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浪沙的大铁槌并没把秦始皇吓唬住,他还是经常到各地去视察。国内还算平静,可是北方的匈奴很强,老是侵犯中原。公元前215年,秦始皇拜蒙恬(tián)为大将,发兵三十万去打匈奴。匈奴是北方的游牧部族,经济、文化都比中原地区差。他们老到河套一带进行掠夺,还把那些地区的青年男女抓去当奴隶。这会儿中原大兵一到,他们纷纷逃去。蒙恬就这么收复了河套地区,建立了四十四个县,把内地的囚犯大批地送到那边,让他们住下来开荒耕种。
为了秦朝边防的长远打算,秦始皇下了决心,除了三十万大军以外,又送去几十万民夫,把过去秦、赵、燕三国的长城连接起来,西边从临洮(在甘肃;洮táo)起,翻山越岭一直到东边的辽东,造一道万里长城。因为大儿子扶苏反对他焚书坑儒,秦始皇生了气,就派他到北方去监督蒙恬的军队。
中原的大批士兵和民夫正在北方造长城的时候,南方岭南一带的部族又向中原打过来了。岭南在那时候又叫南越(就是现在的广东、广西地区)。那些地区的部族,生产很落后,文化还不发达,老从中原地区掠夺财物和青年男女。秦始皇把中原的囚犯全都免了罪,作为防守南方的军人,又叫民间的奴仆和一些小贩商人一起去服役。将军、士兵、囚犯、奴仆、小贩商人等合在一起,一共有二十来万人,终于把南方的部族打败了。秦始皇就在那边建立郡县,让那二十来万人留在那儿防守,又从中原迁移了五十万贫民到那边去居住,开荒。为了运输粮草,秦始皇叫水工开了一条水道叫灵渠,沟通湘江和桂江之间的交通,使长江流域的粮草物资等可以由水道运到南方去。这许多中原的军民长住在那儿,修建水利,改进农具,发展生产,岭南一带就这样初步安定下来了。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又到东南去视察。这回跟着他出去的,除了左丞相李斯以外,还有他的小儿子胡亥和中车府令(掌管皇帝车辆的官)赵高。那时候,胡亥也有二十岁了,他要求跟他父亲一块儿去,好开开眼界。秦始皇挺喜欢他,就答应了。他们到了江南,越过浙江,到了会稽郡的吴中(会稽郡包括今江苏省东部和浙江省西部;吴中,就是今江苏省苏州市的吴中区和相城区;会稽kuài jī)城里。街道两旁挤满了人。车队过来了。秦朝的旗子多用黑色,马车一辆接一辆地连着,正像一条大乌龙在陆地上游。拿着长戟的卫士和带着各种刀枪的武士,在马前车后一批一批地过来,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老百姓一听说皇上来了,大伙儿踮(diǎn)着脚尖要瞧一瞧这位灭六国、统一中原的大皇帝。秦始皇干脆打开车上的帷(wéi)子,让老百姓瞧个够。
正在这时候,人群里忽然挤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后面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大汉。两个人分开人群,要把秦始皇看个明白。一会儿,车队到了跟前,只见秦始皇端端正正地坐在车里,果然十分威严。街道两旁的老百姓都静静地站着。这个小伙子可一点儿不害怕,两个眼珠子闪闪发光,看着看着,嘴里还嘀咕起来。他说:“这有什么了不起!谁都可以取代他!”背后的大汉听见了,连忙捂住他的嘴,咬着耳朵说:“你不要命啦!”说着赶紧拉着小伙子从人群里溜了。
这个小伙子是中国历史上很出名的一个人物,叫项羽。他背后的大汉是他的叔父项梁。项羽是下相县(在今江苏省)人,从小死了父亲,全仗他叔父项梁把他养大成人。他祖父就是楚国的大将项燕。项家祖祖辈辈都做楚国的大将,曾经封在项城(在今河南省),就姓了项。公元前223年,秦始皇派王翦攻打楚国,项燕打了败仗,自杀了。楚国被秦国灭了以后,项梁老想恢复楚国,替父亲报仇,可是秦国这么强,自己又没有力量,只好忍气吞声地等待机会。
