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辨别蘑菇是否有毒一样,要是人能够区分爱情真假就再好不过了。当然,对于蘑菇来说,这很简单:你只需要撒点盐,把它们放在一边,耐心等待便可知晓。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1917 年 [1]
对于希望从事(野生菌)研究的人,他必须面对众人的蔑视。阶层高的人会嘲笑他奇怪的品味,而阶层低的人会直接将他视为白痴。在所有时尚或爱好中,没有一种像“采菌者”或“食用伞菌的人”那样让人不齿。
——威廉·得利斯勒·海,《英国真菌》,1887 年 [2]
十几岁的时候,我首次打开了野生菌世界的大门。那是 1971年 6 月,在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Albuquerque),15 岁的我爬上了一辆灰狗巴士 ,跨越 2000 英里,来到纽约州的莱茵贝克(Rhinebeck),到达目的地太阳升夏令营(Camp Rising Sun),并在此度过了两个月。在那之前,我向东最远去过得克萨斯州的埃尔帕索(El Paso)。在高地沙漠(high desert)地区,年平均降雨量不到 9 英寸。我告别了那里的气候,前往哈得孙河中游,到达卡茨基尔山脉(Catskill Mountains)的山脚下,最终在当地河谷的森林中度过了夏天。纽约州的年平均降水量几乎是新墨西哥州的五倍。第三天清晨,我仍乘公共汽车旅行,并在途中意识到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当时,我睁开惺忪睡眼,看到了宾夕法尼亚州西部的绿色山坡,并很想知道是谁浇灌了这些树木。我习惯于行走在干旱山丘上,那里漫天灰尘,无法看清远处的山脉和台地。因此,对我而言,漫山遍野的草木是一个新的、令人着迷的世界。最初,这一繁茂景观让我流连忘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栖息在苔藓上或湿木上的蘑菇,因其难以捉摸的美感,吸引了我的注意。1971 年至 1980 年间,我在纽约州度过了五个夏天。在第二年,我给自己买了第一本蘑菇田野指南,即路易斯·克里格(Louis Krieger)于 1936 年撰写的《蘑菇手册》(多佛出版社重印版)。之后,我开始认真整理书中森林居民的故事。这些人物是如此迷人且神秘,35 年之后,我发现再花几辈子的时间也整理不完。
在度过第一个东北地区的夏天后,我花了几个小时回到新墨西哥州,带着尤尔·吉本斯(Euell Gibbons)所写的指南《跟踪野生芦笋》( Stalking the Wild Asparagus ),前往林地和台地搜寻,并寻找任何似乎可以食用的东西。最初,我对野生菌的美丽和神秘兴趣盎然。而现在,如我所愿,我又想进一步探寻它们作为食物的潜力。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由于缺乏良师指导,作为一个谨慎的冒险者,我只能慢慢开始学习常见的蘑菇群,包括可食用菌和有毒蘑菇。在阿尔伯克基,我食用的第一种蘑菇是马勃菌( Calvatia sp.),它被发现于我父母院子里的苹果树下。在查阅了野外指南之后,我开始遵循克里格对马勃菌属的记载。“在食用真菌的过程中,建议初学者可以冒些风险从这些马勃菌开始。但是,只要菌肉为白色,表面干燥且肉质紧实,那就没有风险,也是安全又美味的食物。” [3]
我先把这些紧实的白球切成圆片,再用人造黄油煎制,并在上面撒上椒盐。那时,我真希望自己能说,家人会给我信心和支持。而我之所以信心满满,一方面是因为青春期的自己在虚张声势,另一方面在脑海中也没有暗自怀疑,自己是否对蘑菇具有识别能力。尽管我心里没底,但所幸这道菜味道不错,自己也没有因此生病。当然,只有我愿意沉浸在这小小盛宴中,出事率低也是应有之义。
