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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种差异能比人类价值观的变化更大？如果你到世界的另一端去旅行，遇到了一些对世界的看法似乎与你完全不同的人，这可能会让你感到震惊；但如果你去了一个陌生的、充满异国情调的地方，发现那里的人看起来和你家乡的人一样，这也会让你感到惊讶。对一些人来说，关于人性最重要的事实似乎是，我们最终都是一样的；而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一个真正公平的社会肯定是平等对待每个人的社会。然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关于人类最重要的事实似乎是，没有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这意味着一个真正公平的社会必须区别对待每个人。
在这本书中，我回顾了过去两万年的世界历史，得出的结论是，这两种观点都捕捉到了一些真相。无论在哪里，所有人似乎都有一个强烈的感觉：一个好的社会是一个公平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每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对待，但对于什么是公平，人们意见不一。然而，这些分歧并不是随机的。事实上，人类价值观中所有复杂的模式似乎都可以被分解为三种不同的关于公平含义的观念。
第一种观点在社会成员以狩猎野生动物和采集野生植物为生的觅食社会中尤为普遍，这个观点认为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似度。大多数采集者认为，试图根据财富、性别或政治来建立森严的社会等级制度在道德上是错误的，必须加以抵制。
第二种观点在农业社会中尤其普遍，其成员以种植可驯化的植物和饲养可驯养的动物为生，这种观点认为，人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不同之处。大多数农夫认为，基于财富、性别或政治的森严的社会等级制度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好的，他们接受甚至欢迎这类制度。
第三种观点在工业社会中尤为普遍，工业社会的成员靠燃烧化石燃料为运输和生产提供动力，这种观点认为，关于人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可能平等地做出贡献。化石燃料社会的大多数成员认为，基于财富、性别和政治的森严的社会等级制度是错误的，尽管在如何处理这些方面的问题上存在巨大的分歧。
在每种情况下，占主导地位的价值观体系似乎都是对一个社会如何从周围环境中获取能量以及获取多少能量的适应。因为觅食者只能捕获非常少量的能量，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微小的、频繁移动的群体中。这些社会安排不仅使所有人都难以自封为统治者，而且意味着不平等会使一个群体的生存变得更加困难。而觅食者作为理性的群体，已经得出结论，一个公平的社会必须是平等对待其成员的社会。
农业社会中的人可以获取更多的能量，但通常只能通过生活在更大的社区中，几代人住在同一个地方，在同一块土地上工作来实现。这些社会安排不仅容易产生不平等现象，而且会产生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最容易通过自上而下的等级制领导来解决。历史上的每一个农业社会都实行过某种形式的强迫劳动，而且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的统治者太强大了，他们比其他人类更接近神。农夫是理性的人，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一个公平的社会必须区别对待其成员。
化石燃料社会的成员获取的能量更多，因为他们生活在极其庞大的民族国家里，在这些国家里，人们经常搬家，需要接受长期教育。这些社会安排意味着不平等现象必然是显著的，但也意味着不平等很容易撕裂社会。所有化石燃料社会都致力于公民的基本平等。然而，关于如何实现这一目标，一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是自由主义的观点，认为公民之间的差异根本无关紧要，这种观点要求普通人自下而上地创造秩序；另一种是中央集权的愿景，即国家试图消除公民之间的差异，必要时会使用武力。
在20世纪，纳粹德国的失败使许多分析人士相信，化石燃料社会的自由主义愿景比中央集权制更有效。然而，在21世纪，这种观点似乎不再那么确定了。人类在能量获取上的变化比历史上的任何时候都要快。也许世界现在正在进入后化石燃料经济时代，在这个时代中，更集中的组织模式可能比自由、民主的模式更有效；又或者，基因工程、数字化和人工智能正在迅速改变人类的意义，很快就会没有“人性”这样的东西了。不论未来如何改变，毋庸置疑的是，如果我们想要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必须从了解人类价值观的历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