项梁瞧见侄儿项羽挺聪明,亲自教他念书。项羽学了几天就不愿意再学下去了。项梁看项羽学文的不行,就教他练武。他先教他学剑。项羽学了一点儿又扔下了。这可把项梁气坏了,直骂他没出息。项羽可有自己的想头。他说:“念书有多大的用处呐?学会了,不过记记自己的姓名。剑学好了,也不过跟别人对打对打,有什么了不起的?要学就学一种真本领,能敌得过上千上万的人(文言叫‘学万人敌’),那才有意思。”
项梁觉得这小子口气倒不小,心里也实在喜欢,就说:“你有这种志向也不坏。我教你兵法,好不好?”项羽高兴得连连说:“好,好!请叔叔教我吧。”项梁就把祖传的兵书拿出来,一篇一篇地讲给他听。项羽才学了几天,只略略懂得了一个大意,又不肯再深入钻研了。项梁见他这个样儿简直没法治,只好由他去。
后来项梁被人诬告,关在监狱里,气极了。他一出监狱,就去找那个仇人,三拳两脚把仇敌揍死了。这下子可闯了祸了。他就带着项羽逃到吴中,隐姓埋名躲避他的仇家。可是他又不愿意安安静静地躲在家里,没有多少日子,就跟吴中人士结交起来。吴中人士见他能文能武,才干比他们都强,大家伙儿把他当作老大哥看待。每回吴中碰到有大的官差或者丧事、喜事,总请他做总管,大家愿意听他的。项梁趁着机会暗暗教他们兵法。
一班青年子弟见项梁的侄儿项羽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个儿又高,力气比谁都大,连千斤重的大鼎(一种器具,有三条腿、两个耳朵,用铜或铁铸成)也举得起来,都很佩服他,喜欢跟他来往。这次他在吴中街上信口乱说,急得项梁连忙把他拉回家里,还怕他再出岔(chà)子,一连几天不让他出去。直到项梁听说秦始皇已经离开了会稽,才放了心。
秦始皇离开会稽,在路上身子很不舒服,到了平原津(在今山东省平原县西南)就病倒了。随行的医官给他看病进药,全不见效。七月里,他到了沙丘(在今河北省),病势越来越重。他嘱咐李斯和赵高说:“快写信给扶苏,叫他立刻动身回咸阳。万一我好不了,叫他主办丧事。”
李斯和赵高写好了信,给秦始皇看。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叫他们盖上印,打发使者送出。他们正商量着派谁去的时候,秦始皇已经晏驾了(皇上死了,从前叫“晏驾”)。
丞相李斯出了个主意,说:“这离咸阳还有一千六百多里,不是一两天就能赶到的,要是皇上晏驾的消息传了出去,里里外外可能引起不安。不如暂时保守秘密,赶回京城再作道理。”他们就把秦始皇的尸体安放在车里,关上车门和车窗,放下帷子,外面的人什么也看不见。随从的人除了胡亥、李斯、赵高和几个近身的内侍以外,别的人全不知道秦始皇已经死了。文武百官照常在车外上朝,每天的饮食也像平日一样由内侍端到车里去。
那封信存在赵高那里,李斯叫他把信送出去,请长公子扶苏赶回咸阳。赵高藏着秦始皇给扶苏的信,偷偷地先跟胡亥商议篡(cuàn)夺皇位的事。赵高是胡亥的心腹,跟扶苏和蒙恬都有怨仇。扶苏要是即位,一定会重用蒙恬,他必然吃亏。为这个,他要帮着胡亥夺取扶苏的地位。不用说,胡亥是求之不得,完全同意。他们又逼着李斯加入他们。李斯一来怕死,二来怕将来不能再做丞相,也同意了。这么着,三个人就假造了遗嘱,立胡亥为太子。另外又写了一封信给扶苏,说他在外怨恨父皇,蒙恬和他是同党,都该自杀,兵权交给副将王离,不得违命。当时就派心腹把信送去,还逼着他们二人自杀了事。
赵高和李斯催着人马日夜赶路。可是一千多里路程,一时怎么赶得到?再说夏末秋初的天气,尸首搁不住,没有多少日子,车里发出臭味来了。赵高派士兵去收购鲍鱼,叫大臣们在自己的车上各载上一筐。鲍鱼的味儿本来挺冲,现在每一辆车都载上一筐,沿路臭气难闻,秦始皇车里的臭味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们到了咸阳,还不敢把秦始皇的死信传出去,直到扶苏和蒙恬都被逼死了,才给秦始皇发丧,立胡亥为二世皇帝。朝廷上别的大臣只知道这是秦始皇生前的命令,谁也不敢反对。丞相以下的大臣一律照旧,只有赵高升了官职,特别得到二世的信任。实际上,赵高的权力比李斯的还大。他就跟二世两个人商量着要按照他们的意思管理天下,首先是杀害老臣,大兴土木,加重税捐,屠杀人民。那还不把国家弄成一团糟才怪呐!
