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高眉头,“什么?怪人?”
我立刻抱住他胳膊,“跟我回华山给我证明清白吧。”
这下不仅是眉头,连嘴角也抿高了,“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我和你去华山?你真的不是在找死么?渣渣。”
我愤然,“管你是谁,跟我回华山就对了。只要你跟我回去,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从此傲视恒山派走上武林巅峰呀……对,忘了问你叫什么?”
“喔,我母亲为了彰显自己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在翻阅了一垒书后,最后给我取了个颇有文采的名。”
我将眉头拧了又拧,“怪人,麻烦你将历史往事收起来好嘛,本大小姐没兴趣。”
因找到罪魁祸首,我颇为轻松,暗搓搓的将袖中匕首拿出,软的不行来硬的,一定要把他捉住,然后殴打一百遍,让你胡乱教我点穴,然后……
“我叫水东流,取自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顿了顿,脑袋一歪,“嗯?”
他整张脸都高扬起来,“逍遥教教主,水东流。”
我嘶嘶嘶嘶的倒抽好几口冷气,然后……没有然后了……恨不得把匕首丢得远远的,可是他已经看见了,眸子里的光忽闪忽闪……腿瞬间好软。我镇定将匕首奉上,“这匕首十分锋利,非常适合您雷厉风行的气势,还请笑纳。”
“……渣渣,你真的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他抬手将匕首拿过,抽出一瞧,嗤笑,随后手指一折,利刃竟一断为二。
我又嘶嘶嘶嘶的倒抽冷气,这一对比,我果然是个战斗力负五万的渣,不由泪流满面。
水东流将匕首扔到一旁,上下看了我几眼,“你不是在华山么?怎么跑到这来了,还有,跟你回华山证明清白是怎么回事?”
我咽了咽,堂堂大魔头竟然对我等小喽啰的事感兴趣,真是压力山大。我干笑两声,“那个……教主大人不是在邪月宫里教过我点穴吗?结果在众掌门面前,我不小心用了,被他们误以为是逍遥教中人。因此让我下山来找你,带回去以证清白。”
话落,水东流脸上已有讥笑。我……忍!
“功夫渣,脑子也全都是豆腐渣。如果我跟你去了,他们便会说,你果真跟逍遥教有勾结,否则怎么会轻易说服逍遥教的人上山给你作证。”
虽然很毒舌,但他说的也对,茅塞顿开,“难怪师父让我下山后就别回来了,原来如此。”
水东流懒洋洋看我,又往前探身嗅了嗅,“药味淡了,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我双手捂住胸口,紧盯着他。等下,传闻中那个杀人不眨眼,一手能掐死一个人的魔头呢?这一脸色狼的是怎么回事。
水东流嗤笑一声,“如此平板的身段,前胸跟后背无异,不过是多了两粒葡萄干,捂这么严实做什么。”
“……”我默默含了一口血,真想把这混世毒舌王丢到茅厕填一百遍。但!我……忍!
水东流满目倦懒,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我挠挠头,“华山不能回,你又不能去,我想……”我顿生感慨,“看来这是老天给我契机,要我从此浪迹天涯,做个锄强扶弱的女侠啊。”
“渣渣……”水东流斜乜看来,“你眼睛红了。”
我吸了吸鼻子,低头揉揉眼,一别华山,哪里能高兴,“哦……”
“我知道你可以做什么了。”
看他眸光熠熠,似乎真替我想到了什么好去处,拔凉的心顿时炽热,盯着他问道,“什么?”
水东流认真道,“我身边还缺个丫鬟。”
我脸一抽,“再见!”
