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应急语言服务关注突发公共事件下的语言受限群体,提供语言服务、冲破语言障碍,从而实现救援目的,是灾害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灾害多发的移民国家,美国较早认识到了应急语言服务的重要性,成立联邦应急管理局并制定《语言援助计划》。本文以《语言援助计划》为研究对象,分析其发展历史和规划特点,并提出对增强我国应急语言服务能力的四点启示。
【关键词】应急语言服务;《语言援助计划》;应急语言服务规划;国家语言能力
我国幅员辽阔,自古以来民族众多、方言各异;同时,随着对外开放的深入和“走出去”战略的推行,我国与世界的交往日益密切,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来华学习生活,进一步复杂了我国语言使用情况。而语言无疑是人类的交际工具和信息载体。因此,当突发公共事件发生时,语言能力有限者较难接收信息,往往会成为受害人群中的弱势群体。如何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冲破语言障碍、有效传递信息,从而减少人员伤亡、稳定社会秩序,这些已成为不可忽视的话题。应急语言服务应运而生。
应急语言服务指的是在自然灾害、危机冲突等紧急情境下,为语言特需人群提供语言援助,消除隔阂,增进交流,化解危机的工作。应急语言服务具有跨学科、跨行业的特点,涉及语言、翻译、心理咨询、危机应对、舆情管控、公共关系以及跨文化交流等诸多领域,需要多个部门协调配合,统一行动(滕延江,2020)。2003年“非典”以来,我国先后举办了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广州亚运会等大型国际活动,经历了“5·12”汶川地震、“4·14”玉树地震等重大自然灾害,应急语言服务意识逐渐增强,并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和国家的空前重视。
应急语言服务的学术成果在后疫情时代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一类研究将应急语言服务置于国家治理体系中,为构建国家应急管理体系、推动国家治理现代化提供宏观性建议,如王辉(2020a)在国家治理理论的视野中,强调应急语言能力建设需纳入国家应急管理体系和应急能力现代化建设中,提倡增强国家应急语言能力储备,推动语言信息化发展,发挥社会在应急语言服务中的协同作用;沈骑、康明浩(2020)在全球公共卫生治理与语言规划理论的基础上,确定了语言治理的治理行为体、治理内容与治理过程三个维度,初步构建出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语言治理能力规划框架,以期提升国家语言治理能力;滕延江(2020)倡导从机制体制规划、语种(方言)规划、人才规划、技术规划、行业规划以及公众(社区)教育规划六个方面全面提升国家应急语言服务能力。另一类研究则更加具体、更具应用性,聚焦应急语言服务中的某一方面,探索提高应急语言服务的质量,如饶高琦(2020)关注语言服务中的语料库技术、音频/文本检索技术、机器翻译和机器辅助翻译技术、文本分析与计算技术等,建议有关科研和规划部门提高技术储备和数据资源建设的意识,研究语言技术应急服务预案;刘浪飞(2022)关注人才在应急语言服务中发挥的作用,明确高校作为培养主体、建议部分院校试点开设语言服务专业、丰富课程资源、加强国际交流、培养复合型人才;吴琴(2022)分析了高校翻译教学的现状,并依此提出建议,各高校应对本地应急语言服务行业及社会需求进行评估,重构教学目标;拓展教学内容进行拓展,强调发展语言能力与非语言能力并重;充分落实课内语言、课内非语言和课外教学实践,助力高质量应急语言翻译人才梯队建设。
由于我国当前的应急语言服务建设还处于起步阶段,借鉴他国已有经验有其必要性。其中日本因其地震等自然灾害频发、应急语言实践经验丰富,最受学者关注。陈林俊(2020)基于语言服务分析框架并结合灾害社会学理论考察了日本灾害应急语言服务的主体、路径选择及内容体系;姚艳玲(2021)专注于日本“平易日语”的发展过程、编制原则及语言特征,并以此为基础为我国“简明汉语”的编制提出建议;包联群(2020)在阐述日本应急语言服务相关法规、制度及运行机制的基础上,详细介绍了“3·11”东日本大震灾应急多语言服务具体措施,分析其经验、不足以及此后日本应急语言服务的完善与提升,提出对中国构筑应急多语言服务体系的启示。
