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时候，我不得不自学。我读过我在年少时写的故事，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在我刻意打磨雕琢出来之前就已存在于天赋中的璞玉。我年少时行文有一种傲慢，经过岁月的洗礼，或许已不复存在；还有一种暴躁，这是天性的缺陷。但现在我所说的只是我想表达自己的方式。在我看来，我似乎天生拥有一种清晰通畅的风格和写出轻松对话的技巧。
当时的著名剧作家亨利·阿瑟·琼斯
读了我的第一部小说后，他告诉一位朋友，等时机成熟，我应该会成为最成功的剧作家之一。我想他从中看到了直接简单的风格和一种呈现一个场景的有效方式，可以让人有一种身处剧场的感觉。我的语言很普通，词汇量有限，语法不稳定，短语用法陈腐。但写作是一种本能，对我来说，它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我没有停下来考虑过我写的是好还是坏。直到几年后，我才意识到这是一门精致的艺术，必须付出辛劳才能习得。这一发现是由于我很难让自己的意思跃然纸上，才被迫了解到的。我把对话写得很流利，但当谈到一页描述时，我发现自己陷入了各种困境。我会为两三句话而挣扎几个小时，无论如何都无法厘清。我下定决心要自学写作。不幸的是，没有人能够帮助我。我犯了很多错误。如果有人像我刚才所说的那个迷人的老头儿一样引导我，我可能会节省很多时间。这样一个人可能会告诉我，我所拥有的天赋是朝着某一个方向发展的，必须朝着这个方向去培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没有天赋的事情上。但在那个时候，华丽的散文才是宠儿。丰富的质感是通过珠光宝气的短语和充满异国情调的句子来达成的：这种风格的理想状态就是用黄金堆叠出厚重的织锦，它自己就能立起来。聪明的年轻人满怀热情地阅读沃尔特·佩特
的著作。我的常识告诉我，这都是缺乏内涵的东西，在那些精心设计的优雅的辞藻背后却是疲惫、苍白的精神。我年轻，精力充沛。我想要新鲜的空气、行动、力量，我发现自己很难享受到那种死气沉沉、香气满溢的氛围，坐在那些安静的房间里，连低声说话都被认为不礼貌，我受不了这种氛围。但我不会听从我的常识。我说服自己，这是文化的高度，并对外面那个人们满口污言秽语、装疯卖傻、撒泼打滚儿的世界嗤之以鼻。我读过《意图集》和《道林·格雷的画像》。我陶醉于《莎乐美》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奇妙文字的色彩和珍奇。
我对自己词汇量的贫乏感到震惊，于是带着铅笔和纸去了大英博物馆，记下了罕见珠宝的名字、古老珐琅的拜占庭色调、各式纺织品给我带来的感官感受，并精心造句将它们放进去。幸运的是，我一直找不到使用它们的机会，它们就躺在一本旧笔记本里，随时准备给任何有心写废话的人取用。当时人们普遍认为，《圣经》的授权版本是英语创作出的最伟大的散文。于是我认真阅读，尤其《所罗门之歌》，记下让我印象深刻的短语，列出不寻常或美丽的单词，以备将来使用。我学习了杰里米·泰勒的《神圣的死亡》。为了吸收他的风格，我把段落摘抄出来，然后试着把它们记下来。
这种努力的第一个成果是一本关于安达卢西亚的小书，名叫《圣母之地》。前几天，我还特意重读了其中的部分内容。现在我对安达卢西亚的了解比当时要多得多，其实我笔下的很多想法已经变了。由于它一直在美国进行小规模的销售，我突然想到它可能还是值得改上一改的。但我很快意识到这不太可能。写这本书时的我与现在的我判若两人。它已经引不起我的兴趣，让我无法专心。但我关注的是散文，因为这是我写作的一种风格练习。它里头充满渴望、暗示和精心的设计。它表现得既不从容，也不自然。它散发着温室植物和周日晚餐的味道，就像从贝斯沃特一所豪宅中与餐厅相连的花房里的空气。里头有很多优美的形容词，辞藻伤感。它并不能令人想起拥有华丽金色雕线图案的意大利织锦，而是一块由伯恩-琼斯
设计并由莫里斯
制作的窗帘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