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中秋过后的一个晚上,北京西直门外某正在加固施工的六层红砖居民楼里,一位70岁的老太太,正从冒着腾腾热气的蒸锅里麻利地抄起一个大面团,啪,面团被按在事先擦拭干净的石头台面上。“揉要趁热,禁得住手就行,加蜂蜜”,老太太边揉边说,揉、翻、按,再揉、再翻、再按,加了蜜,原本有些滑不溜丢的面团渐渐跟上了节奏,紧随着老太太那双有力道又有些发红的手……我也想试一下,结果刚抓起面,瞬间又松开了,太烫。
这个被蒸过的面团不是吃的,是用来捏的,用面捏人儿。
几年以后,我看到《风味人间》中讲面食,听到“四千五百年前,第一粒小麦种子落地中国,麦粒磨成了粉,粉再遇到水成了面团,而面团又遇到了善用蒸汽的中国人,发生了很多神奇的变化……”这类叙述,眼前浮现的总是郎老太太站在两个人都有点错不开身儿的小厨房里,蒸汽缭绕的揉面情景。那面粉是白面混合着江米面,先拿小箩细细筛过,然后加开水揉成面团,再上锅蒸,蒸后加蜂蜜再揉……曾读西晋束皙的《饼赋》,写筛面是“重罗之面,尘飞雪白”,写揉面抻面为“面弥离于指端,手萦回而交错”,原想这面和手都能缠绵至如此,魏晋骈文嘛,炫目些也是难免,直到见了老太太揉面,方打心里佩服:写得真好。这面和手,里面确实有情,有故事。
笔者有幸跟郎志丽老师断断续续学过两年面人儿,上面的一幕就是初去郎家时看到的。蒸面揉面是郎家一百年来做得最多最平常不过的事儿。郎家与面人儿的故事,就从一百多年前一个家家户户都在揉面的日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