“……”
翌日清晨,我蹲在破庙后面溢满水的废井里照了很久,摸摸脸,摸摸下巴,更加愤然,我哪里像是做丫鬟的料了!他斗鸡眼了不成。
身为曾经同生共死的小伙伴,不跟我拜把子,竟然还要我做丫鬟,甚至说这番话的时候还非常为难。
我在心里鄙视了他一百遍,最后满肚不爽睡着了,起来的时候不见他在,顿觉神清气爽。我又不是爱找虐的,谁愿意身边有个混世毒舌王。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哈欠才到嗓子眼,就见他凭空出现,惊的我又将哈欠咽了回去,堵的郁结于心。
水东流手一松,怀里的果子扑通扑通滚落地面,“洗干净。”
我抽抽鼻子去捡果子,深深觉得再这么下去我的忍功一定会达到新高度。洗了个递给他,“呐。”
自己又洗了个咬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三下五除二吃进肚子里。我拿起第二个,问道,“这果子叫什么?挺不错的。”
水东流嘎嘣咬了一口,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顿觉喉中有骨,艰难道,“你不知道你就摘、摘了?”
“喔……因为那棵树离的最近,顺手就摘了。”
我苦了脸,“万一有毒怎么办?”
他想了片刻,沉吟,“没关系,我百毒不侵。”
我炸毛了,“你百毒不侵,我不是啊!教主大大,你要死别拉着我啊!”
他瞥了我一眼,“我的血可以解百毒,你要是中毒我勉为其难给你喝一口。”
我捂住心脏,咬牙,这货分明就是被宠坏了,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渣渣,你真的不做我丫鬟,跟我回京城?”
“不、要!”
水东流勾了唇角,“不要神经兮兮的将我当作坏人。”
我瞥了他一眼,虽然他毒舌无比,还不懂怜香惜玉,但是从邪月宫一行,也知道他不是个会乱杀无辜的人。转念一想,要是他真是魔头,我估计早就被他拍扁了,“那你没事从京城跑到我们关中来干嘛?”
话落,他又嘎嘣咬了一口果子,一手托腮幽幽盯来,“路过。”
虽然这张脸如玉俊美,但想殴打他一百遍的心真是不能遏止。我愤愤吞下三个果子,填饱肚子,又揣了几个,“不说作罢,告辞。”
他无奈道,“我真的是路过……好吧……其实是因为走错路了。”
“啊?”我歪了歪脑袋,看着他那张分外认真的脸,忍笑,“走错路?”
他别开脸,“对,本来要去中原探望神医伯伯,结果在岔路口那,却错走关中。”
要是让同盟的众掌门知道传闻中的大魔头来我们这竟然是这个缘故,不知道要吐多少血。可谁能想到,堂堂逍遥教教主竟是个路痴。我忍的双肩抖动,看着鞋尖不敢笑。微微抬眉看他,那脸已绷的跟木头似的。
“扑哧。”
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再憋要憋坏的!笑了一会又笑不出来了,“你既然路过,那为什么要派人去破庙里杀我们?”
水东流目光冷冷,“那些人不是来杀你们的,而是来杀我。可谁想却遇到了埋伏在破庙里的你们。”
我细想整件事,恍然,“对哦,当时我和你在客栈,有个杀手过来,你还说他与破庙杀手武功路数一样,质问为何要杀你来着。”
因我的武力值在水东流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又非什么联盟的重要人物,他并没有动机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来接近我。加上当时客栈突发一事,更少了我对他的怀疑,“你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嗯。”
“还有……你为什么要到邪月宫救我?”
水东流眉头又挑高,“路过。”
……同一个理由用两次分明很扯淡呀。我揣紧果子,“谢啦,日后你若有什么要我相助,一定会两肋插刀的。”
他淡淡应了一声,“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回家。”走了两步,回头看他,纹丝不动站在井边,“既然有杀手追杀你,那你赶快跟教众集合,回京城分舵去吧,要小心。还有,你要去中原的话,找个车夫,或者是信差,他们绝对不会迷路的。”
长眸看来,鼻音一个“嗯”字落下。
掂量一下,好像再说就啰嗦了。这才稍稍放心的回到前院,准备牵马。只是这个时候回家,要怎么跟爹娘说?一定会被他们往青城派螳螂帮那种反派里劝吧。
本着生是华山的人死是华山的鬼的决心,我走到寺庙侧面,准备驾马离开。到了那,还见马在地上躺着,车身斜倚,啧,日晒三竿了还睡,难怪长了一身肥膘。走上前,戳马脸,“快起来,该走了。”
一指戳去,手势顿僵。探在马脖子上,还有余温,可脉搏却已经不会起伏。惊觉身后有疾风袭来,我忙拔剑顺势挡去,一掌扇飞,被剑挡了去,还是扇了我满面劲风。
黑衣人,又是黑衣人,那是不是之前杀水东流的那帮人?