赵高要大规模地安葬秦始皇。二世听了他的话,从各地征调了几十万囚犯、奴隶和民夫,把秦始皇的坟墓修理一下。秦始皇在世的时候,已经在骊山(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秦岭支脉;骊lí)下开了一块很大的平地作为坟地。这坟地不但开得大,而且挖得深,然后把铜化了灌下去,铸成了一大片十分结实的地基。在这上面修盖了石室、墓道和安放棺材的墓穴。地上挖出江河大海的样子,灌上水银,还有别的花样,说也说不完。这许多建筑物合成了一座大坟,把秦始皇葬在这儿。大坟里面不但埋着无数的珍珠、玉石、黄金,还埋了不少宫女。为了防备将来可能有人盗坟,墓穴里安了好些杀人的机关,不让别人知道。一切安葬的工作完成以后,二世下令把所有做坟的工匠全都封在墓道里,没有一个能出来。最后又让人在大坟上堆上土,种上花草、树木,这座大坟就成了一座山。
二世胡亥葬了他的父亲以后,怕篡夺皇位的事泄露出来,别人来跟他争,就开始屠杀自己的哥哥和大臣。大哥扶苏死了,二世可还有十多个哥哥。这些公子们,还有一些大臣暗地里免不了说些抱怨的话,二世和赵高就布置爪牙,鸡蛋里挑骨头,捏造证据,把十多个公子和十来个公主,还有一些比较难对付的大臣一股脑儿都定了死罪,杀个精光。二世以为这么一来,没有人抢他的皇位,从此可以享乐一辈子了。他想起秦始皇曾经盖了一个阿房前殿,太小,他就下一道命令,大规模地建造阿房宫。
上次骊山修大坟,征调了几十万人,其中有囚犯、奴隶和民夫,已经扰得天下百姓怨声载道。这次建造阿房宫,又要从各郡县里抽调民夫,人民的怨恨就更大了。那时候,中原的人口大约不过两千万,被征发去造大坟、修阿房宫、筑长城、守岭南和干其他官差的合起来差不多有二百万人。这样大规模地强迫使用人力,老百姓怎么受得了?
