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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杜康不卖酒

一小时后,顾徵羽按照某手机软件的导航来到了珠江路的亚新大厦楼下,魏莘末的工作室就在这幢略有些陈旧的写字楼里。

珠江路以前是江宁市最繁华的电脑一条街,曾经一度可以媲美京城的中关村。后来随着城市规划,市内建成了一片更大的综合购物中心,珠江路的单一的购物功能被逐渐弱化,慢慢成了现在售后维修等服务行业为主的商住两用的格局。这里的写字楼大多下面两层为底商,高层是商住混合。人流量稳定,所以底商生意都很好,大多是消费水平不高的便利店,小吃店和维修门市。

顾徵羽对魏莘末那个工作室挺好奇,按照魏莘末自己说,他那个不是正经八百的心理咨询诊所,更像个万事屋,为广大人民群众排忧解难的地方。

顾徵羽正希望白天有个躲清静的去处,能安心找工作,闲时写写稿子,顺便挣点稿费。在家里当米虫虽然没人嫌弃,可被老妈逼婚实在比上班难熬十倍。顾徵羽想起老妈每次跟她推销什么老张家的公子,老李家的少爷,那副两眼放光的表情,不由得一个寒战。

顾徵羽缩缩肩膀,快步走进了写字楼的门厅,保安一门心思的玩儿手机,送外卖的进进出出,也没有人过问。顾徵羽顺利跟着走进电梯,按下了九层的按键。

顾徵羽出了电梯,按照指示牌右拐走进了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走廊上并列着几家小公司,周末的缘故都没有人,静悄悄的锁着玻璃门。一直走到尽头,终于找到那个奇怪的工作室:杜康咨询工作室。

顾徵羽和魏莘末第一次见面时就听魏莘末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工作室,有点迷茫的问:“杜康不是酿酒的吗?你搞心理咨询的怎么也该往佛洛依德老人家的大名那边贴贴才对。”当时魏莘末故作高深的笑而不答,说是到了就明白了。

顾徵羽疑惑的敲响了工作室的门,并没人应门。魏莘末工作室的门不是玻璃的,是很普通厚重的防盗门,顾徵羽在外面看不到工作室有没有人。顾徵羽再次用力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她只好给魏莘末发了一条语音,“我到了,你工作室怎么没人。”

语音刚发过去一小会儿,门就突然毫无征兆的打开了,吓了正低头看手机的顾徵羽一跳。

“抱歉,抱歉,在里面专心工作,没听到你敲门,请进。”门里的魏莘末一头蓬松的乱发,不好意思的微笑着。

顾徵羽拍拍心口,“你也太专注了。我敲了好半天。”她一边向门里张望,一边跟着魏莘末走进门。走进去看到玄关用透明玻璃砖做了一个简洁的隔断,隔断背后挂了一幅龙飞凤舞的草书,曹操的《短歌行》。顾徵羽瞬间明白,杜康事务所的由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顾徵羽带着由衷佩服的语气:“魏莘末,你工作室这名字起的真好,通而不俗。这字很帅啊,谁写的?”

魏莘末如遇知音,“当然是我写的,你挺懂行啊。来,请进,到我办公室坐。外面有点乱,我一个人也不怎么用外面这个厅。”

顾徵羽跟着魏莘末向里面的办公室走去,整间工作室有一百多平米,虽不大但是采光很好,朝南的一面都是落地窗,宽敞的客厅像一间书房,居中一张椭圆的木桌,桌面上有一些散乱的文件,并没有摆椅子。靠墙并排放着四组书柜,满满的全是书和文件夹。另外一面墙放着一组矮柜,上面摆着几盆绿植和打印机,旁边摆着饮水机。再往里面走是两间独立的小办公室和一个卫生间。

略大的办公室也只放了一张简单的办公桌,一把靠背椅。进门的位置有两张单人沙发,中间一个小茶几。最显眼的是一大块可移动的白板,上面贴满了乱七八糟大小不一的各色纸条,照片,花花绿绿,还有零星的板书在照片下备注着。

顾徵羽走到白板旁细看,魏莘末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顾徵羽接到手里,“谢谢,你不用忙,我不渴。你这白板上都是什么?风景不是风景,人物也不是人物,都看不出主题。”

“哦,这就是我的工作呀。你看的这些都是已经结案的,去年的。”魏莘末答。

“这都什么工作?我看倒像是偷拍的,背影,侧脸,还有……”顾徵羽突然停住了,她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脸:吴令令。

吴令令出现在一张照片的右下角位置,只有多半身在照片里,没有小腿以下。照片里的她穿着一条五颜六色的塔裙,回过头,脸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照片居中一点的位置是一对亲密搂在一起的男女背影。

顾徵羽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可不就是那天!她从富丽餐厅辞职,萍水相逢一位仗义的帅哥律师,又稀里糊涂弄丢了他的联系方式。后来约了吴令令一起逛街解闷,顾徵羽遇到吴令令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挎着单反匆匆跑去的背影,吴令令不依不饶的喊着偷拍狂。

“哦!那天的偷拍狂就是你呀,我说怎么一直觉得在哪儿见过你,我们见过半面。”顾徵羽讶异的指着照片,回头看着魏莘末。

魏莘末一脸懵逼:“什么偷拍狂?我们,见过吗?”