不容我多想,已见两柄飞刀直刺而来,我忙起剑咣当挡落。脚尖一点,横扫剑气。对方武功在我之上,要是再这么拖下去,只怕要被他的飞镖戳开几个窟窿了。节节败退,几近被逼无路。败心刚起,却听他闷哼一声,如抽骨瞬时软身在地,后脑勺已有血坑。
我握着剑艰难咽了咽,水东流若无其事走过来,还拾起我惊落在地上的果子。那果子味道实在很不错,我腆着脸伸手,“谢谢。”
话落,他已抬手,将果子扔的更远,皱眉,“脏了,吃了会有毛病。”
“……”糟践美食,真的是不能愉快玩耍了。我扯了扯嘴角,蹲身揭那人面纱,“武功这么差,还敢来暗杀你,真是失策。”
水东流也蹲在一旁,满目嫌弃看来,“渣渣,他分明是来暗杀你的。”
我吃了一惊,“难道他不是杀手?”
水东流轻笑,“来暗杀我的人,武功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境界,这么渣的,是拿不出手的。”
我挤眉弄眼看他,“高高手,你能不能别拐着弯嘲讽我。”
水东流笑笑,看了看他的手,又看看飞镖,缓声,“飞镖非常新,根本不像是常用的。惯用的兵器不是飞镖,而是有柄一类,否则手掌上的茧子不会分布的如此均匀厚实。另有,他方才出手故意隐藏自己真实功力,否则也不会对你进攻时处处不顺,连我这旁人看了都恨不得帮他把手脚捋顺了。”
我摸摸下巴,仔细辨认,“可我不认识他,他没必要藏着掖着呀。”
“既然你不认得他这个人,那必定是怕你认出他的武功路数。”
“可我没得罪……”我抱着剑,抹去头上冷汗,“你觉得他的武功像哪个门派的?”
水东流想了片刻,沉吟,“我记得那天在庙里有仔细观察过你们各门派的武功路数,虽然他可以隐瞒,但无论如何,万变不离其宗。”
我紧张盯着他,手心都冒了汗。水东流细想许久,才说道,“似乎是……衡山。”
腿顿时一软,蹲都没力气,瘫坐地上,只觉要泪流满面,“完蛋了,衡山的王八蛋竟然追杀到了这里。难怪庄世正会同意我下山,根本就是想我离开华山然后派人杀我呀。”
水东流问道,“你怎么得罪衡山了?”
我吸了吸鼻子,稍许迟疑,才将事情前后告诉他。水东流拧眉,满是嫌弃,“所以你落到今日地步,是因为你这个笨蛋用了我教你的点穴手法?”
本来还不想将那事牵扯出来,可是笨蛋二字落下,我差点气炸,“水东流!”
他顿时斜乜而来,我抱着剑往后缩了缩,这才收了眼神,“也就是说,你可能无意中被他们误以为,你听了他们在商议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他们一定要杀你灭口。”
我点点头,“可我发誓我真的没听他们说什么。”想想不由愤然,“莫名背了个大黑锅,我也很伤心的好嘛。每天早起练功后去吃肉包子,然后睡觉,多好的日子。”
“渣渣,你的人生怎么如此没追求。”
我发自内心的“嘁”了他一声,“只要自己觉得高兴就好,这就是人生最大的追求。”
水东流挑了挑眉,“完全不赞同。”
我懒得和这魔二代说道理,他肯定是觉得一统江湖才是人生巅峰吧。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才好,“水东流,你说我要不要反将衡山,去他们的老巢里找找真相?说不定他们真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一不小心我成功了,还能名垂武林史册呢?”