第二年,我将草甸菌( Agaricus campestris )加入到我的食用菌清单中。首先,我在新墨西哥大学(University of New Mexico)校园内,发现球场有人洒水施肥,显得十分肥沃。因此,我开始在此地收集这些草甸菌。1977 年,我在新墨西哥大学上了第一节真菌学课程。几年前,校园里有一棵巨大的木棉树被人移走。而在1977 年秋天,我发现在那棵树的死树根处,有大量的鸡腿菇( Coprinus comatus )层出叠见。连续三年,我在鸡腿菇(shaggy mane)上收集了大量结实的菇蕾,并了解到它们无论在黄油中翻炒,还是作为一道简单奶油汤的主要食材,都是那么精致和美味。这一特定地点的丰富资源不仅令人难以置信,也促使我学习如何烹饪和冷冻蘑菇,以便在冬季食用。
回顾那些日子,很容易体会到,我在食用菌清单上更新菌种是如此缓慢。20 世纪 70 年代末,新墨西哥州还没有一个有组织的采菇俱乐部。我并不知道还有谁能够为了食物和乐趣而去采集蘑菇。所以,我的实践只能在隔绝的环境中慢慢发展。1981 年,在搬到缅因州后,我才开始联系其他采菇人,并对比各自的笔记,然后分享信息和开心时光。虽然我很乐意从野外指南中学习,但仍比不上看到丰富学识的人手中的蘑菇。只有在那一刻,我才能信心倍增。
在美国,急于学习蘑菇的新人喜忧参半。好的地方在于,有很多优秀的野外指南可以帮助新猎人学习这个爱好。比如,一部典型的蘑菇野外指南包括物种科群、孢子颜色或其他容易遵循的主题,并且还附有背景材料,以帮助读者发展蘑菇的识别能力。这有点儿像去另一个国家的食杂店,你会发现,虽然标签是用外语写的,但图片显示了每种东西的样貌,而且类似的食物都会分门别类,并放在容易导航的过道里。在这个外国市场,如果你能找到一个既熟悉食品和商店布局,又具有渊博知识的当地导游,那么你的焦虑就会明显下降。这就是采菇老手的作用。如果新手需要获得更多能力来消除盲目自信,那么这些老手能让他们明确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在美国,这也是这些采菇新手的不利之处。通常,他们很难找到一个见多识广的向导。尽管许多人通过一本好的野外指南学会如何识别蘑菇,但食用头几个蘑菇所需的信心却不容易从书中获得。
有些人之所以被野生菌所吸引,不仅是为了欣赏它们的美丽,也是为了探寻它们在野外出现的奥秘,或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它们在自然历史网络中的相互关系。在我举办的蘑菇主题活动中,无论是漫步、谈心,还是课程,只有一小批人来参加。虽然这些人的确存在,但相比较而言,人们更愿意学习食用蘑菇的知识,以及在何处采摘的经验。在美国,食菌(食用蘑菇),至少是食用野生菌,仍是一种不太寻常的追求。通常,对于那些寻找和食用野生菌菇的爱好者,人们将其视为怪人或喜欢冒险的人。然而,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却在寻求他们所需要的知识,并开始食用自己在田野和树林中发现的蘑菇。如果你正在考虑把采摘蘑菇作为一种消遣方式,那就要做好准备,直面生活中来自他人的阻力。据我所知,有的夫妻不愿意食用伴侣收集的蘑菇。并且,有些邻居在接受一篮子多余的蘑菇时微笑着点头,而一旦慷慨的采菇人离开,他们转头就把蘑菇塞进堆肥桶。
在这个嫌弃菌菇的社会中,大多数人认为,在没有其他相反信息的情况下,野生菌都是有毒的。不仅如此,它有可能杀死或严重毒害那些盲目食用的蠢人。作为一个嫌弃菌菇的国家,下文摘录了爱尔兰农村关于蘑菇漫步活动公告的一部分。它体现了当地民众对蘑菇的看法,这与许多亲英文化的观点如出一辙。
