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楼吃了一顿饱饭,见七姑姑离桌去解手,我忙往三哥那挪了挪,低声问道,“七姑姑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伤玉公子?”
三哥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
我瞪大了眼,“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七姑姑拐去做坏事了。”
“七姑姑做事向来没有章法,只不过最后要扭转的局面,却并不坏。”三哥细想了会,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灵素阁、合安楼、烟雨楼这些,如果不是七姑姑插手,恐怕它们现在都已经在武林上覆灭了。”
这些事不可置否,但是我想不出来这次的缘故,“如果说玉公子也会有大事发生,但你们伤了她,岂不是让夜公子有继承的可能。而以鹤夫人的脾气,恐怕不会眼睁睁让夜公子继承吧。”
“不会的。”七姑姑从身后拍了拍我的头,坐下身来,笑道,“我的本意是想夜公子出手,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他出手?就算他真去救了玉公子,也不见得这两兄弟就有了手足之情吧。”
她眯起了眼,“老五,戏演的不错嘛。是玉公子,还是玉、姑、娘?”
我惊了惊,看向白影,他一脸无辜,“我可没泄密。”
七姑姑笑的一脸莫测,“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呀,就安安分分待在一旁握着笔就好,其他事情我会解决。”
话已说到这里,想要再探到一点线索已经不可能,我腆着脸道,“要不,我也像三哥那样,在旁边帮忙吧。”
她细细打量了我一眼,正色道,“老五你乖乖坐着就是帮姑姑最大的忙了,别忘了你那奇葩一样的体质。”
“……七姑姑你这是人身攻击……”
愤愤从酒楼出来,已是正午时分。我稍稍往白影身边靠了靠,果然有一阵阵凉意飘散而来,弱化了头顶上袭来的热浪。
白影说道,“七姑姑不想告诉你太多,或许只是不想你也牵扯进来,毕竟泄漏天机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点点头,问道,“真的会有天谴这种事么?”
“嗯。”白影微凉的目光微微闪烁,说道,“这种事,七姑姑心里也明白吧,只是如果不试图去改变,恐怕她也会觉得这种能力是种负担。”
“或许吧。”
离那问鼎大会的日子越近,这崧岭镇反而开始安静起来,大门派已经陆续入住,其他小门小派没有再像前几日那样到处喧闹。大门派又矜持,如此一来,自然就不显得吵闹了。
我抹去额上渗出的汗,思量着找间茶馆听个书。白影却顿下了步子,清冷深邃的目光巡视了一遍前面,忽然弯嘴一笑,握住我的手低声道,“色色,带你去看戏。”
我抽了抽手,他才又添了两个字,“好戏。”
好吧,至少他这么随风带我前行,不是真要吃豆腐。
巷子不见行人,跨过围墙,也没有住户,简而言之便是荒无人烟。轻步驰走,已入了郊外树林,脚下树叶随疾风而窸窣作响,片刻,他终于是停了下来,我刚挣扎,他便说道,“你如果动的太厉害,可就要被发现了。”
我微微屏气,看着他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默不作声往树下看去。树叶太密,看的并不真切,只是那两个声音,却让我稍感意外。
“有什么事,非要约我在这里见面?”
“父亲唯一留下的信没有任何内容,身为长子,封地理应由我来继承。”
玉公子和夜公子,这大白天的,便是在商议这些么。如果两人会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好像也称不上是好戏,以玉公子现在受的伤,我估计待会还得跳下去救她。我挽了挽袖口,准备随时出动。
玉公子冷笑一声,声音也冰冷得很,“哦?夜公子说的倒是理所当然,只怕你忘了一件事,你并不是父亲的亲生骨肉,我才是。”
咦?我惊了惊,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白影还是笑的淡然,揽着我不让我发出一点声响。
夜公子的语速倒很正常,“嗯,我的确不是,但封地不授女,别忘了,你是女儿身,如果让天下人知道,你也没有半分资格。”
“看来昨天那些黑衣人果真是你派来的,你想借书灵之手拆穿我女儿身的秘密,真是高明,书灵所说的话,比这武林上任何一人说的更有说服力。”
那原本是愤怒的语气,却夹带着悲凉。我没有想到夜公子竟然也知道景玉的秘密,但是我很想告诉她,那些黑衣人,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又懊恼起来,七姑姑你怕是添乱了吧。
夜公子顿了半晌,“黑衣人是何人所派,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不出手相救,只是那些人你足以应对。若我去救,让三娘误以为我们联手,那现在你就不会好好站在这里。”
“哦?那我该感谢你了。那后面来的两人,想必是我故意输给他们的。我就算是死在你面前,你连眼也不会眨半分。”
冷冷清清的玉公子竟然也会这么讥讽的说话,这果然是一出……戏,却不像是好戏。如果我不认识这两人,一定会认为他们是一对吵了架的小情人,但关键是,我认识他们啊!还是平日里都冷的像冰块的人,从他们嘴里说出这些话,就好像是太阳打东南西北边出来了。
“若是昨夜被围困的是我,你又会如何?”