水东流竟然一脸认真的思索起来,片刻,两眼精亮,“那就这么决定了。”
我干笑两声,“你如此赞同就不怕我被他们砍成豆腐渣吗?”
“有我在,不必惊怕。”
这、这是他也去的节奏?分明是你吓着我了!我愕然,“你去干嘛?”
这根本不关他的事,虽然是他教的点穴让我被误会,可那时在地洞,也是救命之举,说起来也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呀。
水东流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几乎是提起,“补偿你。”
莫名其妙补偿个什么呀!我紧抱着剑,呜咽,“其实我就是随口说说啊,要不我跟你走,做你的丫鬟吧。”
“快走吧,渣渣,人生要有点追求。”
“救命……我不要送上门让人砍。”
“快走吧,说不定还能赶到下个小镇用午饭。”
“嗯!快走吧。”
“……渣渣,你这样会被人卖掉的知道吗?”
本以为下一个小镇很快就到了,谁想走了大半天还没进镇,好不容易见了个樵夫,一问,竟然还有十里路程,听的我默默含了一口血。
日头毒辣,热的我恨不得卷了裤管袖子再拿把芭蕉扇,可偏头看看水东流,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嘴角用力一扯,“水粽子,要不要借你块面纱把脸也包起来?免晒哟。”
水东流瞥了我一眼,“身为姑娘家竟然这么黑,一走夜路打着灯笼都找不见。”
“……身为男子竟然这么白,再不晒晒太阳白天都找不到你了。”我摸摸脸,本姑娘还是很白的,哪里黑了,“安全起见,以后我喊你师叔吧,免得被人听见追我们十八条街。”
水东流一脸无所谓,“他们敢么?”
“你能不能低调点。”
“已经很低调了,教众全都没跟来。”
我抓狂,“那低调的明显点,不然没到衡山已经被人缠上了。还有,动静闹的这么大,他们收到风声什么罪证都藏起来了。”
他这才勉为其难道,“好吧。”
我松了一气,“那以后我喊你师叔,免得喊顺口了。”
“随意。不过……我收到风声,此次华山怀疑出了奸细,因此同盟转移商议地点。”
“转到哪里?”
“衡山。”
我意外看他,“跋山涉水去衡山?!”
水东流摸摸下巴,“大费周章去衡山,会不会是那里真藏了什么秘密?庄世正引诱他们过去的?”
我顿时发自肺腑赞同他,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我蓦地抓了他的胳膊,“那、那就是说庄掌门那个混蛋跟我们路线一致?”
水东流两眼抹笑,我的心立刻拔凉,吹的那叫一个凌乱,“师叔,要不我们还是去西域吧?”
话落,他嫌弃的丢下“出息”二字,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我讪讪跟在他一旁,莫名觉得庄世正才是大魔头,水东流比他好多了。
“等到了镇上,就去找两匹马,快马加鞭到衡山,说不定还能有时间布局。”
“等等……师叔,我不会骑马。”
水东流步子一顿,难以置信看来,“不会骑马?可话本里……”
我斜乜他,“是啊……你真以为话本里说的江湖女侠都会骑马是真的?我们华山是习武的地方,又不是练马的,还有很多师兄也不会。不过我会赶马车!”
水东流满目嫌弃,“难怪我爹不让我娘看那么多话本,果然假得很。不过渣渣,你既然这么说,也就是说……你也喜欢看?”
我眨眨眼,才子佳人英雄救美什么的最好看了,还有跳崖不死定律百分百碰见高高手的桥段也百看不厌,每每蹲在华山悬崖都有股下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呀——如果我不畏高。
又到岔路口,无石碑指路,无路人可问,正惆怅着,见水东流拿了地图,凑近了看,“往哪里走?”