爱尔兰野生动物信托基金,Slieve Felim 分部将于下周日10 月 16 日在格伦斯塔尔林地(Glenstal Woods) 举行“突袭真菌”活动。众所周知,采蘑菇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消遣活动之一。而这一活动中,最难的部分在于知道哪些是可食用的蘑菇。它们有奇怪的名字,如呕吐红菇(Sickener)、死帽蕈(Death Cap)、死亡天使(Angel of Death)和豹斑菇(Panther)。因此,99%的爱尔兰人不愿知道这些事物,也就不足为奇了。虽然该国野生菌有 3000 种之多,但只有大约 120 种可以食用。在爱尔兰,有几种蘑菇即使数量很小,也足以让人致命。而且,一旦你食用了它们,医学也无法挽救。而其他品种的蘑菇只会让你剧烈地恶心,甚至产生幻觉。当你使用野外指南来识别物种时,这些特点可以让你集中精力。
考虑到这些危险,我们始终建议,只能在有经验的向导的协助下才能进行蘑菇采摘。 [4]
这一公告揭示了民众害怕蘑菇的心理。他们普遍持有以下观念:
·可食用菌和有毒蘑菇之间几乎别无二致;
·大多数野生菌不仅不能食用,而且有毒;
·食用危险的有毒菌种之后,一旦生病,生命几乎无法挽救;
·采蘑菇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消遣之一。
·在我们的森林里,比起有毒蘑菇,可食用菌数量更多,还有许多不可食用但无毒的蘑菇,或者一些食用性未知的蘑菇。
·用手拿着有毒蘑菇不会使你生病。只有少数非常罕见的蘑菇能够引起皮疹。除此之外,没有研究能够证明蘑菇毒素可以通过皮肤吸收。
·在你看到的野生菌中,很少有剧烈毒性。绝大多数有毒菌类引起的症状虽让人不适,但对健康人来说,不会造成生命威胁。在美国,只有大约20 几种可能致命的蘑菇。
·按照毒素在体内的作用方式,人们对蘑菇进行了分组。结果发现,在大多数蘑菇中毒案例中,受害者均有肠胃不适的症状,并能在 24 小时内恢复。很少有人久病不愈。
·根据北美洲真菌学协会(North American Mycological Association,NAMA)蘑菇中毒案例登记处的报告,在 30 年的时间里,美国平均每年有一到两个人死于蘑菇中毒。 [5]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采集和食用野生菌,美国的蘑菇中毒发病率呈上升趋势。相比而言,纵观欧亚大陆,收集和食用蘑菇的人只增不减。每年都有数百起中毒案例,一些人也因此去世。虽然,我们很难得到准确记录,但在情况不好的年份,数百人死亡也绝非妄言。在这一死亡率所反映的地区,每年都有数百万市民采集和食用野生菌。
这种对于蘑菇的狂热情绪,即使是真菌学家也未能幸免。在最近出版的蘑菇指南中,查尔斯·弗格斯(Charles Fergus)认为:“每年有多少人死于蘑菇中毒尚未可知,但在美国可能有几十人,在欧洲可能有几百人。” [6] 美国的实际死亡人数为平均每年 2 人,不过在情况不好的年份,整个欧洲的死亡人数可能远远超过 100 人。
对许多美国人来说,可食用菌和有毒“伞菌”之间没有明确区别。在重新查阅了几本字典的定义之后,我们不仅对伞菌是否可以食用十分困惑,也不清楚该术语是否只包括那些不可食用或有毒蘑菇。伞菌(toadstool)是英国人创造的一个术语,指的是那些人们认为有毒的蘑菇,或是其他令人讨厌的蘑菇。1609 年,法国教士圣方济各·沙雷氏(St.Francis de Sales)总结了如今在恐菌地区普遍存在的态度:“我对舞蹈的看法和医生对蘑菇的看法一样。再好的蘑菇也是没有益处的。因为蘑菇状如海绵、纤细多孔,很容易吸引周围毒物。如果它们靠近毒蛇,就会接受它们的毒液。” [7] 如此说来,我们这些既喜欢舞蹈又喜欢蘑菇的人,无疑受到了两次咒骂。
据广泛报道,全世界 5%~10%的蘑菇种类是有毒的,还有10%~20%的蘑菇是可以食用的。估算结果之所以各不相同,部分是因为我们定义毒素的方式和知识的局限性。根据《食用蘑菇词典》所言,在世界各国范围内,我们已知并命名的常见食用蘑菇有近 700 种。2004 年,一份关于全世界可食用野生真菌用途和重要性的报告横空出世。研究人员艾瑞克·伯阿(Eric Boa)与国际粮农组织合作,通过查阅当地资料和指南,汇报了来自 85 个国家 1154 个物种的可食用性。 [8] 对于一种特定蘑菇而言,其可取之处在于味道、质地、制备难易程度和其他因果关系,包括毒蘑菇与可食用菌有多少相似性。而对于一个特定物种而言,这一性质很难量化,而且在不同的文化中差异很大。一个国家中受珍视的蘑菇,可能在另一个国家毫无价值,甚至在第三个国家会被认为是有害菌种。