美国的应急语言政策也值得借鉴。美国自然灾害和事故灾难等突发性公共事件多发,且作为一个移民国家,美国境内的居民使用着350种以上的语言,其中超过6000万美国居民的家庭用语是英语之外的其他语言(AAAS,2017)。因此美国也较早关注到了灾情或紧急事件下的英语受限群体,展开应急语言服务建设。滕延江(2018)以美国的国家语言服务团和紧急医疗语言服务项目为例,探讨美国紧急语言服务体系建设的动机、运作模式及存在的问题与挑战。王非凡(2020)以《针对有限英语能力社区应急准备、响应与恢复阶段的策略及手段》(Tips and Tools for Reaching Limited English Proficient Communities in Emergency Preparedness, Response, and Recovery)这一文件为考察对象,以“应急语言服务需求”和“应急语言服务供给”为线索分析美国针对有限英语能力社区应急语言服务规划的整体思路,并提炼出其“服务下沉”的关键特点,为中国应急语言服务能力建设提供一些参考;李宝贵、史官圣(2020)则厘清了美国联邦应急管理局提供的突发公共事件应急语言服务与美国国家语言服务团、美国急救中心紧急医疗救助语言服务项目在服务对象和服务范围等方面的不同,并从法律制度、响应机制、人才队伍、服务手段四个维度分析前者的特点,并提出对增强我国突发事件应急语言服务能力的四点启示。但总体而言以美国为对象的研究数量依然鲜少,尤其对联邦应急管理局出台的专项应急语言法《语言援助计划》的深入分析不足。因此,本文以《语言援助计划》为研究对象,分析其发展历史和规划特点,以期为我国的应急语言服务建设提供启示。
美国是应急管理体制建立较早的国家。美国联邦应急管理局(以下简称FEMA)成立于1979年,于2003年并入国土安全部,是联邦层面应急管理的综合协调机构,负责领导联邦政府各部门共同应对超出各州应对能力的重大自然灾害和火灾爆炸事件,实现保护各种设施、减少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目标。美国的应急管理遵循属地管理原则,地方政府仅在其无法应对灾害时才向州或联邦政府提出援助请求。联邦政府在整个应急响应过程中会按照标准化的运行程序完成人员调度、物资调拨、信息发布、术语代码使用和文件记录等任务。
FEMA的语言援助服务最早可追溯到2000年8月时任美国总统为英语能力受限者(limited English proficient,简称LEP)签署的13166号行政令,管理局于2016年制定了《语言援助计划》(Language Access Plan),旨在为所有人提供有效的语言沟通援助(FEMA,2016)。《语言援助计划》于2020年更新,强调管理局须与州政府、当地政府、部落以及地区应急管理人员四方合作,为所有受紧急事件或灾害影响的人提供灾前、灾中和灾后的语言沟通援助,使英语能力受限的人群在灾难中不受语言能力影响。经过多年的发展,《语言援助计划》具有如下特点:
FEMA的应急语言援助服务的执行以法律为依托。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指令112-11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第六章民权计划(FEMA Directive 112-11 FEMA Title VI Civil Rights Program)明确了该机构的语言援助职责,当灾害发生时,FEMA会明确告知英语能力受限人群,他们有权利免费接受口译服务。此外,《语言援助计划》梳理了各下属主体机构及其之间的协作服务模式。权利平等办公室(Office of Equal Rights)是该法案的主要执行和监督机构,具有直接管辖权。公众对语言援助服务可以以电话、邮件、信件等形式向权利平等办公室进行信息咨询或投诉建议;外部事务办公室(Office of External Affairs)由权利平等办公室的代表组成,面向公众,以不同语言向媒体机构提供关于备灾和灾害救助的信息,协助制订和实施应急服务计划,并为管理局的行动提供建议;响应恢复办公室(Office of Response and Recovery)负责雇佣事件现场双语工作人员、灾难恢复中心和救助登记的翻译服务等突发事件现场的应急语言救助;美国消防学院(United States Fire Academy)和国家洪水保险计划办公室(National Flood Insurance Program)分别提供还有英语、西班牙语的消防安全和洪水灾害的材料。