他迟疑了许久,见路线看了又看。我这才想起来,这货是路痴来着……眉头紧拧又舒展,终于指了指左边,“这。”
我干笑两声,“好,往右边。”
“……”
似乎深知自己确实是路痴,水东流没有抗议,随我而行,又将地图丢给我,委派我做探路先锋。
走了大半天,累死累活的终于见到小镇。去客栈里要了两个房,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总算觉得活过来了。
我坐在床沿上看着放在床上的全部家当,不禁忧伤起来。当时师姐也是匆匆忙忙收拾了行囊给我,银子零碎得很,连铜板都有,这根本就是师姐把她的全部钱都放进钱袋里给我了吧。
感动归感动,但是支撑不了我和水东流去千里之外的衡山。托腮想了片刻,将钱揣好,跑到隔壁房敲了敲门,“师叔。”
“进来。”
推门进去,满屋水汽,我眯了眯眼,看着那映在屏风上面的影子,忍不住道,“你沐浴干嘛还让我进来。”
我腹诽着往前走,教主大人,我还是黄花闺女好不好。不过……好像可以趁机去做点坏事……
绕过屏风,水东流脖枕桶沿,仰头闭目看着上面,惬意非常,“过来给我添水。”
“我刚看见小二出去不久,你干嘛不让他加。”我拿了一旁的水瓢,舀水倒下,“水东流,你会不会无耻的现在站起来?”
水东流睁眼看来,眼里都酝着蒸腾的水雾,“渣渣,你又要我重复一次葡萄干的故事吗?”
“……那看来是不会了,在葡萄干面前哪里会有兴趣做混账事。”我愤然提桶,哗啦全倒进澡桶了。
“嗷……你要烫死我吗?”
“哼!”我瞅瞅左右,将挂在屏风上的衣服拿下。
水东流愤愤道,“你会嫁不出去的。”
“又不要你娶。”我里外掏了掏,脸色大变,“水东流,你钱袋呢?”
他直直盯来,“原来你进来就是为了做贼。不巧,钱袋刚好丢了。”
我结巴了,“所以你、你这是身无分文的节奏?”
“是。”
我咬牙盯他,“说是和我一起去衡山找人,其实是自己没钱了,想跟在我身边蹭饭吧。”
水东流嗤笑一声,悠悠道,“渣渣,堂堂逍遥教教主需要蹭你华山小喽啰的饭?”
我大怒,“喽啰也是有尊严的!”
他朗声笑道,“你去我床上拿那块梅花玉佩,找到镇上的钱庄,要取多少钱都行。”
我狐疑着跑去找,听说逍遥教二十年前在中原汉中关中都有打通商路,设有钱庄也不奇怪,但鉴于水东流的轻浮脾气,还是不可信。翻了翻床,果真找到一块梅花玉佩。啧,身为大魔头竟然带这么姑娘家的东西,该不会是相好送的吧。想到有一半的金银在手,我紧握手中,探头屏风道,“我去去就回,要是钱庄不肯给钱,我就直接去当铺当了这玉佩。”
水东流抿了抿唇角,“这是当初我出世时我娘的娘家人一起送的,你若将它当了,不日就会掀起轩然大波。”
我皱眉看他,“传闻你母亲家族庞大,一共兄弟姐妹二十八人?”
水东流挑眉,“是,所以你别傻乎乎的拿着玉佩去当了。”
我做了个鬼脸,“那你就保佑钱庄认识它吧。”
甩着玉佩出门,问了行人钱庄在何处,听着挺近,屁颠屁颠跑过去。所幸去的早,还没有关门,将玉佩给掌柜一瞧。掌柜微眯着精明小眼,声音洪亮,“请上座。”
说罢,已经请我进厢房,奉上茶点。看着颜色醉红的枣泥糕,我忍不住拿了一块,香甜立刻在嘴里化开,好吃极了。
掌柜用锦盒装着玉佩,问道,“请问姑娘要取多少银票?”