人如何开始将采集的蘑菇作为食物?这取决于你的家庭背景、是否有良师指点,以及是否加入有组织的采菇团体,当然也取决于你自己的个性。美国接受野生菌作为食物需要一个漫长过程,但这一风潮已经开始。在中西部和南部山区各州,数以千计的人正在参加猎取羊肚菌的活动。西海岸也有很多采菇团体,但在其他大多数地区,采菇人就像新墨西哥州沙漠中的鸡油菌(chanterelles)一样稀少。虽然这些蘑菇就在身边,但发现它们不仅需要足够敏锐的眼光,也要更加了解寻找地点。美国拥有丰富的可食用菌资源,东起缅因,西至俄勒冈,所跨各州均有分布。一些可食用菌种,能在大多数州找到,而有些菌菇则更多限于当地。有时,一个好的食用菌种,它的菌根蘑菇只与某个树种或灌木属在一起。并且人们发现,菌菇共生宿主树的生长地,才是唯一出菇的地方。而另一些菌种则受限于特定的气候类型。新手如何开始学习当地生长的蘑菇?请参考第二部分中为食菌新手建议的指导准则,并怀有耐心、循序渐进。
对于蘑菇的食用性,不同文化看法不一,其中最为突出的例子是红菇属。在大多数温带森林中,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种群。红菇既是该属,也是该种群最常用的通用名称。不过,近年来,有几位作者建议将其命名为脆褶(brittlegills),特指该菇肉质十分脆嫩、容易破碎。
在欧洲,特别是英国以外的国家,出版的田野指南将该种群的许多物种列为可食用菌,并报告称,正如其他品种菌菇至多只会引起轻微的胃肠道问题一样,红菇也能列入总体上安全的食用菌属。在关于世界各国如何看待蘑菇的报告中,艾瑞克·伯阿(Eric Boa) 指出,在美国,该属菌菇不推荐作为食物入餐,但在乌克兰,却有 100 多个物种被列为可食用菌。
无论是北美的一些野外指南,还是法国、德国和英国的指南,在对比了红菇可食性后,都明确表明,欧洲本土与在欧洲受训的采菇者都更倾向于认为红菇可以食用。尽管这些关于可食用性的信息并非如伯阿所描述的那样黑白分明,但相较于北美的指南,欧洲指南明确表示红菇更加安全、可以食用。值得注意的是,在北美的指南中,罗杰·菲利普(Roger Phillip)所写著作《北美洲各类蘑菇及其他菌类》涵盖的物种及食用菌数量最多。菲利普是一位英国人,撰写了欧洲和英国蘑菇指南,并在早先十分流行。美国野外指南通常将更多该属物种列入不可食用清单,并经常告诫读者,不要食用任何红菇种群的品种。曾有一些人吃了一些染黑的红菇后,出现了严重的胃肠道问题,甚至在日本报告了几个死亡病例。对于该属的许多种菌菇,仅凭野外特征(既不需要化学测试,也不使用显微镜检查孢子)识别起来非常困难。因此,许多美国真菌学爱好者将这些五颜六色的夏季蘑菇戏称为“JAR”,意为“只是另一种红菇”(Just Another Russula )。
许多人带着努力识别受挫的心情,漫步在林间小道上,才注意到该属菌菇,然后继续寻找更加令人满意的真菌作为采摘目标。而其他人则坚持“宁弃毋采”的理念,并将此作为该属菌菇的指南。
东欧人,特别是那些斯拉夫后裔,将红菇视为餐桌上的首选。他们甚至将许多辛辣品种的红菇和相关的乳菇( Lactarius )收集起来,煮熟之后,腌制成备受青睐的蘑菇泡菜。
其中一些蘑菇在美国被认为是有毒的。事实上,这些蘑菇如果不适当处理,就会使人生病。最近,一个立陶宛人参加了我提供的蘑菇课程。他非常高兴地发现,我们美国人不吃红菇。他兴高采烈,一把拿起我的蘑菇,并感到还有更多蘑菇被留给了他。