FEMA已经建立了一套确认英语能力受限人群及提供语言援助的规范程序,李宝贵、史官圣(2020)将其总结为以“语言评估—应急响应—灾后评价”为核心的三级应急语言响应机制。
1.语言评估。管理局通过与州政府和当地政府合作,基于灾害中最常见的英语能力受限人群,将20种语言列为灾害中优先应急援助语言,含西班牙语、阿拉伯语、柬埔寨语、中文、海地-克里奥尔语、法语、印度语、意大利语、日语、韩语、老挝语、俄语、塔加洛语(菲律宾语的一种方言)、乌尔都语、越南语、希腊语、波兰语、泰语、葡萄牙语和美国手语。一旦某地区被认定有灾情发生,第一步就是评估受害地区的人口组成,综合来自美国人口调查局、非政府组织、社区以及志愿者组织等不同渠道的信息,初步评估语言需求,确认主要援助语种,继而多语种书面发布紧急灾情信息、各种联系方式和翻译灾害相关材料。管理局服务支持中心要记录和保留所有灾害中不同语种语言热线拨打人数的历史数据,为语言需求评估提供准确信息。
2.应急响应。FEMA及时向公众、社区机构、多语言媒体提供语情,确保不同背景的群众及时收到关键性的、无障碍的、简明的公众信息,包括灾情援助信息。灾情期间,FEMA的工作人员会在接待室、入口等地方张贴多语种通知,告知申请人他们能申请的语言服务,书面翻译、口语翻译和手语翻译等,并通过信件向申请者邮寄防灾手册以及日常向公众提供的其他防灾材料。所有的灾情网站会以多语种的形式将可提供翻译援助的译员人名及联系方式发布。援助人员需随身携带“I SPEAK”语言救助卡识别语言受限群体的使用语言,之后根据援助手册上的电话号码拨打语言援助热线,在热线另一端译员的帮助下完成他们与英语能力受限幸存者的沟通。
3.灾后评价。FEMA对语言援助效果有相对成熟的评估工具和机制。民权顾问要定期就公民权利保障事宜向管理局作书面汇报和口头反馈,帮助管理局提高灾害期间的语言援助服务质量。语言服务专家在灾情稳定期、灾中反应期、灾后重建期向州、当地、部落以及地区四级政府机关提供语情评估报告。FEMA通过灾后报告、员工内部掌握的历史数据、社区问卷来评估语言援助服务的效果。报告要在灾情结束时完成,既要总结经验,也要指出不足。
1.提供应急语言援助服务的人才充足。在灾害现场的民权顾问为语言援助提供技术支持。FEMA聘请语言服务领域的专家,与驻地民权顾问共同评估语言需求。此外,外部事务专家、灾难救助人员等也各司其职。
2. FEMA对应急语言援助译员的资质、语言技能、相关领域的语言能力、翻译经验和伦理道德等方面有明确的规定和评估流程。如果应急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参与口笔译的话,他们必须具备相关资质和专业能力,并且满足伦理道德标准。
3.语言援助服务承包商的口笔译语言服务的效果通过英语能力受限的社区和利益相关方评估,如果未达到联邦应急管理局制定的标准,承包商将被要求采取修正行为。
语言援助有新科技技术和产品作保障,充分借助通信、网络、宣传手段的发展提高援助效率。
1. FEMA的外联部在持续开发不同语种的网页,上面专门发布灾害相关信息、链接、小应用程序及各种公众服务通知;管理局下属的各个办公室大部分也开通网站,供公众自由下载材料。
2. FEMA个人援助部宣称能够提供81种语言的电话援助服务。译员可通过赴救灾现场或者电话、视频远程形式完成语言援助。
3. FEMA员工有内部数据库,包含每次灾情的传单、新闻发布会、防灾指南,以便之后重复使用。
4.为了帮助听觉残障人士,FEMA专门制作手语视频、口述英语音频等;为了帮助认读障碍群体,外联部加强了图片标识的使用。这些图片重点针对高风险人群宣传用火安全、911火警、急救知识、道路安全、逃生计划和游泳安全,图片在全国范围内文化水平低的人群中测试,并在讲中文、印度语和西班牙的三大主要移民群体中测试。
美国《语言援助计划》也有很多问题。例如,网站材料依然以英语、西班牙语为主;正持续开发的多语种网站还不够完善,经常出现无法访问的情况。
一方面,2018年3月,根据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批准设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应急管理部,作为国务院组成部门。我国的突发灾害防治也是地方政府负责制。《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规定,县级人民政府对本行政区域内突发事件的应对工作负责,突发事件发生地县级人民政府不能消除或者不能有效控制突发事件引起的严重社会危害的,应当及时向上级人民政府报告。上级人民政府应当及时采取措施,统一领导应急处置工作。