“银票?”我艰难的将糕点团成团吞下,“唔……一……三千两吧。”
掌柜爽快应声,拿着玉佩进里面了。等他们都走了,我捂住心口,竟然如此痛快,他们到底是存了多少银子在这,我都要被衬托的像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了。
一会婢女端上茶水,恭敬道,“姑娘,这是上好的毛尖,您慢用。”
又咽下一块糕点,打开茶盖闻了闻,香味浓郁。浅饮一口,味道鲜爽,甜味一点都没被糕点的遮掩,反而将枣的气味全然化去,只留满口回甘……不过为什么有点头晕,耳边满是婢女的轻笑声。心下一沉,完了,要被卖掉了。
醒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被水东流说对了——本姑娘因为贪吃被人卖了。
因为我是被浓郁的胭脂水粉呛醒的。睁眼看去,满眸的粉色丝缎悬挂屋檐飘来飘去,侧耳听去,还有男女的嬉闹声。
啧,这里是青楼吧!
我在地上艰难的翻了个身,浑身酥软,使不上什么力气。刚动弹,门已被推开,我立刻四肢一松,在地上装死。
因耳朵贴着地,这又是木板铺就而成,因此听那声响特别清晰。脚步声鱼贯而入,非常轻,武功皆是不凡,根本不可能是老鸨什么的。惊得我心跳狂飙,这里的人根本不是我能对付。
动静渐停,已有凳子挪动的声音,隐约觉得有人坐下,因为那凳子停下时,地面微觉压力,屋内悄然。
实在是太安静,静的我都快装不下去了。只觉只要我一睁眼,就跟恶人目光对上,然后将我大卸八块。
耳边唯有轻笑声,“倒是挺能装,名门正派什么的,就只会装死么?”
我咬了咬牙,睁开眼,费劲起身,往前面看去,只见是个肤色白皙,面色甚是苍白的美大叔。只可惜……一脸肾亏的模样。再看看他旁边的美人,我当即投以了然眼神,“你是谁,抓我来做什么?”
美大叔笑笑,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武林同盟围剿逍遥教教主的事人尽皆知,至今他仍是下落不明。亏得我聪明,知晓你们这些伪君子会要命要钱,早早让掌柜守株待兔。说,这梅花印你是从何处得来,他又身在何处!如若不说,我将你舌头割了下酒。”
我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确认舌头还活蹦乱跳的。不过好歹认识,顿时轻松起来。想到梅花印,又想到临出门前水东流的话,我狐疑看他,“不知您……是他什么人?”
肾虚美大叔俊眉高挑,吐字,“我是他十七舅舅。”
“……”
二十八个兄弟姐妹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二十八个兄弟姐妹凑一堆,听说个个还都是有权有势。这根本就是整个武林陪玩的节奏……
搜寻了一下武林各大门派,看了他好一会,“您是……南海萧门主?”
美大叔点头,“南海门萧炼。”
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脸肾虚模样了,南海门下全都是美女徒弟,在美人堆里根本把持不住好嘛。我抹了抹额上冷汗,“那个……其实我跟你外甥是好朋友,出生入死的好朋友。所以他才将这玉佩给我,要不然我怎么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拿去钱庄。”
萧炼眯眼看我,“他将玉佩给你……”眼睛蓦地亮了,又感慨,“水家男子喜欢姑娘的口味真是一致啊。”
听着怎么感觉有点不对……我这是莫名的被当做水东流喜欢的姑娘了?这该不会是……
萧炼朗声笑道,“差点就砍了我的外甥媳妇。”
顿觉一大波黑线覆盖满了额头,这家伙果然误会了。为免误会加深,在那美人姐姐给我喂了解药后,我急忙说道,“他如今在锦绣客栈,如果我晚归,他可能会过来找我。”
默默的想以他的脾气,要是找不到人估计整个钱庄都要遭殃了。
他点点头,“那你在这休息,我让人去找他。”
被安排了一个大房间的我,无比舒服的躺在软被上,滚了两圈,才觉身体的酥软渐散,再多滚两圈,就能恢复体力了。这房间据说是最少胭脂水粉味的,可还是觉得香气冲鼻。
躺着躺着就犯了困,抱着被子打了个哈欠,要不还是边睡边等他来吧。
睡的浑噩,听见身边有动静,揉揉眼看去,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水粽子?”