这里忙着盖阿房宫,北方局势又紧急起来了。所谓北方,地区很大,除了驻扎在一定地区的军队以外,还得从内地押送大批的农民到那边去防守。公元前209年七月,阳城(在今河南省)的地方官接到上级的命令,要他征调九百名壮丁送到渔阳(在今天津市北部)去防守北方。地方官派差役到乡里,挨门挨户去抽壮丁。有钱的人出点财物,还可以免了,穷人没有钱行贿(huì),只好给征了去。为这个,每回送到北方去防守的壮丁总是贫苦的农民。
阳城的地方官派了两名军官,押着强征来的九百名贫民壮丁,动身到渔阳去。军官从壮丁当中挑了两个个儿高、能办事的作为屯长,叫他们管理其余的人。那两个屯长一个叫陈胜,阳城人,是个扛活的;一个叫吴广,阳夏(在今河南省太康县)人,也是个贫苦农民。
陈胜年轻的时候,跟别的雇农一块儿给地主耕地。他们都苦得很,在地头一歇下来就怨天怨地地叹着气。有一天,大伙儿在地头上休息,又互相诉起苦来了,陈胜听着听着,独个儿想开心事了。他想:我年纪轻轻,身强力壮,这么成天给别人做牛做马总不是个出路。要是有一天我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我一定要帮助这班穷朋友,让他们也都有好日子过。他越想越兴奋,不觉眉飞色舞地对大家说:“咱们将来富贵了,大家伙儿别忘了老朋友啊!”大伙儿笑着说:“你给人家扛活,给人家耕地,哪儿来的富贵?”陈胜叹口气,说:“唉!不能这么说,一个人总得有志向啊。”
陈胜和吴广本来并不相识,现在碰在一块儿,都是受苦人,很快做了朋友。他们只怕误了日期,天天帮着军官督促这一大批壮丁往北赶路。
他们走了几天,才到了大泽乡(在今安徽省宿州市),正赶上下大雨。大泽乡地势低,水淹了道,没法走。他们只好扎了营,暂时停留下来,准备天晴以后再赶路。秦朝的法令非常严,误了日期就得杀头。雨又偏偏下个不停,急得这伙壮丁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走又走不成,逃又逃不了,他们只能愁眉苦脸地叹着气,私底下说些抱怨的话。
陈胜偷偷跟吴广商量,说:“这儿离渔阳还有几千里地。就算雨马上就停,路上也不好走。算起来,怎么也赶不上日期。难道咱们就这么白白地去送死吗?”吴广说:“那怎么办?咱们逃走吧。”陈胜摇摇头,说:“逃到哪儿去?给官府抓回去,也是个死。逃,是个死;不逃,也是个死。反正是个死,不如起来造反,推翻秦朝打天下,即使被打死了,也比到渔阳去送死强。老百姓吃秦朝的苦头也吃够了。咱们借着楚将项燕的名义号召天下,这儿原来是楚国的地界,准会有很多的人出来帮助咱们的。”
吴广也是个有见识的好汉。他完全赞成陈胜的主张,情愿豁出性命跟着陈胜一块儿干。他们相信这九百壮丁和他们一样,都会跟着他们一起干的。为了使大伙儿相信跟着陈胜造反一定会成功,他们又仔细商量了一些办法,分头去干。
第二天,陈胜叫两个心腹到街上去买鱼。伙夫剖鱼的时候,在一条大鱼的肚子里剖出一块绸子。鱼肚子里有绸子,这已经够新鲜的了,绸子上面还有“陈胜王”三个字。一下子这个新闻就传开了,大伙儿跑到陈胜跟前报告这件怪事。
陈胜故意说:“鱼肚子里哪儿能有绸子?你们可别说出去,要是给军官听到了,我还有命吗?你们平日跟我好,别害我啊!”众人听他这么一说,谁都不愿意叫陈胜为难,只好不再开口了。到了晚上,大伙儿怎么也睡不着。仨(sā)一群儿,俩(liǎ)一伙儿,躺在一块儿咬着耳朵,还聊着鱼肚子里出的怪事。
大伙儿正瞎聊着,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狐狸叫的声音,一下子全都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狐狸叫着叫着,叫出人的声音来了。第一句是“大楚兴”,第二句是“陈胜王”。大家不约而同地用手捂着耳朵沿,再仔细听去。那狐狸还是“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不停地叫着。其中有十几个壮丁也不管天黑路湿,一块儿出去要看个明白。他们顺着声音走去,才听清楚那声音是从西北角一座破祠堂里传出来的。三更半夜,荒郊破祠堂里,狐狸说着人话,多吓人呐。有的撒腿就跑,有的还想再走过去。可是等他们一走近,那狐狸又不叫了。他们又是害怕又是纳闷儿,只好回来睡了。过了一会儿,吴广也从外面回来了。他的胆儿格外大,单人儿出去,比别人晚回来,什么都不怕。