在各种突发性公共事件中,我国已逐渐积累了宝贵的应急语言实践经验,应急语言服务逐渐被纳入中国语言政策和规划的顶层设计中。2017年出台的《国家语言文字事业“十三五”发展规划》也强调,需“建立应急和特定领域专业语言人才的招募储备机制,为大型国际活动和灾害救援等提供语言服务,提升语言应急和援助服务能力”。国家语委颁布的《国家中长期语言文字事业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2—2020年)》明确指出要“建立国家语言应急服务和援助机制”“推动社会建立应急和特定领域专业语言人才的招募储备机制”“提供突发条件下的语言应急服务”。
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后,国家进一步完善应急管理体系,再次强调了语言服务在其中的必要性。《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语言文字工作的意见》(国办发〔2020〕30号)明确了“加强国家应急语言服务”和“建立语言服务机制,建设国家语言志愿服务队伍”。《国务院关于印发“十四五”国家应急体系规划的通知》(国发〔2021〕36号)指出,“建立突发事件预警信息发布标准体系,优化发布方式,拓展发布渠道和发布语种,提升发布覆盖率、精准度和时效性,强化针对特定区域、特定人群、特定时间的精准发布能力”“加大应急管理标准外文版供给”“提升应急救援人员的多言多语能力,依托高校、科研院所、医疗机构、志愿服务组织等力量建设专业化应急语言服务队伍”。国务院印发的教育“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成立国家应急语言服务团,加强应急语言服务能力建设”。《国家突发公共事件总体应急预案》,也强调信息公布的“及时、准确、客观、全面”。2022年4月,在教育部和国家语委支持下,国家应急语言服务团成立。由此可见,应急语言服务已进入国家语言政策和规划层面。
新冠疫情期间,为帮助解决外地援助医疗队面临的医患沟通方言障碍问题,来自高校、科研单位、科大讯飞公司等企业的50余位人士共同组成了“战疫语言服务团”,研发了《抗击疫情湖北方言通》,并以微信版、网络版、迷你视频版、融媒体口袋书、即时翻译软件、全天候在线方言服务系统、抖音版等载体形式,为抗疫一线的医护人员及相关群体提供多维度的语言服务,说明我国已开始科技手段与应急语言服务相结合的探索;后来当疫情蔓延至全球,北京语言大学语言资源高精尖中心又开发出了涵盖41个语种的《疫情防控外语通》,在服务来华在华留学生和外籍人士的同时也为国际社会的疫情防控提供了帮助;天津外国语大学成立了“一基地三库”,即应急外语服务人才库、应急外语服务人才培养基地、应急外语服务研究院、应急外语服务多语种语料库实验室(张馨元,李霞,2021);2022年4月28日,国家应急语言服务团在京成立;5月12日,江苏首支应急语言服务团在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成立(李润文,2022)。在众多抗疫应急语言服务实践中,政府、高校、学术团体、企业及志愿者个人等多方力量通力合作,应急语言服务产品在政策推广、学术奠基、科技支撑、个人努力的加持下惠及全国人民。
虽然近年来我国应急语言服务发展势头强劲,但不可否认,相较而言,我国这个领域起步晚,且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才有井喷式增长。应急语言服务体系呈现基础弱、发展不均衡的特点,还不够系统化、科学化、常态化、专业化,存在以下几点不足:
首先,我国应急语言服务尚未被纳入应急管理规划。我国在应急语言服务领域目前有政策,但无具体法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突发事件应急预案管理办法》和《国家突发事件应急体系建设“十三五”规划》均没有提及突发事件过程中的应急语言服务,甚至中共中央党校联合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创研并发布的首册《应急管理蓝皮书:中国应急管理发展报告(2021)》也未提及应急语言服务。目前只有语言文字领域的一些政策性文件提及应急语言服务,如《国家中长期语言文字事业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2—2020年)》《国家语言文字事业“十三五”发展规划》,而突发事件和灾害中的语言服务在国外大多属于应急管理和灾害管理的一部分。而且,现有政策中涉及应急语言服务的内容多以宏观规划为主,缺乏具体说明,如怎样建立应急语言服务的援助机制、应急和专业人才的储备机制、多语言人才库的实现途径。