耳畔一声轻笑,人已坐在床边,“让你别拿着玉佩乱跑偏不听,还好碰见的是我十七舅舅,如果是其他阿姨舅舅,肯定没这么好运气。”
我伸手掐了他一把,“谁让你不带钱袋。”所碰之处,可以感觉得到是手,却依旧缠着布条,“说你是粽子果然没错,你为什么总将自己捆成这样?”
隐约从外头照入的光看见他将手上的纱布层层取下,动作轻缓,简直是跟进行什么仪式似的,“秘密。唉,上楼时被一堆姑娘围观了,扑了我一身的脂粉味,长的太好看就是没办法。我去洗个澡,等我。”
“……”人间怎么会有水东流这种自恋又毒舌,偏偏还出身第一大反派惹都惹不得的人……不过毋庸置疑他确实长的不错,如果不毒舌的话,我一定会像那些姑娘一样欢快的围观他。可惜不是,所以只好专心抱大腿。
俯身穿鞋,水东流人还没出去,就有人敲门,“姑娘,奴婢给您送晚饭来了。”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没听见水东流出去的声音。我边穿鞋边探头看去,“蜡烛在左手边……等等,你真的是送晚饭的?”
那人嗓音婉转如莺啼,“回姑娘,是。”
我恼的呸了她一声,“胡说,你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饭菜,你以为我闻不出吗!”
“……”
为什么气氛忽然僵了……
水东流轻声笑笑,明显是憋不住的笑声。我愤然穿鞋想去点灯,却是咣当一声,那人影子忽动,一抹剑气寒光朝我刺来。步子才刚迈两步,已被水东流抬手拦下,掌风呼呼而过,拂的满屋绸缎轻飘。
两抹黑影在这屋子中忽闪忽现,我使劲瞪大眼看,都分不清谁跟谁了。
穿好鞋提剑,准备伺机而动,刚提了步子,听见水东流诧异,“你是男的!”
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那刺客也是惊叫一声,喉咙似被扼住,咯的一声,再无声响。
我紧张道,“水东流?你把他杀了?”
没有回音,又实在找不到人,小心翼翼到了前头去点灯,能感觉屋内有人走动,可步子轻缓,不像是水东流的。屋内灯火已亮,那刺客已是喉中中剑,气绝了。却不见水东流的影子。想到方才那好像小毛孩赤脚跑过的声音,顿觉毛骨悚然。
以后跟水东流在一起,打死也要点灯。上回在客栈也是,杀个人就跑,这回又来!
我十分纳闷的蹲在刺客那强忍恐惧仔细看他,从胸口找下去,没找到什么腰牌之类。不过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不用想也是衡山派来的。
只是黑灯瞎火的,水东流的眼力未免太好,竟然能看得出他是男的,我不亲手摸过根本不知道。
齐整的脚步声从廊道传来,片刻已到了门口,“姑娘,发生何事?”
我看着那四五个美人姐姐过来,起身说道,“这人是刺客,被你们门主外甥击毙了。但刚才他还在这,一眨眼就不见了。”
几人蹲身细看,柳眉紧拧,已然不是那娇弱姑娘的模样,“此事我们会查清,请姑娘移步别房。”
我看了屋里好几眼,还是不见水东流,那家伙凭空消失了不成,“我在这等他回来,换了房间他找不到。”
几人没有多说,将那人清理出去,走了后,才觉屋里冷冷清清的,有点恐怖。我咽了咽,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愤然,“说好结伴同行的,却丢下我,杀了人就跑,还得在这等你回来。明早还不回来揍你一百遍。”
嘀咕了一会,实在觉得屋里阴森,窗外夜风呼啸,这炎炎夏日也终于是要下雨了。起身去关窗户,将外头的疾风挡下。忽然就听见背后有声响,转身看去,屋里没人。稍稍放心,又听见声响,吓的我跳上窗户,脚尖一踮,蹿上屋顶,大气不敢出。
要不去找萧门主求保护吧,关键时刻水东流的大腿抱不住,只好无节操的去抱别人的了。打定主意,从屋顶迈步而过,选了个窗户进去。很快就到了萧炼那,敲了门,立刻给我派了五个援兵,一起去探个究竟。
提剑推门,小心迈步,果然还有声响。不禁大怒,这人也太猖狂了。蓦地跳到声源,却见个小鬼坐在床上正费劲的穿衣服,一手高扬往袖口里穿。目光一对,他倒惊慌起来,胡乱拿了被子遮掩。
这不就是那个衡山小师弟!