顾徵羽简单说了那天的事,魏莘末低下头略作思索,也回忆起那个彪悍的小女子用雨伞攻击了他的头,“啊,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后来的,好像鸡毛掸子叫你毛毛来的?!哈哈哈哈,咱们还挺有缘分的。”

“呸,毛毛个头啊。不许笑!老实交代,你到底干嘛的?”顾徵羽小脸一红,心里默默给吴令令这个大嘴记了一笔帐。

“侦探,我现在是半个侦探。”魏莘末得意的坐进自己的椅子,两条长腿没型没款的像个痞子一样搭在办公桌上,“当然,一般不这么叫,一般叫私家调查员。”

“真的有侦探这个职业?毛利小五郎啊!”顾徵羽被何妈妈带着看了快一千集柯南,受毒匪浅。

“谁毛利小五郎!那是个傻子好吗?被麻醉了得有五六百回了吧。不傻也废了。我本来想做心理咨询,结果来的客人没几个愿意接受正经心理治疗的。中国人普遍还不接受心理疾病跟感冒一样普通,也得吃药看医生。好像做个心理咨询,就承认自己是神经病了一样。结果来找我的,不是找猫找狗,就是查小三,抓老赖的。还就属查小三的业务最多。”魏莘末无奈摇头,“为了生存,没办法。我只好先把自己的心理专业扔下,反倒把摄影这个业余爱好扶植起来了。”

顾徵羽十分理解的点点头,“是,现在能把专业和工作相结合的完美岗位可遇不可求。魏莘末,我妈还说你会分析微表情,你真的这么厉害?心理学到底是从哪个国家兴起的?是不是古希腊?”

魏莘末道:“我觉得其实心理学不能完全说是舶来品。左传里有一个典故,鲁国将军在战场上利用心理学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有不同的情绪,能敏锐的捕捉别人的情绪变化,随机应变,就是所谓的情商高。人人都是天生的心理学家,无非能力高低不同。硬要说现代心理学的起源,大概算是1879年,德国人威廉。冯特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使心理学脱离哲学而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距今不过120多年的历史。”

顾徵羽大睁着眼睛,专心的听魏莘末侃侃而谈,等魏莘末停下来,她好奇地问,“你这个工作室需要做广告吗?不然别人怎么找上门呢?工作室的名字固然很有意境,可是谁知道你是干嘛的?”

魏莘末笑道:“你别说,真有几次有人上门来买酒,都是楼里上班的人。看一楼大堂写着杜康工作室的名字,以为我是卖酒的。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乌龙多了也有业务。后来就有了鸡毛蒜皮的事上门,开始是帮着找走丢的宠物狗,然后帮社区大妈抓贴小广告的,慢慢这一代混熟了,也就有老客户给我介绍新业务。都是一些跑腿求证的事。我这个人喜动,受不了约束。任务接不接全看我喜欢不喜欢,多自由啊,就先这样干着呗。”

顾徵羽挺羡慕魏莘末这份自由职业,“可是我又不会跟踪拍照,我来也帮不了你什么。”

魏莘末打个响指,“Easy,我总在外面跑,办公室一直唱空城计。万一我不在来了客户,你就负责接待一下,然后记下来,等我回来能不能接,我自然有数。”

顾徵羽喝了一口矿泉水,继续问:“那你的收费标准呢?难不成看找回来的狗品种好坏贵贱?”

魏莘末不满意道:“哎,我也不是就找狗好吗?这个收费没标准,完全看心情,也要看难度和成本。好比你这狗都丢到西伯利亚了,我去找回来那路费也不少啊。怎么让你带偏了,净说狗了!我也帮着找老赖,抓小三,找迷路老人,走失儿童什么的。还义务帮助社区铲除贴小广告的,我干的怎么也是匡扶正义助人为乐的事业,你怎么说的我这么不上档次。”

顾徵羽放心了:“接待记录那倒是不难,没问题。那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魏莘末道:“这也不急,看你时间吧,我都可以。我分你一间办公室,桌椅都现成的,需要给你配一台笔记本么?办公室钥匙我这就给你。”说着,魏莘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大串钥匙,挑出一把递给顾徵羽。

顾徵羽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笔记本不需要,我自己有。那我就先试试,不过我一旦找到合适的工作,就会跟你提出来,可能就不能来了。”

魏莘末道:“可以,我反正也没发你工资,你来就当在咖啡厅休息,也不规定几点到几点走,时间都随便你。要是咱们合作愉快,工作室也有起色,咱们就是合伙人了,挣的钱除去成本,平分就行了。”

顾徵羽也痛快道:“行,那就试试。能躲开我妈一会儿是一会儿。”

魏莘末促狭一笑,“你就跟你妈说,你是过来跟我培养感情的,你妈绝不能反对。再说,你也没男朋友,正好我也单身,咱们未必就没戏啊。”

顾徵羽回了一个胃疼的表情,右手抚住了前额。

顾徵羽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年轻真好,友情,信任,默契,都能很容易的建立起来。 qUMxwqwa1cSy+NBpkiuxUYTZlYANTwVJjwIZ59C36xFrJWAOH4shcbhMbkqGPC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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