鱼肚子里有“陈胜王”三个字,有眼睛的都看到了;祠堂里的狐狸叫唤着“陈胜王”,有耳朵的都听到了。只有那两个军官,天天喝酒、睡觉,要么就打人,别的什么也不管,队伍里的事情都交给两个屯长。两个屯长见大伙儿这几天特别尊敬他们,也就更加待大伙儿好。这么着,陈胜、吴广跟大伙儿更加亲密,完全打成了一片。
一天早晨,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壮丁们肚子里不饱,身上穿得又单薄,大伙儿憋在帐篷里又冷又饿,又愤愤地抱怨开了。陈胜一看时机不可失,就叫了吴广一起去见军官。大伙儿说给他们助助威,也一齐跟了去,等在营帐外面听消息。
两个人进了营帐,吴广对军官说:“今天下雨,明天下雨,我们怎么能到渔阳去呐?误了期,就要被杀头。我们特意来跟你们商量,还是让我们回去种地吧。”这几句话真说到大伙儿的心坎儿里去了,大伙儿屏着气,听军官怎么说。一个军官瞪着眼睛,骂吴广说:“什么话!你敢违抗朝廷吗?谁要回去,先把他砍了!”外面的人听了,气呼呼地真想冲进去。吴广一点儿不害怕。他冷笑一声,说:“你敢?”另一个军官也不说话,拔出宝剑就向吴广砍去。陈胜眼疾手快,一个飞腿,啪的一声,把那把宝剑踢下来,连忙捡起,顺手把他杀了。头一个军官马上拔出刀来要跟吴广对打,吴广一个箭步上去,一把夺过他的刀,把那个军官的脑袋劈开。两个军官就这么被杀了。这时候,外面的人也拥进营帐来了。
陈胜大声地对众人说:“弟兄们!咱们为了活命,不得不把两个军官杀了。大伙儿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人群静了一小会儿,立刻爆发出各种喊声。有的喊:“咱们听您的!”有的喊:“咱们回家!”也有的喊:“咱们造反!”吴广从人群里挤出来,跳上土堆,对大伙儿说:“弟兄们!咱们要是回家,官吏就会把咱们一个一个抓起来杀头。要活命只有跟着陈大哥,千万不能散伙!”
他刚说完,人群里又跳出两个大汉,一个叫葛婴,一个叫武臣。葛婴抢上一步,大声说:“弟兄们!吴广兄弟说得对。咱们要干就干到底,半途散伙不算好汉!”武臣接着说:“弟兄们想一想,这十几年来,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修阿房宫,造皇陵,守边疆,打仗,劳役、兵役,接连不断。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多少人家田地荒了没人耕种。还有,苛捐杂税比牛毛还多,差役官吏比老虎还凶,多少人家被逼得家破人亡。这种日子咱们怎么过得下去?咱们与其被逼死、累死、饿死,不如拼着一个死造反,自己找活路。”这几个人的话,早已把大伙儿心里的火苗儿点着了,大伙儿齐声喊:“对呀!咱们不能散伙,咱们造反!”陈胜等他们喊声一停,立刻接着说:“弟兄们!大伙儿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白白地死。死,也得有个名堂。谁都是爹娘生的,我们为什么要为他们白白去送死!”好几百人一齐大声地说:“对呀!听您的!”大伙儿围着陈胜,情愿听他的指挥。这时候雨也停了,天上露出太阳来,大伙儿的心里也像这时候的天空一样,又开朗又舒畅。
陈胜叫弟兄们在营外搭了个台,做了一面大旗,旗上写了斗大的一个“楚”字。大伙儿对天起誓,同心协力,替楚将项燕报仇。他们公推陈胜、吴广做首领。陈胜就自己称为将军,称吴广为都尉。这么着,九百条好汉一下子就把大泽乡占领了。