扯了扯嘴角走到前面,戳他脑袋,“你真是阴魂不散,碰见你准没好事。”
他怒了,“不要抢我台词!都是因为你,我才三番两次……”话都到嘴边了,又生硬咽下,最后骂了一字,“渣!”
我伸手捏他的软软的脸,“肉包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摸到这的,但是在华山不辞而别你也太过分了,好歹养了你好几天。”
他嗤笑一声,“明明是你武功差点了我的穴道,害我几天动弹不得。”
我抬指,作势袭击他,“戳你戳你戳你。”
小鬼面红耳赤,“你够了!”
我咯咯笑他,将一脸莫名的美人姐姐们恭送出去,又拜托她们帮忙买一身衣服给他。关上门,脑里闪过一道光。既然水东流丢下我跑了,那小鬼又是庄世正的儿子,正宗的衡山小师弟……把他带在身边,似乎比水东流更像盾牌呀。
暗搓搓的一想,顿觉这个方法可行。虽说名门正派不屑做这种事,但为了武林的安宁,事情的真相,到底不能这么死板。
小鬼一见我过来,眉头又拧高,“渣渣,你笑的太猥琐了。”
“……刚才在屋里乱跑的就是你吧,从哪里进来的,又在哪里躲着,快从实招来。”
小鬼挑眉,“我一早就在屋里了,在床底。”
我坐在一旁,懒得细问,他向来神出鬼没,说是从地洞冒出来的我也不觉奇怪。还是正事要紧,极力挤出一抹笑,“小鬼,那天庄掌门上山,我去找你,可没想到你却自己跑了。如今碰见正好呀,我会亲自带你去衡山的,不用怕。”
小鬼满目困惑,低眉似好好思索了一番,忽然愉快点头,“好。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亲一下你的脸,亲一口我就答应跟你去衡山,不然的话我绝对……”
我抡起拳头凑到他鼻尖,“你是亲上瘾了吧,你有两个选择。一,立刻答应去,二,被我暴揍一顿后答应去。”
“……我选前者。不过渣渣,经过前两次的经历,我发现……”小鬼蓦地一顿,耸肩,“我饿了。”
我扶额,摊上这小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看在他可以当我盾牌的份上,又去给他找了吃的。
见他认真吃饭,我取了水东流给我的地图,想研究一下路线,尽快赶在武林同盟前抵达衡山。只是越看就越觉着地图有些奇怪,整个版图无异样,但一些小坐标却好像硬生生被删改了。其他不敢说,但华山地势我清楚,从华山出去,有一条大道是直通它州,这里却错了,简直就是被人涂改过。
“渣渣,你是路痴吗?”
我瞥了他一眼,如此得意的模样是闹哪样,“本姑娘非但不是路痴,还是华山有名的认路小能手。”
“那你还盯着地图这么久。”
我拧眉,将图放在他面前,一连指了好几处,“这这这还有这,都被人改过路线,根本就是故意篡改的……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水东流会走错路了,根本就是有人让他走错路。啧,估计给他地图的人非常了解他,知道他是个大路痴,又不会看地图。”
越想越觉得自己想通了什么,难道那人故意将水东流引诱到我们关中,然后潜伏杀他?水东流知道后,肯定也能猜到是谁在害他吧。想到这不由咬牙,要想法子告诉他,可那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见小鬼也是眸光沉落,我问道,“小鬼,你在想什么?”
神色一瞬如常,小鬼摇头,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