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信的办公室设在印务所内,是一趟老房子,外表有些破旧,进到屋子里感觉不同了,不是新与旧,而是阴森森的,纯粹的情报机关,禁止一般人进入,铃木印务所全是日本人,即使是日本人也不准到这里来。
印刷车间是原来粉房的车间,漏粉设备换成印刷机器,白茫茫的雾气不见了,淀粉的闻味道变成油墨的气味。大部分工人在这里,还有制版、装订车间有部分工人,下班后有家的日本工人回家,没家的住印务所提供的宿舍,管理人员则在铃木信左手的一趟房子中办公。
间岛走进来,铃木信正在莳弄花,一棵名贵的花,从新京皇宫里弄来的大花君子兰。
“站长。”
铃木信扫他一眼,继续弄花,是施肥,马蹄窍泡的水,刚从宪兵队弄来的,剽悍战马的蹄子作为粪肥施在柔弱的花草上,绽放的花卉定然与众不同。他说:
“马化堂过到我们印务所来了,培训明天开始。”
“找人很顺利,站长?”
“索顾在很知趣,我一开口便答应了。”铃木信接下去问,“第一期的二十人没缺额吧?”
“一个不少,二十人。”
铃木信弄完花回到椅子上,说:“派一名我们的情报员在里边,监视马化堂。”
“是!”
铃木信展开一份文件看,问:“索家大院的事怎么样了?要快,不能出现空白。”
“唔,人选还在物色中。”
铃木信编织情报网的计划中有一项,人盯人,三江社会重要人物梳理出来,列了名单,我爷索顾青在其中,并且用红蓝铅笔在他人家名字后面加了个括弧,括弧里边写了两个字:索家。这就是说,监视覆盖我们索家全家人。
“最后在他们兄弟几人中收买一个。”铃木信说。收买——日本人惯用的伎俩,有时很有效。
索家的哥兄弟几个铃木信过一遍筛子,没太中意的。筛子眼设定必须亲日,索家只老大还勉强符合,但是他不行,要监视的对象正是他,哥三个中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所以全从筛子眼漏下去。铃木信说没有合适的收买对象。
“能够或者便利接近索家的人呢?找到这样一个人,在他身上下工夫。”铃木信说。
间岛的本事不可小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通过什么渠道,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了解清楚了我们索家。他说:“倒是有一个人,他毕业我国仙台医学专门学校……”
“叫什么名字?”
“富墨林。”
“姓富?跟索家是什么关系?”
“姑舅亲亲戚关系,索顾青姑家的孩子。”间岛详细说道,“不仅仅如此,还有一层特殊关系,富墨林还是索家的姑爷。”
“姑爷?他和谁?”
“索顾青有一个妹妹尼莽吉,同富墨林订的娃娃亲。”
“咦?尼莽吉不是管富墨林的母亲叫姑妈?近亲结婚?”铃木信大为迷惑道。
“满族人家同姓不婚,他们认为同姓即同祖……”满族的婚俗铃木信不如间岛懂,舅家的女儿可以嫁给姑母家的儿子,民间有“姑做婆,赛活佛”一说。但是姑母的女儿却不能嫁给舅舅儿子的,那样范大忌——骨血倒流。
“不知为什么,至今他们还没有成婚。”间岛说,这是他疑惑的地方。用今天的话说,当事人是大男大女了。
“富墨林在索家族中做什么?”
“留学回来去了哈尔滨,刚刚回三江来,住在索家大院里。”间岛说如果能收买这样一个人,对我们大大的有用途。
“嗯,是个好目标。”铃木信觉得难得的人选,留学日本无疑是绝好的先决条件,“你在他身上下工夫,争取拉过来。”
“我试试看。”间岛不敢说得绝对,毕竟没接触富墨林,他是怎样一个人?
“明年四月白狼山工程就可以结束,届时机器也运到,我们的‘贝壳计划’开始实施。”铃木信神情变得严肃,语气加重道,“全部算下来还有不足两百天,目前是关键时期,我们的眼睛要睁得大大的,眨都不能眨一下。”
站长的话有些超重,紧张是紧张,重要是重要,至今未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也许整个“贝壳计划”实施中非常顺利,不存在意外,也没有什么组织什么人盯上这个高度机密的计划。
“关键的儿百天哪!”铃木信反复强调道。
“站长,我们这边是周密细致布置,山里工程那边会不会出问题,譬如劳工下山来,带出工程的消息。”
嘿嘿!铃木信笑后问:“你认为会出问题?”
“劳工的嘴没贴封条啊!”
“嘴没贴封条,可是命贴了。所以这个工程全部用特殊工人,工程结束,他们一切都结束了。”一项灭绝人性的暴行铃木信轻松说出,修一项工程,特别是军事类工程,劳工苦力恐怕遭灭口,也就是铃木信说的一切都结束,“一只鸟都飞不出白狼山。”
间岛相信“贝壳计划”策划者的智慧,想的肯定比自己周全。
“抓紧培训工人,必保证五十名印刷技术过硬工人。”铃木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