大泽乡的农民一听到陈胜、吴广出来反抗秦朝,都说:“老天爷有眼睛,这可有了盼头啦!”都拿出粮食来慰劳他们。青年子弟纷纷拿着锄头、铁耙、扁担什么的,到陈胜、吴广的营里来投军。人多了,一下子要这么多的刀枪、这么多的旗子,哪儿来呐?他们就砍了许多木棍做刀枪,砍了许多竹子,梢儿上留着枝子,当作旗子。陈胜、吴广带领着这么一支农民起义军“揭竿而起”(揭竿,举起竹竿),浩浩荡荡地从大泽乡出发去打县城。
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像长了翅膀,比他们的军队还跑得快。没多久,临近大泽乡的老百姓都在传,楚国的大将项燕的大军到了。县城里的官兵们一听到楚国的大军到了,吓得逃的逃,降的降。陈胜的起义军一下子就打下了五六座城。
这几年来,各地的老百姓被秦朝的官吏压迫得难过日子,好像又热又闷的伏天憋得人喘不过气来似的,谁都盼着来阵狂风,下阵大雨。陈胜、吴广一声号召,好像天空中打个响雷,带来了一阵暴风骤雨,真叫人感到说不出的痛快。为了这个缘故,各地的老百姓和投降的士兵赶着车马纷纷来投奔陈胜,愿意听他的指挥。不到一个月,陈胜已经有了六七百辆战车,一千多名骑兵,好几万农民。他带着这些人马打下了陈县(在今河南省淮阳县)。陈县是个大城,陈胜打下了陈县,声势就更大了。除了大批起义的农民以外,有些一向不得志的文人、武士和原六国贵族等,也都来了。陈胜一一收用,队伍就扩大了。
陈胜召集了陈县的父老共同商议大事。陈县的父老一见陈胜的军队不抢东西,不伤害老百姓,个个喜欢。他们说:“将军替天下百姓报仇,征伐暴虐的秦国,这功劳多么大啊!可是没有王,谁能号令天下去征伐秦国呐?我们都是楚国人,请将军做楚王吧。”陈胜就在陈县做了王,国号“张楚”(张大楚国的意思)。因为他在陈地为王,历史上就称他为陈王。陈王派吴广带领一部分人马去打荥阳(在今河南省;荥xíng),派周文带领另一部分人马往西去打京城咸阳,又派了几路人马去接应各地的起义。派到各地去的军队得到当地农民的拥护,原来六国的地盘好多都被起义军占领,起义军没到的地方也纷纷有人起兵响应,秦朝的统治眼看就被起义军推翻了。
起义军虽然节节胜利,占领了大片的地方,可战线越拉越长,号令不能统一,有好多地方反倒给旧六国贵族占了去。这些六国的后代并不像起义的农民那样首先要推翻秦朝,他们只想借着机会恢复以前的局面,为自己抢地盘。陈胜起兵不到三个月,赵国、齐国、燕国、魏国都有人自立为王,只剩一个韩国还没有王。这些王自己带着军队,占据自己的地盘,谁也不去支援吴广、周文他们。吴广和周文两支军队开始很顺利,沿路打了胜仗。后来吴广在荥阳碰上了秦国的大将李由,周文碰上了秦国的大将章邯(hán),就抵挡不住了,接连向陈王讨救兵。陈王手下的将士已经被派到各地去了,自立为王的将军们又不听他的指挥。吴广、周文打了败仗,都死了。
陈胜做了陈王以后,有不少从前跟陈胜一块儿种过庄稼的老朋友,听到他做了大王,都跑来看他。他们见了陈胜,高兴得了不得,一开口就陈胜哥长、陈胜哥短,都叫得很亲热。陈王左右的大臣都说他们这些人太没规矩,污辱了大王,应当处死!陈胜把从前的志向也忘了,穷朋友也不要了。他也讨厌他们这样提名道姓的,听了这些大臣的话,把几个老朋友杀了。这一来,这些来投奔他的老朋友都走了。连陈胜的老丈人也说:“陈胜变了,一个好好的庄稼人当上了王,把我也看作个老废物!我不愿意再住在宫里受这份气!”他就离开陈胜,回到农村去了。有不少跟陈胜一同起义的庄稼人也走了。
秦朝大将章邯打败周文以后,领着大军向陈县进攻,很快把陈县包围了。陈胜又振奋起来,带着大伙儿抵抗。可是起义军打仗的经验太少了,武器又差,怎么也打不过秦军。陈胜只好退出陈县,往东边撤退。到了下城父(在今安徽省涡阳县)这个地方,手下人越打越少。陈胜的车夫庄贾看他没了势力,就起了歹心,把他杀死,投降了秦朝。
陈胜、吴广虽然都死了,可是由他们点起来的反抗秦朝的那把火并没有熄灭,而且越烧越厉害,还引出了不少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