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推动千年发展目标,时任美国总统的乔治·沃克·布什(George W.Bush)和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等国家领导人筹调了大量资金和资源来防治贫困人口易感的疾病。针对被忽视的疾病启动了大规模药物治疗干预计划(包括美国总统防治艾滋病紧急救援计划,抗击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的全球基金,以及美国总统疟疾倡议等)。自此,感染上述严重疾病的人数开始大幅减少。
21世纪初,我在华盛顿研究热带病。当时我担任乔治华盛顿大学微生物学和热带医学系主任。我也利用在华盛顿的时间,经常拜访白宫行政办公楼和国会办公楼,来说服领导人用现有药物治疗热带病。当时的布什政府和国会同意了我的提议,并通过美国国际开发署拨款,分发用于治疗热带病(主要是寄生虫感染和沙眼)的基本药物。这些药物每年施用一次,每剂成本不到1美元。慢慢地,数亿人接收到了治疗热带病的基本药物。在一些国家,如淋巴性松弛症(也称为象皮病)、心肌病、河盲症和致盲沙眼等热带病的感染人数显著下降,我们开始设想彻底消除这些疾病,阻止它们持续传播。
这些全球性卫生计划对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影响尤为明显。疾病在这些地区大量减少,已有证据可以证明,贫困引起的疾病产生了地理区域变化。从全球范围来看,到2015年,世界上大多数与贫困相关的、被忽视的疾病(包括热带病,甚至是艾滋病、疟疾和结核病),都不再是只困扰非洲的疾病,而是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许多发达国家的极端贫困人口中。
这是全球卫生传统常态的转变,过去我们都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作比较,而现在新的范式出现了。大多数经济体开始崛起,但是极端贫困的个体却饱受贫困引起的疾病之苦。在千年发展目标提出的15年后,我发现患有此类疾病的大多是生活在较发达的二十国集团(G20)国家中的贫困人口。
疫苗可预防的儿童传染病病患数量也有了大幅下降。2000年,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资助建立了疫苗联盟(最初叫作全球疫苗和免疫联盟)。疫苗联盟的主要职责是扩大非洲、亚洲、中东和拉丁美洲最贫穷地区的儿童的疫苗接种范围,同时推出治疗轮状病毒腹泻、肺炎和脑膜炎的新疫苗。随后,接种这些基本疫苗的儿童人数大幅度上升。
疫苗对儿童疾病的影响显著,其效果远远好于大规模治疗被忽视的疾病的效果。我们得知,全球疾病负担研究(也受到盖茨基金会资助)的数百名调查人员评估了接种疫苗后的公共卫生成果。2000—2017年,死于麻疹的5岁以下儿童人数从每年近50万人首次下降到不到10万人。虽然仍有许多儿童死于麻疹,但自千年发展目标设立以来,疫苗联盟及其伙伴已经使死亡人数减少了80%。其他疫苗可预防疾病(包括白喉、百日咳、破伤风和b型流感嗜血杆菌)的死亡人数也大幅下降。
有两种疫苗(脊髓灰质炎和麻疹)的预防效果尤为显著,我们终于能够设想消除这些自古就有的儿童疾病。在千年发展目标提出前的10年中,脊髓灰质炎在100多个国家肆意蔓延,但到2019年,脊髓灰质炎已经减少到只在3个国家(阿富汗、尼日利亚和巴基斯坦)间歇性暴发传播。全球麻疹疫苗接种后的情况也十分可观。麻疹是已知的传染性最高的疾病之一。麻疹病毒繁殖数量为12—18,即一个麻疹患者平均会感染至少十几个人,尤其是不到1岁、未满疫苗接种年龄的婴儿。麻疹易传播、传播速度快,要想控制或消除它,我们至少要让90%—95%的人口接种疫苗。从本质上看,几乎每个人都必须接种疫苗。现在我们减少了80%的麻疹感染,也就是说疫苗联盟和发生疾病流行的国家帮助到了大部分面临麻疹风险的民众。因此,人们非常乐观地认为可以阻止麻疹传播。而在几年前,这是几乎无法想象的场景。
2015年初,全球卫生领域的大部分科学家和公共卫生专家虽然不能说在庆祝胜利,但也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和信心,认为这类常见疾病正在被消除。
随着疫苗可预防的儿童疾病数量不断下降,可以想见,未来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会彻底消灭脊髓灰质炎和麻疹。没有疫苗,仅靠大规模治疗来防治艾滋病、结核病、疟疾和热带病的公共卫生措施成效不太显著,但仍然意义重大。全球传染病似乎正在消失,而各国领导人也希望大幅降低被忽视的疾病和疫苗可预防疾病的感染率。人们的乐观情绪只在非传染性疾病那里碰了壁,癌症、心血管疾病和糖尿病等非传染性疾病的患病人数预计会不断增加。全球疾病负担研究预测,非传染性疾病的上升数与贫困相关疾病感染数的减少量大致相当。随着传染病感染率的下降,糖尿病、癌症和心脏病可能会成为全球卫生面临的主要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