“眼睁睁看着你死!若是你不死,我会上前再添一刀!”
声音十分戾气,听的人心一抽,本以为两人要打起来,却是半日听不到一点声响。
我朝白影看去,他弯着眉眼细看了会,在耳边压低了音,“儿童不宜。”
不说还好,一说!分明就是引诱我去看!
“我已经过了及笄之年。”
他低声笑了笑,“对,现在刚好是破瓜之年。”
“……是碧玉年华!”
“不一样么?”
破瓜破瓜,难听!我闷哼了一声,俯身往下看去,虽然依旧看的不清楚,但至少能看得到青影了,为什么那青影之下,还有些许白色露出。
我愕然。
夜公子把玉公子压、压在身下了!下面的手手脚脚还在奋力挣扎,手上乱抓着落叶泥土烂掉的果子往上面扔,终于是听到嘶声,“你疯了!”
没有任何回应,看的也不真切,耳侧只有嘶嘶声,衣服……被撕破了吧。
不管树下的是什么人,但是这种场面似乎连空气都有些凝滞。况且我还窝在一个男人怀里,我仰头朝他看去,见他微阖着眼,似在浅睡,摇了摇他,“你说我们要不要下去救救景玉,她叫的好像挺惨的。”
白影连眼也未睁,淡淡道,“等会会叫的更惨。”
我皱眉看他,“为什么?”
他睁眼看来,轻声笑了笑,“以后你会懂的。”他又慢慢合起眼,“这种事,我们不便插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我看再等,景玉就要被强了……”我揪着心继续探身看去,还未看清,只听得啪的一声,玉公子已经翻身出来,捂着心口生生吐了一口血。
“不要侮辱我,拿剑杀了我,像三年前那样,一剑刺穿我的心口,我死了,父亲的全部东西都是你的!”
“我知道当年刺入的分寸,当初如果不这么做,你娘恐怕已经告诉父亲,不和你了断……”
“那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在自己的骨血和野生子上,你觉得他会留你吗?”
玉公子字字如刀逼人,至少那野生子比私生子听来,更是不饶人,也难听千倍。
从这只言片语中,我也慢慢理顺了思绪,虽然不十分明白过程,但毋庸置疑的是,三年前从未见过的两人成了恋人,但是后来知道对方身世,景玉的母亲鹤夫人逼迫两人分开,景夜为了不让鹤夫人告诉平定王,于是出手伤了景玉以示两人界限分明,从此两人再未见过。
所以从一开始,景玉便不想见他。
夜公子这个时候,该暴走了吧。
“你伤的很重,让我看看。”
……以后谁再说女人的心思难猜,我一定把夜公子推到前面去,男人的分明更难猜!
景玉此时已经是衣衫不整,那被撕扯破的地方实在引人遐想,见白影也要往下看,我伸手挡住他的视线,“不许。”
他瞟了一眼,笑道,“你也不许看。”
我偷瞄了一眼,唔,那被扯去的衣裳掩饰不住景夜那高大身段,肤色真好,不像白影,太白了,一点也不健康的模样。
景玉缓缓站起身,手还捂着心口,只是昨晚白影替她疗伤,好像并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看来伤不仅在外面,还在里面。
“离开三娘的眼线太久,她又会胡思乱想了。父亲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你休想跟我抢。”
“你真想一辈子做个男儿身?这次是你脱身最好的机会。”
“说的不错,只是你当真是为了我好么?”景玉忽然长叹一气,却更像是释怀,忽然看着他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景夜。”
第一次听她唤夜公子的名字,却不知为何,有一丝残酷的意味。我抓紧白影的衣襟,却不想说话,和下面的两人,一起静默。
风很轻,却刮的人浑身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