其次,我国目前关于人民群众在突发事件中获得语言服务权利的机制保障需加强。语言文字领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突发事件领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国家突发公共事件总体应急预案》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以及公共卫生领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均缺乏语言应急服务内容,而法律的缺位会导致应急语言服务的内容和质量缺乏监督,人民群众获得语言服务权利难以得到规范化的保障。应急语言服务作为特殊领域的语言服务,也需要相关法律法规制定准入与评估机制,并对产品质量进行规范和监督。
首先,应急语言服务人才资源整合未成体系。我国刚刚着手成立的专门应对突发事件的应急语言服务团队具有公益属性,其服务提供者包括高校师生、企业员工和社会人士,他们的专业或工作领域大多不是应急语言服务,也不受国家应急管理部门的统一领导。由于缺乏专门组织和统一的行动方案,服务提供者很多时候各自为战、自发行动,使得灾情中语言人才调用不系统,无法精准高质量满足事件中的语言需求。
其次,应急语言服务专业人才培养缺位。其一,我国目前尚未有应急语言服务专业,而应急管理专业开设历史短、院校较少。2020年2月21日,《教育部关于公布2019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的通知》(教高函〔2020〕2号)公布“2019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在“新增审批本科专业名单”中,“应急管理专业”等专业得以获批(教育部,2019),且应急管理学科培养方案中也缺少应急语言服务的内容,难以将语言人才进一步转化为应急语言服务人才;其二,我国语言类本科生和研究生的专业设置也少见应急语言服务相关方向;其三,部分高校教师在应急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相对缺乏,多数没有提供应急服务的经验,一定程度降低了培养效果。
最后,应急语言服务的语种偏差。目前的应急语言服务语种以外语为主,且灾情中能提供服务的外语语种很有限;同时,我国并非移民国家,少数民族众多且方言各异,更应该加强对民族语言和方言的关注。
我国应急语言服务产品的体系化程度有待提升。现有产品多侧重于“突发应对”的层面,即突发事件发生后的响应阶段,如快速准确发布事件信息、促进不同语言使用群体间的交流等。但在平时的宣传教育与监测预警的信息发布层面,相关政策宣传、应急演练、教育科普类产品还普遍缺乏。事后的恢复重建阶段也尚少见应急语言服务产品的身影,没有充分发挥语言在心理疏导和情绪抚慰中的作用。因此,如何提高应急语言服务的丰富性和完整性,改善当前语言服务聚集于响应阶段的不均衡的现状,实现平时、灾前、灾时和灾后一体化的多维度应急语言服务机制,成为我国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一方面,我国应急语言服务应该被纳入应急管理规划,《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等法律的修订需添加应急语言服务的内容,明确其地位,以立法手段提高各部门的重视程度,保障人民群众享用应急语言服务的权利;另一方面,法律法规条文应明晰提供应急语言服务的负责主体及其职责分工,主体还需定期接受相关单位的监督、评估和问责,确保其规范应急管理部、国家语委、国家卫健委等各部门认真履职、高效协作。
应急语言服务的落实既离不开国家的顶层设计,也离不开一线服务工作者的努力。因此,搭建一支人数充足、素养过硬、召之即来的应急语言服务队伍是关键。一方面,要培养一批专业知识扎实、实战经验丰富的专业化人才作为领头羊。高校作为人才培养主阵地,应做好专业化应急语言服务人才的培养,调整培养方案,加强语言与应急管理的学科融合,为学生提供模拟演练实践机会;还要提高行业门槛,指定行业规范,定期开展培训和考核,提高从业人员积极性。另一方面,我国也应充分利用社会化的潜在应急语言服务人才资源。这一群体虽未接受系统训练,但数量庞大、熟悉当地语言和民情,作为后备力量可以有效填补人手不足的缺口。因此可以建立应急语言服务人才数据库,将志愿者的年龄、语种、教育背景、经验、地域等相关信息收录,方便公共事件突发时快速、精准地调配。