作为一种业余爱好,采蘑菇能够轻易伴随人的一生。并且,人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初窥蘑菇知识的门径。只要你能够行走,就可以采集蘑菇供人欣赏和食用。而当年华逝去,你指导过的年轻人,不仅会为你带来蘑菇、留下晚餐,也会传承知识、继续探寻。通常,在我们所在的世界一隅,人们对野生菌心怀恐惧。无论是野外采集,还是食用野生菌,你所见到的许多人都会将其视为一种可疑活动。但是,如果你能抵制这一趋势,并能快速接受这些菌菇入餐,你就更有可能获得一种积极体验,并在这一爱好中赢得家人和朋友的支持。30 多年来,采集和食用野生菌给我带来了许多乐趣,比如:狩猎的快乐,学习新蘑菇(包括可食用菌和毒蘑菇)的挑战,以及烹饪和食用各类蘑菇的喜悦。然而,对我来说,食用途径与毒素的传播途径密切相关。并且,当我在讨论一个问题时,从不会对另一个问题敷衍了事。作为野生菌向导和老师,身兼两种职业不仅有不少矛盾之处,而且对我而言,从中取得平衡也是一大挑战。我喜欢引导人们对野生菌产生兴趣和热情,同时也让他们了解到蘑菇作为美味佳肴的潜力。同时,我还知道一点。我要确保学生对风险有清晰的认识,并以审慎的态度对待他们的热情,这一点至关重要。这样的两重职责让我无法完全做到心平气和。大多数美国人对蘑菇的不信任根深蒂固,以至于他们情愿放弃采摘野生菌的乐趣。他们只是在市场上拿起一磅褐菇(portabella),并称自己所做的饭菜具有异国风味。但是,也有一些人愿意不计后果地冒险。他们认为,如果这东西看起来可以吃,那就一定可以吃。这种性格类型不仅让我感到害怕,也为达尔文奖 提供了丰富笑料。在接下来的文章中,你将看到我心理的动态变化过程,并感受我内心的挣扎。
[1] Katherine Mansfield,“Love and Mushrooms,”1917 journal entry,More Extracts from a Journal,ed.J.Middleton Murry,in The Adelphi (1923),p.1068.
[2] William D.Hay,An Elementary Textbook on British Fungi (London: S.Sonnenschein,1887).
[3] Louis C.C.Krieger, The Mushroom Handbook (New York: Dover,1967).
[4] Antoin Kiely,advertisement for walk dated October 16,2005, The Ballyhoura Country News ,www.ballyhouracountry.com/view.asp?ID-153,accessed October 8,2008.
[5] Michael W.Beug,Marilyn Shaw,Kenneth W.Cochran,“Thirty Plus Years of Mushroom Poisoning: Summary of Approximately 2,000 Reports in the NAMA Case Registry,” McIlvainea 16,no.2 (2006),pp.47–68.
[6] C.L.Fergus, Common Edible and Poisonous Mushrooms of the Northeast (Mechanicsburg,Pa.: Stackpole Books,2003).
[7] Francis De Sales, Introduction to the Devout Life ,1609.
[8] Eric Boa,“Wild Edible Fungi,A Global Overview of Their Use and Importance to People,” FAO Non-Wood Forest Products Report #14,from http://www.fao.org/docrep/007/y5489e/y5489e00.xhtml#TopOfPage,accessed March 2,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