,他的姑奶与这个胜利有什么关系?结果是她造成的吗?假设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她做了什么?

“具体她干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我姑奶拾掇(收拾)了日本宪兵。”烧烤店黄老板十分肯定地说。

讲述戛然而止,追问下去烧烤店黄老板定然尴尬。他不是创作,是讲述史实,事件本身限制他。大家吃起鸽子,烤鸽子比那个头尾不清的故事吸引人。

当晚我回到出租屋,开始没想那个故事,躺在床上冥思苦想。黄丫儿这个人物突然活起来,她走进来,坐在我床头的椅子上,她问我:你是作家?我说是。她说作家想像这样差?我做了什么你能想像得到,不然你还是什么作家?我不知向你讲述的人是谁,又如何向你讲述的。我敢肯定都是一些传闻,以讹传讹也说不定。

见到当事者我激动万分!挣扎坐起来,挨她近些,想问清一些事实。

不料她发出一个我必须绝对服从的命令:你老实躺在床上。我们之间隔着几十年的距离。我说我有办法,穿越。

她讥笑我胡说,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穿越。时间的流逝谁也阻挡不了。你能回到过去的河流中吗?别傻!

“请你告诉我,守山日本宪兵莫名其妙死去是怎么一回事。”

“我什么都告诉了你,还要作家干什么?”她不肯说。

哐,哐!房东来敲门,为白天少算了这月的一度电钱,来催我补上。

我心里骂人,骂房东大妈为几角钱打扰,不,是破坏。黄丫儿听到砸门像屏幕人物那样淡出,我企图拉住她,徒劳,并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我坚信有一个抗日女子的存在,史料里没记载,文学长廊里没这个人物,新奇、鲜活使我想描述她出来。这是一个坚定的故事,它真实地存在。

我要写一部长篇小说,起初名字并不叫“女匪”,查阅三江文史资料时,有幸见到烧烤店黄老板讲述故事的记载,文字极简单,跟他讲述的同一个版本:说一座山(没有明确鬼哭岭)上有人参,日本人要独霸这些山宝,挖参的黄把头不肯为其挖参被害死,他的女儿遵照父遗嘱保护此山,守山的日本兵神秘死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详。这段文字下面还有几行字,说市民俗博物馆藏有一根棍子,据考证是黄丫儿的遗物,属于挖参人使用的东西。

我去民俗博物馆,见到那根棍子,很普通山梨木棍子,黑黢黢的且伤痕累累,遍体鳞伤的棍子又是一本书,记载着旧时代的故事。要说棍子的特别处,手柄的地方有一个骨质的东西,这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我问民俗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这是什么?他们说像是一只动物的蹄子。

“蹄子?”我疑惑道。

“肯定是,奇蹄 。”民俗博物馆工作人员说。

我缺乏动物蹄子之类知识,干脆就是不懂。手杖类的装饰物往往显示主人的地位,镶嵌金子、珠宝的都有,问:“用动物蹄子做装饰物?”

民俗博物馆工作人员说装饰物肯定不是,图腾什么的还差不多。

动物蹄子手柄的棍子调动了我的想像。我曾一度决定作为小说的名字(后来又改了),其含义我还没想更多。棍子这东西很有内容,思想它们出现在命案现场的情形……日本鬼子在棍子触动山石哐当声中丧生,是某种魔力的存在使它们莫名其妙地死去。棍子会有巨大魔力,是我要写的小说。

决定写这部小说我到北沟镇,此镇一捆棍子似的撮在白狼山的脚下,进入山里找到魔力,寻找黄丫儿。一位老者提供了重要线索,长人参的那座山在神草沟村附近,具体位置紧挨木驴台,于是我找到了那个大山皱褶里的小村子,结识了白村长、万凤山和木刻楞。

木刻楞将在我们以后故事里扮演着重要角色,主要是在我浪漫故事中不可或缺。场地的角色经常被忽略,许多情爱的故事的诱因还是它制造的。

僻静的大山间木刻楞,孤男寡女在里边,最想做的也最方便做的事情不言而喻。

现在司佳慧还没到来,等待与我约会的粉丝期间,我把突然中断、不得不中断的事情整理一下,打好包,待此事过去重新打开。关于黄丫儿抗日的小说我肯定要写下去,我相信自己不会动摇。

在北沟得到黄丫儿出生地的线索,在纵横交错的大山皱褶中找到那个村子,白村长是一位热心人,但是他的年纪同我差不多,自说麻麻查查(多多少少)地知道,他说:“不过,我不知道,还有人知道,找六老头啊,在早他在白狼山里撮过单棍(一个人放山)。”

旧时代挖参的人健在,他是活资料。我去拜访他,见面大大出了我的预料,年纪比我想像的大,面容比我想像的年轻。

“我八十五,属虎的。”耳不聋眼不花的六老头说。

“您老高寿啊!”

“能吃能睡的,一年半载死不了。”六老头性格很直爽那种,他问,“村长说你打听黄丫儿。”

“嗯,我想写本书。”

“写书?”

“嗯,写书。”

“请谁讲?单田芳讲得好。”他以为写的书是评书,三江地区老年人喜爱听讲评书。过去年代街上有说书馆,茶馆也有人说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被今人广泛运用,人人都熟悉“卖关子”。

我对他说写长篇小说未必听得懂,他认为写评书姑且写评书,我的目的——了解黄丫儿——达到目的就成。我说:“您老听说有黄丫儿这么个人。”

“何止听说,有。”

“我想……”

六老头前额的皱褶一道又一道,让我想起绵羊,它的皱褶集中在脖子处,意义不同寻常,养羊专家对我说过,羊皱褶多皮的面积大,皮面积大毛长的就多。他额头的皱褶展开是千百G的硬盘,将存储大量信息,是我求之不得的东西。我希望此次会面有大收获。

“那年深秋,黄丫儿被日本宪兵杀死。”耄耋老人说,他的记忆像早晨露珠一样清晰透明,“地点在木驴台。” L/kE6QQrz3jzibUDf7mP6AEHdZm1FLD3RaMAoVdvXiOmi4XrglFkyWkJLQGv/X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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