健全应急语言服务机制是推动国家治理现代化、强化政府社会管理职能的根本举措(魏笑梅,2022)。目前只聚焦响应阶段的应急语言服务现状并未充分发挥其效用。除了做好日常宣传和预警环节的语言服务工作,美国《语言援助计划》体现的以“语言评估—应急响应—灾后评价”为核心的三级应急语言响应机制具有极大的参考价值。灾害发生后,要立即对当地人口构成、方言使用、教育程度、过往突发事件历史数据等情况进行评估,从而有效提高之后语言服务精准性和组织性;应急响应阶段,要充分保持现有优势,发挥科技力量提供多种形式的语言服务;进入恢复重建阶段,应急语言服务团队要撰写服务报告并接受来自公众、上级组织机构的评价,也有利于其吸取经验教训、促进服务质量提升。
应急语言服务能力也是国家语言能力的一部分。在分析美国成功经验的同时,我们也要深刻认识到中美国情的差异,批判性地借鉴,而非全盘接收。与美国不同,中国不是一个移民国家,我们要继续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提升国民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能力,可以有效促进文化程度较低群体不借助额外语言援助直接获取灾情信息、表达需要,从另一个角度提升援助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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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 Yonghou Zhang Xinyi(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Abstract: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s notice language-limited groups in public emergencies, rescuing by providing language services and surmounting language barriers. Therefore, it is a significant part of disaster management. The United States, as a disaster-prone nation of immigrants, realized the importance of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s very early, thus set up FEMA and enacted Language Access Plan. Focusing on Language Access Plan, this paper analyzes its history and features, and then puts forwards four implications for enhancing the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s in China.
Key Words: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s; Language Access Plan;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Planning; National Language Capacity
作者简介: 刘永厚,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合作导师,研究方向:社会语言、应用语言学、语言政策与规划。电子邮箱:liuyonghou@bnu.edu.cn。张心怡,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电子邮箱:zhangxinyi9958@163.com。
基金项目: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中国外语语种需求调查与多元化外语人才培养模式研究”(21BYY022)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